第38章

    “没事吧？”

    睁开眼, 入目是江濯关切的脸。

    “没事。”

    姜阮转过脸。

    里侧的座位一直空着，她想了想, 还是挪过去。

    江濯很自然地跟着坐下来。

    “你去天台做什么？”姜阮忽然问。

    “抽烟。”

    江濯随便找了个借口。

    升旗之后，他一直在她后面, 又见程鱼薇与她说话, 其间有人叫他，不过寒暄几句, 一转头却已不见人影。回到教室，她不在, 问程鱼薇，说是一个男生找她，似乎是去了天台。

    他一路小跑过去，紧接着就见姜阮正给人递情书。

    那人偏巧是……

    脑子一热, 就冲过去。

    这会儿虽明白是个误会, 可哪怕干尽蠢事，也总想遮掩下仅存的自尊。

    “你和周维勤认识？”姜阮又问。

    “嗯。”江濯点头，“发生过一些事。”

    什么样的事却没说。

    姜阮也就没问，反正看情形, 绝对称不上愉快。

    一时没了话。

    公交车晃晃荡荡的，看着慢，其实也快。

    没过多久, 到了站。

    “我该下车了。”姜阮说道。

    江濯起身，让她出来，又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雨势渐小, 稀稀落落打在脸上，有点凉。

    姜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然后就发现头顶多了把伞。

    黑色的，沉闷的。

    她转头，见江濯抿着嘴站在她斜后方。

    伞大半都撑在她这边，自己肩头倒是落着雨。

    忽然什么气都没有了。

    姜阮放慢脚步，与他并排同行。

    一直走到小区，又进电梯，站在家门口。

    姜阮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江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一直跟着，就……就一直想多看她一眼，再多看一眼，然后就到了这里。

    “今天是第一天。”忽然灵光一闪，他说。

    “什么第一天？”

    “互助小组学习。”江濯摸了摸鼻子，脸有点红，“我们还没制订今天的学习计划。”

    “……”

    连善莫大马都能讲出来的人会主动问学习计划？！

    姜阮简直要笑出声来。

    不是她瞧江濯不起，而是，身为同等分量的学渣，她再明白不过学习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江濯硬着头皮道，“班主任说了，每天都在制订学习计划，然后按时打卡，周五还要上台作报告。要是成绩最后没有提高的话，还会有惩罚。”

    他说，“我丢不起这人。”

    “……”

    丢不起这人……

    姜阮直接笑出声来。

    也不知前不久还在年级大会上一脸骄傲无比说着自己是“年纪倒数第一的人”是谁。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一点都不知道脸红。

    这会儿嫌丢人了？！

    姜阮稀奇地看着他，“你来真的？”

    “嗯。”

    好吧。

    反正她也挺愁的，要是他真能学习了，与她而言，也不是坏事。

    姜阮耸耸肩，“好，晚上九点，我们视频一次，制定下学习计划。”

    回到家，室内一片昏暗，姜阮打开灯，看向墙壁上的时钟。

    七点十分。

    感觉像是过了大半夜，却原来只是大半时辰。

    她洗了澡，换上睡衣，打开书桌上的台灯，开始认真地写计划。

    刚开始补课时，程邱白就给她制定过日常任务，江濯与她在学习上半斤八两，因而做起计划来，倒也容易，照程邱白说的，原样与他复制一下就行。

    写完计划，她从书包里拿出几张试卷，把上面的错题一一抄在错题本上。

    一张卷子还没翻到底，手机便响起来。

    是江濯发来视频请求。

    她转头看表，八点半，离约定时间还早。

    姜阮点一下屏幕。

    江濯的脸出现在画面中。

    头发湿漉漉的，显然刚洗过澡，身上却穿着白衬衣，最上面的两个扣子是解开的。

    “准备好了？”姜阮问。

    “嗯。”

    江濯将手机固定在桌上，拿起一边的笔记本冲她摇了摇，“我想过了，我们每天要背一篇语文课文和英语课文。”

    “嗯。然后呢？”

    “然后……”江濯抓抓头发，“就看情况而定，毕竟我们基础太差，一口吃不了个胖子，得循序渐进。”

    “……有道理。”姜阮轻飘飘看他一眼，“不过，只背两篇课文的话，你觉得一个月后，我们的成绩会有进步吗？”

    当然不能。

    江濯明智地选择不说话。

    姜阮叹口气，“我是这样想的，每天物理化学生物数学我们都尽力复习一小章节，然后把课后测验做好，语文和英语就先以背诵为主，所需要用的辅导书，我也列好了，你拿着笔记一下……”

    洋洋洒洒，直说了二三十分钟。

    江濯写得手都有些疼，但姜阮说完两句就会问一次记下了吗，眼睛清凌凌地看着自己。

    他根本就不敢说不。

    只能继续奋笔疾书。

    “好了，整体思路就是这样的，”姜阮端起水杯，抿了一口，问他，“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江濯哪儿会有什么意见，苦兮兮地点头。

    “往常，你都几点睡觉？”姜阮又问。

    江濯顿时来了精神，“十点半。”

    “很好，”姜阮身子前倾，将视频画面缩小，看了眼时间，“现在离九点还差五分钟，我们一共还有……嗯，95分钟的学习时间，时间紧迫，我们就只打卡英语和语文，十点十分，再联络。”

    “啊？”

    “英语前两页单词，第一篇课文，语文第一篇课文。”姜阮皱眉，“刚刚不是说过了吗？”

    “是说过不错，不过……”

    “还有90分钟，不说了，等会儿见。”

    说完，画面便断了。

    江濯直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有点傻眼。

    两页英语单词，两篇课文……

    这得背到明天早上吧。

    他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头已经开始发晕。

    昏沉沉地坐了会儿，余光扫到手腕上的表，忽一下跳起来。

    九点十分！

    他扯过书包拿课本。

    手一摸进去，又是傻眼。

    除了一本武侠小说，什么也没有。

    怎么办？

    江濯手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要不，就……装病？

    不行，太刻意了。

    装睡不接？

    也不行，是在找死。

    ……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手机忽然响起来。

    江濯立马跳起来，瞥眼一看，时间竟然就到了。

    他抖着手拿起手机，像是一个准备接受问话的小学生。

    “喂。”姜阮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混合着窗外淅沥的雨声，有点凉。

    “你先来还是我来？”

    “来……什么？”

    姜阮吁了口气，轻轻按压头顶太阳穴，“单词还是课文，三选一吧。你先来。”

    “……”

    江濯沉默。

    “单词总背了一些吧？”

    还是沉默。

    “江濯，”姜阮深吸口气，“你到底……”

    “我没带课本。”

    “……”

    姜阮挂了电话。

    生气了。

    江濯看着暗掉的手机屏幕，心想。

    何止是生气，姜阮简直快要背过气去。

    既然没带课本，怎么不早说。

    她争分夺秒，一秒都不敢停地整整背了一个多小时，他竟然一句轻飘飘的忘带课本就带过！

    虽然她竭力告诉自己，知识是学给自己的，但，还是好气哦。

    而且，自己怎么就蠢到，认为江濯那个倒数第一会带课本啊。

    蠢死了。

    姜阮裹着被子，蒙头，在床上滚了几滚。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她勾手拿出来。

    江濯：对不起，明天我一定好好学习。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天色将明时，才渐渐停了。

    江濯一夜都没怎么睡好，就想着第二天该怎么跟姜阮负荆请罪。

    临睡前，他给姜阮发的那条信息，她只回了个“好”字。

    隔着屏幕，他都能看到她冷冰冰的脸。

    结果到了学校，他却发现姜阮没来。

    他一边马不停蹄地背课文，一边焦急地等。

    直等到第二节课后的大课间，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还是空荡荡的。

    他偷偷摸出手机发信息，有去无回。

    等到中午时分，他终于受不住，溜出了学校。

    轻车熟路地，他站到了姜阮家门口。

    却没敢直接敲门，先拿出手机打她电话，依旧是停机。

    他深呼吸，将种种设想在脑子里过一遍，按响门铃。

    门铃响时，姜阮正睡得昏沉。

    她拉过被子，盖过头顶，捂住耳朵，可恼人的声音还是不休。

    脑子里似乎被浆糊黏住一样，麻木的，钝重的。

    她甩甩脑袋，晃晃悠悠地下床。

    早上闹铃响时，她便发现自己不大对劲，脑袋昏昏沉沉，嗓子烧得难受。

    吃早饭时，梁明珠见她两颊通红，便给她量了体温。

    37度6。

    低烧。

    强行将她塞到被窝里，吃了退烧药，命她今天在家休息。

    姜阮实在是不舒服，也就没逞强，继续昏昏沉沉地睡。

    这会儿，她下了床，只觉得腿还是软的。

    “谁啊？”

    她透着门板低声问。

    “是我。”

    她一时没听出来，继续问，“我是谁？”

    那边顿了一下，答，“你是姜阮。”

    倒是没错。

    姜阮点头，把门打开。

    只见江濯站在门口，似乎是走得急，额头上的头发被汗黏在一起，还没散开。

    她皱眉，“你怎么来了？”

    江濯张了张口，没好意思说自己实在是太担心，转而道，“我背了课文。”

    姜阮歪了脑袋，奇怪地看着他。

    “所以呢？”

    “完成任务要打卡。”江濯心虚地别过眼，“你昨天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