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家看着姜恒，一时没人说话。

    姜恒对着赵老头特无害地笑一下, “我去吧, 别耽误班长上课。”

    说完弯下腰, 靠近何小叶一点, 从她手里接过书包, 用仅两人可听见的声音说：“你不走，我就抱你了。”说完，把书包往肩上一搭，冲着何小叶露出一个超灿烂的笑, 自己往后门走去。

    何小叶立在原地有些尴尬，看了看赵老头。

    赵老头一副头疼的模样, 挥了挥手，“去吧，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何小叶点点头，慢慢跟过去。

    姜恒早走远了，何小叶出了后门, 也没看见他, 她咬咬唇, 看一眼空荡荡的走廊, 姜恒大概只是找个借口出去玩儿。

    头重脚轻，走路像踩在棉花上，何小叶只能强趁着慢慢往前走。到了拐角处，一转弯，人影就笼在头顶, 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以为你真等着我回去抱你呢。”

    姜恒靠在墙边，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人好像永远没有正形。何小叶扶着墙，努力抬起眼皮看他一眼，有些眩晕，她轻轻咬住嘴唇。

    原本没有血色的嘴唇被她一咬，更是白得吓人。姜恒居高临下，看着她瓷白的牙和苍白的唇，心里有些烦躁，没心思再拿她开玩笑。

    “走吧。”他直起身，往楼下走。

    从教学区到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雨势没刚才大，但也不小。

    何小叶站在廊下，看着雨幕有些踌躇。一旁的姜恒已经撑开伞，扬了扬下巴，道：“过来。”

    何小叶犹豫片刻，没有动。

    姜恒长手一伸，拽住她手臂，稍一用力，她就被拽到了他身边。何小叶立刻警觉，跟姜恒靠得太近，总让她有些不安。

    “啧，”姜恒低头看她，皱着眉，颇不耐烦，“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喜欢来硬的？”

    姜恒说完，坏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下流。

    何小叶不知道他那些心思，只悄悄往边上挪了一点，妄图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一路从教学区到校门口，伞基本上都打在了何小叶头上，她还穿着姜恒的外套，倒是没怎么淋湿，只是积水不少，把鞋袜都浸湿了。

    上学期间，又是大雨天，校外基本没有出租，两人等了片刻，一辆车也没看见。

    姜恒掏出手机，另一手干脆从何小叶肩上绕过，直接将伞全打在她头上。他虚搂着她的肩，边带着她往奶茶店走，边打电话。

    “跑哪儿去了？来学校接我。”

    “你不是不出来吗？溜着老子玩儿呢？”

    “少屁话，赶紧的，老子要淋湿了。”

    “得，三分钟就到。”

    到了奶茶店，姜恒给何小叶要了一杯温水，“乖乖等着，我出去抽支烟。”

    姜恒咬住一支烟走到了屋外廊下。

    何小叶捧着温水，掌心的温热传上来，心头也暖了起来。她的目光从落地窗穿过，刚好落在廊下那道人影上。

    他靠在廊边，低头抽烟，不知在想什么，眉头皱了起来。雨幕让他的轮廓扭曲，显得虚幻不实。

    远处开来了一辆红色吉普，姜恒弹掉剩下的半截烟，转身进屋。

    何小叶也看见了，她立刻乖巧地从椅子上跳下，自己往外走，尽量不给别人添太多麻烦。

    两人相遇，停住。

    姜恒眉头皱得更紧，没说话，抬手帮她把外套拉链拉好。

    “天生被照顾的命？”他边走边回头调侃她一句。

    何小叶抿着唇，没说话，她自己能照顾自己。

    到了门口，姜恒撑开伞，打在她头上，护着她往吉普车走去。

    “过来点，那边有水坑。”

    姜恒一路上不忘提醒她注意看脚下。

    何小叶心里有些异样情绪，她自己能照顾自己，但却总被人照顾。

    两人上了车，前排开车的男生扭过头来，特暧昧看两人一眼，吹了声口哨，问：“哟，从教室里拐妹子出来玩儿？可以啊恒哥，怪不要去上学呢，没憋好屁。”

    “再放屁，老子踹你信不信？”

    姜恒说着话，抬脚踢了踢驾驶座靠背，另一手拿起后座放的衣服袋子，掏出一件衣服来，“借你衣服用用。”

    “我操，我新买的！”

    开车的男生开始嚷嚷，姜恒也不理他，把衣服丢给何小叶，“没毛巾，凑合擦擦。”

    何小叶知道这个牌子，他们家卫衣不便宜，她拿着衣服没有动。

    突然，椅子凹了一点，熟悉的气息笼了过来，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和雨腥气。何小叶愣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空了，接着头顶传来轻柔的触感。

    “你是不是专等着我伺候你呢？”

    姜恒边给她擦头发边低声逗她。

    气息和声音就在头顶，激得她头皮有些麻痒，整张脸迅速红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发烧严重了，眩晕的感觉特别强烈。

    “我、我自己来。”她伸手去抢衣服，但弱弱的没有一丝力气。

    “哎哟喂，你俩干什么呢？”前面的男生特故意地喊了起来，“旁边有酒店，我停车，你俩开个房去？”

    “滚他妈犊子！”姜恒又往椅背上踹了一脚，又凶又狠，但手上的动作依旧温柔，何小叶甚至感觉不到头发被拉扯的力度。

    “咱恒哥什么时候这么怜香惜玉了？您老人家抽空也给自己擦擦吧，弄得我车上全是水，一会儿怎么接妹子去？”

    “你是不是要老子给你拽下车去？”

    “行行行，我闭嘴，你俩继续虐狗。”

    何小叶有些不好意思，往角落里缩了一下，又被姜恒拽了过来，“你躲什么？”

    “没、没什么。”何小叶抬头，见水滴正沿着姜恒的发梢往下掉落，滴答答落在皮椅上，氤成一片。

    “你自己也擦擦把。”

    “不用，老爷们儿火力壮，不冷。”

    “会感冒。”何小叶声音低低的，似乎不敢说话，两人靠得太近，她似乎能感受到他说话时的胸腔震动，这种感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姜恒见她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嘴角一勾，忍不住逗她：“那你帮我擦擦？”

    “啊？”

    只是一个玩笑，姜恒没当真，继续帮她擦发尾。突然，视线被挡住，一只白嫩的手臂伸到了他面前，他的鼻尖几乎要触到那片雪白的肌肤，姜恒的呼吸下意识滞了一下。

    何小叶微皱着眉头，握着一只卫衣袖子，努力抬起手臂，凑过去帮他擦了擦额头和发丝上的水。

    “你干什么？”姜恒突然吼了一声。

    何小叶吓一跳，手停在了半空，“你不是、不是说让我帮你擦？”

    姜恒轻咳一声，侧过头，躲开她的手，垂下眼不看她，声音低哑道：“不用了，一会儿我自己擦。”

    “你俩还行不行了？”前排的男生再次忍不住喊了起来，“老子一件衣服，你俩能玩儿一天是不是？分开了坐，姜恒你他妈都要扑人姑娘身上去了，往那边挪点，禽兽。一人拿一只袖子，自己擦自己的。我真他妈服了你们了。高中生谈恋爱这些纯情戏码，比陪妹子看偶像剧还让老子头疼。”

    “谈你麻痹的恋爱。”姜恒特别暴躁地挪到了座位那头，顺带将衣服也拽了过去。他看看手里的衣服，还不解气，直接扔男生后脑勺上了。

    “姜恒，你他妈真够不讲理的，拿老子新衣服擦头发，完事儿还得打老子。”

    “给你赔一件，别他妈叨逼叨了。”姜恒说完，扭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汽车到了别墅区，姜恒摇下车窗，跟保安不知说了什么，保安并未阻拦几人，让车直接开进去了。

    汽车在何小叶家院子外的汽车大道上停下，姜恒把伞递给何小叶，“下去吧。”

    何小叶点点头，没说话。

    “哟，你们两家……”

    前排男生想说什么，话没说完，被姜恒一个冷眼堵回去了。

    何小叶撑着伞，下了车，走过拐角，就见自家院子门口海叔打着把伞不停向马路上张望。

    “叶叶！”海叔一见她，立刻小跑了过去，“学校打电话说你生病了，同学送你回来。我给你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呀，想去接你也没法儿接，可急坏我了。”

    何小叶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调了静音，放在了书包里，而书包一路上都在姜恒手上，两人并未注意到手机震动。

    “海叔……咳咳，没事的。”一开口，灌了凉气，嗓子发痒，忍不住咳起来。

    “还没事呢，你看看脸白成什么样了。赶紧进屋，白姨给你准备了热水，陈医生也到了……”

    海叔唠唠叨叨，像是关心自己的女儿。何小叶嘴角微微带着笑，侧头看向刚才停车处，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雨水腾起的一片白雾。

    热水、姜茶、医生、药品、干净衣物全都准备好了，进了屋，何小叶只需要放空自己，让别人来照顾就可以了。

    折腾半天，何小叶终于能躺进被窝里了，她抱着兔斯基娃娃，缩在被窝里，身体渐渐暖和起来，困意也慢慢袭了上来。

    迷迷糊糊还没睡着，手机叮咚响了一下，何小叶摸出手机，是姜恒发了微信。

    姜恒：我补了卡。你现在去电表房，把警报系统关了，靠近墙角的一个红色按钮。两分钟后再打开。

    何小叶有些懵，还不太清醒，她没仔细想，就抱着兔斯基，走到一楼电表房，找到姜恒说的那个按钮关上了。她头有些晕，靠在墙边迷迷糊糊等了大概几分钟，才把按钮再打开。

    做完这一切，何小叶抱着兔斯基慢慢爬上楼，不过一层楼，就累得她出了一杯冷汗，有些太虚弱了。

    房门虚掩着，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她推开门，眼睛豁然睁大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屋里的人，结结巴巴道：“你……你，姜恒你……”

    姜恒站在书桌前，双手往后撑着书桌，冲着她眨了一下眼。

    何小叶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关了房门，小跑过去，问：“你来干什么？”

    姜恒脸上不正经的笑僵了一下，被噎住了，他也不知道要来干什么，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原本是趁着这个能出校门的机会，去嗨一下，可到了半路，怎么也控制不住，又跑回来了。

    “我看看不行啊？”反正他不要脸，也不管何小叶惊讶的目光，自顾参观起她的房间。

    粉嫩嫩的床具，粉嫩嫩的装饰，整个屋子都是公主粉。目光再回到何小叶身上，经常绑成一束的头发散开了，黑亮柔顺，瀑布般垂在腰际，几缕发丝滑过肩头，贴着耳畔垂下，贴在微有起伏的胸前，悬在半空。何小叶穿一件粉色兔子睡裙，带着蕾丝荷叶边，裙摆刚到膝盖，露出一截雪白细嫩的小腿，脚上穿一双白色毛绒拖鞋，露出小巧的脚踝。

    何小叶怀里还抱着一只兔子，稍微歪着头，睁大疑惑的双眼看他。

    粉色的兔子，粉色的何小叶。

    满世界的少女粉，让姜恒莫名有些烦躁，也莫名有些邪恶，恨不得用点暴力手段，在这个粉红色的房子里欺负一下粉红色的姑娘。

    他侧开头，不让她看，有些不耐烦道：“赶紧去床上躺着，再冻坏了。”

    何小叶没动，还站在原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有警报？”

    “你可真不听话！”姜恒急脾气地扬起手，最后又弱弱垂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到窗前。

    她的睡衣是短袖的，这次他的手掌直接贴在她的肌肤上，细嫩微凉，他却觉得有些烫手。

    姜恒努力忽视手心的触感，指着窗外道：“那个房顶，看见了吗？我家。”

    何小叶惊讶地睁大眼，“你也住在这里？”

    姜恒嗯了一声，这有什么好稀奇？

    这一片都是独栋别墅，都带有花园泳池，占地很广。为了保证私密空间，每栋别墅的间隔也很远，而且别墅区出入口很多，彼此之间没见过也很正常。从何小叶的房间虽然能看见姜恒家的屋顶，但如果步行过去，估计要一个小时。

    何小叶突然想起什么，说：“我妈说，那栋房子是开发商家的。”

    “对，这片别墅区我爸开发的。”姜恒突然侧过来，低头看她，脸上带着点不正经的笑，“怎么着，打听这么清楚，要看看我们家户口本么？”

    看见姜恒不正经的笑，何小叶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她低下头不看他，自言自语道：“那你知道房子布局，可以随意进别人家？”

    “嗯，”姜恒很随意应一声，然后坏笑着补充，“那也得有傻子听我的，跑去关警报啊。”

    何小叶一张脸涨红，抬起头瞪他，“你……”

    何小叶的话被敲门声打断，接着赵秀芝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叶，睡了吗？妈妈回来了。”

    何小叶一呆，一瞬间，吓得浑身冰凉。

    十七章

    赵秀芝推开门，轻轻走到床边。

    何小叶还抱着那只兔子，翻个身，正面对着赵秀芝，慢慢睁开眼，喃喃说了句：“妈，你回来了？”

    赵秀芝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拉过一张凳子在床边坐下，摸了摸何小叶的额头，道：“吵醒你了？难受吗？”

    何小叶乖巧地摇摇头，“没事，小感冒，陈医生已经开了药。”

    “怎么会感冒了？淋了雨？海叔没去学校接你？”

    “去了，大概课间淋了些雨。”

    赵秀芝点点头，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你身体太弱了。是不是刚开学不适应？”

    何小叶没说话。

    赵秀芝习以为常，继续说自己的：“你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新学校新环境难以适应也正常，这样吧，我给补习班打个电话，这周你先调整一下，让老师别来了，下周末再开始，可以吗？”

    何小叶垂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不过学习千万不能落下，高一还好，高二难度就加大了，到时候……”

    赵秀芝唠叨起来停不下来，从高一的学业安排到了研究生学业，然后才重重叹口气，道：“你先好好休息，我一会儿要去公司开个会，大概两个小时就回来。你要是醒了，就看看想吃什么，妈妈晚上带你出去吃。”

    何小叶扯着嘴角，微笑了一下。

    赵秀芝离开房间，将门轻轻关上。

    何小叶竖起耳朵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才松了口气。

    衣柜门打开，姜恒跳了下来，不耐烦地顺了一把被弄乱的短发，地骂道：“妈的，老子这辈子还有偷偷摸摸躲衣柜的一天。”

    他理顺头发，抬起头，对上床上何小叶的目光，两人对视几秒，姜恒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他走到床边，就着刚才赵秀芝的凳子坐在床边，下意识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刚才躲在衣柜里，鼻息间全是何小叶衣物散发的味道，带着点奶味儿的茉莉香，甜腻腻的，直往他鼻孔里钻，弄得他心痒。

    衣领处，那股味道还没散去，弄得他心思有些飘，甚至想去闻闻何小叶的被子和身上，是不是也有这么一股钻心的香甜味。

    何小叶看他脸色不是很自然，轻声问：“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姜恒往后靠在椅背上，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何小叶垂着眼，有些心虚。

    “刚才听你跟你妈说话，声音都在抖，不习惯撒谎？”

    何小叶抿了抿唇，嗯了一声。她刚才假装刚睡醒，确实紧张又内疚。

    “你真乖。”姜恒说着话，凑过去一点，笑了起来，目光闪闪，像只精明的狐狸，“那我问你个问题，我帅吗？”

    “啊？”

    何小叶惊讶，抬起头，刚好对上他闪闪的眸子，瞬间，心跳似乎有些微的不正常。

    姜恒向来的无赖不要脸，冲着她扬一下眉，追问：“说啊。”

    何小叶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很轻很轻道：“嗯。”

    姜恒嘴角勾了起来，大大的笑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挂在了脸上。他得寸进尺，双手撑着床沿，凑得更近一些，问：“那你喜欢我吗？”

    何小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猛烈地咳了起来。

    姜恒脸上嘚瑟的笑容敛住了，静静看着她，没有了开玩笑的神色。

    何小叶的心一寸寸提起来，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假的。

    “有那么吓人？你说喜不喜欢就可以了。”

    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何小叶咽了咽口水，依旧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不。”

    空气有一瞬间凝固，他俯身看着她，没有说话，气氛霎时有些尴尬。

    姜恒突然退了回去，靠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笑了起来，说：“何小叶你很不给面子啊，做人太诚实了也不好，偶尔要学学耍花腔。”

    偷偷深吸一口气，心脏好像才缓缓放下来回到原处，何小叶默了片刻，低低道：“我不会。是不是什么东西你都可以拿来开玩笑？”

    姜恒愣了一下，脸上那点吊儿郎当的笑也消失了，淡淡道：“对啊。”

    何小叶生性敏感，很轻易察觉了他的情绪变化，有些犹疑地问：“你生气了？”

    “嗤，我至于吗？”姜恒笑一下，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又出现了，他搓一把脸，站了起来，“我走了，你去关一下警报，回来好好休息。”

    何小叶有点不确定，看了他几眼。

    姜恒又笑了下，“快去吧，抱着你的兔子。”

    何小叶掀开被子，抱着兔斯基往外走。

    姜恒退到书桌边，看着那道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他真的很喜欢开玩笑，半真半假，毕竟开玩笑比交易好，还有回旋的余地，还能没心没肺地笑一下。

    他有些烦躁，掏出一支烟咬住想要点燃。一抬头，看见粉嫩嫩的房间，他深吸一口气，把烟拿下来，放回兜里。

    何小叶回来时，姜恒已经走了，书桌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她走过去一看，是一个银色金属打火机。她将火机拿起来，握在手里，看着远处有些失神，目光不自觉被远处那个房顶吸引。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姜恒发了微信。

    姜恒：别瞎想，好好休息。

    何小叶拿着手机有些迟疑，不知怎么回复比较合适，手机震了一下，对话界面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姜恒：没事儿别老盯着我家屋顶发呆，毕竟我不常回去（得意）。

    何小叶握着手机，嘴角忍不住上扬，其实开玩笑也挺好。

    ※

    何小叶请了两天假，病好得差不多了，才回学校上课。

    走廊里，她碰到了陶川。

    她来的早，走廊上学生很少，晨光微曦，洒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

    陶川回过头，笑容在浸在晨光里格外暖人，“小叶，病好了？”

    其实昨晚他已经发信息问过了，有些无话找话的意思，两人间的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何小叶嗯了一声，悄悄放慢了一点脚步。陶川干脆停了下来，等她跟上他。

    两人并排往教室走。

    “对了，你这两天没来上课，落下了笔记，一会儿我把我的给你，你可以抽空誊写一份。”

    何小叶感激地笑了一下，点点头。

    “对了，那个今天轮到你监督卫生……”陶川顿了一下，“要不我帮你？”

    “不用，”何小叶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只是去清洁区看一圈，也不难。而且医生也说了，我要适当活动活动，有助恢复。”

    “行，那放学了你稍等一下，我把笔记拿给你。”

    进了教室，姜恒在座位照例空荡荡的，何小叶不知哪根筋没搭对，突然弯下腰往他抽屉里看了一眼，里面乱七八糟，能看见一个礼物盒的角露在外面，是那天简文拿来的，他居然没打开？

    何小叶觉得自己有些无聊，直起身，回自己座位读书去了。

    语文课下后，是大课间，何小叶按要求去清洁区检查。

    因为三中抓卫生挺严，倒没什么垃圾，何小叶把落叶扫了倒进垃圾桶，准备上楼。就在这时，天上砸下了一个纸团，撞在地面上弹了一下，滚碌碌滚到她脚边。

    何小叶捡起纸团展开。是一张作文纸，写的是我的宠物。字格子里的字迹很漂亮，但内容很奇葩：我有一只宠物小狗叫旺财，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长得很秀气。如果它有幸变成人的话，应该是个漂亮的女妖（暂且不论公母，因为我没没时间去看）。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旺财走失了！它那么的秀气那么的漂亮，如果落入坏人手里后果肯定不堪设想。我心急如焚，冒着雨连夜找它，不断呼喊它的名字：旺财、旺财、旺财……

    一千字的作文纸，除了开头那一段话，接下来近八百个字，全是旺财，填满了整整一张纸。看来写作文这个人也是闲得厉害。

    作文纸最后，姓名处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姜恒。

    判分处上是一个醒目的鸭蛋。看来是刚才语文课发下的昨天写的作文，下了课，姜恒直接揉了扔掉。

    何小叶哭笑不得，拿着作文纸，上楼去找姜恒。刚走到二楼楼梯拐角，就见姜恒和沈非两人手插着兜，吊儿郎当地走了下来。

    “姜恒。”

    何小叶叫住他，姜恒侧一下头，看见了她，停下脚步。

    一旁的沈非很暧昧的哦呦了一声，贼笑道：“你俩这是有什么事儿啊？”

    “滚蛋。”

    “马上。”沈非说着，很识趣地走到一边去了。

    何小叶把作文纸递给姜恒，说：“这是你的吧？”

    姜恒低头看一眼，很无所谓道：“啊。”

    “扔到清洁区了。”

    “所以呢？”

    “今天我监督卫生，你随地扔垃圾，所以要罚打扫这片清洁区。”

    “你说什么？”姜恒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打扫吗？”

    何小叶不说话，抿着唇，抬头看着他。

    “不是，你别这么看着我，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姜恒挠了挠头，有些招架不住。

    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路过，目光不由被两人吸引。

    姜恒暴躁地喊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欺负女同学啊？”

    几个学生赶紧加快几步走过去。

    姜恒扭过头，见何小叶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卧槽，你不会要哭吧？”

    何小叶没哭，咳嗽了几声，还没有好利落，她生病时眼眶就爱泛红。

    “我他妈真拿你没辙。行行行，我知道，扫哪儿？你告诉我。”他一边不耐烦地说着，一边接过了何小叶手里的扫把。

    十八章

    下课铃响起，姜恒在何小叶柔和但不可抗拒的目光中，乖乖站起身，走到后阳台拿起扫把和铲子，然后在全班诧异地目光中，乖乖拿着工具去了清洁区。

    何小叶刚准备跟过去，陶川抱着几本笔记本走了过来，“小叶，这是前两天的课堂笔记。”

    何小叶接过笔记，目光往后门处看一眼，说：“谢谢，我能明早还你吗？还需要点时间誊写。”

    陶川笑着点点头，正准备说什么，何小叶已经放好笔记，从座位上出来了。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今天监督卫生，我先去看一眼。”

    陶川站在原地，笑容有些僵，目光随着何小叶到了后门，看着她拐过弯，裙摆一掠，然后消失不见。

    何小叶下了楼，一眼看过去，没看见姜恒。她转个弯，去了上次摔倒的缝隙处，果然看见姜恒靠在墙角，看着校道上三三两两回家的学生，很悠闲地抽着烟，扫把跟铲子都扔在了一边。

    “姜恒。”何小叶走过去，叫了他一声。

    姜恒手忙脚乱地把烟拿下来，在墙上摁灭，然后扔在角落里。

    何小叶没说话，走过去，看了一眼脚边的扫把。

    姜恒一脸的不爽，看她一眼，张张嘴，想说话，却一个字没说，带着怨气走过去，捡起扫把开始瞎扫。

    “哎，往后退点，我要扫地了。”姜恒满肚子怨气，故意一个劲往何小叶脚下扫。

    何小叶由着他胡闹，往后退了几步。几乎是下一秒，姜恒的扫把就跟了过来。

    “躲开点，躲开点，我要扫地了。”

    何小叶再退一点，姜恒得寸进尺，继续追着她的脚扫，边扫边喊：“就是你们这些不干活儿的爱添乱，脚让开点。”

    他像个胡闹的孩子，何小叶忍不住想笑，她尽力抿着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弯了起来。

    姜恒弯着腰扫地，抬头时，刚好与她目光相遇，她嘴角微微勾着，轻轻浅浅的笑落在他眼里，融在夕阳里，格外得好看。

    姜恒顿了顿，心绪有些乱，他拿着扫把绕到了一边，不再故意跟她作对。第一次，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扫地。

    何小叶看着他的转变，有些莫名，她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说：“那你扫吧，我去教室等你。”她想想，有些不合适，补充一句，“我还有笔记没抄完。”

    姜恒没看她，闷闷嗯了一声。

    回到教室，何小叶莫名有一丝烦躁，她将窗户打开，坐在窗边，闭眼感受微风，慢慢静下心来，才打开笔记本抄写课堂笔记。

    两天的课程不算多，但科目不少，抄起来也需要一些时间。

    何小叶抄了一会儿，后门处突然传来一声响动，有人打开了后门。她的手停顿了一下，继续抄写。

    身后响起轻微的声音，她停下笔，微微侧头，见简文弯腰在姜恒的课桌抽屉里找东西。

    简文刚好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她脸上带着微薄的怒气，对何小叶视而不见，继续低头翻找，终于找出了那个一直未被拆开的盒子。

    何小叶也没说话，扭回去，垂下眼帘，握紧笔杆继续抄写笔记。

    夕阳正好，洒了满室辉煌。

    何小叶挺直了背脊，微垂着头，白皙纤长的手指握着笔杆。

    姜恒从后门进来，刚好看见这一幕。她微低着头，认真而专注，随着书写，脑袋微微地摆动，束成马尾的长发在背后轻缓地滑动着。她沐在金色夕阳中，光芒勾出她侧脸的轮廓，立体而柔美，鼻尖微翘，嘴唇轻抿，像一幅唯美的油画。

    姜恒倚在门框上看了好一会儿，才舔舔后槽牙，挪开目光，走进教室。

    他叮呤咣啷的，故意弄出很大响动，夸张地喊道：“扫完啦，可他妈累死我了。”

    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了何小叶的思维，她停下笔，但没有回头，稍顿了下，整理好思维，继续抄写。

    眼前光线一暗，姜恒突然凑了过来，何小叶吓一跳，往后一退，签字笔在笔记本上留下一条长长的黑色痕迹。

    姜恒翻身坐在她前排的凳子上，面对面看着她：“抄笔记？”边说边拽起桌上的笔记本。

    “给我。”何小叶伸手去抢，“我还没写完，快天黑了。”

    姜恒随手翻了一下，见封面上写着陶川的名字，他切一声，把笔记本还给何小叶，站起身走开了。

    何小叶没理他，拿着笔记本翻出刚才抄写的地方，正准备继续写，几个本子从天而降，砸在了她的桌面上。

    她放下笔，扭头瞪着姜恒，他越来越过分了。

    姜恒坐在自己的桌上，双手往后撑着桌子，侧身看她，漫不经心道：“这两天闲得无聊，刚好抄了笔记，我拿着也没用，给你了吧。别抄了，赶紧回去，天黑了，大灰狼再给你叼走了。”

    何小叶的气势瞬间矮了下去，情绪有些复杂，她看了他一会儿，刚说了个“你”字，就被姜恒懒洋洋的声音打断。

    “别太感谢我，反正我从没抄过课堂笔记，拿着也没用，你如果不要，就扔垃圾桶吧。”姜恒垂眼看着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何小叶默了片刻，说：“好。”然后拿起那几本笔记，从桌位处走出来，往教室后的垃圾桶走去。

    “何小叶你敢！”姜恒从桌上跳下来，冲着何小叶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喊，“你敢扔，我就弄死你。”

    小小的身影停了下来。

    何小叶扭过头来，举起那几本笔记本晃了一下，说：“谢谢。”然后轻轻笑了起来。

    姜恒愣片刻，突然笑了，“你他妈逗我呢？”

    何小叶没说话，只抿着唇轻笑。

    “小丫头片子，敢涮我？你怕是想找死？”

    “你不是说开开玩笑挺好？”何小叶歪头看他，嘴角仍带着浅浅的笑。

    她对着他微笑，她还记得他的话，那天关于玩笑的小隔阂，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化解了。

    姜恒脸上的笑突然僵住，像谁拿着细软的羽毛在他心尖处挠着，痒得难受，同时又有一股莫名的暖意涌出来，涨得他胸腔满满的，急需做点坏事来发泄。一瞬间，他脑中闪现过成百上千的坏念头，每一个都与何小叶有关。

    “姜恒。”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所有怀念头打得烟消云散，姜恒不耐烦地皱起眉。

    何小叶侧头往后门看去，见简文站在后门处，手里握着那个礼物盒，眼眶微微泛红。她大概是小跑着上来的，气息还不稳，白嫩的脸颊上带着红晕，格外动人。

    何小叶看看简文又看看姜恒，很识趣地说：“我先走了。”说完，垂下手里的笔记本，加速走回自己的座位，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

    “姜恒，你什么意思？”

    “什么？”

    “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身后传来两人的对话声，何小叶觉得自己杵在这里有些尴尬，也不再耽误时间收拾东西，直接一鼓将桌上的课本扫进书包里。

    签字笔被扯动，骨碌碌滚下了桌面。何小叶无心顾及，拉好书包拉链，背着书包，低头就往外冲。

    “喂，你笔掉了。”

    姜恒叫住她，何小叶站在过道里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头，继续往前门冲。突然，她的肩膀被勒住，姜恒在后面拽住了她的书包带子。

    “你真的是一点都不听话。”姜恒把她往后拽了拽，何小叶踉跄退几步，刚好到他面前，两人打个照面，姜恒微蹙着眉，一副拿她没辙地样子，“乖乖等着，我帮你捡。”

    何小叶一句“不用”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跑过来的简文吸引了目光。

    “你什么意思？”她眼眶泛红，眸子上蒙了水雾，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抬头怯怯望着姜恒，同时伸出手，小心翼翼拽住他的衣角。

    这样的场合，杵在这里太不合适，何小叶赶紧退了两步。

    “什么什么意思？你要绕晕老子啊？”姜恒显然不耐烦了，看向她的目光并不友善。

    “我在问你话，你却要帮她捡笔，”简文扭头，指向何小叶，“你是什么意思？故意无视我，故意打击我？”

    何小叶突然被点名，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别瞎几把指！”姜恒瞪简文一眼，同时将自己的衣服拽出来，弯腰捡起地上的签字笔，递给何小叶。

    何小叶看着那支笔，不知道接还是不接。

    “姜恒！”简文突然提高音量，“你就是要故意气我对吗？用她来气我？我不会那么傻的。”她指着何小叶，眼里露出一些不屑。

    “老子让你他妈别指着她！”

    姜恒突然怒了，回过身，一把摔掉手里的笔。笔狠狠撞在地面，笔身裂开，溅出一些碎片打在简文腿上。

    简文尖叫了一声，往后退几步，一眨眼，眼泪就滚了下来。

    “姜恒，你太过分了。”她哭喊着，把手里的礼物盒砸向姜恒，“我给你的礼物，你根本看都不看，你就是这么践踏别人的真心的吗？”

    “是，老子就是这样的，你他妈想怎么着？”

    简文没说话，越哭越厉害，哭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何小叶在一旁看得有些不忍心，姜恒这人向来不太顾及别人的感受，对她只是呼来喝去，偶尔弄点恶作剧，但对简文好像有点太过分了。

    何小叶刚想说什么，姜恒早拎着书包从后门出去了。她转过头看着简文，想安慰两句，却无从开口。

    突然，简文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他对你好，只是故意气我，你别妄想了，他不可能喜欢你。”

    何小叶觉得自己刚才的心软有些可笑，淡淡笑着道：“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想好好读书。”

    “你走不走？”姜恒的身影又出现在后门处，他看着何小叶，“快点。”

    “我……”

    “走啊！”姜恒有些不耐烦了，两大步走到她身边，拽着她书包带子就往外走。

    “你放手，我自己会走！”何小叶有些急，小脸憋得红通通的。

    姜恒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突然心情颇好地笑了一下，刚才的烦躁和怒气好像瞬间就被治愈。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校道上，何小叶低着头，因为生气，小脸涨的微红，像只漂亮的小苹果。

    姜恒单手拎着包搭在肩头，优哉游哉地跟在她身后，偶尔上前一步，从侧面看看她。

    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看她，逗她，十足地不要脸。

    何小叶加快脚步，想把姜恒甩开。奈何姜恒大长腿，有天然优势，随便两步就追上了，然后继续臭不要脸的看她生气的样子。

    何小叶瘪瘪嘴，打算忽视他，自己往外走。

    刚到校门口，一道软软的声音响了起来：“阿恒。”

    何小叶下意识停住脚步，往声音处看去。一个留着披肩发穿连衣裙的女孩站在两人身后的岔道处，正笑盈盈地看着姜恒。女孩儿长得很漂亮，但跟简文不一样，简文的美带着青春的张扬和生动，女孩的美带着一股温柔而淡雅的气质。

    姜恒看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很自然地就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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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袁梦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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