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南烟的生日在冬天，十二月，时间走得很快，一个月的时间并不难熬。

    医院的工作她越来越得心应手，蒋毅不止一次跟人夸她多么能干。宣明杰很照顾她，工作之余时不时会带她和蒋毅夫妇一起在外面吃饭。

    科室里同事们对她的态度也开始改观，由之前的斜眼看人到现在诚心实意的喊主任。

    郭倩和龙敏一如既往喜欢拉着她说席温羡，接触变多之后，在科室里的朋友渐渐多起来。

    生活很丰富，一点都不单调。

    席温羡说有事可以去找褚风，但是现在她甚至连褚风的店面都没去过。

    两人每天晚上都会视频，不管多晚，雷打不动。

    有时候他下戏太晚，会跟她说早点睡，不用等他。南烟不听，到点准时把视频请求发过去。

    不是有多大意义的聊天内容，就着日常琐事，你一言我一语，能聊一两个小时。

    近几天剧组迁去南极，两人的通信中断，南烟已经好几天没接到他的信息。

    不知道是不是找席温羡要的手机号，前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南烟意外接到褚风的电话。

    他热情相邀，说还不去他店里吃顿饭，以后就把她和席温羡拒之门外。

    既然要见外，就一直见外下去。

    南烟最后说，今天晚上去他那里吃。

    原本就打算请科室里的医生护士一起吃顿饭，他的烤肉店正好。

    五点半下班，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往烤肉店的位置走。

    很近，没人开车。

    褚风依旧站在那天的位置，看到她后笑着迎出来：“小嫂子，好久不见。还是上次的包厢，跟我来。”

    今天店里面的食客仍旧很多，外面的走廊上坐着好些等号的男女。

    看到他们一行人来了就被迎进去，神色各异。

    科室里的人今天来了十几个，一桌坐不下。

    提前给褚风说过，他让人在包厢里又开了一桌。好在包厢面积大，两桌摆在一起，并不显拥挤。

    每桌的菜式都自己解决，和他们寒暄几句，褚风拿着勾画好的菜单出去。

    宣明杰中途打来电话，公事谈完，随口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

    他和科室里的人都熟，南烟直接说她们科室在聚餐，问他要不要过来一起。

    郭倩在边上问南烟是谁，南烟说是宣明杰。

    在满包厢人的热情相邀下，宣明杰十分钟后走进来。

    南烟她们桌还有一个空位，宣明杰径直过去坐下。

    肉才上烤盘，热气不断往上冒。

    包厢里的气氛很轻松，大家聚在一起东拉西扯，聊的内容五花八门。

    后面不知道怎么谈到感情上，南烟成为众矢之的。

    郭倩谈起她刚入职那天接男朋友电话时的表情变化，引得一群人直呼老实交代。

    她刚打好腹稿，还没开口，包厢门被人敲响。

    南烟喊了一声进。

    是褚风，手里拿着手机。

    和包厢里的人颔首示意，他走到南烟身边把手机递给她：“你家那位。只有十分钟时间。打你电话没接，所以打到我这里。”

    南烟清楚他那里难得有信号，好不容易等到可以说说话，接着手机起身往外走。

    包厢里有人在讨论她男朋友是做什么职业的，打个电话还有时间限制。

    褚风出去前，听到有好几道声音在猜测是不是军人。

    他嘴角勾着笑，跟在南烟身后出去。

    小情侣的对话他没兴致听，在包厢外面的走廊上看风景。

    南烟站在走廊的角落，入目是医院的住院楼。

    电话那头席温羡在给她解释为什么今天有机会试用手机，大概和她一样不想浪费时间，语言很精炼。

    等他说完，南烟出声：“我只关心你，不关心原因。”

    透过手机能清楚的听到他那边的呼气声，气温太低，张口就好似有寒流在往心里灌。

    席温羡平时自诩不怕冷，一到南极，形象尽毁。

    换一只手拿着电话，他盯着墙上的倒计时：“还有七天，这边的戏份就能结束。”

    南烟的生日正好在七天后，时间掐得刚刚好。

    最近天气变化太快，气温急剧下降，南烟在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略厚的大衣仍旧挡不住寒冷。

    她的位置正好在风口，冷风一吹，全部往她身上涌过来。

    后退几步躲在柱子后面，她呼出一口气暖手：“结束后直接回来？”

    他应：“如果你愿意收留。”

    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南烟撇嘴：“既然这么尊重我的意见，怎么不见你把大门钥匙还给我？”

    想到还在行李箱隔层放着的两串钥匙，他轻笑：“概念不同。”

    南烟跟着他笑出声，然后问：“你有和伯母联系吗？一顾的身体怎么样啊？”

    女孩子的声音很软，透过电话落在耳里，无端撩人。

    一心只想，抱在怀里欺负。

    压下心里不该有的想法，席温羡轻声咳嗽，端起旁边的温水抿一口：“打过一次电话，小家伙基本恢复如初，我妈说嫌它闹腾，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它。”

    白女士也就是嘴上嫌弃，成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发来的照片里一顾俨然变成一条小胖狗。

    席温羡想到那张照片，眼里都是戏谑：“有一张照片，待会儿发给你。”

    褚风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水，她接到手里，说了句谢谢。等他离开，继续和席温羡说话：“还想看你的。”

    大概是信号不好，他那边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南烟依稀只分辨出一声好，其他的，怎么也凑不成一句话。

    她垂着脑袋，左手从杯子里的热水上汲取温暖，也不急着开口，耐心等待他那边信号复原。

    信号太不稳定，最后两人也只来得及说一句照顾好自己。

    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褚风，南烟推开门走进包厢。

    包厢里开着恒温空调，外面冷风吹到浑身冰凉后走进去，像是冰火两重天。

    把杯子放在桌面上，她坐下来继续吃烤肉。

    郭倩在她碗里放了好几块五花肉，她道完谢，夹起来送到嘴里。

    明明食材地点都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味道不如那天和他来吃的时候好。

    或许真的是，美色下饭？

    没有答案。

    十八个人里有十一个男人，餐桌上叫了酒。顾忌到明天都有班，一人一瓶啤酒，很适量。

    烤盘下面用的是碳火，刚开始火没起来，他们索性就着凉菜喝酒。

    现在火彻底燃起来，烤肉的香味在包厢里肆意，边吃边聊，格外畅快。

    南烟出去前的话题被带过，她回来后没有一个人提起。

    吃到八点，散局。

    褚风走之前特意交代过这间包厢情况特殊，好好照顾。现在看他们起身要出去，服务员连忙在前面引路。

    来时的一拨人走时分为两拨，喝过酒的男人由宣明杰带着在路边等代驾，没碰过酒的徒步往医院的停车场走。

    南烟车上载了两个半顺路的同事，行至一半在路口放他们下车，她打开车载音响边听歌边回家。

    她的住处身边人基本都知道，但是在自家门口看到半蹲在地上抽烟的南修文，南烟还是有片刻的惊诧。

    快步走出电梯掏出钥匙开门让他进屋，南烟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您怎么来了？”

    换好鞋，南修文随她往里走：“来看看你。”

    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南烟去厨房给他倒水。

    把水递给他，南烟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这么晚，不用特意过来。”

    放下水杯，南修文和她对视：“也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南烟点头：“您说。”

    “这几天都在想和你妈妈之间的事情，有些想离婚，但是她……”

    说实话，南修文现在这幅样子，完全不像一位科室主任。畏首畏尾，做事拖泥带水，格外不干脆。

    南烟没兴致听，放开礼仪直接打断他：“这种事，您不应该来找我商量，毕竟与我无关，我没立场给您什么建议。”

    南修文双手紧握在一起，许久过去，轻笑出声：“这个家，到底还是散了。”

    南烟没接话，问他要不要吃点宵夜。

    他摇头说不用，坐了几分钟，起身离开。

    目送电梯下楼，南烟带上房门，坐在客厅里玩手机。

    席温羡说要给她发的照片，一直没动静。大概是信号很差，一直没能连上网。

    电视里在播放的节目是温玉主演的一部仙侠剧，近几天收视率挺好。南烟看了几眼，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没关电视，她起身推开阳台的推拉门，眺望夜晚的城市。

    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人流如织，夜晚的到来，没有对他们的热情产生任何影响。

    脑海里的想法沉淀下来，她从通讯录里找到南故的电话拨过去。

    南故大概在忙，铃声响到第五声他才接听：“南烟，有事？”

    “恩。”她目光锁住商业广告屏，十分专注的盯着上面闪动的文字，“想拜托你一件事。”

    南故声音很轻：“你说。”

    广告屏上面的内容从上一页翻到下一页，南烟收回视线，半靠在护栏上：“我不太想和南家有多少牵扯，但是他们俩毕竟是我亲生父母。从下个月起，每个月我会转一笔钱到你账户上，算是给他们的生活费。除此之外，我希望，以后他们俩，最好不要来特意找我。”

    类似于今晚这种会面，她觉得完全没必要。

    自古初一十五不相离，因果循环都是自己的选择。

    更何况直到现在，南修文和随迎都从来没有真正反思过问题的出处，她何苦委屈自己。

    一直没等到南故的回答，南烟出言：“恩？”

    依旧是沉默，十几秒过去，他才开口：“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非得走到这一步？”

    南烟没有任何犹豫：“只能走这一步。”

    他哑着声音妥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