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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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和佛道两家的争斗中,因为占据大义而心理松懈。要继续发展的时候, 不知不觉中直接朝着儒释道三家融合的方向走, 更是任由下面的人把各种理论曲解而无视。
虽然被打压, 但还是一直坚持“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诚斯立焉”的周敦颐老师,却是真的觉得人们都照着一套道德标准去规范行动, 诚心一立,人极自立。
“回陛下, 微臣明白陛下的意思。微臣认为, 太极于“一动一静”中掌握着“化生万物”的枢几,二气、五行、四时等自然秩序在它的推动下妙合而凝、变化无穷。与这种“妙合”相应的等级秩序,也应是阴阳理而后和。”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 万物各得其理然后和。万一各正,小大有定。因为人是万物中得天地秀而最灵,所以也总是有强烈的感情和**。民之盛也,欲动情胜,利害相攻,不止,则贼灭无论焉。”
除了蔡襄、苏轼、王安石等人,其他的人都是不由地心动。官家放下手里的茶碗,瞅着他的这位老师笑了笑。
在自然界,万物与太极各有其应处的地位;在社会上,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也有其不移的等级,人人“安分守己”。所以但凡是听到这番理论的既得利益者,都对其念念不忘,奉若神明;所以不管他怎么打压佛道两家,他们的身边还是有很多人跟随。
“所以,周爱卿的主张,是用道学结合人们的实际生活,治国、治人?”官家懒洋洋的语气再次响起,硬是挤出来时间来参加官家讲学的欧阳修、富弼等大臣俱是眉头一跳。
既然这些新冒头的理学家研究的是道学,不去道馆念经,考科举混在官场做何?尤其是周大人还做了官家的老师。
官家把理学家挂在儒门头上的面片明晃晃的揭开,无法再“自欺欺人”的儒家之人的脸上都露出警惕之色,周大人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
就见一位年轻的翰林院大人猛地站了出来,满脸怒色的说道:“回陛下,关于周大人的道学理论,微臣曾经听二程非常自豪的说过一句话。”
“自从当了周先生的弟子,每日钻研大道,科场名利之心再也没有了。不过科场还是要下的,不然怎样去教化大臣和皇帝呢?”
······
另一位年轻的翰林院大人跟着站出来,因为气怒而满脸通红,“回陛下,二程目前在河南办学,微臣曾经亲眼看过。他们以所谓的严恭俨恪为要,宣扬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是通往达天知命的成圣基础,学子们痴迷若狂,一刻也离不开两位程老师。”
“微臣本以为这是小事,可是刚刚听了二程的那句话,微臣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二程何德何能可以教授其他人‘成圣’?”
殿里的年轻人纷纷对周大人的理论群起而攻之,安静倾听的官家看了一眼一直保持沉默的张载,继续他的吃喝。
官家对这几位年轻人的热血纯真非常的欣赏,他是想让张载站出来发表他的主张,因为他对张载的朴素主义以及他的天体运行研究一直非常推崇,奈何张载大人他误会了官家的意思。
他感受到官家对他的“小不满”,心里苦笑连连。
嘉佑二年他登进士在相国寺设虎皮椅讲《易》,遇到了程颢、程颐兄弟来踢场子,虽然他是二程的表叔,也是坚持虚心待人。静心听取二程对《易经》的见解后,他对众人说“易学之道,吾不如二程”,是真心实意的单纯以学论学,自认不如。
谁知道因此让二程名声大震。后来他虽然明白了二程理论的扭曲性,却是对他们因为官家的打压生计困难于心不忍,一直对他们的教学一事多有帮助。
他实在没有想到,二程会在教学中采用这般“信徒”一样的极端方法。
这天的经筵讲学,官家最后只提出来两点。其一,事是事,道是道,二者必须严格的区分开来。
天地运行、万物生灭自有其法则,这个和佛道两家无关;大宋的治国、治民,大宋人的理家、处世,火器、水磨等物事的研究等等,也是与佛道两家无关。他要在墨家之外,新建立一门朴素自然学,只研究这些实际的道道···。
其二,大宋的所有的女娃娃都和男娃娃一样的进学,学习各种知识,学好了出门做事。男女只是性别差异、事务有分,没有尊卑之别、上下之分,甚至是里外之分···。
所有的人都对官家的话非常震惊,然后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这股子求仙问道的畸形风气彻底打压的官家,是不会理会这些“震惊”的。
太上皇得知后,目瞪口呆。儿子这不光是要把佛道两家一气儿打趴下,没有翻身之日;还要让天下男子都和他一样尊重女子,只娶一个老婆。
不过,广备处最近研究出来的新物事,确实是应该把其中的道理都整理出来,传授下去。
拿亲儿子的行事无可奈何的太上皇,看着自己面前的汇总--霹雳弹之所以会炸开,是因为里面的配方不一样。广备处已经在研究怎么调整其中的配方配比,让它炸开的范围更大,这个和佛道的所谓阴阳调和,五行运行等等学说无关。
好像是应该区别开来?
亲爹看着儿子满脸的纠结,官家叉了一份点心入口,慢慢的咽下去后,笑眯眯的解释。
“如果孩儿现在不把这些虚头八脑的佛道两家打下去,过了几十年他们卷土重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样的闹腾。”
“如果到了那一天,这些人上台后天天宣扬那些‘是是非非’的东西,华夏的火器等研究停滞不前甚至被打压,那将是华夏万民之灾也。”
初夏的午后,万物勃发,和风暖暖,太阳不烫不灼的照耀在人的身上。暖阳下,暖风中的太上皇因为儿子的话,徒然心生一股寒意,从头到脚的冷--他不敢相信这片土地上会有那么一天。
察觉到亲爹情绪变化的官家赶紧给他顺顺背,送一口内力进去缓缓。就听太上皇口气弱弱的近乎自言自语的说道:“人都说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秦汉以来那么多的朝代,分分合合,打打闹闹的,我也不指望赵家真的能千秋万代的做皇家。”
“可是后人如何会那般愚昧顽固?”
他现在可是非常的清楚,大宋周边,海外的敌人之多。他们一面心慕大宋的文化和技艺,一面都对着富裕和平的大宋虎视眈眈。若是大宋的火器停止不前,军力低微,那就是小儿抱金砖于世,等着被打。
官家懒懒的笑,他始终记得他在巩县走魂的时候看到的情景,也始终记得人类“私心”里面的复杂不可言说。
“万事皆有可能。”官家对此非常肯定,不敢抱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孩儿认为,我们只有把自然学一举扶持起来,让他们发挥出应有的功用,后世之人才会明白自然学的重要性。哪怕真的有那么一天,至少,灾祸能小一些。”
亲爹烦闷的揪着胡子,暂时把这个事儿放下,问他另外一个事儿,“后人的事且不提,我们只能尽力。女子进学的事儿怎么说?”
官家还是笑,“爹爹,你有没有发觉,这一千年来,华夏的男子一直在潜移默化的,从思想上统领着女子,理学家所宣扬的‘夫夫、妇妇’地位差别,不过是把男子的心声说出来而已。”
“文人们写诗作赋,夸花蕊夫人的小脚多么美,然后女子就不自觉的去缠足,互相比着谁的脚直,谁的脚小巧。她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们为何要因为男子的夸奖去做这些。明明她们可以去进学,可以做事,可以养家糊口,不比男子差什么。”
太上皇嘴角抽搐。儿子你知不知道,你也是一个男子?
官家回望,小疑惑。他说的不对?
“对。皇儿说的对。”放弃挣扎的太上皇深呼吸一口,缓解内心的复杂,“很早以前,人类刚刚兴起的时候,是母系社会。你看我们天天说的氏族中的‘氏’就是母系家族的称呼,姓才是后来父系家族的称呼。”
“那个时候的男子被放在女子的“氏族”中,被女子打压。而现在女子被放在男子的“姓族”中,自然是被男子打压。男子和女子的天性都是一样的。国无二主,家里也只能有一个‘主’。”
官家不明白,“不可以平等相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故事,二程去逛妓院,各位美女围上来,其中一个说有辱斯文,其中一个说人在妓院,心在衙门,不可看皮相。后来清朝的一位大儒曾有一问,是不是二程在妓院的床上的时候,也是“不可看皮相”?
二程说的那句话按照蠢作者查到的资料,应该是真的哈。个人感觉,周敦颐是宋明道学的开创者。儒家的理学其实是道学。这就是“假道学”的由来,没人说假儒学嘿嘿。
在当时儒、佛、道合流的形势下,老周从对于《老子》的“无极”、《易传》的“太极”、《中庸》的“诚”以及五行阴阳学说等思想资料进行熔铸改造,并为宋以后的道学家提供“无极”、“太极”等宇宙本体论的范畴和模式来说,确有“发端之功”。
后面二程的“扩大”,因为二程后来做了大官,做了帝师。朱熹的“集大成”,因为理学成了国教。所以就一定意义说,他们都不过是在周敦颐原有的思想基础上使道学理论更加完善化、系统化而已。
三字诀也是他提出的。一曰“定”,就是“定之以中正仁义”,建立符合封建统治的政治原则和道德标准,“俾人自易其恶,自至其中” 这就是所谓“存天理”。
一曰“主”,就是“主静”,因为“欲动情胜”是不可收拾的,只有“主静”、“慎动”,才能深入考察“动而未形有无之间”的“几”(苗头)。这就是所谓“灭人欲”。
一曰“立”,就是“立诚”,因为“诚”既是“万物资始”的宇宙本体,也是所谓“纯粹至善”的先天本性。只要掌握了“诚”,就掌握了“五常之本,百行之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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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
“不能。”
亲爹回答的斩钉截铁, 官家眼神儿求救。
太上皇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一声,轻轻开口, “我们先把刚刚建立自然学的事儿继续讨论。”
官家乖乖的点头,做出认真倾听的架势, 乖巧的模样看的亲爹忍不住想乐呵。
儿子虽然聪明刚毅, 知晓大势人性, 但是他心里没有权势地位,他在处理这些繁琐的政事包括男女之事,或者是这些牵扯到国、家内部势力争端的事儿的时候,想法直白, 手法直白,偏偏还手段强硬。
今儿若是不说明白了, 万一文人们甚至是大宋的男子们都和他大闹起来, 他估计又是和去年强势改革儒家一样, 运用他的智慧不达目的不罢休,即使最后再来一场大开杀戒,大刀阔斧的直接把大宋重新洗牌一遍。
“前朝时期,之所以儒家式微, 一直是在夹缝中生存,一开始是因为李唐崇尚道家, 后来是因为武则天崇尚佛家。再后来就是灭佛, 道家兴起。这里面,不管是儒家,还是道家, 佛家的兴衰,都有一个原因,当权者的追捧。”
“只要你崇拜自然学,百姓和文人自然跟随着你。就好像你和儿媳妇感情好,坚持不纳妃,宗室和大臣们在纳妾的时候,或者宠爱妾室的时候,就会考虑到他们在你眼里的印象,进而考虑到他们的做法对个人前途的影响。”
官家小震惊,还有这个说法?
太上皇微笑,“当然有。儒家也好,佛道也罢,都是当权者借着治理国家的一个团体,现在儒释道三家之所以在民间有影响,不过是历代当权者的纵容和下面的人跟风随上。”
太上皇细细的分析给他听,何为“民可以治之不可以知之。”宗教也好,兵事也好,士农工商也好,都只是当权者手里的棋子儿而已。那些成精了的大臣,谁不知道自然学和墨家的好?可是没人主动提出来,都想打压,他也想打压。
人性而已。
儿子也知道人性,他比谁看的都透,但是就因为他看的太透了,反而无法和一般的世俗势力融合,无法和当前大宋人的想法融合。所以至今为止,他的身边只有追随者和亲人,没有一个真正可以沟通的知己好友。
“官家的想法,高出吾等太多,真正的出凡入圣。”这是范仲淹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和他说的话。太上皇之前还认为儿子经过亲征这一回“成熟”很多,此刻却觉得范仲淹说的很对。成长是成长了,可是差距太大,这点成长压根儿没有作用。
居然理所当然的要想让男女平等发展?理直气壮要让自然学和儒释道三家一样成为当权学术之一?
“墨家和自然学,不一样。”太上皇一锤定音,让老百姓知道墨家的好处,已经是当权势力集团的极限了,他们不会让老百姓知道自然学。不光是他们,下一辈的当权者也一样,类似儿子这样的皇帝,几千年不出一个。
安静用心的听完亲爹的教导,官家摸着下巴沉吟不语。亲爹说的“大道理”他在经筵上虽然没有及时的考虑到,不过在他看到大臣们包括欧阳修和苏轼等人的表情后,自然也有意识到其中会有的阻力和波折。
可他还是不想放弃。
眼见儿子被说动,小眼神儿可怜巴巴的,太上皇狠狠心继续下重锤,“就算你让老百姓知道了自然学,把自然学努力的扶持起来,你觉得他们有多少人愿意站出来?就算他们站出来了,等他们成为当权者后,他们会不会变得和现在的朝臣们一样?”
官家蓦地睁大眼睛。
来燕京的路上,爹爹在劝说他把儒家留在“群龙之首”的位置的时候,曾经和他说过--很大一部分人,就算你把所有的知识都教给他,他也不懂如何争取自己的利益;还有一大部分人,他们知道,但是他们不会主动站出来去争取。
现在爹爹直接说“人类都是位置决定行事”,让他想起来以前长辈们的教导,所谓的公平和正义,不过都是弱者反抗强者的口号而已。等到弱者变成了制造秩序的强者,就会自动的去为了他们的利益维护所谓的秩序和等级。
而人类的发展,总是在这种不断的强弱对抗,不断的势力变化中进步。想要跨过这些应有的顺序,就会产生其他的矛盾,比如现在朝臣们和他之间的矛盾,比如等到墨家、法家、、、之人真正的发展起来后,和当权者包括赵家皇室之间的矛盾。
这好像又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公平?
官家感到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就算他有翻天覆地的本事,就算他现在就放手皇家的权势地位,他也不能把人类进程中应有的过程消去。
人类之所以这般的缺点多多却又能坚韧不息的一直缓慢进步,估计就是靠着这些无休止的内部争斗吧。
而他自己,就算他想办法永远的留在这个时空,他也无法永远的保护大宋人,永远代替他们去思考,永远给他们安排好未来。
官家一瞬间情绪低落下来,陷入小小的自我怀疑中。
他所做的一切,意义何在?
太上皇看着儿子无精打采的小模样,好像因为太阳的热度卷起的叶子,又开始心疼起来,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尚且稚嫩的小肩膀,安慰安慰他。
“你看现在大宋已经有了墨家学院,商贸、农业也在大发展,新学院的幼学同时在教授各种新知识。等这些小孩子、年轻人成长起来,不用你动口,自然会有人站出来争取他们所属集团的利益。”
官家抬眼看向亲爹,眼神儿无辜又委屈。
抬手提起茶壶给他们倒了两碗温温的沉香茶,官家语气平静的说道:“孩儿明白,若是真有民智开启的那一天,他们第一个针对的,很可能就是皇家。”
太上皇捧着茶碗喝了一口,语气风轻云淡,“等到那一天,至少一千年后,还不定是哪个皇家在位。”
官家因为亲爹想得如此开,开心的笑,一时间忘记了他的小烦恼。
“爹爹放心就是。孩儿明白,不会急躁行事。建立自然学之事,孩儿稍作引导,徐徐图之就好。”
“皇儿这个想法好。”一辈子追求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太上皇,满脸欢喜的把他以前为政的那套“凡事只求七分好”的经验搬出来,“我们只要尽了心,给后人留下一点儿念想或者启发就好。至于后人要怎么做,自有后人去忙乎。”
当年若不是顾忌儿子当政后会有的艰难,以及儿子给他勇气面对利益受到损害,强烈反对变法的保守派们,他根本不会把庆历新政实施下去,把范仲淹他们留下来。按照他一贯的行事风格,能给后人留个改革的经验就行。
官家忍不住又是笑,爹爹的这套为君理论,真的是作为一个盛世帝王能做到的最好了。
天下就那么多的财富和知识,天下人都是大宋子民,他偏了这一方,就偏不到另外一方。还是那句话,士绅阶层也是华夏人,也是他的子民。也所以说,他一开始的做法是对的,首先要把大宋的整体财富和知识扩大,翻倍,这样,每一个大宋人都会有一定的进步。
等大宋人在整体上进步到一定的水平了,自然就会产生相应的制度、思想,势力分配模式等等。
“爹爹,孩儿有个小想法。你刚刚说朝臣们会因为孩儿对待家人的态度,考虑到他们对待妻子、侍妾的态度,那孩儿是不是可以让倾倾和大姐她们在小报上多写一些皇家之事?”
官家因为想到这个好主意大眼睛闪闪发亮,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好像一枚夏日午后的小太阳不懈的发光发热;太上皇情不自禁的嘴角抽搐。
“你要男女平等共处,爹爹理解你是要大宋的家庭里,夫妻、儿女地位平等的相处。可是一个会有争端的家庭里面,他会有妾室,有庶出子女,如何平等?其他的男子,在有能力和财力后,不纳妾室的寥寥无几。”
官家小眉头微皱,这好像确实是一个问题。就算他强行规定一夫一妻不纳妾也没用。人类的动物本能让女子喜欢围绕着强势的男子,而人类这一千年来对于女子的各种“教导”,更是让她们已经在骨血里面,对男子产生了顺从和依赖。
更何况,夫妻关系不光属于复杂的社会关系,还有各种复杂的人性在里面。他虽然不懂,却也知道,很多人类都有“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等等无法根除的坏毛病。
“孩儿之前因为听大姐说,她当时之所以会给李玮买那个妾室,是因为那个女子的亲爹要卖女儿,她不想那个女子落到主母严苛的人家才出手买下来。所以孩儿想着,父母对于子女的买卖权,丈夫对于妻子的买卖权,实在是不公平的很。”
第 106 章
太上皇对于儿子的说法沉默, 在所有人看来天经地义的事儿,在儿子看来是非常的不正确。
难道是因为儿子长这么大,一直被他们护着没看到多少真正的人情世故,也没经历什么挫折困难, 所以看法和做法才和他们截然不同?
亲爹想不明白。
官家睁着大眼睛,圆圆的眼睛看起来特别精神, 长长的眼睫毛自然的抖动, 好像两只小黑刷子。太上皇手里摸着胡子, 心里无奈纠结,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天真烂漫。
可是自然学之事儿子妥协了, 这个买卖女子之事, 总不能再继续反驳儿子。
太上皇还不知道怎么说,官家捧着黑瓷大碗, 喝了一口沉香茶, 慢吞吞的说道:“孩儿知道华夏自古以来就是以孝治国、治人。父母子女的关系完全是从属于宗法家族制,而家族为了繁衍和兴旺,规定以孝道为本, 把不孝列为十恶之一。”
“祖父母、父母尚在而子孙别籍异财、供养有阙, 都须按律科刑;父母对子女握有主婚、教令、惩戒等权。孩儿最近翻阅了其他国家的条文,都是类似的规定。父母生养、教导儿女确实是辛苦, 于家于国有功,可是这个买卖权,是否可以废掉?”
太上皇莫名的感到欣慰,儿子只是想要废掉父母对于子女的买卖权。
“虽然我们大宋已经很富裕了, 可是小娃娃出生后,还是需要父母付出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教养子女,更是要耗费大量的财物养育子女。父母对于子女的权利,是应当的。买卖子女,买卖妻子的事儿,一般都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会发生。”
“朝廷要给予父母一定的权利,老百姓才会争着去做‘父母’。”太上皇把“事实”摆出来给儿子听。
大宋要繁华,人类要延续,家族繁荣,必须要多多的生育,可是女子十月怀胎那么辛苦,生下来后养育到成人更是辛苦。如果朝廷把女子的地位提高了,谁还去愿意呆在家里生个五六个小娃娃?如果把父母对子女的权利削弱了,哪对父母还愿意去生养那么多孩子?
官家目瞪口呆--他从没想过,父母和子女的关系是这样的。
因为他的长辈们把族里的新生宝宝都照顾的很好,所以族里的父母们都只管生不负责养,而因为他们不养,所以才不对子女提出任何的要求。但是人类社会,孩子完全是靠父母辛辛苦苦的拉扯大的,父母当然要有应当的权利。
除非朝廷或者他自己,能够把大宋的父母们养育孩子的成本降低,帮助他们抚养孩子,否则谁都没有指手画脚的话语权。更关键的是,大宋目前处于人口缺乏的时候,是要鼓励父母们多多生育的时候。
“爹爹,孩儿什么也做不了。”官家的眼神儿纯净无垢,好像天上的蓝天白云,浩瀚广袤不落凡尘,“现在的大宋,孩儿什么也做不了,好像也不需要孩儿做什么。”
儿子飘忽的语气中还透着无事可做的“小迷茫”,太上皇···,深呼吸,深呼吸。
“黄河的水患治理,进展如何?”
“已经有了决议。上游修建水库闸坝,拦蓄洪水;中游多植树,禁砍伐,巩固水土,减少下游泥沙;下游修整水堤,治理泥沙,防止黄河断流···。孩儿还打算把沈立调到燕京负责都水监,调整燕京都水监和外地都水监的职务范围。”
“不错,沈立为人正派灵活,还实干,是个好人选。爹爹好像记得沈立之前有提议朝廷出一份茶商法?”
“王安石和苏轼带着人在研究--编订《商法》。”官家的口气和表情都乖巧的不得了。编订《商法》一事势在必行,但他有预感,亲爹一定不喜欢。
太上皇果然不喜欢。他之前就没同意。不过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同以往。大宋的农事、工事、商事在儿子的带领下蒸蒸日上,必须有个明确的条例出来。
“要谨慎。不能让商者乱国,没了秩序和道德。”
“孩儿明白。”官家在心里小小的松了口气,“大臣们也是这个意思。商者唯利是图,要扶持更要大力约束。”
亲爹瞅着儿子小心翼翼的模样,在心里乐呵,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皇儿直接下派下去的都水监外监,要记得管束好。不能让他们自恃身份,和当地官员闹不和,或者抱团和燕京的都水监闹矛盾。”
官家眨巴一下眼睛,明白过来亲爹的意思,把这个事儿记下,“谢爹爹提醒。”
“嗯。”太上皇非常欣慰,和他说起来另外一件事儿,“范仲淹退下后,富弼上来。富弼为人正直,力主改革。和其他几位大臣都是配合默契,这很好。”
“包拯的意思,他的年龄也都大了,需要考虑有谁来接替他的位子。其他的几位大臣,比如庞籍,也透露出致仕的意思,皇儿有什么打算?”
“孩儿打算启用刘沆、梁适、赵抃、余靖、曾公亮等人。”官家语速缓慢,把他已定的打算娓娓道来,“刘沆虽然年龄大了,但是身体挺好。孩儿打算过几年再让他致仕。曾公亮和梁适精通火器、铁器,这一块孩儿正好要大发展。”
“余靖的上书中对于大宋的外交观点挺好,立场坚定,手腕灵活。赵抃比他们年轻几岁,正好顺接。”
太上皇惊讶,“皇儿的想法很好。爹爹还以为皇儿要把王安石直接提上来。”
官家因为亲爹的“惊讶”笑了出来,小得意。
“王安石的个性激烈,孩儿一直记得要引导好他。朝廷上因为吕夷简等保守派乱政攻歼范仲淹等改革派引发的党派斗争,不应再出现。所以孩儿打算等王安石和苏轼他们磨合好了以后再一起提上来。”
太上皇忍不住笑出来,“王安石虽然性格强势,但是他对于苏轼这些人的才华能力还是非常认可的。只要他们能相处融洽,彼此不闹腾起来,就是大宋和朝廷的福气。”
父子俩又讨论了一番禁军和边军将领的安排。太上皇的意思就是,儿子你看,你要做的事儿虽然都已经做好,可是你把他们安排好以后,还是要管的,不能直接放手。你不管,就和父母溺爱孩子一样,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所以你需要做的事务每天都很多,防止他们哪一个走了歪路,防止哪件事情脱离掌控,就和你对理学的发展防微杜渐一样;新上来的官员不懂你的意思你要讲明白,要用心培养;他们成长缓慢或者犯了小错,你要耐心的,及时的教导。
官家被亲爹细数的这些“日常”事儿弄得小焉巴。一直到晚饭时分,一家四口一起用饭,他还是没精打采的。
圣人看着他的眼神儿关切;太上皇后微微惊讶,用目光询问太上皇,儿子是不是被打击了?
太上皇用目光回答,是。
太上皇后对着儿子同情的笑。
自从过了年,儿子为了躲避亲政的责任,行事确实是有点着急了。他明明知道很多道理,却是在不知不觉中任由自己的懒性子想把大宋一下子提到一千年后的模样。这如何可能?
官家因为亲娘的态度心情更加低落,只能在小媳妇这里找安慰。
“朝廷和儒家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佛家为了招收子弟,就宣扬一人剃度,九族升天。道家跟着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佛道两家的人数,过两年看看,如果没有降到预计的目标,还是要继续打压···。”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圣人一边琢磨着官家新买来的这幅董源《潇湘图》挂在哪里好,一边眉眼带笑安静的听着官家的自言自语;官家把所有能增加大宋人口和生产的方法在脑袋里转了一遍,自觉有了小目标。
转头看向正在对画焚香的小媳妇,官家笑眯眯的提建议,“倾倾的小报中可以稍稍提及一些教化男子,提高女子自身权利意识的事儿。”
圣人不解;官家悠哉哉的解释,“作为子女,不要愚孝;作为人父,不能肆意妄为;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更不能一味的愚昧和听从,要注意保护自己和子女。”
“父慈子孝、夫妻相处都是双方面的事儿,互相督促、相得益彰才是正理。若是父母或者男子有错儿,子女或者妻子该拒绝的拒绝,该劝说的劝说。”
官家觉得,既然他把自然学和男女平等的事儿提了出来,就应该努力一把。既然他答应了亲爹要手段缓和不激进,就应该做到。所以他难得的开动脑筋,细细的琢磨一番“徐徐图之”的方法。
借助小报的宣传,让女子和子女自己觉醒,就和给予农人、商人行事的空间,给予工匠和法家小吏参与政事的机会一样,都是非常有必要的。现在大宋是人口缺乏,可是这么一家五六个小娃娃的生下去,早晚有一天会人口膨胀负担不起。
可是圣人还是迷糊,“这两天我和大姐她们一起听了很多民间小故事。据说,有的人家,因为儿媳妇和女儿去作坊做事,做得好月银高,都开始和祖父母闹分家。还有的人家,因为男子种田没有媳妇在作坊做事赚的多,家里都是媳妇掌权。”
“好像,特别凶悍。”圣人微微低头,小小的声音里透着羞愧和不认同--这些女子因为赚的多就对自己的夫婿无礼,也是自己没有教导好的一个失职。
然而官家被这个消息炸得目瞪口呆。
这岂不就是苏轼老师口中,陈季常家里的“河东狮”?
作者有话要说: 沈立,北宋水利家。著《河防通议》,是论述河工技术最早的著作。
陈季常 就是张柏芝演的电影《河东狮吼》的男主。却有其事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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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章
“倾倾赚的比我多。”官家望着小媳妇的眼神儿, 饱含“担忧”。
他好像从没有苏轼老师他们说的“私房钱”,而他媳妇不光嫁妆特别丰厚,还经营有方,最近搞的小报风生水起的, 更是赚的盆满钵溢、堆金积玉。
圣人对着他欢喜的笑。官家每次带着阿翁给的银票出门,都是对着古董书画等贵重物事买买买, 然后手头光光的回来, 确实是从没有攒“小私库”。
就连他日常出门的费用, 也都是有展昭或者白玉堂负责付钱。他也没有一般男子的那些逛花楼喝花酒之类的不良爱好, 所以一般他也没有需要花银子的时候, 对于银子的事儿从来没有概念, 也就不知道普通老百姓的家庭里,是谁赚的多谁的地位高。
“倾倾要温柔。”
担心自家媳妇也变得和陈季常家的那位一样, 官家的表情、语气、眼神儿都是非常的“认真、严肃”;圣人实在是忍不住喷笑出来, 温温柔柔的答应,“好。”
她赚的再多,还能多过他的私库不成?不过既然官家没有意识到他有个私库, 阿翁和阿姑也没特意提起, 那她没必要提。反正,她就是真的赚的富可敌国了, 也是他的小媳妇。
官家领悟到了自家媳妇的“深情”,可是媳妇的富裕能干和他亲爹娘今儿的“教导”,让他向来小自恋的心态产生了一丝丝动摇。
官家决定奋起。
第二天早朝上,文武大臣面对小官家“一板正经”的喜乐模样, 使劲儿的忍住不让自己露出笑容。包拯、富弼、欧阳修等准备好了万一官家要出诏书把他昨儿的两道命令下达天下的劝说之词,可是一直到下朝的时候,也没见他提起。
这是闹哪样?
君臣教学这十几年,共同处事这两年,他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官家对自己说出的话,不会忘记,也不会因为太上皇的劝说就全然放弃。
众位大臣决定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官家自然是没有放弃。
他昨晚上和小媳妇商议好了,要正确引导大宋因为作坊收女工引起的家庭变化,这个事儿有小媳妇负责。而他主要做的事儿,就是和他亲爹说的那样,用实际行动和世人表示--他不喜佛,不喜道,喜欢经世致用的儒家、墨家、兵家甚至民间的杂家。
广备处里,只带了王颂一个人“微服私访”的官家看着里面热火朝天的忙碌,小开心的对着王颂说道:“还是这些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事务好。”
王颂传令官板着脸,不苟言笑,“技艺和文化,是不相悖的,官家。”
“说的对。但是文化被有心之人利用后,就变成了遏制大宋技艺发展的绊脚石,变成了阻碍和平安定的负累。现在的大宋还有人吃不饱肚子,和平还没没有稳定。文化的事儿,只负责锦上添花就好。”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僧道以言祸民。”王颂对于这些也是叹息,虽然说“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但是他们祸国专权的时候,其祸害程度不低于安禄山造反。
想着官家昨天摆出来的那副要逼着“文人造反 ”的强硬姿势,他又忍不住劝说了一句,“军力、财力是一个国家的对外根本,衣食住行是一个国家的对内根本。但是治国的人,是文人。”
“此言差矣。”官家的眼睛微微眯起,笑的和百花盛开一样灿烂,“我可是听说,海外的国家都是武人治国,也就是文武兼修,出身贵族的首领们。”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蛮夷之国,没有文化,没有文人。”
官家望着自己的传令官一副吾乃天=朝上国,岂是蛮夷小国可比的模样,懒懒的笑。
“你骄傲自满了,王传令官。虽然这是事实,可是你看看燕云之地这一百年的变化,再看看北方草原上这些部族以及倭国、交趾、高丽这些国家的变化,当有警惕之心。他们捧着我们,来我们这里学技术,目的何在?”
“我们不能懈怠,不能被他们赶上。要时刻提醒自己,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王颂眼神一冷,身上杀气一放一收,“谨遵官家教诲。”
“敢问官家,我们什么时候去打交趾?他们又开始在边地骚扰大宋子民。”
已经磨刀霍霍的官家“有模有样”沉吟片刻,慢条斯理的回答:“我们是文明人,不能只会打打杀杀。”
知道官家已经有了主意的王传令官眼睛一亮,开始暗搓搓的琢磨,官家御驾亲征的可能性有多大。
“官家大安。”刚刚憋不住出去更衣回来,正要继续他的研究的沈括看到官家和王传令的身影,行礼的话脱口而出。
其他人都在心里摇头,沈呆子果然是沈呆子,官家要“微服私访”,你行礼做何?
官家不以为意的笑,“梦溪大安。最近在研究何物事?”
反应过来的沈括拘谨的笑,“微臣在研究一种用于铺路的物事。官家请来看。”
“从印度、阿非回来的商人说那里的人用沥青修建房屋、铺设道路,微臣就试了试。果然是有奇效。”
官家望着长条木盆里凝结起来暗青绿色表面,眼睛不由地一亮,“据说沥青一般用做防水密封,封棺、上色等等,没想到它还有这般妙用。”
沈括也是很激动,“有了沥青,我们的修路大事就可以进行的更加顺利。”说着话,他就开始讲述自己的研究--沥青路面的硬度,需要添加的东西等等。虽然还只是开始,却是已经看到了大宋各条沥青路面的希望。
王颂的脑袋里立即想到了用沥青铺设南方的道路,把南方的山路打通,直接攻打交趾的事儿;官家则是想着用沥青在大宋的各地铺设道路,再把可以代替马拉车的车子研究出来,大宋会有的变化。
“嗯。梦溪加紧研究,有需要去找王颂。黑油的进展如何?”官家越想越美,接着问起石蜡烛的事儿。
“黑油的进展很好。因为用它做的蜡烛叫石蜡烛,微臣等就叫他石油。”沈括目露期待。
“石油,可以。”官家对于名字没有意见。
沈大人一脸欢喜,“谢官家。微臣从海外国家的书籍里看到,他们不光挖出来石油井,还用石油打仗和治病。”
官家也很感兴趣,“梦溪具体的说说。”
说起来自己的研究就滔滔不绝的沈大人语气兴奋,“打仗的用法,他们是用原油和石灰混合,点燃后用弓箭远射,或用手投掷,攻击敌人的船只。这让微臣想起当年秦国高奴的猛火油火攻之法。”
“所以微臣想着,我们也可以深挖石油井--不光是把石油直接作为照明、烧火煮饭或者制造石蜡烛,它的用途会非常的广阔。至于治病,是治疗骆驼的皮肤病。微臣等人试了一下,确实可以治疗六畜疥癣。”
官家目露欢喜,“治病一事,我让太医院配合你们的研究;挖石油井的事儿,也会安排下去。可还发现其他的用途?”
“有,不过是微臣的设想。”沈括大人想到他的设想更是激动,“因为微臣在研究它的燃烧的时候,试图用它燃烧生成的煤烟制墨。可是微臣又想着,既然煤炭燃烧有用,火器燃烧有用,或者石油也可以用在车子上。”
······
官家上午在广备处就这样逛逛,听了广备处的各项研究现状,一路上思考着大宋尤其北方水的缺乏,用煤炭或者石油代替水里、风力做“煤炭磨”,“石油磨”的可能性,踱着小方步来到了燕京北郊的墨家学院。
中午的时候他和王颂两个人买了几份肉饼、馄饨等市食回宫,抱着小媳妇美美的午休,起来用了午饭后就拐到了太医院。
重点是讨论石油用作治疗的作用,以及小娃娃出生后的养护。
比如他亲爹,生了那么多孩子,却只活了这么几个。在民间,老百姓家里孩子养不住的情况自然是很多。
晚上的时候他陪着家人用过晚饭后,开始了大宋人雅致诗性的傍晚和黄昏--“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
官家就这样用他的方式奋斗着,每天早睡早起按时早朝,虽然还是会打瞌睡;大臣有拿不定主意的他就下个决定;大臣们说这个事儿必须他出面的他就听着礼仪官的安排去做。即使是后面的经筵讲学,进学做功课的时候,都是乖巧无比。
朝里的大臣们俱是惊讶,官家想要做什么?难道真的被太上皇说服了?放弃了?
流火的七月里,马上就是七夕节,家家户户都忙着晒夏。同样参加圣人开办的小报社的苏夫人在休沐日里,吩咐家仆把被褥棉衣等物拿出来晒晒,又亲自把苏轼的书籍搬出来晒晒。
苏轼大人晚上回到家里闻到书上和衣物上的太阳味儿,自己沐浴梳洗来到寝室后,对着正在床上看书的夫人真心的感谢,“夫人忙于小报事务还时刻记得照顾幼儿,孝顺父亲,兼顾各种家务,为夫实不如也。”
苏夫人微笑,因为参加小报社好友渐多,又因为苏轼的仕途顺利,一家和乐,她的心胸也变得疏阔了很多,不再是刚刚搬到汴梁的时候谨小慎微,处处小心。
“有二郎这句话,我就很开心了。不知二郎这些日子,公务顺利否?”
“公事顺利,然没有夫人日日询问,做屏风后监督,为夫心生恐慌。”
苏轼大人半真半假的开玩笑,苏夫人却是认了真,“二郎性格毛糙,在老家的时候就是大大咧咧的喜好交友,如今官家委以重任,必然有很多人围上来,二郎切勿粗心。”
“诺。”苏轼大人和夫人嬉笑,小感叹的说道:“以前我常笑话陈季常怕老婆,如今方体会到自己以前有夫人在一边相助识人的便利。”
“就是陈季常家里的陈夫人,如今想来,也是功劳不小。这些年若不是陈夫人一直监督陈季常的疯癫形状,现在官家要用他,就他那个名声,估计会有很多人反对。”
苏夫人笑的一脸温柔,“为人妻着,相夫教子本就是本分。我只是担心自己忙于小报事务,疏忽了二郎和家里。”
“夫人且放心忙就是。”苏轼大人非常开明,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我估计不久包大人、欧阳大人他们就会注意到圣人小报的内容,夫人记得和包夫人、欧阳夫人商量好说辞。”
“大人们怕是早就注意到了,忍而不发而已。”
苏夫人不确定的说着她的猜测;正要躺下的苏轼大人呆愣在那里。
老大人们都是和他一样,面对自己的夫人不得不妥协,这个猜测真的是···。
“官家这招温水煮青蛙的阳谋,实在是让人无可奈何。”苏轼大人忍不住叹息一声,“官家今年十四岁,耗个几十年下去,铁皮青蛙也煮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括,字存中,号梦溪丈人
苏轼与客言于外,苏夫人立屏间听之,退必反覆其言曰:“某人也,言辄持两端,惟子意之所向,子何用与是人言?”有来求与苏轼亲厚甚者,苏夫人曰:“恐不能久。其与人锐,其去人必速。”已而果然。
陈季常喜欢听戏,喜欢交友,经常邀请很多人到家里唱戏听曲儿,和歌姬调笑,陈夫人就做在屏风后面敲锣打鼓的把这些不正经的客人赶走,天天督促他读书。
早在公元前10世纪之前,古埃及、古巴比伦和印度等文明古国已经采集天然沥青,用于建筑、防腐、粘合、装饰、制药,古埃及人甚至能估算油苗中渗出石油的数量。只是现在有人怀疑古埃及文明是造假的好像。
第 108 章
苏夫人瞅着他的呆傻样, 噗嗤一声笑出来, “现在有些男子在家里确实是不成样子。当然女子凶悍的不讲道理也不对。官家和圣人要在小报中潜移默化的影响大宋家庭风气, 就算我们没有女儿,我也很是支持。”
“是, 夫人说的对。”苏轼大人一副你说什么都好的态度, 等她也躺下后伸手给她盖好小薄被, “恰巧这刚到燕京半年, 老大人们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官家也是赶上好时候了。睡吧。”
苏轼大人说着话就要睡过去,不光是老大人们忙碌不堪, 他也是忙;苏夫人和前几天一样犹豫纠结了一会儿, 终于不想再拖下去,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 轻轻开口,“我和二郎说个事儿。”
“夫人请讲。”苏大人刷地睁开眼睛。
美好的夏日夜晚, 蝉声高鸣。安静的寝室里,就见苏夫人在黑暗中半睁着眼睛,语气认真的说道:“自从我生了迈儿后,这两年时不时的会感觉精力不济、力不从心。前几天圣人让太医给我看了看,太医嘱咐说最好不要再生育, 平时也要多注意心情。”
苏轼大人立即撑起身子, 接着星光和窗外的灯笼光看着她,格外严肃的回答,“我们夫妻相守这么多年, 为夫有夫人,有迈儿就够了,非常满足。”
“还请夫人放宽心调养身体。”
说到最后一句,苏轼大人的语气变得低沉的很。他们夫妻俩只从有了儿子苏迈后就再无子嗣,他知道夫人心里一直有个结解不开,其实他真的不在意什么“多子多福”。不说他们已经有了儿子,就是没有,他还有弟弟苏澈不是?
只要夫人身体康健就行。
苏夫人察觉到他的决然,蓦地露出一个真正放松的微笑,开怀、释然。人都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真的是没有说错儿。自家夫婿这都一步步高升了还是一心不要妾室,就连官家也是一样。
这辈子能嫁给这个人,是她最大的福气。让她想努力的多陪他们父子几年。二郎的性格,她总是不放心;迈儿刚刚五岁,她也不放心。总要坚持到二郎仕途稳定,迈儿长大。
“圣人说她知道一门心法可以缓解我的症状,让我先每天花一两个时辰练习,试试效果。”
苏夫人的话音一落,苏轼大人当即满脸惊喜,“圣人慈悲。夫人尽管练习。”
“家里的事儿忙不过来就再请几个家仆。迈儿白日在幼学院进学,晚上可以去父亲那里。父亲的身体已经好转,迈儿也乖巧的很。不光可以让父亲帮忙照顾迈儿的学业,有些事儿做;还可以让他老人家享受一番含饴弄孙之乐。”
苏轼大人语速极快的把他此刻能想到的安排说出来。他是真的,真的,一万分,万万分的欢喜感激夫人的身体有希望好转,就和他父亲的身体一样。
虽然他已经预感到某一天夫人会和父亲一样,都先一步离他而去,可他还是贪心的,虔诚的祈求上天,让那一天能晚些到来。
昏暗的夜色里看不大清楚彼此的面容,苏夫人在心里清晰的描绘着夫婿此刻激动高兴的模样。
“夫人?”苏轼大人没等来回答,着急的催了一声。
语气中的开心和期待弥漫在寝室里,感染的苏夫人也情不自禁的笑起来。夜色遮掩了眼睛里突然冒出的水光,她眨了一下眼睛,语气轻松的说道:“二郎放心,如今我也想通了,太医的嘱咐我会认真听,圣人的话也会照着做。”
“夫人大善。”苏轼大人因为自家夫人的事儿有转机,克制不住的兴奋。一夜没睡实第二天还是精神抖擞的上值,一连好几天都浑身洋溢着欢喜的气息。
官家从小媳妇这里知道了苏夫人的事儿,跟着小难过一回。光听着小媳妇对苏夫人身体情况的描述他就可以猜到,苏夫人的寿数和他爹爹的一样,只能是尽力延长。
日子不急不缓的过,几家悲喜几家愁。慢慢的,严正以待的大臣们都意识到了官家这次不同以往的做法,一个个的都是在心里苦笑连连。
自家的老婆孩子天天把小报上的内容视为天音下凡的“金科玉律”,老婆不识字就每天让儿孙们念给她听,然后一家人在晚饭过后都围在一起听小报。
一家婆婆对待两个儿媳妇严重偏心,经常被呵斥打骂的小儿媳妇在一位高人的指点下,“明白”一味的忍让是不对的;长期纵容长辈们不对的做法,恰恰是不孝顺的。于是小儿媳妇运用机智巧妙的化解了和婆婆之间的误会隔阂,一家人和和乐乐···。
一家小媳妇因为之前夫婿的恶劣态度,在她进了作坊赚的比夫婿多以后,学着她夫婿以前的做派在家里凶悍的很。然后她被作坊里的一位夫人指点“御夫术”--光忍受或者光凶悍都是不好的,咱们女子更要讲道理,刚柔兼济···。
类似的小故事多不胜举,喜乐可亲。大宋才女的文笔细腻柔然,却又如同柔可克刚的运河水一样,让人怎么读怎么觉得有道理,打心眼里随着故事发展,一起感受着故事里各色人物的喜怒哀乐,然后沉思反省。
世人都说官场上最怕伪君子和六亲不认的人,可是世人更是天天说,男人在家里最怕的就是讲道理的媳妇儿。你说媳妇和他们拈酸吃醋、一哭二闹做泼妇状,他们表面烦恼,其实都很无所谓,心情好就哄哄,心情不好就躲躲呗。
可是现在媳妇开始和他们讲道理了,太吓人了有没有。你偶尔出去喝一回花酒,她不和你哭闹,反而是正正经经的举列子,摆事实,说的你恨不得以头抢地,指天发誓自己再也不忙里偷闲的出去“鬼混”。
咳咳,当然也是有好处的。比如他们在公事上有不开心的时候,不顺利的时候,媳妇不再是撒娇弄痴或者跟着抱怨,而是学着小报中教导的贤良做派诚心诚意的安慰,有时候还能给他们提出一些切实可行的好建议。
老祖宗们说家有贤妻,胜过良田万倾。诚不欺我也。朝野上下的男子痛苦并快乐着的,安慰自己接受家里媳妇们的变化。
官家和圣人对着这些情况看在眼里,自然是喜在心里。
盛夏里,众人期待的七夕节还没来,先来了几场雷阵雨。大雨后的天气阴凉凉的,水珠儿在盛开的荷花、荷叶上自在的滚动。瞅着这个清爽不热的好时候和儿子出来逛街淘货的太上皇听着街上卖报的吆喝声,看向举着糖葫芦吃的美滋滋的儿子,眼神儿小无奈。
“皇儿不能得意忘形。”
亲爹忍不住提醒儿子。朝臣们只是顾虑着各方面的事儿,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好的对策应对。就儿子和儿媳妇的这点儿明晃晃的小道道,等他们腾出空来开始反击,实在是容易的很。
明白亲爹话中之意的官家咽下嘴里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乖巧的答应一句,“爹爹放心。朝堂上的事儿那么多,他们不会有闲着的时候。”
太上皇对着小赖皮的儿子无言以对。虽然他非常清楚,凡是有抱负的朝臣们,文人大家们都特别想在这个大变革的时候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可他真怕哪一天他们因为自己太忙,皇儿太闲而一怒之下撂挑子不干了。
眼见官家时不时的在他们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偷懒耍赖,大宋的文武官员虽然不敢“一怒之下撂挑子不干了”,却是真的好想大哭一嗓子,大喊一声太上皇英明。
自觉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儿”,理所当然的偷懒耍赖的官家在燕京的古物街上慢悠悠的踱着小方步,慢悠悠的用着美味的糖葫芦,美的大眼睛迷成一条缝。
瞧着就是一枚特有大家风范的风流倜傥少年郎。
其实英明不起来的太上皇发现周围满脸羞涩的看向儿子的小姑娘们,小得意的笑,他儿子就是长得好,随他。
自觉儿子特有自己当年风采的太上皇放下手里没看中的古董小花盆,想着老臣们和他的哭诉,想着自家的老妻也是天天捧着那些宣扬夫妻和睦,举案齐眉的小报念叨,自家的儿媳妇和女儿们都在小报社折腾,他又小烦恼的想着,他也是真的拿她们没有办法。
当然,他对向来爱耍赖皮偷懒,到现在还没开窍的儿子也是没办法。
只能庆幸儿子没有要明目张胆的抬高女性地位,而是采用这种“徐徐图之,稍加引导,任其发展”的方式。
大宋的风气已经变了。太上皇看着街道上人们的言谈举止,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眉眼飞扬,深刻的感受到自从儿子登基后大宋的变化,大宋人的变化。
国家强盛了,人的精神气就涨了,各种想法、做法都跟着变得越来越开放、大胆、热情、欢乐。
虽然他们不会变回盛唐的庄严浑厚,但却是另一种更为理智,智慧的骄傲和自豪。
自觉想通了决定安心养老顺其自然的太上皇对此事不管不问,其他人就算是在家里受到了越来越讲道理的妻妾们的联手“打压”,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
偷偷的看着亲爹被大娘和小娘一起“讲道理”的年轻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以后也和官家一样只娶妻,坚决的不纳妾。简直太“凶残”了有没有。
大宋的年轻人因为进学和做工,思想的变化自然是比他们的父母辈要大。七月初六这天的傍晚时分,所有的大宋年轻人都在等着明天的七夕节;沐浴斋戒准备过节的官家,终于等来了他期盼已久的消息--两年前派出去的大船回来了。
因为十多搜大船上都装载着满满的货物和金银珠宝,尤其是各种新作物的种子。官家和朝廷得知这些作物都是热地之物后立即做出应对。
大船留在泉州港,所有的种子分成三份,先在南方找合适的地方把能秋种的作物做秋种试验,剩下的运回燕京妥善保管,留待明年开春在南北两地试种。
被取名为玉米、烟草、辣椒、西红柿、土豆、红薯、、、的各种外来作物,除了土豆无法秋种继续密封保存以外,其余都可以在秋天试着种植。据说都是好养活的高产之物,都能在气候类似的南方一年两种。
消息确认后朝野上下开心兴奋的欢腾一片,各种杀猪宰羊,烧香祭祖。
华夏人自古以来就是食用稻、黍、稷、麦、菽的五谷杂粮,如今一下子有了更多的丰收作物,怎能不激动。
心里想着大宋人终于都有希望吃饱饭的官家也激动,激动难耐的他决定亲自去南方迎接这些在海外漂泊了两年多的英雄们。
朝臣们无法阻止,干脆商量着趁此机会把交趾国一气打下来。因为他们都害怕将来大宋出兵打交趾的时候,坐不住想偷懒的官家闹着要亲征。
交趾的瘴气毒蛇,穷山恶水不是西北那个地方。就算不谈他们看着官家长大的深厚情谊,就算不谈这些年的君臣相得,大宋如日初生的大好局面,大宋人安居乐业的美好生活都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他们如何敢放官家出去冒险?
七月初十这天,急不可耐的官家随着八万禁军出发去南方和当地的守军汇合,等他把对着他放声痛哭的英雄们安抚好,将士们也把交趾李家王朝一口气给灭了。
炸山开路,修桥铺路,大宋的军民一起,硬生生的把南方之地和大宋的联系打通,变为华夏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因为此次大船回来带来的各种书籍,各种消息的刺激,大宋人也终于认识到海外诸国的强大或者潜在威胁。他们开始忙着把南方各个岛屿都划拉到大宋地盘,把西方、北方靠海靠湖凡是有水的地方都尽可能的打下来。
朝臣们都感觉自己忙啊,实在是忙。好像他们自从官家登基,就忙成一个陀螺,从没停下来过。
大宋建国百年后一统天下的太平盛世,偏偏朝野上下都忙的和建国之初的时候一样,百废待兴,万事待定--因为官家按照他的想法,让朝堂上的大臣们,民间的文人大家们,真的是永远没有停下来懈怠享受的时候。
忙忙碌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官家过得开开心心,懒洋洋的小日子好像安稳下来的黄河之水一样流淌不息。
有奔头的日子不知不觉间过到了五年后,庆和七年的初秋来临。
到处都铺设了沥青路面的大宋国四通八达,繁华兴旺;步入二十岁的官家眉眼长开,挺拔的身姿达到了他理想中的六尺以上;偏远地方的大宋人开始吃饱穿暖,读书进学。
终于得以致仕,功成身退的包拯大人在搬去顺州和范仲淹做邻居前,在家里大办宴席款待好友们和同僚们。
刚刚过完中秋节,属于早秋的午后,阳光灿烂,清风和煦。酒过七分的包公想着太医的嘱咐放下酒杯,面对这些恨不得和他一起致仕,一起搬到顺州的众人,很是宽慰的说道:“诸公无须伤心,我们都有退下来的一天。”
自觉年龄大了也开始养生不大喝酒的欧阳修大人闻言,放下手里的汤碗哈哈大笑,“包公尽管安心的养老,等着我们去和你们做邻居。”
同样因为太医的嘱咐不能再喝烈酒,整场酒宴都端着一杯葡萄酒慢慢品的狄青大人开玩笑的说道:“永叔老弟说的大实话。退休后不努力享受个十来年,可真对不起自己忙的这么多年。”
包公开怀大笑,笑声就和他经常在早朝上把犯懒犯困的官家咳嗽醒一样的中气十足,“两位老弟言之有理。包某人一定努力的等你们来一起种花养草。”
诸位好友同僚听了一起哈哈大笑。官家如此千年不遇的英明君主,大气魄,大作为;大宋如此蒸蒸日上,生机勃发,他们自是要好好的保养自己,多在青史上留下几笔。就是致仕后也要好好的保养身体,多多的看几眼这大好的河山,美好的生活。
在官家的懒怠赖皮下不得不让自己“想开”的众人放开胸怀的“忆苦思甜,怀古论斤”;刚刚和老妻从避暑之地回来的太上皇则是瞧着他正在学走路的小孙孙,笑容不止。
“瞧着小玣儿这一身儿红通通的喜庆模样,和皇儿一模一样。”
同样笑的一脸慈爱的太上皇后瞅着怀里眯着眼睛懒懒的抬腿迈步的小孙孙,实话实说,“瞧着小玣儿这一身天生的懒劲儿,也和皇儿一模一样。”
“可不是?记得那时候我们发现皇儿睡下就不想翻身,走路也不想抬腿,都替他愁得慌。瞧瞧现在这日子过得。”
太上皇的语气和神情中都透着亲切的怀念。他老人家是真心的感到日子过得心满意足。尤其是小孙孙出生后,他更是感觉自己的前世今生都彻底圆满了。
太上皇后笑着点头,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孙儿因为她停下的动作趴到她怀里呼呼大睡,笑容满面的把他抱起来,给他轻轻的放到他爹爹当年最喜欢的小金床上盖好小被子。
老两口因为小孙孙睡着了一起去休息准备用晚饭;和官家的五官有七八分相似的小胖娃娃神情美美的躺在金灿灿的小床睡的香甜,和他亲爹一样天生上扬的嘴角可爱的勾起,饱满茁壮的胳膊腿儿自然的弯着,眉宇间洋溢着单纯稚嫩的喜乐和灵慧。
傍晚时分的燕京城,秋风送爽。家家户户飘起炊烟袅袅,落山的太阳尽情的把天边染红。长了五岁的官家,作为上皇和娘娘的儿子,小玣儿的亲爹,长的高大英武,也长的越来越俊俏。
当然,平时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依旧懒怠爱偷懒不减丝毫。
几乎对儿子完全放养着,习惯了每天晚上晚饭后陪伴小媳妇的他,此刻正在陪着媳妇插花。
就见他非常认真的把一束路边的野菊花放到新淘来的古董花瓶里,从各个角度观察该怎么搭配,完全没有儿子开始学走路,需要试着给开蒙,多费心教养等等想法。
圣人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出来,“玣儿越来越胖了。”
“嗯,圆圆滚滚的,挺可爱。”官家对于自己儿子的模样非常满意。
“太胖了,懒得动弹,如何是好?”圣人小担忧。儿子难道不光长的像官家,体质也会像官家一样睡个三天三夜也没事儿?
如此懒怠偏偏功力高深,既没有发胖体虚,更没有任何的不适,圣人是打心眼里佩服官家这千年不遇的非人体质。可是儿子怎么可能一样?
官家听着“懒得动弹,如何是好”感觉耳熟,抬头看了一眼小媳妇,对于她非常想要把儿子变成皮猴子的想法非常的不认同。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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