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说再见

    没有人不会死亡，只是早和晚的问题。

    而会以什么形式去死，这又是另一个问题。

    她从来不会去想象自己死时的形态，一百年前是因为天真，一百年后是因为对死已无所畏惧。

    与虚融为一体，成为一个真正的怪物。

    如果真要变成这样，她宁愿现在就去死，在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想的情况下。

    挺直脊背，果断拔刀。

    这才是一个死神该有的样子。

    无边的土地变成了一片废墟，天空却蓝的出奇，甚至还有大朵大朵的白云被风撕扯着飘过。

    许多人身上到处都伤痕，虽然血都已经止住了，看起来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他们随意坐在地上，满脸疲态。

    可是战争已经结束了。

    这之前又是一个血腥的战场。

    音树眨了眨眼，有些迷惘地向上看去，然后对上了一双湖绿色的眼眸。

    “音树……”

    音树蓦地睁大了眼睛，猛的起身，转过头去看他。

    “……我没死？”

    日番谷愣了愣，随后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没有死。”

    音树不敢相信。

    她已经杀了自己了啊。

    那把刀是小白的冰轮丸，她和小白一起将刀刺进了她的胸口。

    她应该死了才对啊。

    “那时候你几乎完全变成虚了，我实在想不到别的方法，”顿了顿，他垂下了眼帘，沙哑的声音轻轻道，“你说你不想再变成虚了，那时候唯一能救你的方法……就是杀了你吧。”

    音树怔愣。

    “但是在将刀刺进你身体的时候，我突然间看见了奇怪的东西，”说道这里，日番谷像平时一样拧起了眉头，“我看到你躺在一片草地上，胸前有一只手，很像是虚的东西。在刀刺进你身体的时候，那只手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你身体周围还有一些灵子扩散开来。”

    “那时候我以为你要死了……但是那些灵子好像并不是你的，灵子扩散完毕之后我就回到了这里，你身上的骨质盔甲也消失不见了。”

    “也就是……恢复正常了？”音树惊讶道。

    按理说，那时候那只虚已经差不多融进了她的身体里，杀了那只虚也就是杀了她自己。

    但是现在她却好端端站在这里，难道是因为那时那只虚还没有完全进入她身体的缘故？

    不对……在刀刺进她身体的一瞬间，她分明感觉到了魇鬼的存在。

    她一直以为他已经被那只虚控制了，但是显然当时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难道是他布置了幻境，让那只虚以为它已经成功地占有她的身体了，而冰轮丸所刺到的身体，是那只虚的，而不是她的。

    至于为什么她当时没有感觉到，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死了，只因为当时她的灵力几乎快耗尽了，所以一同进入了那场幻境。

    还真是丢脸啊……

    不过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

    仔细感觉了下魇鬼的灵压，很微弱，但是还存在着。

    看样子是在休息了。

    音树笑了笑。

    “在笑什么？”日番谷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没什么，”音树笑道，“说起来我那时候以为死定了，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

    日番谷微微一愣，随后低声道：“……以后不要在那种时候说‘再见’，”顿了顿，他湖绿色的双眼直直地看向她，少年略显稚嫩的脸上透露着认真，“我想听到的告别不是这种。”

    “不管出去了多久以后都会回来，所以一百年之后你回来瀞灵庭，我不会再生气你当时不告而别，我希望你不管出去了多久，去了哪里，”顿了顿，他说道，“最后都会回到这里。”

    音树无奈地笑着。

    说起来，她真的差点就永远见不到小白了呢……

    一百年前在别的世界醒来时，她心里一片茫然。

    当时也会觉得很痛苦，因为身边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她要从头奋斗起，从头振作起，然后试着找到回来这个世界的路。

    现在回到这个世界一段时间，面临死亡时，却远比之前要舍不得。

    人都是贪婪的东西，总希望美好的事物能永远在自己身边。

    周围有四番队的队员不停跑过。

    音树笑了笑，随后伸手抱住了眼前的少年，轻声道：“我回来了。”

    少年的身体僵硬了下，随后缓缓放松下来。

    过了半晌，小白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欢迎回来。”

    少年的耳朵红红的。

    那天晚上，各个番队的队长，除了日番谷，全部都回去了瀞灵庭。

    现世的空座町被调换了回来，废墟消失不见，大街上也人声沸腾。

    一护重新出现在了现世，浦原喜助和夜一也回到了浦原商店。

    听说蓝染被封印了，市丸银的敌人实际上是蓝染。

    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啊，她当初为什么就不能看到那些好戏呢。

    要说蓝染一点也不信任市丸银，音树觉得是不可能的，因为市丸银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好人，一点也不像是卧底。

    在最后给蓝染背后一刀，光是想想蓝染当时的表情都觉得有趣。

    在现世休养的那些日子里，音树住在浦原商店。

    润林安还留在现世，过几天后会和她一起回瀞灵庭。

    音树不想在离开现世之前再回去源内音树的家里一趟。

    知道她是死神的知树，她在大战之前就已经和她告别过了，实在没有必要再来一次，弄得知树到时候又眼泪汪汪。而源内夫妇……他们什么也不知道，现在润林安在他们身边，该做道别的是她而不是她。

    小白也暂时留在了现世，处理着剩下的一些问题。

    自从那天音树主动抱过小白之后，他一看到她就会脸涨得通红，而周围人看到了又是一阵嘘声。

    音树很郁闷，小白有时候太老实了，果然就算看起来再怎么成熟，到底还是小孩子一个。

    网球部的人在回去了立海大之后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音树相信，不论是幸村精市，还是仁王雅治都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不论他们中的哪一个，不回来都是正确的选择。

    因为就算是非常冲动的，之后却被她亲自告知了死神存在的上杉天助也该知道，死神的世界不是他们现在所能触碰的。

    她倒是很期待这些拥有灵力的人死后在尸魂界的表现。

    网球少年在尸魂界也会大放异彩吗？或者说哪天她真能碰到一个死神，说他的名字叫做“织田信长”或者是“德川家康”呢？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现在她不会再活的那么着急。未来很长，她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五天后，润林安带着双红通通的眼睛来到了浦原商店，和音树还有日番谷一行人回去了瀞灵庭。

    瀞灵庭还是老样子，因为大战刚过，每个死神都是行色匆匆。

    音树被总队长找去，讨论了下关于任职五番队队长的事情。

    音树和平子他们不一样，她现在已经不能虚化了，成为了普通的死神，所以她才有可能胜任这种工作。

    但是音树还是拒绝了。

    她不会再像一百年前那样有着这样那样的雄心壮志。

    她只想做一个普通的队员，在瀞灵庭遇到危机的时候冲锋上阵，至于当队长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给别人做去吧，她不要。

    听到她这番话的时候，日番谷倒是很郁闷地看了她一眼。

    音树笑了笑表示她很相信小白的工作能力的。

    于是，最后她还是回归到了二番队，碎蜂手下。

    一个星期之后。

    “源内音树。”

    音树面无表情地看着突然从地上的一滩水成形的涅茧利。

    他转了转两颗眼珠子，低哑而怪异的声音不悦道：“我的芯片呢？”

    “不是说等我死了再吃进去的吗？我现在可好好活着呢十二番队队长。”音树双手环胸挑眉道。

    涅茧利眯起了眼睛，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那时候已经快要死了，但是并没有把芯片吃下去，欺骗我那么容易么？”

    “哦呀哦呀，原来你知道啊，”音树无辜道，“但是说到底，人都快死了那还有力气咽东西呢，你不知道吗？你还是技术开发局局长呢，怎么在生产产品的时候连这种事情也没想到？说到底还是修行不够啊，要不要考虑再回去浦原喜助身边学习两年？”

    “源内音树！”涅茧利咬牙切齿道。

    周围有其他死神渐渐围观过来。

    两人站在众人中央，一个淡定，一个气疯。

    突然，从人群中分开一条小道。

    日番谷和松本从小道尽头走了过来，疑惑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涅茧利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只是对音树说道：“技术开发局不会为不守信用的人工作，明天请把芯片送还到十二番队，”顿了顿，涅茧利的眼珠子转了转，幸灾乐祸的笑意爬上嘴角，“二番队三席。”

    音树面无表情地看着涅茧利转身离开。

    “芯片？”日番谷看着涅茧利的背影疑惑道。

    音树轻哼一声。“不用管他，我会送回去我就不姓源内。”

    “等等，”日番谷叫住她，随后拧起了眉头想了想，“如果说是芯片……那天战后我看到你身上掉出那么一个东西。”

    音树一愣。“……然后？”

    “不……”日番谷犹豫了下，说道，“我看到那个芯片的时候，它已经被我踩碎了。”

    “……”

    ——涅茧利，你还是拯救下你的人品吧。

    音树默念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这场大战带给整个世界的影响渐渐消退，音树的日子终于恢复了正常。

    在瀞灵庭的秩序重新运作起来了之后，音树听说木下二郎从现世回来了，被派去监守神奈川的是润林安。

    至此为止，所有事情告一段落。

    音树将一叠文件放到碎蜂的办公桌上，身后的移门被打开。

    碎蜂站在门外，用剩下的那只手指了指后面，淡淡道：“日番谷冬狮郎来找你了。”

    音树拍了拍手，转身走出了二番队，就看到银发少年站在树下。

    他穿着队长羽织，她穿着普通的死霸装。

    “小白你动作还真是快啊。”

    “不能再让松本松懈下去了。”日番谷皱眉道。

    两人转身，沿着瀞灵庭安静的小道缓缓走去。

    “说起来，你确定我们住的那个地方还在吗？”

    “当然。我回去看过，那里很好。”

    “真是怀念啊。”

    “以后要回去看多少次都可以，只要你能把工作做好。”

    “那个，小白，你不是我的队长。”

    “……啰嗦。”

    就算他们的身份和一百年前已经完全不同，但所幸的是，在经历一切痛苦和磨难之后——

    ——很多东西一直都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