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赵珩今日之所以走不开，是因为今日是二十八，他查问太子功课的日子。初八、十八，二十八，每月三次，太子会到御书房讲这十日所学。陆得力下去找孟长淮之后，太傅孙伯渊就带着太子过来了。

    赵珩目前对太子还是很满意的，聪慧内敛，温和持重，性子与他小时候很像。这很难得，他小时候宫里皇子多，他不受重视，他才养成了那样的性子。太子从小就备受宠爱关注，还能养成这样，赵珩心里是喜欢的。除了偶尔会受皇后的影响，叫赵珩有些不开心，别的都还说得过去。赵珩这两年已经刻意让太子远着些皇后了，免得皇后干预得多了，好苗子再长歪了。

    “儿臣参加父皇。”太子规规矩矩地行礼，体态，手势，步伐一丝不苟。

    孙太傅在一旁见太子行礼规范，欣慰地点点头。孙太傅可不是一般人，他不光是太子的太傅，曾经也是赵珩的太傅，在赵珩心目中地位超然，面圣都不用行礼的。

    “起来吧。”赵珩朝太子笑笑，转而对孙太傅道，“恩师快请坐吧。”

    孙太傅点点头，在一旁早就备好的软椅上坐下。

    太子谢了恩，起身立好，腰背挺直，面色沉静，目光清澈坚定，赵珩满意地点点头：“恩师把太子教得很好。”

    孙太傅笑道：“太子资质不在皇上之下。”

    赵珩哈哈一笑：“那是自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太子得了父皇和太傅的夸奖，心里很开心。他心中最崇拜的就是父皇，太傅说他资质不比父皇差，他怎么会不开心呢。不过太傅教过，为君者不可喜形于色，太子只有嘴角微微上翘，表现得很得体。这叫赵珩和孙太傅更满意了。

    太子得了夸奖，回答起赵珩的问题来更是得心应手，赵珩一高兴，赏了太子和太傅好些东西，又留了太子与太傅一起用了午膳。

    太子见他父皇今日这样高兴，到底把他母后教给他的话藏在肚子里没说出口，没得扫了父皇的兴。太子书读得越多，越觉得他母后目光短浅，心胸狭隘。可出于孝道，他又不能多说，心中很是苦恼。

    孙伯渊好酒，赵珩今日高兴，赏了好酒与孙伯渊，难得自己也吃了些。孙太傅一边说着中午饮酒于礼不符，一边又抵挡不了好酒的诱惑，竟吃得有六七分醉。连赵珩也有些多了，孙太傅走时嘴里念着今日失态又失德，愧为帝师，还要自请下狱，赵珩居然连声答应说好的。

    太子和孙太傅走后，赵珩酒气上头，人有些飘飘然了。想起昨晚没吃到的面，心里生出一丝委屈，又想起轻红和陆得力两人都说宋清影对他的失约并不在意，心里更窝火，他要去看看，那个口口声声说一颗心都装着自己的女人，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人就是这么奇怪，怕她生气，送了一堆东西去哄，可她不生气，自己却又气了。

    赵珩满身酒气，大步流星地往怡然居去，秋公公在后头追得直喘气。大白天的皇上怎么能喝醉呢，太傅果真该下狱，要是传出去，说不定御史还要参皇上一本。偏偏这个时候陆总管还不在。秋公公一边擦汗，一边跑起来追赵珩。

    赵珩越想越觉得宋清影心里根本就没有他，不然怎么会无动于衷不生气呢！这要是他，就肯定生气！赵珩很快走到了怡然居院门口，一脚把院门给踢开了。守门的崔喜吓了一跳，刚想发火，看谁是这么大胆子敢踢他们的院门。一看是皇上来了，还带着怒气，忙吓得跪下了。赵珩才不管崔喜呢，抬脚就往里面走。

    秋公公也到了怡然居门口，崔喜忙问：“秋公公？皇上这是怎么了？”

    秋公公脚一跺，大腿一拍：“皇上喝醉了！”

    “啊！”崔喜惊得长大了嘴，“那……那……皇上瞧着很生气，该不会打才人吧？”

    秋公公瞪了崔喜一眼：“胡说什么呢，皇上从来没有打过人。”

    崔喜头一缩，赶紧把院门关上，跟在秋公公后头进去了，等会儿皇上要是打才人，他拦是不拦呢……

    这会儿怡然居里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儿，深碧和轻红则跟在宋清影跟前伺候，赵珩来到宋清影房门前，一个人也没有。赵珩抬脚又想踹门，想了想还是把脚收了回来，一把推开了门。

    宋清影才吃了药，看了会儿书，这会儿有点困了，准备睡午觉来的，门突然被推开，把房里的三人都吓了一跳。

    “皇上！”宋清影忙从床上下来给赵珩行礼。宋清影心道，赵珩这一脸的怒气，又这么使劲推门，倒像是来捉奸的。他好好的跑这里撒什么气来了。

    赵珩走近几步，宋清影便闻到了一股子酒味，嚯！喝醉了！

    赵珩一言不发走到宋清影床边坐下，宋清影还半跪在地上，赵珩也不叫她起来，这人真莫名其妙，到这撒酒疯来了？

    “起来吧！”赵珩抬了抬手。

    深碧和轻红将宋清影扶起来，宋清影低头站在赵珩面前，今日可得小心着伺候。

    “你们都出去！”赵珩指了指深碧两人。

    深碧和轻红当然也闻到了赵珩身上的酒味，皇上很少吃酒，更难得吃醉。把才人一个人留在这儿，真的不要紧么？深碧看了眼轻红，又看了眼宋清影。宋清影点点头，示意两人出去。对于醉鬼，不能逆着，只能顺着他来。

    深碧两人都出去后，宋清影才低声道：“皇上吃酒了？这会儿口渴吗？臣妾给您倒杯茶吧。”来杯浓茶，醒醒酒！

    “不渴，不要！”赵珩说完一把将宋清影拉进了怀里。

    赵珩喝醉了控制不好力道，宋清影被吓到了，尖叫了一声。外头守着的几人，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反正房门被推开了，几个人冲了进来，连秋公公都在内。宋清影怕赵珩生气，忙道：“快出去！把门关上，都不许进来！”

    几个人见皇上只是把宋才人抱在怀里，忙退了出去。

    “好好好，咱们不渴，咱们不喝，臣妾正好要歇着了，皇上要不陪臣妾睡会儿？”对付醉鬼第二招，哄他睡觉。

    “不睡！”赵珩抱着宋清影不撒手，他看出来了，她确实不生气！

    “那皇上要做什么呢？”宋清影只能先哄着，喝醉的人，都跟小孩子一样一样的。

    “要你！”赵珩说着俯身朝宋清影唇上吻去。

    满嘴的酒气，宋清影手脚并用，想要推开赵珩。奈何赵珩这会儿，又是醉意，又是生气，哪还推得动。已是末春，本就穿得少，赵珩一边狠狠地吻着宋清影，一边三两下就将宋清影扒光了，丢到了床上。宋清影又气又恼，这人是今儿是疯了不成，大白天吃醉酒不算，还要白日宣银么？

    宋清影忙扯了被子盖到自己身上，抬头看帐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他放下了。只见赵珩自己也脱了个精光，大白天的，宋清影羞得想找个地缝钻。

    宋清影实在怕赵珩真的乱来，忙劝阻道：“皇上！这样不行的！你不可以这样！”

    “朕说行就行！”赵珩一把扯掉宋清影身上的被子，覆到了宋清影身上。

    宋清影好不容养好的身子，两个月还没到呢！赵珩今日真的疯了！宋清影这会儿是真的气了，又是咬，又是踢，见赵珩还是不放手，双手在她身上乱摸，甩手给了赵珩一耳光。

    “啪——”

    赵珩被宋清影这一巴掌打懵了，愣在了那里。宋清影这会儿是被气狠了，这人真的太不是东西了！见赵珩愣在那里，宋清影一脚将他踹开了！差点就叫他得逞了！

    宋清影迅速拿过自己的衣服穿了起来，又将赵珩的衣服丢在他身上，吼道：“给我穿上！大白天的遛什么鸟！”

    赵珩完全懵了，他被打了？不但被打了，还被踹了一脚……

    见赵珩愣住不动，宋清影又吼了一句：“快点穿！”

    赵珩不知是被打傻了，还是怎么的，竟真的拿起衣服要穿。一阵酒气上来，赵珩头晕得很，眼前的衣服也花了，连袖口都找不到，穿半天没穿好。

    宋清影气道：“脱怎么会脱的！穿不会穿！”宋清影说着替赵珩把里衣穿好了。赵珩摇摇晃晃地又要拿外衣，宋清影一把拽过来道：“这个别穿了，给我躺好睡觉！”

    赵珩本就很少饮酒，今日这酒后劲儿又足，这会儿酒气上来了，头昏脑涨的，确实有些困了，一声不吭地倒头睡了。

    宋清影气得拉过被子丢到他身上，赵珩却睡熟了，一点反应的都没有。宋清影这才注意到，赵珩脸上被她打出了四个指印。活该！宋清影骂了一句。宋清影心里骂完了又有些后怕，她打了赵珩，万一赵珩醒了要治她的罪怎么办？不管了，他要是怪罪起来，就说是他脸自己凑过来的！

    宋清影自己穿好衣服，整理好头发便出了内室。

    外头守着的人，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宋清影出来道：“今日之事，你们谁都不许往外传！”

    几人直点头，他们也不敢啊……

    “去熬点醒酒汤，再熬点粥。都去做事吧，秋公公在这守着皇上就行。”宋清影吩咐道。

    别人都走开后，深碧才小声问：“才人您没事吧？”

    宋清影呵呵干笑了一声道：“这会儿没事。”等皇上醒了就不知道了，说不定要砍头。

    宋清影想起熟鸡蛋好像可以加快这种伤痕的消失，便道：“去煮些鸡蛋来。”

    深碧不敢多问，便煮鸡蛋去了。宋清影一个人坐在正堂，又没那么怕了。打都打了，他活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要打。也不知道他到底抽的什么疯，来的时候就怒气冲冲的，也没惹他，不知道在哪儿受了气呢！

    深碧煮好了鸡蛋端过来：“才人您要吃吗？奴婢给您剥？”

    “剥两个，放冷水里浸一浸。”宋清影道。

    深碧照着宋清影说的做了，等鸡蛋温凉了，宋清影拿着便进了内室。

    满屋子的酒气，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宋清影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赵珩睡得正香，脸上的手印越发明显了。宋清影觉得就算赵珩不杀她，被人知道他打了皇上，她也没得好。

    宋清影轻轻地拿鸡蛋碰了碰赵珩的脸，赵珩没反应。宋清影一点一点试探着，见赵珩睡得死，便放心大胆地拿鸡蛋在赵珩脸上滚着。宋清影就这么滚一会儿，休息一会儿，手印还真消下去很多，不过还是能看出来。

    赵珩这一觉好睡，过了晚膳时间都还没醒。宋清影鸡蛋都换了好几次了，红印终于消得差不多了。

    赵珩睡得迷迷糊糊的，觉得脸上有点痒，拿手一摸，摸到一个只鸡蛋。宋清影被赵珩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忙把鸡蛋抢了回来。

    赵珩皱着眉，脑子有些糊涂，他怎么到这来了？

    宋清影把鸡蛋藏在身后：“皇上您醒了？渴不渴？饿不饿？”

    “嗯，给朕倒茶来。”赵珩捏了捏眉间，脑子里断断续续地回忆着睡前的画面。他和太傅一起饮酒，他喝得有点多了，然后来了怡然居，后面的事，他怎么记不清了。

    宋清影去端了饮酒汤过来：“皇上，您还是先喝一碗醒酒汤吧，免得头疼了。”

    赵珩坐了起来接过饮酒汤却不喝，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朕好像摸到了一只鸡蛋？”

    “呵呵，臣妾没做什么，臣妾吃鸡蛋不小心掉到皇上脸上了，请皇上恕罪。”宋清影尴尬地笑笑，赵珩好像喝断片儿了，不记得她打过他了。

    酒醒后最容易口渴，赵珩一口把醒酒汤喝完了。脑子好像也有点清醒了，他想起来了，他要对宋清影用强，宋清影打了他一巴掌！还踹了他一脚！

    宋清影见赵珩突然目光锋利朝她看过来，心道，完了，他想起来了，早知道不给他喝什么醒酒汤了。

    宋清影顺着床沿缓缓地跪了下去，低着头装可怜。其实她是真可怜，明明是赵珩欺负她先的。

    “皇上饶命。”宋清影小声说。

    “你刚才是在拿鸡蛋给朕敷脸？”赵珩厉声问。

    宋清影点点头：“臣妾不是故事的，求皇上饶命。”

    “你胆子不小。连朕都敢打了！”赵珩气道。

    “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皇上您是不是忘了什么？要不您再仔细想想，在这件事中，是不是还有人做得不太对……”宋清影越说声音越小。

    赵珩知道他对宋清影用强是他错了，她身子还没养好，若这次真的被他伤了，他才要后悔呢。想到这赵珩心里气消了一半。她说的对，这件事中，错的主要是他。要是他不对她用强，她也不会打他了。

    “起来吧，谁说要你命了。”赵珩道。

    宋清影松了口气，小命抱住了。宋清影站起来问：“皇上饿不饿，臣妾熬了粥，给皇上端来吧。”

    “朕要吃面，你亲手做的面，昨儿没吃到，今日给朕补上。”赵珩想起他为什么到这来了。

    “这怕是难了，昨儿面粉全都用完了，菜也拔光了……”宋清影才不想去做呢。

    “昨日朕失约了，你生气吗？”赵珩问道。

    “臣妾不生气。”宋清影哪敢生气啊。

    “真的不气？你亲手做了面，又等朕等那么晚，听说朕抱着别的女人，又去了别人那，你都不生气？”赵珩非要问个清楚。

    宋清影心里疑惑，这人怎么回事？到底是要自己生气还是不生气呢。

    “皇上希望臣妾生气吗？”宋清影问道。

    “你说实话就行！”赵珩白了宋清影一眼。

    “那臣妾不生气。”宋清影淡淡地说，见赵珩又要说话，宋清影道，“皇上听臣妾说完。臣妾也有话问皇上，宫规上是不是说了妃嫔间不可争风吃醋？要和睦相处？”

    赵珩一愣，不情愿地点点头，却道：“但是没说不准生气！”

    宋清影这下明白了，赵珩这是来刷存在感呢。觉得自己没生气，就是不在乎他。宋清影道：“那皇上觉得臣妾生气有用吗？皇上会因为臣妾生气就不去别的娘娘那么？”

    “这叫什么话！”赵珩气道。

    “这就对了，既然皇上不是臣妾一个人的，臣妾干嘛要生气。皇上爱去哪个娘娘那儿，是皇上的自由，所以臣妾不生气。”宋清影道。

    赵珩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心里消下去的火又上来了：“你果真一点都不在意朕？”

    宋清影头一低小声道：“那皇上在意臣妾么？”

    “朕……朕当然在意！”赵珩道。

    “那皇上在意别的娘娘吗？”宋清影又道。

    “这……”赵珩一时说不上来，总不能说别的他都不在意吧，可这是两回事。

    “皇上不是臣妾一个人的夫君，臣妾怎么能生气呢。臣妾要是气了，闹到贤妃娘娘那，再坏了皇上和杨姑娘的好事？皇上就开心了？”宋清影道。

    “朕和杨凝玉什么都没有！朕也没让你去贤妃那去闹！”赵珩见宋清影还是在意他的，便解释道。

    “那皇上到底要臣妾怎么样呢？暗暗生气，默默落泪，砸几个杯子？皇上，臣妾不想做怨妇。”宋清影低头道，她今日绝对不能和赵珩妥协。

    “说到底，你心里还是没有朕。”赵珩有些失望。

    “皇上您非要这么说，臣妾也没办法。臣妾还是那句话，皇上不是臣妾一个人的。臣妾当然在意皇上，但臣妾却识大体，知进退。臣妾觉得臣妾实乃后宫楷模，妃嫔表率，没什么错。皇上应该高兴才对，若人人都如臣妾这般，则六宫祥和，人人安宁，有什么不好？”经过今日种种，宋清影有点摸清赵珩的想法了，今日就要给他下一剂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