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若说有谁比贤妃更厌恶宋清影，非刘昭仪莫属了。后宫之中原本以她容貌最盛，身段最好，如今这个宋才人样样把她比下去，还没侍寝就封了才人，又有一个做贵妃的姐姐撑腰，假以时日只怕比她还要受宠。

    离开凤仪宫，刘昭仪同贤妃一起回宫。刘昭仪原本和贤妃倒没什么往来，只是眼前多了个共同的敌人，便走到一处去了。

    “这个宋才人倒是好手段。”刘昭仪笑道，“说是没侍寝，不知道怎么哄的皇上，寿宴上放着娘娘们不管都要去瞧她。”

    贤妃冷笑一声：“宋家的人惯会使狐媚手段。”

    刘昭仪进宫不久，听了贤妃的话心里一动，贤妃这不光是在说宋才人，连带着将宋贵妃说进去了。刘昭仪只知道宋贵妃位份尊贵是因为皇上看重宋家，并不知道宋贵妃的过往。刘昭仪面露好奇之色。

    贤妃小声道：“宋家的女儿可与一般人家的教养两样，一般人家有的宋家有，一般人家没的宋家也有。”

    刘昭仪听得似懂非懂：“宋家教女儿什么？”

    “妹妹可知缥缈阁？”贤妃道。

    刘昭仪眉头轻蹙：“早年在家好像听哥哥提起过，这会儿倒记不清了？是什么地方？”

    “缥缈阁是咱们大梁最高档的销金窟。”贤妃道。

    “这话怎么说的？”刘昭仪还是不明白。

    “缥缈阁是宋家的产业。缥缈阁里□□出来的女子，岂是你我能比的。”贤妃说着面露鄙夷之色。

    刘昭仪嘴巴张了张，心里很是诧异：“可宋才人瞧着倒也端方……宋贵妃更是仪态万方啊。”

    贤妃笑笑：“所以本宫说了，我们受的教养人家也有，人家怎么能叫你瞧出来。背地里的样子，谁能瞧到。”

    说到这刘昭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刘昭仪倒没觉得这有什么。她自己进宫前，她的哥哥也找了经验老道的嬷嬷教过她房中之术。哪怕寻常女子出嫁，也有一些小册子压箱底，夫妻人伦罢了。她不信，贤妃就一点不学。

    刘昭仪笑道：“那还真是看不出来，想不到呢。听说那宋才人之前冲撞过娘娘，只盼着她今后真能如她所说的安分守己了。”

    贤妃手扶着肚子：“就算她肯安分守己，她那个姐姐未必肯。”

    刘昭仪没说话，两人走到分岔路口的花坛子前。时维二月末，花草复苏，一片新绿，再有一个多月，就该繁花竞艳了。

    贤妃顺手掐了一片花叶子：“走着瞧吧，咱们这宫里啊，又要热闹了。”

    刘昭仪看看贤妃手上的叶子，领会了贤妃的意思。

    “昭仪妹妹，回见了。”贤妃随手将叶子丢了，挥挥手，搀着宫女便走了。刘昭仪看着贤妃的背影，目光闪烁，意味不明。

    宋清影被封了才人，照宫规该住到才人的宫院里。宋贵妃面上说着体恤妹妹，实则是要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便将宋清影留在朝阳宫了。宋清影心里也不愿意去住才人院，住在这好歹有宋贵妃，旁人想害她没那么容易，真要住到旁的地方，只怕防不胜防。不是她将人想得坏，实在是因为她看过原书，知道她们为了争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封了才人也该有自己份例的宫女和太监，大梁的宫规是才人当有伺候的宫女六人，太监两人。宋清影回到朝阳宫，宫里的管事大太监朱鹏便将人领了过来。

    宋清影还有些不在状态，没找准自己的定位，不过到底这也是档子要紧的事，便也端起样子来，打量着这些人。

    朱鹏见状笑道：“才人主子请放心，皇上亲自交代奴才给您挑的人儿，个个儿都是好的。”

    宋清影心里一动，他还真是有心了……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有劳公公了。”

    朱鹏转头对这些人道：“以后跟着宋才人好好当差，有你们的好。”

    “是。”宫女太监们齐声应了下来。

    宋清影在宫里也待了一段时日了，对朱大总管也是有所耳闻的，他今日能为着一个小小的才人做到这份上，想必赵珩确实关照过他了。宋清影知道宫里的规矩，哪怕是太监传个不要紧的话都是要打赏的。便示意香巧打赏，这也是早就备好了的。宋家不却银子，她进宫来带了不少。

    朱鹏笑呵呵地收了银子便退下了。

    宋清影看看院子里的人，又看看身边的香巧开口道：“这里是朝阳宫，你们都得听成公公和翠微姑姑和香巧姑姑的安排，好好当差。”

    “是。”

    宋清影转身对香巧道：“你带他们下去安排吧。若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快点来告诉我。”

    香巧应下，便带着那些宫女太监们下去了，原先在她这当差的人还留在原先的位置。

    宋清影人在朝阳宫，她最忌惮的还是宋贵妃。她目前不能叫宋贵妃眼里有一点沙子，她现在只能用宋贵妃的人。至于培养自己的心腹，这种事还早着呢。宋清影转身回房，默默地叹了口气，她怎么这么快就代入了身份了，都想到培养心腹了……

    宋贵妃对宋清影的表现很满意，她故意不去过问这事，就是要看宋清影的表现，果然没让她失望。见宋清影如此乖巧，宋贵妃心里颇为得意，叫香巧把宋清影寻了来。

    宋清影跟着香巧来到正殿，给宋贵妃行了礼。宋贵妃笑着拉过宋清影：“好了，没有外人在，不需多礼。”

    宋清影笑笑：“行个礼罢了，又不费力。”

    “朱鹏送来的人，你自己看着安排就行，他们原也是有等级的。”宋贵妃道。

    宋清影摇摇头，柔声道：“我不管他们原先什么等级，到了朝阳宫，就要照朝阳宫的规矩来。我是个不懂事的，只知道姐姐对我好，只相信姐姐的人。”

    宋贵妃听了这话心里舒坦：“那好，香巧也跟着你有一段日子了，就还让她跟着你给你管事，你看可好？”

    宋清影面露喜色：“谢谢姐姐，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还是姐姐疼我……”

    宋贵妃点点头：“你如今有了位份，皇上再过来时，可莫要再试小性子了。”

    宋清影低下头，羞羞怯怯：“妹妹知道了呢。”

    可皇上却并没有来朝阳宫。宋贵妃原想着宋清影小日子过了，只怕皇上就要来了，没想到一连十日，皇上都没来。宋贵妃心里疑惑，原先哪怕没有宋清影在，皇上也要到朝阳宫来的，怎的如今却越发不肯来了。宋清影这样的样貌，皇上难不成心里就不想？

    宋贵妃疑惑，宋清影心里却是很开心。最好赵珩不要惦记她，算算日子，选秀的日子只剩一个月了。到时候新秀女进宫，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宋清影的胳膊也好得差不多了，夹板已经拆了，只用布兜着。闲来无事，她还是会叫些宫女给她讲外头的事，或者看些闲书。吃喝有人伺候，位份底，不用每日请安，人不得宠，没人惦记暗害，日子过得倒也惬意，时间长了居然有些习惯了。

    宋清影想，若是她逃不出去，就安安静静地做一只米虫，好像也不错。不过没男人罢了，男人这东西，稍不留神就看走眼，到时候受伤的还不是自己。再说这时代，宫外头的男人不也是三妻四妾，和皇上也没差。

    宋清影过得惬意，以为赵珩把她给忘了。赵珩却时不时地还想起这人，只因那本《南游录》一直在他案头放着，他得闲了还会翻开看一看。看得多了，有时候连脸上的假笑都挂不住了。那丫头说的没错啊，宫墙太高了，外面的风景他瞧不到。要说被困在这宫里的，谁有他日子长？他甫一出生就在这宫里，虽说天下都是他的，可他却被皇宫束缚了。

    赵珩把《南游录》把丢在案上，心里不开心，都是那小丫头闹的，他也想去瞧瞧南昭山了。

    “陆得力。宋六……不宋才人近来如何？”赵珩问道。

    “和从前并无两样。”陆得力道，“还是看书，听故事，新去的几个宫女和太监的老家故事，才人都听完了，若不是胆小，怕是出朝阳宫拉人讲了。”

    赵珩嘴角浮出一丝笑意：“你怎么知道她胆小？”

    “奴才也是听人说的，宋才人很怕宋贵妃，朱鹏送去的人她一个都没留在身边，身边管事的还是贵妃的人。”陆得力道。

    赵珩手指慢慢地敲着书案，果真是因为胆小？敢在他面前说那样的话，是胆小的人？

    “好久没去瞧贵妃娘娘了，去朝阳宫说一声，朕要去吃宋家厨子烧的菜。”赵珩道。

    陆得力刚走两步，赵珩又道：“回来，宋才人胳膊好了吗？”

    “还没有。”陆得力道。

    赵珩挥挥手：“去吧。”

    宋贵妃得知晚上赵珩要来用膳便把宋清影叫了过来。

    “晚上皇上要来用膳，你可别掉链子。”宋贵妃道。

    宋清影面上含羞带怯，却道：“皇上来朝阳宫定是来瞧姐姐的，如今妹妹身份不同了，皇上未召见，我还是不要出现了。姐姐……皇上可有些时日没来这了，你可别光顾着妹妹忘记自己啊，姐姐老把皇上往妹妹这推，皇上说不定还不开心，当姐姐不在意皇上呢……”

    宋贵妃听了宋清影的话愣了一下，她看看宋清影，摆摆手叫宋清影下去了。她这是怎么了，这是她的朝阳宫，皇上来这自然是看她的，她怎么就那么没有自信，觉得皇上是来看宋清影的呢……

    宋清影下去后，宋贵妃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翠微，你说皇上是来瞧本宫的还是瞧宋才人的？”

    翠微笑道：“娘娘别多想，皇上自然是来瞧您的。”

    宋贵妃苦笑：“罢了，晚膳就别叫宋才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