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激将之法
楚仪话音刚落,围场里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叫好声,原来是顺民王到了看台,打头对局的两支队伍也跟着上了场。原定疆一身黑袍系着红色的发带,与慕云汉那边的浅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就在此时,呼啦啦一群脂粉娘子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从包厢里冲到了看台边,尖叫道:“相爷——!相爷——!”
唔,这也太可怕了!
看这群姑娘要吃人的模样,陶夭觉得自己可真是对慕云汉太“仁慈”了!
而场下虎营的人则叫得更加地动山摇:“大虎大虎,势如猛虎!”
她捂着耳朵对楚仪道:“大花呢——不来看她哥打马球嘛?“
楚仪亦大声回道:“她说——她不能上场,没意思——!”
原定疆一下子跨上自己的高头黑马,腿上连个厚马靴也没穿,用画杖指着慕云汉挑衅道:“赛场无大小,我说小白脸子,这马球可不比捶丸,你现在退场还来得及!”
慕云汉微微一笑:“多谢原将军美意,可慕某想先送你下去!”
原定疆咬牙一乐,驱马去了后面,原来他竟不做击球的那个,反而做了攻守那个。顺民王在看台见了,笑着对王皇后道:“你看,这原定疆难道不聪明?他知道自己力气大,最宜攻守。”
王皇后点头:“是,他倒是个不硬出风头的,马球说是看力气准头,其实彼此协作其实才重要。”
正说着,场上轰然一阵叫好,原来是原定疆这边一开局就差一点进了一个球。一时间,场上马蹄四合云雾集,骊珠落地蛟龙争,战况十分激烈。原定疆做防守着实难缠,往往慕云汉冲到了后方,又被迫折了回来。
这时,击球手李思危看准了一个机会,一球进入红门,登时,叫好声和惋惜声层层重叠在一起,原定疆尤其兴奋,仰天狼啸一声,画杖一指慕云汉道:“我说相爷,咱打架不如你,马球可是行家!”
只听“铛”一声锣响,上半场的两局已经结束了。慕云汉一点也没有失局的心浮气躁,更不理会原定疆的挑衅,叫来同伴调整策略。
第二局一开始,原定疆就觉得有些吃力,双方缠斗了一番,眼看第一炷香要燃完了,他突然逗慕云汉道:“相爷!我给你的书,你可看了?!”
慕云汉脸色一僵,耳朵顷刻红了。
原定疆策马而过,哈哈大笑道:“可学会了?不会再送你两本!”他狠狠击开一球,变本加厉,“看你这脸色,定是一页不落地看了吧!假仙!”
慕云汉倒也不恼,拦下球后反而驱马上前笑道:“大虫,你可还记得婚礼那日,楚仪姑娘说要嫁我?”
“……!!!”原定疆冷不防被他提及自己的噩梦,险些被气得灵魂出窍,下手也浮躁起了!也就在此时,慕云汉一杖把球打进门洞,拉平了比分。
一瞬间的尖叫声简直刺得陶夭脑仁疼,而楚仪看到自家夫君气恼的模样,只是笑着摇摇头。
赛况愈发激烈,双方越发谨慎,可这样彼此制衡着,一直到鸣锣,也没能分出个胜负来。
“这算什么!”原定疆不依不饶,“再加两局!”
慕云汉不搭理他,自行策马到了场边,将马交给了候在那里的仆从。
“喂!你别走啊!”原定疆急道,“不分出胜负来怎么行!”
慕云汉淡淡道:“我还有别的事,你和别人先玩儿吧。”
这时跃跃欲试的顺民王带着长亭将军等人上场来,笑道:“原大虎!休要缠着他了,朕来会会你!”
原定疆见此,哪敢不从,只是心里不免嘀咕:同万岁爷打马球,少不得还得放点水。这水还不能放太多,被万岁爷瞧出来,也是麻烦。
这边陶夭见慕云汉离场了,也就对接下来的比赛失去了兴趣。她和楚仪说了一声,正要转身回厢房,就看到那方姑娘端着一盒点心,从她面前走过。
方姑娘对着婢女急切道:“快点快点,这点心已经放了这半天,要快些送给相爷才好呢!”
陶夭秀眉一簇,心里隐隐有些不是滋味儿……
不多会儿,阿笙的身影出现在帘外,笑着道:“陶姑娘……”
“我不去。”陶夭也不等他说完,扇着扇子笑得骄矜,“和相爷说一声,抱歉了。”
“啊……”阿笙一蒙,“怎么了陶姑娘,相爷惹您不高兴了?”
“哪的话,相爷怎么会惹我不高兴呢?”她悠然道,“我觉得今儿有点热,不想走动。这就要回府了。他也比完了,不是么?”
阿笙心里火急火燎,忙笑道:“相爷若是有得罪姑娘的地方,我替相爷领个罚可好?姑娘可别为难小的了。”
“我可不为难你,我是真的要回去了。”她站起身来,一掀帘子,唤道,“元宝妹!”
元宝妹圆滚滚的身子像一颗小炮弹一样从人群中弹了出来,叫道:“姑娘,要回去了么?”
“嗯,走吧。”陶夭说着,施施然从楼上下去了。
阿笙抓耳挠腮,一路姑奶奶、活菩萨地叫着,问道:“好祖宗,好歹和小的说说,怎么就不想见相爷了呢?”
陶夭闲闲道:“我不都说了么,太热了。”
阿笙心知她这是说不动了,忙道:“那姑娘且慢些走,我叫相爷来送你!”
陶夭“嗯”了一声,但脚下也不见慢下来,阿笙越发着急,脚踢屁股地跑了。
元宝妹不安道:“小姐,你不是最喜欢相爷了么?怎么不去见他?”
陶夭一笑:“他要见我就去?你家小姐早不是花魁了,你忘了?”
元宝妹年纪小,显然听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这时,一行灵鹤太院的学子,穿着太院统一的靛蓝色春衫走过,偏偏最后一个走过她身边时,撞了她一下。
陶夭忙扶着元宝妹站稳了身子,有些愠怒地望着眼前人——英俊的容貌,狡诈的眼眸,却是楚雁北!
“姑娘,抱歉,我没伤到你吧?”他温和道。
“是你……”陶夭认出他来,冷冷一笑,“楚公子,这等手段未免低劣,以后就不要再在我面前用了。”
“姑娘对我有成见,我也知道,但我方才委实不是故意的。我今日来,也是因为围场离太院近,夫子荐我们这些学子来写些词赋让万岁爷高兴。”楚雁北诚恳说着,看到陶夭的扇子坠掉在了地上,忙捡起来递给她,“姑娘的扇子坠掉了。”
“不必给我了。”陶夭转身欲走。
“陶姑娘!”楚雁北急忙叫她。
陶夭身子一震,转身已是气极反笑:“楚公子好本事,这才几日,就打听出我来了?”
楚雁北忙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并没有恶意,也绝不会骚扰陶姑娘!”
元宝妹已经听不下去了,拉着陶夭道:“小姐我们快走吧!不要和他说话了!”
“陶姑娘!”楚雁北忙快一步拦住她,“这里离城中很远,我送你回去吧!”
陶夭忍着气,正欲呵斥他让开,冷不防身后一个低醇的声音徐缓道:“陶姑娘,陶公上场对局走不开,我送你回府吧。”
她一回头,正是慕云汉青袍玉带,仿佛仙人乘风而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可他的发式仍维持着打马球时的样子,显然出来得仓促,尚来不及改。
楚雁北忙跪地道:“见过相爷!”
慕云汉看也未看他一眼,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对陶夭柔声道,“陶姑娘请。”
她粉面含怒,一时倒也忘了和慕云汉的那点不愉快,由他带着自己上了相府的马车。可上车后,她见他又远远坐在车的另一边,不由气上加气,冷然道:“我的好相爷,你又何必这般贞洁呢?既然不想与我在一处,索性别来就是了。”
慕云汉知道她心里有气,故而好声安抚道:“我何曾是为了那个?只不过出来太急,身上汗没擦净,怕你觉得有味道。”
他这般好性子,陶夭的坏脸色倒反而撑不下去了,但她依然也没什么热情。慕云汉轻叹一声,起身坐到她身边,轻声道,“我实在是想你……”
陶夭脸上一红,心怦怦乱跳起来,可只说了一句“假模假式”,依旧不肯看他一眼。
他只得再做得更近些,微笑着哄她道:“我想要与你独处,每天都想……”
他凑近了,果然身上是微微有些汗味儿混在沉香味儿里的,可陶夭却觉得那味道令她身上发软,令她不自觉地就埋首在他的颈间,像只猫儿似的贪婪地闻着。慕云汉见她不再抗拒,这才缓声问道:“那楚雁北,在纠缠你?”
陶夭闻言神色有些烦躁,不耐道:“若不是看在原夫人的面子,我定然要打断他的腿!”
“何必你动手呢……”慕云汉珍而重之地拥着她,眼中却翻滚过狠厉的光。
半晌,他抬起她精致的下巴,爱怜道:“夭夭,嫁给我吧……这样,我们可以有数不清的独处的时间,你想要什么,我也都会给你……让我去同你父亲说,好么?”他以为自己可以等待,却不想今日看到她被人纠缠时,他几乎想拧断楚雁北的一只手!他这才发觉,他一刻也等不了,他想要娶她,想要杜绝那些男人觊觎的目光!想要永远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陶夭见他如此款款柔情,心知楚雁北的事刺激到了他,惹得他又用男s勾引自己。可她却抗拒不了,一想到嫁给他后便能不必再这般做贼似的东躲西藏,更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她笑道:“也好,不过你这两日可以先与我爹说说话,省得到时候吓到他。”
慕云汉欣然点头道:“好,都听你的。”
他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轻而珍重。
很快,很快……这折磨人的妖女,便只属于他一人了。
可陶夭那被吻住的唇角,却闪过一丝狡诈的笑来。
要娶她?哪有那么容易?
慕云汉纵然誉满瀚澜不假,但在她爹爹看来,他可不算是个良配。尤其还有自己闹出来的那花魁娘子一事在前,试问她那古板的爹如何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嫁予这样一个人呢?
可她也并不想提醒他,想一想,自己撵在慕云汉屁股后面实在是用尽了浑身解数,不如也叫他体会一下什么叫求之不得,好好受受累。
围场里,楚雁北没有得到慕云汉免礼的命令,便一直跪到马车消失,才得以站起来。
但他脸上并无甚情绪,只是望着手里的扇子坠发呆。
他突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楚雁北在楚家的待遇虽然比不得楚玉衡和楚玉书,但好在楚广平对他也算尽心尽力。再加上他容貌出众,身边也并不乏家境殷实的姑娘爱慕。
在灵鹤太院时,他就已经相中了一个太学博士家的女儿,诚然,他对此女并无感情,但对方爱他爱得痴狂,大有倾其所有之势,他便也心安理得地受着,权当骑驴找马。
后来,楚金玉被霍家提了亲,一朝得势,他便心也高了起来,任那太学博士的女儿的女儿寻死觅活,也再不往来。他想的是,借由霍家的权势,他能够结识背景更雄厚的姑娘,何必与一个六品官员的女儿纠缠不清?
所以,楚金玉发觉霍均是个傻子的时候,他希望她能留在霍均在身边,继续做她的霍夫人。楚金玉的想法要和处境他并不关心,他只知道,这样,他才能去到更高的地方。
可谁知,看上去根基稳扎的霍家说倒就倒了,而那个不被自己看重的亲妹妹楚仪,却突然飞上枝头变了凤凰。
如果他当初对她好一点,哪怕是不闻不问,哪怕是少动几次手,是不是如今她也不会这般决绝地和自己断绝关系呢?是不是他再去找她,就能与陶夭相识呢?
一想到陶夭,他的神色间不由浮现出求而不得的愤懑来。
他多方打探已经知晓,陶夭是安国侯陶允的独女,在三江五洲那样远的南方,便相当于是半个王了。楚雁北原本只是爱慕陶夭的容颜,加之第一次见她时觉得她衣着朴素,只当是某个富庶人家的女儿,应当不难得手。可谁知道,她竟然是他攀不起的月桂仙人,够不上的蟾宫佳丽……
但他却因此更喜欢她了!
他本就喜爱权势胜过美人,若对方既是他爱的美人,又身俱权势的支持,他便越发如坠魔道,心里只剩了一个她。
她容貌令他魂牵梦绕,她的背景令他热血沸腾……
连慕云汉那样清高冷傲,权势滔天的人,不也得给陶允几分薄面,像个马夫一样帮他送女儿么?
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拳——他要往上爬,他要高高在上,他身边的女人,要令所有人黯然失色……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令人神往的场景,快慰地闭上了眼睛……
或许得到她,也是有捷径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楚雁北:我要陶姑娘非我不嫁
楚仪:我看到你脸上写着“作死”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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