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吃完早饭后, 一行人再次出发。

    霍嫣因为昨夜没睡好，所以在车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 是被窗外的嘈杂声吵醒的。

    虽然车子改装的密不透风，但也不是完全的隔音, 外面声音一大，里面还是能听见的。

    她朦胧的睁开眼，正对着车窗，一下子就和一个小孩子对上了视线，她吓的差点跳起来！

    仔细一看，真的是个小孩子，他就站在车窗下, 好奇的往里面看，但手却不会去摸。

    这孩子看上去也就四五岁的样子，衣着破烂, 剔着一个小光头还满脑门是汗，他的眼睛又黑又亮, 是霍嫣在末世里见过最光彩的眼睛。

    她往左边看去, 发现驾驶位的季显不知去了哪里, 夏初倒是在后面，不过也睡着。

    霍嫣有些汗颜，她们母女是不是太能睡了些, 这一路上，只要在车上就没有不睡的时候，夏初身体不好, 可以理解，但她自己……

    只能说季显车技太好了，平稳又不颠簸。

    车好像并没有到休息区，而是被堵在了这边的高速上。

    霍嫣想下去看看，但发现周围有好几个衣衫褴褛一脸麻木的人，视线一直若有似无的往车这边打量。

    夏初还在睡，她也不放心把她自己留在车上，只能熄了去前面看看的心思。

    车窗外的小男孩还在看着这面黑黑的反光镜子，他觉得这周围好像凉凉的，尤其是车窗那里。

    车玻璃的材质和车身所用的有所不同，隔温相对差一些，所以外面只要离得一近，自然能感觉到一股轻微冷气。

    当然，跟这车里空调太低也有关系。

    霍嫣和夏初都习惯了，每次去外面脱衣服，上车就拿出羽绒服……

    她这个冰系真是中看不中用，一样怕冷，又怕热。

    霍嫣看着这个满头大汗，嘴角干裂出血的小男孩，有瞬间的迟疑。

    她要不要给他一点水呢？

    想了片刻，霍嫣按下了车窗。

    在小男孩目瞪口呆中露出了脸来。

    车窗开启的瞬间，一股冷气就飘了出来，让迎面对上冷气的小男孩眼前一亮，又靠近了两分。

    至于路边的其他人，此时视线也全部看了过来，有几个甚至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副要过来的样子。

    霍嫣没管，只是看向车窗下的小男孩，笑了笑道“小朋友，能告诉姐姐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男孩一愣，之后就是满脸的喜色，他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用稚嫩的小嗓音道“车坏了，过不去……要等……”

    霍嫣这回是明白了，原来车坏了，怪不得这么多人在外面了。

    不过，这些人看起来都是普通人啊，怎么会将车坏在高速路上？

    “小朋友，姐姐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呀？”

    小男孩，踮了踮脚，从霍嫣开出的车窗角落里，小心的吸了口冷气，然后道“叔叔……厉害……我们找吃的……肚子饿，咕咕……咕咕……”

    小男孩说话虽然不清楚，但霍嫣也听懂了。

    他们这些人出来可能是一个异能者带出来的，原因应该就是为了出来找吃的，至于为什么要带这么大点的小孩子，霍嫣就想不明白了。

    这孩子说话尚且说不太利索，更不用说去搬物资了，但这些人还带着这小孩，应该是有别的用处，至于是什么，霍嫣有些猜测，但也不确定，毕竟她也没亲眼看过。

    “谢谢小朋友，你真的帮了我大忙，姐姐这里有半瓶水，和半块面包，你想要哪个？”

    小男孩眼睛一亮，瞬间又黯淡了下去“姐姐吃……我不……不要。”

    虽然他年龄小，但也知道了水和食物的可贵，他的想法很简单，他渴，姐姐自然也渴，他饿，姐姐当然也饿，这么漂亮的姐姐他不想她像隔壁的桂花姐姐一样死掉。

    他还不理解什么是死，但经常能听到村子里的叔叔伯伯说，他也见过，好像死了的都睡在了土里，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不想这个姐姐睡在土里，所以他不要姐姐的水和食物这样姐姐就不会进土里了。

    霍嫣不理解小男孩的想法，耐心的问道“为什么不要呀？”

    小男孩低头想了想，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扫出阴影，然后轻轻煽动两下，抬起了头“不吃……会死……姐姐吃……”

    霍嫣一愣，这回是真的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么大点的小孩子，会是因为这样一个原因拒绝她送的水和食物。

    他觉得不能要，居然是因为不想看到她死……

    他懂事的让霍嫣觉得心在抽痛，这才多大的孩子，居然会想这些。

    世道太残忍，逼迫所有人。

    善良和同情心只会变成地上的灰尘。

    但小孩子何其无辜？他们还没看清这个世界，就已经陷进了这个世界。

    霍嫣想了想，伸出头往前看了看，没见到男人的身影，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男孩身后的几个人此时看她都目光灼灼，本像干尸一般，此时眼里却有火光在涌动。

    霍嫣其实很犹豫，但无论如何，她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拿出一瓶自己凝出的冰水，向那边的几个人扔了过去，几人反应过来后，瞬间就下了道，往那瓶水那里跑去。

    霍嫣动作迅速的打开车门将小男孩一把抱了进来。

    她的身上冰凉，小男孩身上却热得吓人，刚一接触上，霍嫣甚至觉得手臂皮肤有轻微的刺痛感。

    小男孩没想到自己居然进了这个大怪兽里，而且这里十分的凉快！

    霍嫣从身侧拿出了一袋面包，撕开后放进了小男孩的手里，又打开了一盒果奶塞进了他的另一只手里。

    “快点吃！”霍嫣怕等会儿季显就回来了，到时候不好交代，只能催促小男孩。

    小男孩也懂事，霍嫣让他快点吃，他直接就咬了一大口面包，接下来就是狼吞虎咽，没到半分钟，两个手掌大小的面包就被小男孩吃了下去。

    “喝点奶。”

    小男孩乖乖听话，喝了几大口浓浓的果奶，眼睛发出幸福的光芒。

    霍嫣见他好像没有吃饱的样子，犹豫地再次打开了一袋面包，放进了男孩的手里。

    她不知道这么大的小孩饭量，也不知道一个面包能不能让他吃饱，但她知道自己一个面包是能够吃饱的，小男孩这么点大，应该也和她差不多吧……

    不过她到底没忍住又给了他一包，万一，他没吃饱呢。

    这回小男孩犹豫了起来，刚刚好像机械似的吃，什么都没想，但现在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姐姐……不吃……带走，我……弟弟……没有吃……哭哭。”

    霍嫣听明白了，他居然有个弟弟！他想把面包带给弟弟吃……

    霍嫣隔着车窗看见那几个为了一瓶水打起来的人，又看了看瘦弱的小男孩，她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了。

    就算说了，他估计也理解不了。

    “这些是姐姐的，不能带出去，你可以都吃掉，但不能带出去，不然姐姐会不开心。”霍嫣如是道。

    小男孩眨了眨大眼睛，想了一小会儿，他将手中的面包往霍嫣手里放，嘴里道“饱饱……姐姐留……姐姐留……”

    霍嫣此时在争分夺秒，前方怕男人回来，这面怕窗外的人打完，此时颇为焦急。

    她从一旁的包里掏出一把各色的糖果巧克力，放进了小男孩的内层小裤兜里，又凝出一块冰放进了他另外的兜兜里，然后将依旧拿着面包的小男孩放下了车，迅速关上了门。

    小男孩愣愣的看着车门，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他站直，郑重的冲着车鞠了一躬，嘴里说着什么，霍嫣也听不清，但也知道那一定是感谢之语。

    她不知这样到底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但她知道，饿死和渴死是最糟糕的状况。

    小男孩还没反应过来，后面本来为了一瓶水打得不可开交的人，此时都盯准了他，准确的说，是盯准了他手中的面包和牛奶。

    人在饥饿面前往往能暴露本性，此时他们想的绝对不是一个大人抢小孩子的东西丢脸，而是他们到底能不能抢到，又能抢到多少。

    小男孩抱在怀里的面包一把就被一个干瘦的女人抢了去，果奶被一旁的男人抢了去。

    他们抢到的瞬间甚至连包装都没顾，不要命的往嘴里塞。

    其他人也瞬间转移了注意力，都往男人和女人那边扑去，抢夺。

    小男孩愣愣的，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手里还保持着拿着面包的姿势。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留个弟弟的食物瞬间就没了，也不理解那些叔叔阿姨为什么会那个样子。

    他懵懵懂懂，孤孤独独的站在那里，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他没有保护伞，没有庇护所，他如今有的只剩兜里的冰块和糖果。

    霍嫣心里不是滋味，但也知道这样的事自己管不过来，不说别的，她自己不是还依附着别人吗，又有什么权力散发那多余的同情心，做到这样，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外面的阳光热辣辣的炙烤着大地，带走了数不清的生命，也留下了无尽的绝望。

    这世界，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时霍嫣听到了开门声，她转头一看，是季显回来了。

    一身黑色的作战服，作战靴，好像丝毫不怕热一样。

    如果不是车内的温度提醒着霍嫣，或许她还真的信了。

    “前面怎么了？”霍嫣一边问一边递了一瓶冰水给他。

    季显接过，一口喝了半瓶下去。

    霍嫣也不着急，看着他喝水，看着那从他嘴角流下的一些水滴，顺着他坚硬的下巴，流到了脖子上，又没入到了领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