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虽然维恩觉得《歌女》的某些情节不太适合小孩子，但在歌曲上还是有很多值得借鉴的地方的。多听听不同的歌唱家唱歌， 也有助于打开视野， 提升自己。

    在下一次教她唱歌的时候， 维恩就说起了这部电影。

    “我觉得她的唱法和我不太一样， ”茵茵一边思考， 一边回答， “她好像没怎么用你教我的那些技巧，就是凭着一把好嗓子， 但是我觉得她的歌声很纯粹， 也很动人。”

    “这就是我今天想跟你说的， ”维恩赞许地看着她，“你一开始唱歌的时候也是那么纯粹的， 清澈的， 后来我教了你各种歌唱技巧，现在你知道了一首歌在什么地方要用什么技巧，可是其实技巧并不是用得越多越好，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你的歌声更动人， 而不是让你去炫技。”

    “所以我应该在恰当的时候用技巧， 在应该质朴的地方就质朴，就像黄慧心一样。从她的唱功来看， 学过的技巧肯定不会比我少，可是在这部电影里，却不适合用太多的技巧来唱歌，简简单单的反而让人感动。”

    “你说的都对， 不过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发现没有。”

    “什么问题？”茵茵好奇地问道。

    “其实这个女主角，她本来可以唱得更好的，在这个情景中，要表现人物的纯真善良是不错，她也很聪明地抛弃了那些技巧，而不是被条条框框束缚住。但是，抛弃技巧并不是说让你回到原来那个没学过声乐技巧、凭感觉唱歌的时候，而是更进一步，化技巧于无形，从而达到唱歌的更高境界。”

    茵茵听得入神，既觉得他说得对，感觉他说的那种境界很厉害，又有些迷茫，感觉捉摸不透，似懂非懂。

    “我只是先把这个道理说给你听，告诉你前方要追求的东西离你有多远，心里有宏观的把握。至于正在明白这个道理，要等你到了那个地方才行，只有体会过了，才能真明白。”

    茵茵点点头，知道维恩的意思——自己还没到那个境界，自然没法真正地领悟。但很多人连自己要抵达的目标在哪儿都不知道，免不了多走弯路，维恩就是帮助她，把目的地给点出来了。

    “等你再学几年，我再带你去看一遍这个电影，那时候你可能会有新的感悟也说不定。智者有句话，叫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后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最后看山又是山，看水不是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了！”茵茵心里激动，脸都红了，眼睛湿漉漉，像是刚摘下来的苹果，“虽然看起来最后的结果都是不用技巧唱歌，但是这两者是不一样的，要比之前有进步才行！”

    “真聪明。”维恩夸奖道，摸了摸她的脑袋，乌黑浓密的头发十分柔顺，手感极佳，让人上瘾。

    。……

    生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维恩渐渐发现，刘甜来得有点过于频繁了，而且似乎也并不是冲着茵茵来的。

    在又一次刘甜找借口很早地来了家里以后，维恩忍不住说道：“刘小姐，这个星期你已经是第三次商场逛累了提前过来，据我所知，你也是大学生，这样难道不会影响你的学业吗？你有心陪茵茵玩我很感谢，但是最近你们在一起似乎也没有什么话说？”

    基本上刘甜的做法就是茵茵还没放学，就早早地过来，等茵茵放学回来了，就一起吃晚饭，吃完饭再陪茵茵说几句话就走了。

    而那几句话就是很寻常的一些问话，维恩不觉得有必要为了问那么几句话就几乎每天往他们这边跑。

    刘甜知道列大哥大概是发现了，其实她知道列大哥那么聪明，要发现也就是迟早的事，而她心里既害怕又有种隐秘的期望：他会不会也是喜欢着她的？

    “列大哥……”刘甜有点羞涩地低着头，又不时略抬一抬头看向维恩。

    维恩一见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郑重道：“刘小姐，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来了，我不希望有一天茵茵发现留在她身边的人是别有用心的。”

    刘甜的脸一点点地苍白了：“别有用心？列维恩，我只是喜欢你，这有什么错吗？是，你有钱，可我爸爸是卫生部的部长，爷爷是华国的上将，你却只是一个在北京毫无根基的人，我哪里配不上你啊！”

    “是我配不上刘小姐，所以我们还是不要有什么来往了比较好。”维恩脸上纹丝不动，似乎刘甜刚才那一番话完全没有作用。

    刘甜在他的无动于衷面前有点崩溃，大声喊了一句：“我愿意来是你们的福分，谁爱来谁来，我再也不来了！”

    说完就跑了出去，大门被甩上，发出了重重的声响。

    维恩看了一眼被震得有些颤动的门板，垂下眼睑，回到房间继续看找来的文献。

    这天茵茵回来就没看到刘甜，她还有些奇怪，维恩淡淡地说了句：“她也有自己的事情，怎么可能天天过来。”茵茵一想也有道理，而且没有刘甜她还在心里偷偷松口气。

    虽然刘甜姐姐对她挺好的，但她总觉得和她在一起有一点点不自在，得打起精神来，人到家了也不敢放松。一起吃饭的时候气氛也有点怪怪的，让她都不敢随便说话了。

    “多吃点菜。”维恩给她夹了一筷子大白菜。

    茵茵回了一个暖暖的笑脸，欢快地吃饭。

    。……

    学校在元旦的时候放了一次假，不过元旦对人们来说远没有春节重要，维恩和茵茵在家里各自看了三天书，没有出去玩。

    之前茵茵在期中考试上意外地拿了班级第一、年段第五，维恩说如果她期末考也能考班里第一，下学期开学就让她直接去初二的班级。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她还以为要读完初一才能跳一级呢，虽然她现在已经把同学们的态度看淡了许多，但如果能早点换一个班级，她也是十分开心的。

    于是茵茵更加勤奋了，不但自己早早地把初一上学期的内容学完了，还拜托维恩帮她买来了初一下和初二上的书，一有空就埋头苦读，除了每天早上固定的练歌时间，其他时候几乎全在看书。

    在维恩又一次看到她晚上十一点还亮着灯背古诗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说道：“有时候我都在想，让你跳级到底对不对。你都还不满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却几乎没有娱乐，每天都在学习，比我都刻苦。”

    “当然是对的啊。”茵茵想也不想地说道，“我喜欢读书，也不觉得读书累，反而很开心，很充实。你不知道……”

    维恩看到茵茵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有点奇怪，她平时很少这样：“我不知道什么？”

    茵茵咬了咬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飘向远方：“在遇到你之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继续上学，然后就是希望在家里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书。那时候我娘觉得女孩子读书没有用，我看书都要偷偷摸摸的，有时候就只能在做饭的时候，借着厨房的灶火看一会儿……”她说着不禁有些哽咽，“其实那样看，眼睛很累，没多久就酸出眼泪来，可就是那样，我都要防备着娘会不会过来……”

    “所以你说一定能让我继续上学的时候，我就想，哪怕你是骗子我也认了。”她说完，话锋一转，“再说你那么厉害，我就是想看点书，你肯定有办法吧。”

    这后一句就是调侃了。

    维恩一时又心酸又感动，五味杂陈，最后只能抱住她，闷闷地说了句：“幸好我不是骗子。”

    不然他的小姑娘得多惨啊。

    。……

    刘甜自从被维恩下了脸之后，回家气了好几天，既恼恨这人不识抬举，又有些羞臊，姑娘家再怎么大大咧咧，被人这么说了，心里难免不好受一阵子。

    她每天都跟自己强调，她再也不要去找维恩了，她要找一个身份长相都比他好一百倍的男人，让他后悔去吧。

    可惜，刚开始她还能够这么想，一段时间之后，她的内心就动摇了。

    真的有还会有比维恩更好的男人吗？

    她越想越觉得，维恩就是那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了，就连首长家的那位列少爷也比不上他——私生子不说，长相气质也不如维恩，当然后一条归根到底还是与前一条有关。

    如果列家正牌的大少爷没有失踪，没准还能和维恩比一比。但就目前来看，维恩就是天上有地下无、这世上顶顶好的人了。至少在刘甜心里是这样的。

    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维恩那番话好像慢慢地淡化了，不仅是褪色，甚至还变了颜色：刘甜用自己的想象一点点改造了那些词句。

    ——他也许并不就是真的讨厌我，可能只是自卑，想要看看我的真心？

    ——也有可能只是因为，之前借着看茵茵去的名头，让他不开心了。

    ——这么说来，他是不是其实是希望，我能够直接说我是去找他的？

    ——可是我竟然真的再也没有去找过他，他心里一定失落极了……

    刘甜每天这么想啊想啊，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一会儿觉得维恩要是真在乎她，就应该主动上门来找她，一会儿又觉得，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反而不是那个她喜欢的人了。

    她喜欢的不就是那个气质高冷淡漠、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吗？

    刘甜的心抵不住一腔爱慕，渐渐地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