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好老师和坏老师

    先是隔壁班的小伙伴打开门探头探脑的张望, 接着隔壁教室里的老师走出来诧异的询问情况……越来越多的人, 像看怪咖似的看着三班这群‘不听话’的学生。

    闻讯赶来的化学老师，第一时间让班长把同学们带进教室，但是，没人听他的。大家捧着书、低着头、眼神坚定、表情从容, 比平常的早读课还多了几分认真。

    老师没法子, 总不能一个一个的推回教室, 只好找苏兮商量。

    “你消停一会儿，快点进去, 张老师那边我帮你求情。”

    张老师, 就是一直铁青着脸，站在旁边对他们冷眼相待的班主任。

    苏兮听了化学老师的话, 头也没抬，微微侧了侧身，让老师那只枯瘦的右手从语文书上滑下去, 嘴里的诗词一直没有停下来。

    她知道, 在大家陆陆续续起身走出教室的那个瞬间, 这件事已经没有善了的可能。

    即使大家跟老师认错、写检讨, 即使学校法不责众, 即使她主动转学，那位并不大气的班主任，肯定会在将来的日子里加倍为难大家。

    “你…你现在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

    站在苏兮身边的易淮，看了眼心急如焚的化学老师，趁着大家都在翻书的空档, 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边羽每星期被罚站三次，也没见谁说要陪他罚站。”

    化学老师愕然，好像明白了什么，抿着嘴退到边上。

    平时不写作业、上课睡觉的学生被罚站，大家只会乐呵呵的看戏，因为他们知道，老师做的没错，是那人活该。

    与其说他们是为苏兮撑场子，不如说他们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将来不会成为下一个苏兮。

    不多久，年级组长，教导主任，副校长，校长……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校领导看见这种阵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所有学生骂了一顿。

    “胡闹，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校纪校规在你们眼里都是摆设吗？通通滚回去上课，下午放学前每人交五千字检讨，交不上来的明天喊家长！”

    穿着黑西装的校长，义愤填膺的指着所有人，等他的声音在楼道里扩散开以后，现场沉静下来，没有一个学生往教室走。

    一看这种情况，校长心里的火气差不多和班主任一个水平了，正当他要继续发火的时候，人群中传出一个女声。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

    少女的声音并不高亢，也不喧嚣，却像一针强心剂，注入到那些正在迟疑和后悔的同学心里，大家不约而同的张开嘴，加入到她的队伍中，异口同声的背诵那篇《师说》。

    他们啊，要的不多。

    一个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仅此而已。

    五十七个学生，执拗的站成两排，不顾老师的训斥，校长的威胁，像一颗颗挺立在沙漠里的白杨树，做着自己应当做的事。

    班主任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伴随着大家铿锵有力的朗读声，慢慢的白了下去。

    终于，下课铃姗姗来迟，背书声戛然而止，同学们整齐划一的转身，排着队往教室走，留下一堆合不拢下巴的老师。

    作为带头闹事的学生，苏兮坐下不久，又被叫了出去。校长看着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即使等他们这一届毕业，他也不会忘记这个女生和她那对能搞事的父母。

    “怎么又是你！”

    校长的惊呼脱口而出，在他身边的几个校领导也是同一种表情。

    是啊，为什么又是她！

    “校长，您为什么要说又？”

    苏兮双手贴着裤缝，以站军姿的状态看着校长，目光真挚…满脸都写着无辜二字。

    “我为什么说又，你心里不清楚吗？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你还想不想好好毕业了？”

    “如果您给我们班换个正常的班主任，我一定能好好的毕业。”

    校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副校长：嚯，好大的口气啊。

    教导主任：这女生脑子没病吧？

    化学老师：你、你…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会听。

    班主任：……

    苏兮一句话，炸得大家头发丝都快竖起来了。偏偏她还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点炸｜药。

    “我爸妈应该在来学校的路上，您有什么话，一会儿跟他们说，免得传出去了，别人说您欺负小孩子。”

    “还有，高三七班，一学期有三个女生不堪承受压力选择轻生，这背后的缘由不值得各位老师深思一下吗？”

    她从来都没跟别人说过自己是个好人，在必要的时候，她会拿起一切能保护自己的东西，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和物。

    今天的事闹得很大，学校不大可能善罢甘休，她本人是没什么所谓，反正已经做好了转学的心理准备，但是，其他同学不该替她受过。

    “你……”原本温文尔雅的校长，表情也逐渐狰狞了起来，恶狠狠的指着她的鼻子，半晌愤愤的甩了甩手问。

    “你父母还有多久到？”

    “我让他们第二节课上课前到学校，因为您一般不在第一节课接见学生家长。”

    “……”

    离的近的老师，依稀能看见校长透顶冉冉升起的袅袅青烟。

    “让他们快点，给他们打电话。”

    “好吧。那我呢？能回去上课了吗？”

    “能！”

    这个字，是校长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苏兮听完懂事的躹了一躬，说了声校长再见，头也不回的进教室。

    她进教室反手关上门，抱歉的看了眼站在讲台上的化学老师，捏着袖子回到座位。

    她刚坐下去，老师又开始了苦口婆心的唠叨，时不时还把板擦磕在讲桌上。

    “你们啊，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怎么还是这么冲动。有什么诉求和意见，可能跟我讲嘛，我去帮你们协调……”

    人群中，慢悠悠的举起了一只手，老师撇了眼欲言又止的苏兮，假装没看见她的动作，继续刚才的话说。

    “现在搞成这样像话吗？像话吗？你们想想，假如你是校长，看见一群学生站在……”

    被忽视的苏兮，不得已举起了左手，两只手举得老高，看起来像是在投降一样。

    化学老师被她气得肝疼，将板擦往面前的讲座上狠狠一敲，凶巴巴的吼道。

    “你到底想干嘛！”

    得到发言的机会后，苏兮把手缩回来，平静的问老师。

    “老师，您是想先参加我们的葬礼，还是想先看见我们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化学老师的反问中，苏兮刷的一下子站起来，双手自然垂在桌面上。

    “高三七班那三位自杀的学姐，真的只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吗？张老师来我们班才一周时间，她的一言一行带给我们的压力，至少是学习压力的十倍。”

    “我知道严师出高徒的道理，但我不觉得她那种随意践踏学生尊严的行为，可以称之为严格。”

    化学老师看着字字珠玑的她，十分后悔刚才给她讲话的机会，张老师不止是对这帮孩子这样，偶尔也会对几个年轻教师指手画脚，所以他最近都不在办公室久留，有事没事就往教室跑。

    “你…先坐下，咱们要讲的不是一件事。”

    看着想用板擦拍死自己的老师，苏兮瘪瘪嘴坐回去，心想，哪里不是一回事了？

    在她坐下后，边羽学着她的样子，将右手举过头顶，可怜的老师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累的挥了挥手。

    “有话就说，不用举手。”

    “老师，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们当班主任了？难道我们上学期表现的不好吗？”

    闻言，老师嘴角一抽，他用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推了推眼镜看着一脸天真的边羽。

    “作为咱们班的倒数第一，你没资格跟我提表现这个词。”

    边羽面上一怔，悻悻地把脑袋趴在桌上装死。

    不过，他没资格，但是其他人有啊。

    “老师，如果有机会的话，您还愿意继续当我们的班主任吗？”

    说话的是坐在讲台下的女生，个子和苏兮差不多，齐耳短发、微胖，笑起来时左边脸颊会出现一个小酒窝。因为姓戴，班里同学喜欢唤她阿呆或者呆呆，对此，她也总是笑着回应。

    这样一个乐观开朗的女孩子，因为无意间撞掉一本教课书，被班主任指着鼻子骂了五分钟，还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

    “……”对上呆呆认真的眼神，老师怔住了，他抬眼向别处看去，却发现每个学生都在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大家眼里又渴望又期待还有对他的尊敬和喜欢。

    “如…如果领导特意的话，我愿意继续给你们当班主任。”

    虽然他用了‘如果’造句，可大家都像是没听见这两个字似的，露出会心的微笑。

    苏兮看着有点紧张的老师，也勾起了唇角，化学老师对事不对人，即使她当初为了易淮在办公室跟他大吵一架，老师也从没针对过她。

    化学老师总喜欢摆出严肃脸来吓唬大家，动不动让边羽拿着书站在门口听课，经常占用大家的自习课，每天布置打量的课后作业。

    他这些霸道的行为，也导致了许多严重的后果。比如说：

    导致边羽上学期的化学成绩突飞猛进，第一次飘过及格线，导致三班的化学平均分位列全年级第一。

    即使每位老师都觉不可思议，但他本人还是不知足，寒假给大家布置很多作业，经常在班群上传自己整理的学习资料和试题，每周开一次直播给大家讲课……

    重点是，这一切，都是免费的。

    想到这，苏兮突然想明白，他为什么三十好几还单身了。

    天天想着怎么给学生补课的老师，哪有时间相亲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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