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希望之种

    帝俊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 他把河图洛书交给了伏羲。

    他将摆脱命运的权力交给了伏羲，将自己放于天道的掌心中。

    伏羲问帝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只有我们两个的话能做什么？”

    “我们能做的事多了，你难道一直都不疑惑这个世界的规则吗？”他抬手用妖力凝出一个小圆球， 而这枚妖力球越涨越大，最后分化为几层，出现了云雾、大地、山河……

    伏羲大惊道：“这是？！”

    “我怀疑我们所处的天地不过是一个世界，这么说有些奇怪， 但你知道我出生在太阳星吧？”

    帝俊和东皇太一原本是出生于太阳星的神鸟，稍微成熟一些后便飞往离太阳星最近的洪荒。

    但是帝俊清晰的记得在他们飞往洪荒的途中自己曾经看到过远方有许多闪耀的星星，但因为距离他们最近的便是洪荒， 而且东皇太一的伴生法宝也与此方混沌有关， 他们便下意识选择了这个地方。

    此后他也回到太阳星几次， 包括将扶桑神树移植到洪荒， 但每出去一次阻力就会比上次更大， 尤其是在他将扶桑神树搬回来后， 东皇太一竟然已经无法再飞出这个世界。

    那时的帝俊隐隐察觉到了不妙， 在他用河图洛书算出自己的命理后顿时懊悔无比，认为是自己耽搁了东皇太一。

    在河图洛书的帮助下帝俊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而只要飞出洪荒天道的限制就会减小， 他原本是可以跑的……但如果他走了， 谁会来代替他？

    答案是肯定的， 被留在洪荒无法出去的东皇太一会成为帝俊的替代品，属于妖皇的牺牲会降临在他弟弟身上， 帝俊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我总觉得，在洪荒的外面还有很多世界，又或者……只要我们能够找到一颗没有天道的星球，妖族就能够在上面繁|衍生息，不再受天道的操控！”

    伏羲被帝俊所描绘的宇宙所感染，忍不住心跳加速，他知道帝俊的猜测是正确的，在最初他们处理几个棘手的家伙时，有两个便是突破了洪荒的限制跑出去，现在想来那才算是真正的自由吧？

    哪怕可能会被未知的危险吞噬。

    帝俊和伏羲都不清楚天道为什么要一直管束他们，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计划出逃。

    帝俊将自己置身于天道的操控下，掩护伏羲进行调查和卜算，为了弥补将河图洛书交给伏羲后的战力损失帝俊开创出了周天星元作为代替，制成星元的材料是来自天外的奇石，在帝俊和伏羲共同的研究下拥有了不被天道操纵的特质。

    河图洛书甚至分出了一缕灵识在周天星元，一方面是充当周天星元的器灵辅助帝俊战斗，另一方面则是方便帝俊和伏羲联系。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没有娲的存在。

    被伏羲背叛之后天道非常生气（同时还有些难过），所以天道将所有的资源都给了娲，她变的非常强大，强大到可以扭转帝俊的计划。

    娲不明白伏羲为什么要背叛天道，于他们来说天道就是他们的母亲，如果所有的人都逆天而行不按照命理办事，这个世界就会没有规则，而一个没有规则的世界便不可能有未来。

    要是没有天道的均匀分配和协调，这些生灵就会疯狂繁|衍滥用资源，透支这个世界的生命力，到了最后大家都得死。

    能够跨越宇宙星河的强者又怎么可能会明白弱者的悲哀？

    她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阻止他们上面，曾经有多景仰伏羲，现在便有多憎恨他。

    她已经不再是不周山的小蛇娲了，她是娲皇，秩序的维护者。

    “娲，你还太年轻了，你不明白有的东西是无法控制的，自由、信仰……那些都是我们毕生追求的东西啊！”伏羲看着自己的妹妹，感受到了一种悲哀。

    娲讨厌他眼里的悲哀，那就像是在怜悯她一样，不由生气道：“你嘴里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不知道，你们都是自私的坏蛋，只考虑自己的未来，一点儿不在乎这个养育你们的世界！”

    伏羲无法告诉娲他们的计划，他无法告诉她帝俊一点儿都不自私，妖族的帝君只是想为了他的子民们去搏一个机会，哪怕要付出的代价是他的生命。

    但在娲看来帝俊不过是在利用哥哥，想要反抗天道的安排屠杀其他生灵称霸世界，如果他们成功世界也会因为遍地都是的妖族崩溃，所以她必须阻止他们！

    终于，在他们的不断推演之下，研究出了可以承载数百万生灵飞出这个世界的终极法宝，一个伪小世界，在帝俊和伏羲潜心制造法宝的时候，帝俊突然看到了金乌十子被巫族的大羿追杀的画面。

    娲在天道的指引下暗中布置，让巫族发现能够杀死金乌的秘宝，而巫族将秘宝融在了射日弓里，将它交给了大羿。

    帝俊看的目眦欲裂，神息不稳，险些没能控制好手里输出的法则，当时的东皇太一和其他大妖都被祖巫缠住，除非他放弃制造太光去营救十子，否则――“如果这次失败了，我们就真的没机会了，阿俊！”伏羲哀求他，他之所以哀求帝俊是因为害怕帝俊死去，要是这次失败了，无论如何也无法赶在巫妖大战之前做成功。

    天道这一招可谓是诛心。

    那么他们便真的没有机会了。

    帝俊没有说话，他疯狂的演算操控法则，眼中金芒越来越盛，伏羲尽力配合他，然而十子被屠杀的画面却还在继续，第一只、第二只、第三只……

    伏羲不敢想象帝俊的痛苦，因为他的眼里已经流出了血泪，那张从来都是容光焕发自信骄傲的面容，染上了惶恐和绝望。

    终于，天上的九个太阳都被大羿射落，而帝俊也终于支撑不住吐出了一口血，却是气急攻心，怒极成魔。

    “小风，”他流泪看着伏羲，这是帝俊第一次哭，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哭，“我之所以制作太光，就是想要带他们离开，可现在却眼睁睁看着我的儿子一个一个被屠戮，我不能再看小十死去了。”

    此时的伏羲也说不出孩子可以再生命更重要这种话，更何况父子情深又岂是这种话能够抵消的？

    “接下来的禁制哪怕没有我你也可以完成，”帝俊低下自己的头，朝伏羲深深鞠了一躬，“哪怕我注定要死，也请求你带着这份希望……活下去。”

    语毕，他展翅横飞，不顾伏羲绝望的呼喊。

    帝俊最终救下了小十，然而半成品的太光却不可能在决战之前完成了，他这一去抱着必死的决心。

    当伏羲远远看到战场上帝俊魂魄被撕裂时，这个男人也流下了眼泪，他这一生流过不少泪，几乎都是为了帝俊而流。

    可他却什么也做不到，他多么想像帝俊当初那样不顾一切去救他，但他做不到，为了完成帝俊的遗志。

    他身后的娲看着布满尸骸的荒凉战场沉默了，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她以为自己应该习惯了。

    当时娲使计让巫族发现秘宝，其实只是像以往一样遵从天道的命令，她不知道这件事会导致帝俊的计划直接失败，假使当时帝俊能撑到最后――那他也不是帝俊了。

    “你说的对，像那种拖家带口的家伙一点儿都不靠谱。”伏羲惨笑着越过娲皇朝远方走去，背影寥落孤寂。

    娲皇知道，在帝俊身死的那一刻，她的哥哥也随着他的知己去了，徒留在世间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她觉得脸上凉凉的，她知道那是什么。

    明明她已经完成了天道的任务，将帝俊这样自私独|裁的家伙清除，成功把哥哥引回正途……可她为什么没有像以往那样感到满足。

    天道甚至已经不准备让她牺牲了，天道觉得娲皇做的很好，之后再顺应天命创造出人族，便可以顺利飞升仙界替天道管理还活着的强者了。

    如果说帝俊自私，那么她又是什么呢？

    这些生灵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们注定要死，因为他们要为人族让路，此时此刻她迷惘困惑，然而却没有人愿意替她解疑。

    或者说高傲自信如娲皇，也不需要别人替她解惑。

    之前哥哥所说的那些东西……她似乎明白了。

    “伏羲，我是天道的圣徒，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维护天理，但我也不欠你们，”娲皇像个小女孩一样大声道：“帝俊确实失败了，未来也再也没有可能，但我还你们一个有可能的未来。”

    她释放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妖与巫，那些被波及的所有生灵都被她所引领。

    她将战场上飘荡的幽魂融合为一颗颗小小的星子，将星子们投入新的生命，她耗尽了自己的所有去创造了一个全新的种族，融合了妖族巫族血脉的新人类，哪怕需要很久很久去沉淀，但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可以孕育出一个希望。

    至此，娲皇的实力一落千丈，并且因为趁着天道放松戒备时违反了命令，惨遭雪藏，堂堂圣徒到最后竟然面临着衰弱死亡的结局。

    但娲皇并没有为自己的冲动后悔，在肉体逐渐衰弱的岁月里，她以另外一种角度去观察这个世界，她教导曾经自己看不上的蝼蚁各种各样的生存技巧，哪怕她没有见到伏羲，也知道他在做和她一样的事。

    终于有一天，娲皇走不动了，当年威风凛凛的女神已经变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妪，跌倒在种满了庄稼的田地里一动不动。

    圣徒强大的身体由天道给予，他们的魂魄在离开身体后便会烟消云散，再怎么转世的机会。

    但她却让那些死在战场的生灵有了转世机会。

    当她已经神志模糊到什么也看不清时，一个人走到了她的身边。

    “你长大了啊。”男人低叹道，将手放在了她的额心。

    等娲皇再次醒来后，她已经变成了伏羲。

    伏羲和她交换了身体，将不受天道掌控的健康身体留给了她，而自己则进入到了老妪躯体里承受烟消云散。

    伏羲在最后选择了牺牲自己，并不只是为了拯救妹妹，或许还因为一种残留的遗憾。

    他曾为了帝俊放弃了天道，让天道失望，也曾为了自己的自由将所有的责任都丢给妹妹，但最后帝俊死了，他梦熄灭了。

    他们这一代人都失败了，但娲还活着。

    所以希望的种子会继续传承下去，一代又一代，直到梦想达成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