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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黄昏恋人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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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雅接到娄昭的电话还有些惊讶, 不知道这孩子有什么事找自己。结果线路那边传出来的声音沉郁又略带沙哑:“那瓶子是仿的。”

    且不论丁季棠为什么知道这回事,又借娄昭的手机打来电话,他的口吻太过于笃定,这就叫她难得地提起好奇之心了。想了下还是问道:“为什么?”

    ——“因为真品在我手上。”

    俞雅有点惊讶,她的思绪在转瞬之间奔驰过很多曲曲绕绕,既在回想那件瓷器的品相, 又思索过科技微观痕迹鉴定的报告单, 凭她的经验确实是无论从哪都看不出什么破绽, 但这个人显然知道些不为人知的内-密, 因而颇为谨慎道:“你能确定真品只有一件?”

    “当时只留下一件。”对方沉默了一下, 这么说道。

    用词非常细致考究。“当时”也就是说他亲眼看到真品的时间?“留”这个字说明当时见到的其实并不止一件, 可他能确定现如今当世只有且只有他手中的那一件真品。

    俞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诉说, 然后听到线路那头缓缓道:“本来是一对,雍正时期的珐琅彩, 两个橄榄瓶上的山水画是左右相称的, 我曾令人拓画, 两幅完美衔接, 浑然一体,天-衣无缝。但是后来运送时操作不当……右瓷瓶损坏, 无法修复,我将碎瓷退了回去, 接收下来的只有左瓷瓶。因为觉得实在可惜,所以下了大力气寻找同样的瓷瓶想凑齐一对,未果。图示中的那件就是右瓷瓶, 我能肯定是仿的。”

    话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俞雅当然也明白了对方未尽的隐意。动过必留痕迹。真的已经碎了,就算能修复如初,也不可能通过精密仪器的检测。但能造得那么完美无缺,说明荣宴必定是在原件的基础上加以仿制,碎了的真品也是真品,而且对于造假来说,有真品碎瓷作为依据,还能造得更为精妙贴合。只不过以俞雅的认知,确实不明白为什么荣仿能连胎质、釉彩甚至是工艺、纹样等等都能造得如此完美无缺。

    想来,拥有这般高超绝伦的技艺,却固执地走在邪路上不肯回头,这也着实是件遗憾事。王宗霖他师父教出了个青出于蓝绝顶聪明的徒弟,可就是太聪明了,所以剑走偏锋无药可救。

    俞雅收到了瓷瓶上山水原本的拓画传真,连夜跑到拍卖行,取出瓷瓶比照着上面的釉彩纹路对了一圈,叹息,打电话让王宗霖来一趟。

    王宗霖匆匆赶至,听完她的叙述之后自己比对好久,脸上表情既喜又忧十分的复杂,一方面觉得果然印证了自己的直觉,这里头确实有着荣宴那渣滓的手脚,一方面才想到对于这事件后续该怎么处理更是头痛事。好半晌才干巴巴说:“云师……您怎么看?”

    俞雅瞥他一眼,心知肚明他心里还是有点疑虑。因为荣仿所以才会穷追不舍,但真事到临头了,还是在期盼一切都是自己多虑。毕竟品相如此完美的雍正时期珐琅彩瓷瓶,东西又是经了他手的,买主花的代价也可以说是天价了,现在无论选择哪种解决方式,都是错。

    “反正证据在这里了。”她平静道,“提供的人我能完全信任。如果你能说服自己这世上真有其他一模一样的一对山水瓶,那我同意保留意见。”否则,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仿品。

    荣仿为什么那么遭人恨?市面上如果流通一件荣仿,就意味着世上可能就有一件真品古董消失了。文物本身的价值与珍稀程度是主要,其次才是时间与历史附加在其上的价值。你要说荣仿工艺超绝它的艺术价值也很高自然不错,但谁都知道承认这点就代表助长了最恶劣的一种风气。对这种行为多少人痛心疾首,多少人怨声载道?所以荣仿人人喊打,荣宴此人在古物圈子里会声名狼藉。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会对荣仿耿耿于怀,总有人混淆真品与仿品的概念。毕竟确实有仿品因为年代,艺术性,以及作者的地位与历史,也取得了与真品一应甚至超越真品的价值。赝品多指廉价滥竽充数的事物,就这种层面上来说,荣仿真的不能定义为是赝品,既然真品已毁,荣仿又着实难被检测——甚至根本无法区别,如果不认为这是假货,那与真品也无二了。

    俞雅看到王宗霖的纠结,就明白这次的买主是哪类人了。倘若以王宗霖的性子,必定会将这玩意儿彻底砸碎了。但倘若买主不同意……那也无能为力,毕竟东西已经出手,他没有这个权利。

    “与买主好好沟通,不行的话也别勉强。既然抓出来这是荣仿,印证了心中所想……也别太计较了。”俞雅轻轻叹气。说来也是好笑,对荣宴此人一点办法也没有,竟然只能庆幸仿品也不是那么好制造,他得花上数年时间才能将仿品制造成功。

    王宗霖抓狂:“真想找到他,彻底废了他的手!叫他再给我使乱子!”

    俞雅一点同情都没有:“又不是没给你这个机会,你亲手放过了。”

    王宗霖满脸痛苦。

    该做的已经做了,至于烂摊子是不是变得更烂这种事也跟她无关。俞雅第二天就收拾东西回锦城了。这几日在努力收集资料四处询问,也挺折腾的,精神上的疲惫不是主因,反倒是觉得身体有点吃不消,饮食都不太有胃口了,看来平时还是得注意活动,顺便好好歇歇。

    跟娄昭询问一声昨日是怎么回事,也就明白了那通电话的由来。

    在俞雅看来,这真是一件极巧的事。正好逢着的这件瓷器是他知晓的,正好他看到了仿品的图片……没有比解了惑更叫人轻松的事了。当然,对于这种仿品到底是怎么制造出来的这种问题,她也没兴趣去了解。

    第二日亲自去隔壁向人道谢。

    戴星瞧见她很开心,这种喜悦几乎是由衷的,连眼睛放出的光都闪亮至极:“您回来啦!”

    俞雅被这种不同寻常的热情给怔了下,点了点头,上楼寻人。年轻人还颠颠地送上来,甚至颇为殷勤地帮忙推开书房的门。

    俞雅:“……”下棋品茶一向是在静室,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丁季棠的书房。

    与想象中一应厚重的书柜与家具,书桌后的人本来似乎在整理着什么资料,见到她时微微一愣,旋即就站了起来。

    “抱歉,打扰你了?”

    虽然俞雅也不喜欢繁文缛节虚腔作势,但戴星这不知该说是没有规矩,还是有恃无恐。有客人拜访,先去向他老板通报一声是很理所应当的事吧,他不。他直接把人带上楼——也太不把她当客人了……倘若他老板正在处理重要事务呢?还是说,他确信那不重要?

    “并无。”丁季棠摇摇头,从书桌后面走出来,请她在一侧明显是会客的椅子上坐下。

    俞雅眨了眨眼,没有坐,只是微微一笑:“我来向你道谢。”她轻轻道,“多亏了你拓印的画……否则也不能确定那就是荣仿。”

    丁季棠停顿了一下,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固执地伸手示意了一下椅子请她坐下。

    于是俞雅也就坐下了。

    “那没什么。”丁先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郁平静,连语气的起伏都很难辨别,说完略略一停,似乎在斟酌要怎么诉说,片刻后说道,“我……在整理一些东西。”

    他在注视了俞雅好一会儿之后,慢慢收回视线,转过身走到书桌边,拿起了方才整理的文件,递给了她。

    俞雅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顺从地接过并且打开了。然后她吃了一惊——很详尽的资料,从文物名称特征来历到实物图片一应齐全,几乎都是档案级别的记策了。重点是,这些器物的价值显然都极高,放到哪个博物馆都能成为镇馆之宝的那种高……

    她还挺感兴趣的,就前几页她便看到三件叫她都闻所未闻的稀世珍品,但她翻了几页就停了下来,抬起头,有些困惑:“这是你的收藏?”

    不太认为眼前这位先生是在与她分享自己的收藏,那么将这些资料交与她查看的理由是什么?

    丁季棠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大概是为了避免给人压迫感,所以与她之间维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他的身材高大挺拔,即使年老了,背势也没有佝偻的迹象。他一直注视着他,所以俞雅抬头就能看到他整张脸。时光无情,深邃冷硬的五官像融化的水墨般缺失了形状,皮肤增添了苍老与褶皱,想来他年轻时是个何等英气魅力的人物,但老去之后,也只能藉着气势与魄力撑起这副躯壳。

    “……是谢礼。”他这么缓缓而坚定地说道,“向您报恩的谢礼。”

    俞雅有一瞬间是懵的。每个字她都认得,但组合在一起就叫她很费解了。她捏着那资料茫然了片刻,随后慢慢地蹙起了眉:“什么意思?”

    丁季棠说:“我想将它们赠予您……”

    “等等!”俞雅多少年没作出打断别人话这样的冒失举动了,就算老哥哥们在她耳边烦躁多年她也能保持淡定的心态,听着二三十年不变的话语,但这会儿她真觉得一切都很荒谬,事实上她没跳起来已经是足够的涵养了,“我刚才没听清,这是什么的谢礼?以及——‘谢礼’?”

    “您……救过我两次。”丁季棠说了一句便停下来,看了她片刻,大概觉得这是很复杂的两个问题,一时想不到该怎么诉说,于是沉默一下后,走到茶几旁边另一把椅子边坐下了。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娄昭蹦蹦跳跳跑来叫俞雅回家吃午饭。

    结果看到蹲在门廊前的戴星。娃娃脸的年轻人嘴上叼了支烟在无聊地数蚂蚁玩——这种意外熟悉的姿态陡然叫她产生几分亲切感,俞朝辞无聊的时候也总喜欢这么玩。

    “是在下棋吗?”娄昭指指上头。盯着棋盘很容易忘记时间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说是去隔壁道个谢的,结果就一去不返了,都到午时饭点了也不见人,只好过来找。

    “不,在书房谈话。”戴星懒洋洋开口,掀起眼皮看了眼她,把烟在地上摁熄,然后随手扒拉开身边一丛葱兰,将烟蒂悄悄塞进去,拨好叶子遮住。

    将这一连串动作尽收眼底的娄昭满脑袋黑线,但听到他的话又觉得挺奇妙:“书房?哎呀,有什么严肃的话题?”

    戴星一本正经道:“嗯,挺严肃的。”他不笑的时候脸庞非常俊秀,但是懒散的姿态又叫他看上去又有些吊儿郎当,“反正我不敢去打扰……嗯,再等等吧。”虚拍一下身侧的空位。

    然后俞朝辞眼看着两个人都去了隔壁没回来,桌上拜访的饭菜都要凉了,一怒起身找过来叫人回去吃饭,看到两个人在屋檐下排排蹲。

    书房中,气氛确实有些凝重。

    俞雅一个劲儿地盯着丁季棠看,目不转睛,很是怀疑人生。

    头皮发麻,思维混乱,在听叙述的时候手臂上甚至有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地冒出来,也不是冷,就是觉得难以置信——她完全没想过自己曾对一个人产生过如此大的影响啊!

    中缅边界的小城,那时的死里逃生促成了后来纵横东南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暗势力无冕之王出现。南方贪官扎堆受贿成风的省市,彼时的幸运留存促成了后来他对这个国家的善意,甚至叫他在痛失继承人之后还会选择停留在这里等待终老。后来——后来又在这里,再次遇见她。有何等的幸运,竟然成为邻居。

    除了年少时被迫偷渡逃亡的命运,一生中最重大的转折都是源于她……俞雅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与丁季棠还会有这样的渊源!

    他可是丁季棠啊!

    “我这一生,能散的已经散了,能捐的也都捐了,留下来的……等我死后,那些就都给戴星。欠娄昭的,我也准备好了。只有这些东西,攒了三十多年……”丁季棠轻轻道,“全是想赠予您的。”

    俞雅坐在那里,因为太过震惊,说出的话语都带着干涩拖沓的语速:“所以呢?”

    说实在的,她既为这个人惊心动魄的人生历程感到惊叹,又觉得那些波澜壮阔的故事情节很是不同寻常,但原谅她,她从未意识到自己也曾介入到这段人生,也并未有任何的代入感,所以在清晰触摸到这个人发自内心的尊崇与感谢时,她甚至会因此而生出些微的愧疚之心:“抱歉,我并不觉得我该接受。”

    她很理智地说道:“或许我确实曾无意地帮助过你,但那并非是出于我的意愿,你能活下来全是你的幸运与努力,而不是由于我,所以这恩情原本就不成立。而且这些……你懂它们的价值的,就算我真帮过你两次,我也不认为我就能心安理得接受这些。”

    俞雅平复下心情,慢慢地笑了下:“丁先生,我能懂你多年来的执念……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再好好地思考一下——对它们是不是有更好的处置方法。”

    丁季棠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她,长久而平和地凝望着她,他的眼瞳依旧黑亮,深邃而漆黑,仿佛沉淀着很多时光的深海,然后是叹息一般的口吻:“不,它们就是属于您的。”

    俞雅在这样的眼神与坚定的语气中蓦地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叫她怔忪许久。

    然后她猛地从椅子站了起来,有些踌躇地走动了两步,眼神犹豫而惊疑,一时间思绪很是混乱,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站在这里,还是该马上调头离开这里……她直觉得自己会听到某些猝不及防的话语,甚至本能地觉得这是会改变自己生活状态的事物——或许应该马上就走的,但不知为何,就是有种力量将她的脚步钉在这个位置,无法动弹,无法挪移。

    丁季棠仍坐在那里,抬头安静地望着她,垂垂老矣,只有气度依然从容而深谧,他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坦然而沉稳,并不急切。

    见她并未离开,视线交汇,他眼中才慢慢浮现些许忐忑来。

    “如果——您知道我在收集它们的时候,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他轻轻道,停顿了一会儿,又艰难地将它道完,“那么,你就会明晓——除了您,没有谁有资格得到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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