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Chapter 64

    和罗北江的猜测恰恰相反，白天见过警察和侦探后，心情极度焦灼不安的赵主任在这个周末的夜晚并没有因此而失眠。

    忙了一整天的赵主任，在办公室看完手头的几个手术病例报告后，眼看着时间不早，独自一人跑到医院附近的小饭馆匆匆吃过晚饭。因为连日来的劳累，身体已经在透支的赵医生，重新回到办公室后，直接来到隔壁的休息室，和衣倒在长沙发上不久就昏昏沉沉进入了梦想。

    梦中，赵主任站在一栋摩天大厦的顶层，呆呆地注视着妻子潘云，穿着平日里她最喜欢的透明睡衣，扭动着性感的腰肢，微笑着向他一步步逼近。当看见潘云握在手中酒杯里的红酒变成了浓浓刺目的鲜血，顺着杯沿滴落在地时，赵主任双手交叉在眼前，开始疯狂地挥舞着胳膊，“不，你不要过来，……”

    眼看着自己从大厦垂直落下的身影，满头大汗的赵医生猛然睁开双眼，发现他还是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时，才慢慢松开因为惊恐和紧张而握紧的双手。

    为什么即便是在梦里，还是无法摆脱那个曾经深爱过，如今却让他感到无尽痛苦的女人？

    赵主任无力地抬起双手放在脸上，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呜咽。

    “赵主任，赵主任，你睡了吗？”

    张护士长熟悉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什么事？”赵主任立刻放下手，从沙发上坐起，对着门口高喊了一声。

    “罗侦探，何侦探来了，他们想和你说几句话。”

    “你们有完没完！”

    从桌上拿了几张纸巾匆匆擦了把脸，顺手将纸巾丢入桌边的小垃圾桶后，赵主任一脸不快地开门走到外间，对着此刻站在自己办公室里的三个人皱了皱眉头，最后将目光落在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的张护士长的脸上，“张护士长，你的工作是照顾好病人，做好医生的助手，不是当医院的导游！这个点你带什么侦探进来，…”

    “你自己有完没完！”看着原本性格挺爽快的张护士长被说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头低到了胸口，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早就对脾气暴躁的赵主任有不满的何一言，脑海里又飘过下午小段医生说的话，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把狠狠揪住赵主任胸口的衣领，“张护士长是欠你该你了，白天忙成狗，晚上还要加班加点关照你，你拿她当什么？”

    “别吵，这里是医院。”张护士长惊慌地抬起头，刚想上前阻止何一言，胳膊却被站在一旁的罗北江拉住。

    “让他说。”

    “整个医院，所有对你有意见的人都和你吵过，你应该比我们都清楚！只有张护士长对你毕恭毕敬，所以她就活该成你的出气筒，被你欺负？”

    “张护士长如果有什么委屈，或者对我有什么意见，我会找时间和她谈，和你无关！请你自重，放手，否则，”尽管听了何一言的“控诉”，内心浮起一丝说不出的歉疚，可并不想就这么屈服于对方“暴力行为”的赵主任双手懊恼地揪住何一言的手，使劲挣扎了两下。

    “否则什么？叫保安还是报警？”罗北江松开张护士长的胳膊，向前两步，目光严厉地盯向赵主任，“说到报警，有件事正好要通知你，扬正刚今天下午已经被正式拘捕。”

    “你说什么？”赵主任的头顿时转向罗北江，双眼里满是惊愕。

    罗北江没有理睬赵主任的提问，只是对着何一言使了一个眼色，无奈下，何一言悻悻然放开了揪住赵主任衣领的右手。

    “小杨被抓了，为什么？”听到通知的张护士长脸上的表情显然比赵主任还震撼，“不会和他家的命案有关吧？这，这也太离谱了，小杨根本不可能干出这样可怕的事。”

    无论张护士长这里知道些什么有关赵主任和妻子不和的消息，显然潘云和扬正刚有过一夜情的事她却完全不清楚。

    “关于扬正刚被捕的事，我们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罗北江的目光依旧紧紧地盯着赵主任。

    “到里面说吧，”面色苍白的赵主任沉默片刻，终于抬手指了指休息室，“张护士长，麻烦你回避一下可以吗？”

    “当然，赵主任你们谈，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尽管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和满心的忧虑，张护士长还是对着赵主任顺从地点了一下头。

    “真是个好女人，”何一言望着张护士长的离开的背影，由衷感叹的同时，歪着眼瞪着赵主任又嘟囔了一句，“可惜偏偏有人不珍惜！”

    “别废话，好女人通常不够味，是吸引不到像赵主任这样性格孤僻的人的。”

    罗北江在何一言的耳畔低语两声后，绕开还在发怔的赵主任，第一个大步跨进休息室，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进刚才赵主任睡觉的沙发内。

    “杨正刚真的因为他家的案子被警方抓了？”

    最后一个走进休息室的赵主任关紧门，坐到了罗北江的对面。

    罗北江轻轻点了下头。

    “你信吗？”

    “我信不信目前不重要，反正据说警方手里有比较铁的证据。”

    “如果真的不重要，你还来找我干什么？”赵主任的语气冷峻中带着一丝讥讽，“我又不是警察。”

    “我找你的原因，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难道你想让我帮你证明杨正刚无罪？”

    “你既不是侦探，也不是警察，一个外科主任医生怎么可能证明谁是凶手，谁不是？”

    “那你要和我谈的是什么？”

    “你妻子潘云，我刚刚在一个酒会见过。”

    “所以呢？”此刻情绪完全镇定下来的赵主任冷漠地望向罗北江。

    “我来是想从你口里证实两件事。”

    “你说。”

    “根据潘云的口述，她和扬正刚之间的事，…”

    “是她主动告诉我的。”显然已经猜到第一个问题的赵主任面无表情地打断了罗北江的提问，“第二件什么事？”

    “你和妻子之间，谁先提出了离婚？”

    “谁说我们要离婚了？”赵主任的眉头皱得更紧，“你到底是侦探，还是八卦新闻记者？别人家里的隐私对你很重要吗？”

    “隐私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但是凶杀案里是不是有人被陷害，对我来说很重要！”

    “所以你认为扬正刚是无辜的？”

    “这世上为了偷情，为了骗保险，为了各种奇葩理由，或者仅仅是心理有问题，杀了自己全家的人不是没有，杨正刚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此刻被拘押的杨正刚的情况：”

    曾经偷情行为的事实已经暴露，今天才得知真相的杨正刚的女友，对他深恶痛绝，恨不得他坐牢或去死，活该吗？

    杨正刚父母去年底买过一份高额人身保险，全家被杀，他自以为是最大的受益人，够不够蠢？

    凶杀当日偷偷回到父母家的杨正刚被女友看到，够不够丧？

    一个有大好前途，被所有人认为阳光青春的年轻人居然是个内心阴暗，无耻，冷血到杀死全家人的残忍的畜生，这个真相，对在你们医院一起共过事的医护人员，杨正刚所在学校的同学，到他挚爱的家人朋友来说，应该如同在你们中间扔了一个□□的威力一样大。

    “可如果说，我说的是如果，”罗北江加重了语气，“杨正刚其实是无辜的话，我想他现在想死的心都应该有了。”

    “就这些？”赵主任并不动容。

    “所以你们没打算离婚？”罗北江重新转回正题。

    “没有！够清楚了吗？”

    “清楚了。”罗北江淡淡笑了笑，

    “我听说，杨家案发当日你在医院这个房间过夜，没有出去过。”

    “没错，你还想从我嘴里证实什么，请一次说清！”

    “啊，突然想起一件事，我白天给你看过杨家死者脖子上的刀伤照，希望你以外科医生的眼光给个建议。”

    “这我记得。”

    “赵主任你当时肯定看出这是手术刀的刀伤，对吗？”

    “还是那句话，去问法医。”

    “我知道潘女士是美容手术医生，以你的眼光，她有一刀治人毙命的能力吗？”

    “你个混蛋！不许你诬赖她！”没有想到罗北江突然提出这样质问的赵主任先是一愣，随即从椅子里跳起，饿虎扑食般冲向罗北江，眼看着就要动手。

    “今晚的问题就这些。”望着被何一言一拳打倒在地的赵主任，罗北江从沙发上站起身。

    “赵主任你现在可以休息了。”

    “就这么算了？他什么都没说。”何一言紧跟上罗北江的步伐。

    “至少有一个答案我看得很清楚。”

    “什么？”

    “杨正刚是不是无辜，张护士长是不是有情，赵主任都看不到，他心里只有潘云。”

    “这算什么答案？”

    “如果运气好，顾警官很快给我想要的所有资料，也许案子明天，最迟后天就可以结束。”

    “啊？明后天？你不是……”

    坐进驾驶座的何一言“逗我！”两字还没有出口，罗北江却先喊了出来。

    “谁逗你？”何一言的头凑向罗北江正在看的手机，此刻正翻在关欣欣社交网的首页。

    “关姐又放新照片了？”

    “没有，她把之前那张给删除了。”

    “删了？为什么？”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原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