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齐久以往就是个睡眠质量很一般的人。

    昨天从邻市回来以后睡得不算踏实， 梦一个连着一个， 到临近天亮时分还是被一阵恶寒给弄醒的， 醒了以后手脚都冰凉。

    十月还没过完，但昨天那一场大雨过后城市显然已经开始入秋，早间温度也就十五六摄氏度。

    齐久没了睡意， 比以往提前一小时给八黄强制喂了食，再将还没睡醒的它往楼下赶。

    八黄虽然是狗，但显然也觉得天气变冷了， 每跑几步就往前一蹦蹦。

    “天黑早点儿回来。”齐久喊它。

    八黄只耳朵动了动，没多久就跑没影儿了。

    齐久看时间还早，不打算做那种提前到校的傻事儿，干脆到家楼下的早点店随便要了点儿东西。

    昨天在医院他要是态度强硬点儿， 实际上完全能逼问出林染在哪儿。可他并没有那么做， 即便心里窝着团火也还是选择了回家。

    因为他了解林染的脾性，知道林染不会毫无根据的耍性子。虽然被回避了是齐久没法理解的事实，但齐久更倾向于等林染主动找他说原因，而不是在那种情况下强行把人揪出来质问。

    只不过，齐久在这事儿上让步当然不等于就这么原谅了林染，就按林绮在微信里说的那样， 等把人骗回来了， 该挨的教训一样都不能少。

    “想啥呢，今天煮的面条不合胃啦？”早点店老板朝他搭话。

    这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大叔， 齐久搬进来这几个月基本都从他店里买的早点，一来二去也就互相眼熟了。

    “没。”齐久应了声。

    面放得有点儿坨了， 搅起来听着声音挺恶心的。

    “我们今天换了种面条，”也许是时间还早，店老板看着像是闲得慌，“这面条可是进口的，原产地是那什么…马来东亚！你尝尝是不是吃着特劲道？”

    齐久对着完全干水的面是真没有欲望，索性这会儿手机响了起来，他就干脆接通电话起身。

    “哎你不能浪费粮食…”店老板朝他背影嚎。

    齐久拿着手机往学校方向走，电话里头是另一个声音冲他嚎。

    “猜猜我是谁啊！”那头大喝一声。

    “陈申。”齐久顿时就觉着头疼。

    “我靠？你他妈还记得老子啊！”陈申继续高分贝讲话，“要不是光光看见你拿奖，咱他妈以为你死那儿了！”

    “前阵子忙没时间，”齐久把手机拿远点儿，“你他妈讲话小点儿声成吗，耳朵都给你震穿洞。”

    “哎操，你还能忙？”陈申毫无悔改地大声喊话，“你不知道深中多变态，咱们从八月份开始补课，一个月就放那么一天假！”

    “你们今儿放假？”齐久问。

    “没啊，有个傻逼压力太大，把教室窗帘给烧了，现在都跟那儿灭火呢！”陈申的声音里都透着愉悦。

    “牛逼。”齐久随便应了句。

    “你们那儿呢？本来还怕你在那儿无心向学，结果你还好，考出个一等奖来了！”陈申说。

    “这儿人…可能就我学校吧，高一和高三没区别，多个晚自习。”齐久说。

    “啧啧，那你他妈不是爽翻天儿？”陈申叹道。

    “找我有别的事儿吗，我这儿到学校了。”齐久换个手拿手机。

    “我去七舅爷，你现在贼冷漠知道吧？”陈申又开始瞎喊喊，“哥儿现在闲没事儿都不能联系你啦？”

    “正经的，我挂了啊。”齐久说。

    “诶别别别！有事儿有事儿——”陈申赶紧拦他，“你和男朋友分没分手？”

    “分你奶奶的手。”齐久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唉那就好那就好！”陈申一听就乐，“我跟你说，光光前阵子得了个好东西，留给你们俩用正合适……”

    “什么东西？”齐久问。

    “昨天给你寄过去了，回头记得谢谢哥儿啊！”陈申大声说。

    齐久原本以为，自个儿这隐约的头疼全是被陈申那大嗓门儿给轰的，可上了两三节早课以后，他开始觉着不大对劲儿。

    十月末的天气虽然已经开始转凉，但也远远没到坐在教室浑身发冷的地步。

    既然课室里阴冷，上自习的时候他就索性挪到了教室外边儿，找了个太阳能够晒到的地方站着。

    他就是那种一年到头都不生一次病的人，突然生起病都没能反应过来生的是什么病。

    上午

    第四节 下课铃打响的时候，九班学生背着书包鱼贯而出，脸上丝毫没有半分高三学生该有的紧张压迫感。

    孙宇磨蹭走在后头，穿和夏天没差的短袖短裤，胳膊下边儿还夹了个篮球。

    “哎久爷你咋还在呢，今天和六班打比赛呢。”孙宇过来就是拉他，“一会你上不上？你要上就赶紧的。”

    “打什么比赛？”齐久问。

    “什么比赛？大哥你是没来上学吗我操，我说怎么穿这么严实呢…上节课约球的时候你不也在吗！”孙宇大声说。

    齐久皱眉，他挺不理解今儿遇见的人怎么都喜欢拿大分贝讲话。

    而且他大致回忆了一下，原来上周他们说的“下回继续”就能算是约球。

    这届学生升上高三以后，王仁原本为了给学生们调整压根儿不存在的心态，硬是在体育课上想出丢手绢儿、踩气球一类的傻逼游戏，被学生集体抗议以后没办法才改成了自由活动。

    既然是自由活动，学生们当然爱怎么欢乐怎么来，三天两头就是自发的篮球足球排球比赛。

    齐久跟着孙宇从阴暗的楼道里走出去，看见室外篮球场边儿上的看台已经坐了整整两个班的学生。

    老实说，当太阳晒在身上的那一刻，齐久都觉得像是续命了。

    “你上不？”孙宇再问他一次。

    齐久没应声，目光往看台上扫了眼，伸手就把薄外套给脱了，往看台上的空位置一扔——

    两个班顿时就是一片儿欢呼尖叫。

    “牛批！”孙宇朝他竖拇指。

    ♂

    由于一节课时间紧凑，双方队员在预备铃打响前上了场，俩班都是主力五人替补四人。

    这比赛还没开始，后边儿看台就已经激动得跟进了球似的，瞎喊个没完儿。

    “咱们今天按国联的标准来，打四节，每节十分钟！”王仁夹着篮球大声喊话，勉强能盖住观众的音量。

    九班这边上的是孙宇齐久沈兴发韩永陈匀，都是九班平时偶尔一块儿打球的几个人，配合也就不难。

    对方一字排开分别是甲乙丙丁戊，其中两个齐久眼熟过，但都不记得名字。

    王仁作为裁判叼好哨子，将球给抛出去的那一刻孙宇抢先跳的球，一巴掌将球往韩永脚边扣过去。

    球打着旋摔地上又弹起，韩永接了球就赶紧往对方场带。

    齐久从另一边跟过去，韩永赶在六班小平头甲伸手断球前，单手将球抡给了齐久。

    齐久接了球就往篮下跑，对方防守很及时，不单截断了韩永的接应路线，还出了个壮实的高个儿乙死死地挡在齐久面前。

    九班这第一球的快攻，可不能轻易断在这儿。

    “久爷上啊正面刚他！”孙宇在球场的另一边儿高喊。

    齐久紧盯着高个儿乙，没半点儿犹豫地稳住球起跳，高个儿乙迅速高举双手跳起来要断——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球与篮筐之间，齐久却在这时迅速俯下身子，转身将球扔给了场边没人留意的陈匀。

    陈匀接过球的瞬间就给一手投了回去，篮球入筐，看台爆发出惊叫。

    九班人尤其兴奋，才刚进一球就已经全站了起来，不少人手里高举着手机录视频。

    第一节 开场顺利，九班五人按着这个节奏打快攻把第一节拿了下来。休息过后六班几个人像被刚那节球给激发了士气似的，换了个圆头高个儿上场。

    他跟刚才那高个儿乙就像两堵坚固的壁垒，九班好几次尝试继续打快攻，都在第一球和接应上给断得死死的。

    第二节 吹哨结束，孙宇招手把人都喊过来讨论战术。

    现在比分是十九比二十五，六班领先六分。

    齐久原本人就不大舒服，刚才活动这二十分钟虽不至于造成什么大异样，就是有脑袋和额周像套了个紧箍咒似的那感受。

    “哎操，要是林哥在就好了。”孙宇叹了句，“林哥专治他们这种肉盾打法。”

    “我们几个投三分都看缘分，下一节要突破他们的防守，只有跑位勤点…”韩永分析说，“猴哥是肯定要跑的，进球…”

    “进球久爷来。”孙宇嬉笑着比比齐久。

    “行。”齐久应了句。

    比赛到现在他跑得算勤，可愣是一滴汗没出。

    第三节 开始，九班放弃了继续打快攻，由孙宇带头破阵，其余人尽可能跑位接应。

    这种打法下九班虽然慢慢将比分追平，但彼此得分都不轻松，双方队员都有了些许疲态。

    第三节 剩下半分钟时间，场上比分是二十四比二十五，六班依然领先。

    齐久这会儿人被堵过不去，九班人喊得都快破音了，奈何六班高个儿乙够坚毅。

    在这种他没法儿脱身的时刻，沈兴发这人竟还爽快大方地将球朝他这边儿传——

    “**他妈傻不傻？”孙宇大喝着要过来接。

    可人圆头高个儿一手给他拦住了。

    齐久此刻不知道是不是脑壳儿疼坏了，恍惚像听不见场外观众的呐喊声，也听不见孙宇那催夺人命的咆哮似的。

    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竟然是“林染会怎么做”。

    林染打球爱用的招儿不多，但也可能是因为他活动得流畅，以至于看上去像轻易就能把球带入筐。

    齐久忍着头痛，往右跨了一步。

    高个儿迅速有了反应，身体往左拦他，齐久手指勉强只在球的边缘擦过。

    “均哥右边！”

    在六班有反应快的喊出这声之前，齐久已经以极快的速度从左边过去，一手摸过了刚才被擦到左边的球。

    “我操！”被喊做均哥的被骗了气急，赶紧掉头追齐久。

    齐久带球跑得飞快，像掀了阵风。

    看台上无论六班还是九班的都在欢呼，齐久专程拿余光扫了眼，确认许多人正举着手机对着他。

    林绮昨天给他出的傻点子是装病，可惜齐久演技相较林染实在不咋地，琢磨了一早上也没想出怎么个装法自然轰动而不失礼节。

    他原本想过打比赛会消耗体力，也许能稍微酝酿出那么点儿意思……

    没想到他身体状况很好，除了头疼，怎么看都是能为国家坚强工作六十年的栋梁。

    于是齐久只能一口气不停歇到了篮下，均哥紧随其后要阻止，可齐久已经先跃起来，一手将球给盖进了球筐里——

    轰然一声巨响，压着哨声还有全部的欢呼声。

    齐久倒了下去。

    ♂

    齐久以往没这样的经验，心里难把握度。

    他摔下去那瞬间实际有些儿心慌，怕这一下演技发挥太好，把围观群众吓得打120怎么办。

    所幸现场人都只是纯粹惊慌，在王仁指导下把齐久给带到了校医室。

    齐久睁眼的时候整个校医室全是九班的人，有王仁有罗春，还有校医。

    “发着高烧还打球，年轻人真不要命呐。”校医写好药单，到药柜那边儿抓药。

    “头一回见人烧倒的…”孙宇看着他，“你没事吧？”

    “没。”齐久坐起来。

    “来喝点水，你就是身体缺水才会烧昏过去知道吗。”罗春给他递了杯水。

    齐久突然都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不单骗了全村的人，还得等着看林染上不上钩。

    以后这傻逼事儿他都不干了。

    “现在放学了，中午回去好好休息，下午的课就请假吧。”罗春语调温和地说。

    齐久不惯她这么温柔的样子，直接在心底打了个颤。

    “孙宇陪他回去吧，免得一会半路又烧晕了。”王仁说。

    “行。”孙宇嬉笑起来，“那我下午也能请假吗，我上他家去看着。”

    “边儿去。”齐久咳了几声。

    “退烧药现在吃吧？”校医将剪好的胶囊摆桌上，“配冲剂一起服用。”

    “…我回去吃。”齐久皱眉。

    “哎也行…”校医将药全装进白色塑料袋里，“胶囊烧的时候才吃，不烧不用吃。可能吃过药会想睡觉，不过多睡会也有好处。”

    齐久付了钱，硬着头皮接过药。

    他虽说在发烧，但也没到非吃药不可的地步。长达十七年来，齐久都一直妄图通过喝水来治百病。

    事实证明，他也没病死。

    要不是孙宇十分尽职责地跟了他一路，齐久都特想找个垃圾箱给随意处置一下。

    兴许是昨晚没睡好，齐久到家以后觉得有点儿困。

    他把手机摸出来看了眼，级群里头果然有人开始水他生病的破事儿。

    几乎同时，他看见林绮给他发了条微信，只有“叮咚”二字。

    齐久一下子没把控住，笑了。

    多他妈幼稚啊齐久，你现在幼稚得，能和林染上同一所幼儿园了知道不。

    齐久把手机搁一边儿去，换过衣服以后换了床厚一点儿的被子。

    他原本想等林染回来，可意识实在混沌得很，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会有第二更w

    以前都是林染皮，今天让久爷也皮一把试试

    今天会给留评的天使发红包，祝大家中秋节快乐鸭w

    今日阅读理解：陈申吴光到底送的什么好东西？

    八黄：久爷在一个寒风凛冽的早晨提前把我赶出了家门，本狗讨厌久爷！（作势要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