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重逢（二）

    周末, 姜屿带江晨露到商场添了几件新衣服以及一些化妆品护肤品。

    胡祥祥打来电话：“小鱼干, 今晚来我家吃饭吗？带上你的小表妹啊, 我好几个同事单身呢。”

    姜屿一口回绝：“去你的, 我和我妹今晚回我爸妈那儿吃。”

    胡祥祥笑着八卦道：“我听敏钰说你见过梁岩了？”

    江晨露还在边上，姜屿不想让她知晓自己与梁岩的往事，于是就对着电话说：“老早就跟你讲过了，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胡祥祥笑说：“好好好，不提了，我的锅。对了，肖钧下个月回来H市出差, 敏钰说不定会请年假一道回来，到时候我们聚一聚呗？”

    肖钧多年守候，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在本科毕业前追到了叶敏钰。他们如今都在北京工作，已经同居快两年了。

    姜屿应下了。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进了甜品店。

    姜屿是那个小的身影, 而江晨露比她足足高了十公分。

    姜屿正嚼着芋圆, 江晨露倏然开口问道：“姐, 你前男友……”

    姜屿一个不妨，芋圆滑进喉咙里，止不住地呛起来：“咳咳咳……”

    江晨露抽纸巾给她，疑惑地说：“我就提了句前男友，你这么激动干啥。”

    姜屿接过纸巾攥在手里, 云淡风轻道：“没有啊, 我只是正好呛到了。”

    江晨露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 方继续问道：“姐，你前男友真的是W&L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

    姜屿顿时暗自吁了一口气，喝了点抹茶拿铁，说：“是啊，你有兴趣学小提琴？”

    江晨露笑道：“我只是挺好奇的，没想到你还有过艺术界的男朋友，而且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姜屿谆谆教诲：“因为你姐我本身就不差，你好好学习，考研读博，一定也会遇到特别厉害的人。”

    江晨露搅拌碗中的芋圆红豆，托腮说道：“我家哥哥也很厉害，小提琴钢琴都很厉害。”她提到的是一个韩国男爱豆，去年刚红起来的。

    江晨露遭遇校园暴力的源头，其实也与这位男星有一点关联。欺负她的三个女生，是同团另一个男爱豆的粉丝。混粉圈的孩子中不乏极端粉的存在，一言不合，就差点闹出人命来。

    姜屿从辅导员处了解到的情况是，那三个女生觉得江晨露喜欢的那个爱豆是个男版白莲花、到处捆绑别的艺人，而江晨露认为明明是那三个女生喜欢的爱豆捆绑她喜欢的爱豆。两方吵得很凶，三比一，三女生方自然而然地将江晨露压得死死的。

    姜屿柔声道：“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好好学习，争取早日变得更强大，强大到可以为你偶像做更多事情的喔。”

    江晨露头一扬，露出灿烂明媚的笑容：“当然呀！”

    **

    江晨露周一正式开始新学期的课程。

    晚上，姜屿加了个班，九点才到家。

    她一到家，江晨露就跑过来一脸兴奋地说：“姐，我跟你说，我们换了个班主任，超级帅的！”

    “哦？”姜屿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们这个新班主任怎么样？”

    江晨露饶有兴致地说起：“本硕博都是P大的，特别优秀特别厉害，擅长经济领域的案子，名字可大了！而且啊！据说还没有女朋友！”

    姜屿顺势问道：“你们原来的班主任为什么不继续带你们了？”

    江晨露答道：“怀孕了，请长假回家安胎，后面还有产假，所以辅导员就给我们就换了个班主任。”

    她想了想，蓦地粲然而笑：“姐，我发现你和我们班主任好像是同一年高考的啊，他P大，你T大，你们算起来应该是死对头啊，哈哈哈哈哈……”

    作为大陆TOP2的两所高校，P大与T大结下了经年的宿怨。这两所名校只隔了一条街，双方学生可以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日常互黑撕逼。当然，大多只是调侃罢了。

    姜屿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你姐我保送上的大学，没有参加过高考。”

    对于梁岩任教A大法律系这件事，姜屿是知道的。她还知道，他是去年七月进入的A大，直接就是法学院副教授职务。博士期间，他曾出现在中美富布赖特研究学者项目提名名单中。

    因缘巧合，他竟然成为了江晨露的班主任。若不是在梁岩这事儿上，姜屿的心早已死得透透的，她简直要相信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了。

    而缘分，偏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

    次日，姜屿换了个包包出门，到了公司后才发现忘记带钥匙了。她发微信问江晨露晚上有没有课，江晨露回道：【有的，八点五十五结束。】

    姜屿发了一个大哭的猫咪表情，打了一行字过去【我忘记带钥匙了。】

    江晨露回了张摸头的表情，并道：【那你下班后来学校找我吧。】

    姜屿：【我下班去看场电影好了，找个散场就跟你下课差不多时间的。】

    电影是八点四十五散场，姜屿走回公寓，正好九点钟。

    她站在家门口，等着江晨露同学回来。

    几分钟后，电梯门打开，江晨露一出来就喊道：“姐，梁老师住我们对门，你说巧不巧。”

    倚在门框的姜屿顿时一怔，紧接着，她就看到那男人迈着两条大长腿从电梯里出来。

    他穿着米色高领羊绒衫，外套一件平驳领卡其色大衣。

    英伦范搭配下，更衬肩膀宽阔、腰线细窄。

    他朝她点头致意，“姜小姐。”

    姜屿站正，回道：“梁先生。”

    话音一落，姜屿注意到江晨露朝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忙道：“我们是高中同学。”言罢，她欲盖弥彰地补充道：“但是不熟。”

    回到家后，姜屿将手提包随手搁在衣帽柜，往沙发上舒坦一躺。

    江晨露兴致勃勃地问道：“姐，你和我们梁老师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姜屿：“嗯？”

    江晨露十分敏锐，笑道：“当着人家面直接说不熟，这么失礼的行为暴露了你和他绝对不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绝对不寻常。”

    姜屿笑道：“能有什么寻常不寻常的，我转进他们班的时候已经保送了，他是班长，经常看我不顺眼，所以我们算是宿敌。后来他在P大，我在T大，就是敌上加敌了。”

    江晨露笑道：“那肯定是因为你不遵守纪律，才会惹到梁老师。梁老师最公正了，哪会故意看你不顺眼。”

    深夜，姜屿躺在床上，辗转反复，彻夜难眠。

    是她慌了手脚，言行失了礼数。

    真是昏了头。

    她明明可以告诉江晨露，她与梁岩是上次去A大见过面。

    重逢后第三次见面，就落了下风，实在一言难尽。

    不知为何，他竟然住在对门。

    姜屿不相信这是巧合。

    但是，梁岩似乎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了。

    除了巧合，姜屿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其他原因。

    为了她？

    绝无可能。

    分手时双方毫不拖泥带水，堪称好聚好散的典范。

    分手后断尽联络，堪称好前任的典范。

    恋爱中的日日夜夜，甜得回忆都能冒泡泡。

    但这些泡泡，终究被现实戳破，不堪一击。

    他们两个都足够得优秀，但这优秀，撑不起一个美好的未来。

    **

    梁岩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扣子，打开花洒，任喷飞的细急水柱肆意倾泻。

    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下滑。

    七年前，她整理好东西，从他们共同租住的公寓离开时的话，声声响在耳畔。

    她说：“不必送了，我爸就在下面，我没让他上来。”

    她说：“梁岩，我祝你今后万事顺遂。”

    她说：“梁岩，再见，以后不要联系了。”

    他站在门边，问她：“真的要这样吗？”

    她唇边带着讥讽的笑，抬眼看着他，坚决地说：“我不喜欢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他与她都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究竟是什么，但双方皆不忍打破。

    最后，只能将这段感情惨淡收场。

    哪怕是亲密如董宁宇，梁岩也只能在他问起时，风轻云淡地说一句“性情不合”。想必，她亦如是。

    她走得那天，一个二十四寸的黑色行李箱，带走了很多。

    他的欢喜冲动，他的柔情蜜意，似乎统统跟着她离开了。

    至此，到她出国留学，他们两个再也没有见过一面。

    刚分手那会儿，他躺在昔日二人同卧的大床上，夜半三更常常产生她还在身侧的错觉。小姑娘爱闹腾，老往他胳肢窝里钻。

    然而，终究是留不住。

    梦醒时分，枉空空。

    这些年，他不着痕迹地留心她的一切，默默地充当隐形的角色。

    她去美帝后，交往过两个男朋友。一个是金发碧眼的加拿大同学，另一个是温润儒雅的华裔小提琴手。

    而他，始终只有一个人。

    这辈子，恐怕就这样了。

    梁岩闭眼，仰起头，迎着花洒。

    源源不断的水流自他脸颊滑落，眼角湿润。

    剜心之痛。

    那个你喜欢的人，终于回来了。

    七年，她终于回来了。

    半小时后，梁岩披着浴巾走出浴室。

    手机上有莫晓彤发来的微信消息——【听说姜屿回国了？】

    **

    接下来一段日子，姜屿全身心投入新项目的研发中，优化文本分类与热点分析。

    尽管门对门，但她一个多礼拜没有再遇到梁岩。

    这日是周五，下班后小组用团建经费组织吃饭看电影。

    姜屿正在带的徒弟夏铭问她：“Karena，你在总部的时候加班多吗？”

    姜屿笑道：“比起国内肯定是轻松不少的。”

    夏铭笑着继续问：“总部福利是不是比我们这儿好得多？休息室更宽敞吧？还有下午茶，肯定也比我们的强多了是不是？”

    姜屿笑着说：“差不多啦，不过甜品什么的，确实还是那边更好吃。”

    同组的一个同事顺势问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