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关于对纪涩言是什么样的感情这个问题, 梁漪在去农贸市场买完菜以后, 就不再纠结犹豫也不再徘徊迷茫了。

    她前世今生还没有遇见关于自己的爱情，别人喜欢自己的这样的情况当然不算，但她看过别人的例子，而这些例子的结果都不太一样。

    有喜也有悲，有欢乐也有忧愁, 梁漪一度不知所措过, 不知道该如何给爱情定义, 也不知道当自己有了喜欢的人的时候, 会是怎样的心情。

    她藏着这样的心情在这个世界走过一天又一天, 而没想到的是, 在除夕这一天就迎来了答案。

    是怎样的心情呢？梁漪不太能形容出来。

    她只觉得冰冷的天气一点也不让人心生厌恶, 农贸市场的一些摊铺的味道也不会让她觉得难闻。

    下午到了家以后, 梁明齐就一直在厨房待着, 平时他一个人住的时候都吃得比较清淡，但是自己女儿回来了, 再加上逢年过节，他想做的丰盛一点，就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梁漪也没有闲着，但是会做饭的是原身而不是她, 好在梁漪的悟性不错，给梁明齐打下手没有问题, 一边做着手头的事情一边跟梁明齐有说有笑, 已经完全进入了原身的女儿身份。

    而纪涩言再怎么样也是客人, 梁明齐坚持着让纪涩言休息就好，梁漪还帮腔赞同了这个观点，反正纪涩言也不怎么会做饭，热牛奶的技术倒是不错。

    于是纪涩言一个人待在客房里，戴着耳机玩着手机，要是梁漪看见的话，定会大吃一惊：纪涩言玩的不是别的游戏，正是梁漪直播的刺激战场。

    并且根据淘汰的“20”这个数字来看，她玩得还很不错当初梁漪也有问过她玩不玩这个游戏，纪涩言的回答是：不玩。

    事实上她当时的确不玩，可这不代表她以前不玩，这游戏刚出来没多久，纪涩言就已经摸透了游戏的玩法，玩了两个赛季之后，她就没了兴趣，卸载了再也没下过。

    要不是因为现在太无聊了，她才不会重新下载回来这个游戏，而因为有几个赛季没玩，她的段位一点也不高，匹配到的路人的水平也不怎么样，纪涩言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全程半句话没讲就带着队友拿下了第一。

    她又开启了下一局，想要靠游戏来打发时间，但刚落了地，开了游戏里的房门，自己现在住的客房的门也同步打开了，纪涩言警戒地看向了门口，就看见梁漪系着围裙看着她。

    纪涩言迅速在一个房间里躲着，也摘下了自己的耳机，望着梁漪的眼睛：“忙完了？”

    “没有。”梁漪摇了摇头，她就在门口没进来，“我爸问你饿不饿，客厅里有吃的。”

    纪涩言摇了下头：“不饿。”

    她余光往手机上一瞥，就看见自己的游戏角色已经成了个发绿光的盒子，再次把目光看向门口的时候，梁漪已经没在了。

    纪涩言抿了抿唇，正准备重新再来一局的时候，梁漪又回来了，并且关上门进来了。

    梁漪手里拿了几颗包装可爱的糖果，她弯腰把糖果放在了纪涩言的面前，眉眼弯弯：“那你吃点糖？”

    纪涩言没有拒绝，依言撕开了糖果的袋子，往嘴里放了颗糖果，她一边嚼着一边问：“不用去帮叔叔的忙吗？”

    梁漪取下自己的围裙，顺势在床上躺了下来，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才回答：“我爸说我净帮倒忙，把我赶出来了。”

    纪涩言轻轻一笑：“懂了。”

    刚说完这两个字，门外就传来了梁明齐的声音：“漪漪，你人呢？”

    纪涩言看着梁漪的脸，挑了下眉：“你偷跑的？”

    梁漪不回答，只是扬了扬唇角，随后又快速系好围裙，打开门出去了，留下纪涩言一个人在房间里回味嘴里的糖果的甜味和心里的同步的甜滋滋的感觉。

    小县城的烟花爆竹的管制一点也不严格，梁漪她们还在吃年夜饭的时候，窗外的烟火声足以压制一切，梁漪根本听不清梁明齐在说着什么，而且由于放烟花的不止一家，这些烟火的频率无缝衔接，直到过了好久，这个世界才终于清静了一点。

    客厅里电视机播放的春节联欢晚会的主持人们的声音也终于清晰了些，梁漪的目光也很快就被节目里的嘉宾们给吸引了进去。

    桌上的饭菜还剩了不少，三个人吃十个菜着实有点多，梁明齐把该洗的碗洗了以后，接了个电话就出了门，说自己可能得半夜的时候才回来，让梁漪她们早点睡，不用守岁。

    本来人就少，现在又走了一个，留下梁漪跟纪涩言在客厅里坐着看春晚。

    窗外的烟火声又慢慢开始了，而且这家离得非常近，梁漪觉得有些吵，一点也没犹豫地转身且抬起手来......捂住了纪涩言的秀气的耳朵。

    纪涩言看着她的动作嘴角扬了扬，没有把她的手拉下来，而是任由她捂着，直到这一波烟火过去。

    世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梁漪缓缓放下自己的手，装模作样地感慨：“太吵了。”

    “嗯。”纪涩言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大了一点。

    两个人的相处莫名地有了丝不自在的感觉，梁漪不知道自己该跟纪涩言讲些什么才好，于是没再做些说些什么，拿过了自己的手机上网。

    她点开了微博，想起自己还没跟自己的粉丝们说新年快乐，当下就做出了发微博的决定，只是在这之前她还得自拍一下。

    梁漪打开了自拍软件，随后将自己的身体往旁边坐了一点，等到纪涩言没出现在自己的镜头里面，她才安心地自拍了两张，稍微修改了一下滤镜以后，就发了新年快乐的微博。

    她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自拍要把各种设定调到最大的梁漪了，在自拍这块上，她的进步也很大，不过更重要的是，她也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脸根本不需要开任何美颜，就算是手机自带的原生相机，拍出来的自己也很好看。

    这条微博刚发出去，评论就过了一百，梁漪挑选了两个人的评论回复了下，就刷新了自己的首页，这样一来又正好看见自己关注的一个博主在尖叫：啊啊啊白柏今天春晚也太帅了叭？！

    除了这个文案以外，还有两张关于白柏的动图，动图的背景一看就是今晚的春晚。

    梁漪后知后觉地抬眼看向电视机，这才发现现在在台上跟其他五个嘉宾一起唱着欢快喜庆歌曲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柏。

    她也后知后觉地心下一惊，看向了纪涩言在的方向，可惜她什么也没看见，因为纪涩言已经没在沙发上坐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客厅。

    梁漪立马放下手机，走到客房门前敲了敲：“在吗？”

    门很快就打开了，梁漪正欲开口却又马上闭了嘴，因为纪涩言正在打着电话，对着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我大姐说什么了？”

    “这是意外，我也没想过会遇到。”

    “好，我知道了。”

    “先就这样吧，晚点给你发消息。”

    纪涩言打电话的时候没有站在门口，而是到了客房的窗边看着外面，梁漪听着她严肃的语气有些担心，等到纪涩言挂了电话后，她才开口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纪涩言的眉头锁着，她将手机捏得很紧，“我可能初三就得回家一趟。”

    梁漪眼睛睁大了点：“刚刚是你家里打的电话吗？”

    “不是，是沈珩打的，他说我家里已经知道我在哪儿了，而且还让他转告给我，我明天必须回去。”

    梁漪轻轻地点了下头，又问：“那你回去之后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纪涩言看着她的眼睛，缓缓摇了摇脑袋，老实回答道：“我不知道，家里还有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梁漪还在挣扎着：“明天必须回去吗？”

    得到的回答非常肯定：“嗯。”

    梁漪说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具体是什么，但是她知道，“舍不得”的占比很重。

    纪涩言明天就得离开的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她一点准备都没有，直接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心里像是被扔进了一块一块的大大小小的石头，让她觉得异常的沉重，房间里的空气也有些让她难以呼吸，梁漪安抚了下自己的情绪，才又继续问道：“那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早上十点。”纪涩言没有想要瞒着梁漪的打算，对方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现在几点？”

    “晚上九点。”

    房间陷入了沉默，跟窗外又一次响起来的烟花的声音形成了强烈的反比。

    梁漪努力收拾了下自己的心情，对着梁漪露出一个笑容：“我先出去看下微博评论，刚刚发了新年快乐。”

    两人又坐回了客厅，春晚的节目已经成了一个小品，仿佛白柏没有来过似的。

    梁漪吸了吸自己有些发酸的鼻子，脑袋往沙发上靠着，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手机上收到的评论。

    纪涩言在沙发的另一角剥着橘子，她也不是想吃，纯粹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件事做，因为梁漪不理她了，因为她明天就得离开。

    橘子被她剥得很干净，纪涩言看着没有多少胃口，但是她还是往嘴里塞了一瓣，机械地咬了吞下，直到将这一个橘子吃完。

    纪涩言刚吃完一个橘子，就听见梁漪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想下去走走。”梁漪还补充了三个字，“一个人。”

    梁漪的心绪有些乱，她想一个人去楼下冷静冷静，而当她真的一个人下了楼的时候，又觉得格外的寒冷，这些风似乎都变幻成了一个一个刀片，拼命往人露出来的地方上削着。

    昨天来的时候梁漪就看见了，楼下十多米开外的位置有供人锻炼玩乐的地方。

    此刻这个地方已经有了五六个小孩子，他们的笑声一阵阵的，有着这个年龄专属的无忧无虑。

    梁漪的目的很明确，她看见有一个秋千还没人坐，直接到了这里，抓着两边的绳子，慢慢地坐了下去。

    空中的温度很低，梁漪抓住绳子的手也越来越凉，但她又将这些冷意忽略掉，专心地看着天空中绽放的烟花。

    旁边的小朋友正在玩着弹珠，他们又在哈哈大笑，对于梁漪这个陌生人的到来一点也不在意。

    梁漪的脖子抬得有些酸了，她低下头来，看着因为路灯而银白色的地面，轻轻叹口气。

    她也不是没有跟纪涩言分开过，之前明明就有长达好几天没有见过面没有联系过的时候，当时明明可以大方地接受啊，不是吗？

    那么为什么，现在因为纪涩言明天就要离开的消息而感到生气并且难过呢？

    生气的是，这个消息给她的缓冲时间根本不够，如果是后天或者再晚一点离开，那都没问题，明天早上未免也太快了点。

    难过的是还是这件事的本质，纪涩言要跟她分开就值得让梁漪非常难过了，她要如何去适应她最依赖最信任的纪涩言不在的日子呢？

    可能吹会儿风就会冷静一点了，也不会将自己的怒气迁到纪涩言的身上。

    在楼下待了可能有半小时左右，旁边的小朋友们都离开了，梁漪才消化掉了纪涩言明天离开的消息，她从秋千上下来，离开了这里。

    走到楼下的这十几步里，梁漪又在思考一会儿对着纪涩言该做出怎样的表情，但是哪里等得到“一会儿”，她还没上楼，就在楼下看见了站在这里的纪涩言。

    因为她的注意力都在其他事情上面，也没往这边看，自然也没看见纪涩言从她下楼了就一直在这里等待着。

    梁漪刚做好的心理准备，在见到纪涩言的那一刻全部瓦解，好在楼道里的灯光不足以将她泛红的眼眶给表现出来，梁漪尽量表现出往日的模样，她平静地道：“上楼吧。”

    她说完自己先抬脚往楼上走，纪涩言跟在她身后。

    梁漪边走边问：“那你一会儿收拾东西吗？还有你怎么回去啊？家里的车子来接吗？我可以送你吗？”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纪涩言都一一回答了。

    “睡前收拾。”

    “他们来接我。”

    “不可以。”

    梁漪听着最后的问题的回答停下了脚步，刚好已经站在门口了，梁漪呼出一口气，拿出钥匙开门，背对着纪涩言道：“那好吧。”

    门开了，梁漪看着纪涩言，挤出了一个笑容：“那我先去洗漱了，今天有些累了，早点睡。”

    “好。”

    春晚还在继续，梁漪一点想要看的心思都没有，她洗漱以后在客房门口通知了一声，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好了。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浴缸，纪涩言明天就离开的消息像是热水器，正在慢慢地往她身上注入水，没有多久，她这个浴缸被水装满且溢了出来，可是热水器觉得还不够，还在继续。

    过了一会儿，梁漪听见了浴室门再次关上的声音，她知道这是纪涩言已经洗漱结束的意思，卧室的门缝外本来还有着客厅的灯光，随着外面纪涩言关灯的动作，也瞬间消失不见。

    梁漪屏着呼吸，又听见隔壁客房门关上的动静，纪涩言已经回到了客房，准备收拾东西或者准备休息了。

    梁漪缓缓闭上眼睛，想要早点进入睡眠，这样一来就不会满心满眼都是纪涩言明天跟她分开这件事了，可是现在时间对于梁漪而言，有些早，现在也才晚上十点过而已，梁漪的睡眠时间并不是现在。

    尽管因为昨晚没睡好，她的眼睛在白天的时候一度想要罢工，可是在此刻却又非常的兴奋，一直想要睁着不闭上。

    梁漪抬起手来捂着自己的眼睛，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眼里却自己慢慢流出了眼泪，她的手根本拦不住，这些眼泪顺着她的手流了下来，湿了梁漪的头发和枕头。

    哭得差不多了，梁漪才摸着黑，从床头柜扯了几张纸擦了擦眼泪，也缓缓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等着自己刚刚的猛烈且隐忍的情绪散去。

    她握着卫生纸，挣扎了一番，还是穿上了鞋，开门，走到纪涩言的门前站定。

    她的走路的动作很轻，生怕被人听见似的。

    梁漪站在纪涩言的门口，她低头看着门缝里同样的黑暗，又犹豫了几秒，就要转身重新回到自己的卧室。

    但就在这时候，客房的门却打开了，梁漪紧张地抿着唇，也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她不知道纪涩言想要做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想被纪涩言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此时的光线根本没有，完全是黑夜的状态，梁漪又正打算蹑手蹑脚地离开的时候，窗外却传来“砰”的一声：又有人在放烟花。

    烟花绚烂，将整个芩县都可以照得清楚似的。

    在门口面对面站着的两人根本无处可逃，即使对方的神情看得不够真切不够清楚，可这也足够了。

    梁漪的双手垂在两侧，她紧紧地揪着自己的睡衣，在烟火休息的短暂的时间里，假装镇定地说道：“我就是来看看你收拾好没有。”

    刚说完，又是“砰”的一声，梁漪有些恍惚，不知道纪涩言到底听见了没有，但她还是坚持了下去，又对着纪涩言道：“那我回去了。”

    她话音一落，任何动作都来不及做，手腕就被纪涩言给稳稳地抓在了手里。

    梁漪的睡衣很薄，这样一来，纪涩言掌心的温度也都没有一点阻碍地被她感受到了。

    很凉。

    这让梁漪心头一惊，还好外面的这波烟火终于过去了，也方便她开口：“你怎么这么冷？”

    又回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

    纪涩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反问了起来：“我可以跟你睡一起吗？”她说，“我认床。”

    “……”

    等到跟纪涩言躺在了客房的时候，梁漪感觉自己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可事实就是，她已经跟纪涩言盖着同一床被子了，跟之前睡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

    那时候她们虽然睡在了一起，但是盖着各自的被子。

    思考了一会儿，梁漪主动找着话说：“我爸应该是出去打麻将了。”

    “嗯。”

    “我妈以前跟他离婚的时候就一边嫌弃他没本事一边嫌弃他还打牌，其实我爸打牌都是打着玩玩而已。”

    “你会吗？”

    “什么？”梁漪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会不会打牌？”

    “不会。”

    “那你会什么？”

    “会打游戏。”

    “我也会。”

    两人的对话一点营养也没有，梁漪稍微侧了测身背对着纪涩言，她暗自叹了口气，她说：“还是睡吧。”

    纪涩言没有像平时那样应声，而是继续着刚刚的话题：“吃鸡手游我玩，但玩得很早，你之后要是想玩游戏了，给我发消息。”她顿了下，“如果我当时可以玩的话。”

    梁漪闭上眼：“嗯。”

    “端游我也有账号，你要是需要的话也可以给我发消息，或者我今天就把账号发你好了。”

    梁漪又轻声回了一个音节：“嗯。”

    纪涩言不再说些什么，房间又安静了，她偏了偏头，看着梁漪睡觉的方向，然后动了动自己的手，直到再一次摸到梁漪的手腕。

    她不再犹豫，将自己的手掌往下，像白天一样，牵住了梁漪的手。

    梁漪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点动作一点回应都没有，任由纪涩言这样拉着她的左手。

    时间一点点地走动，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梁漪才张嘴道：“纪涩言，你之后、之后一定要……”

    她说到这里，语气已然有些不对劲了，成了十足的哭腔。

    纪涩言有点担心，但她还没来得及有任何的动作，梁漪已经转身撞进她怀里。

    梁漪的右手抱着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肩头，眼泪一滴滴地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纪涩言心疼不已，她抬起手来抹着梁漪脸上的眼泪，柔着声音：“你别哭，我一定会想你的。”

    梁漪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又抓住她的手，同时也抬起头来看着她，补充完自己刚刚的话：“回来。”

    “你一定要回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