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傅西故已经在门外站了很久, 从灯亮到隐隐绰绰的电视声音, 再到现在, 他知道她没有睡，就在客厅。

    他很想敲门，但他更清楚, 如今她不愿意看到他。

    可……

    到底没忍住，沉默站立良久, 他还是开口了。

    “欢欢。”

    自是没有回应。

    “欢欢, 我……”

    视线里, 门缝中泄出的灯暗了。

    剩下的话一下堵在喉咙口，傅西故无奈。

    “我知道你还在, ”他低低说着，“我想告诉你，我会重新追你，追多久都没关系。黎欢, 我是认真的。”

    但里面始终没有回应。

    他无声叹气：“欢欢，早点休息，我走了。”

    顿了顿，他转身离开。

    门口已没有声音。

    黎欢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

    许久, 她面无表情起身回卧室。

    她只打开了一盏床头落地灯, 晕暖灯光下，有些情绪似乎开始了蠢蠢欲动。

    黎欢试图压下, 余光却瞥见了一旁的床头柜。

    她盯着看了许久，到底还是起身打开了抽屉, 抽屉里，那本英文书始终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里面，是她深藏心底四年的少女心事。

    青春萌动时，她喜欢上了那个声名狼藉的男人。

    黎欢伸手。

    然而，就在手指即将碰到书时，手指蜷起，她硬生生收了回来。

    抽屉关上，灯也关上，她重新躺下闭上了眼。

    黎家别墅。

    路韵茵刚刚和丈夫通完电话，想着佣人说的思思今天回来时有点魂不守舍，想了想，她倒了杯牛奶去看她。

    到了门口，她发现门没有关严。

    她无奈地笑，她的思思啊总是这么迷糊，宠溺地摇头，她伸手准备推门。

    “你确定黎欢出院了？”

    突然的一句话，硬生生将她的动作制止。

    路韵茵笑容敛住。

    ……欢欢住院？

    黎思思并没有察觉到门口有人，随意翻剧本的动作顿住，她抓着手机急急问，只想要一个确定答案：“你亲眼看到的？！”

    对面经纪人叹气：“都出那样的事了，我能不替你看着点？放心吧，确定出院了，说是没事。”

    “哦。”黎思思撇撇嘴。

    经纪人恨铁不成钢，这一次多多少少真的是气到了：“你要打压黎欢我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可思思，这次你也太大胆了些！片场那么多双眼睛，你干什么不好非要故意推她下水？你到底怎么想的？！万一被人传出去，你怎么看！”

    黎思思一张脸顿时沉了下去。

    “谁说我故意推她了？！”她咬唇，怒，“是她自己没站稳啊！再说了，按照剧本，本来就要推她下水的，我那是在拍戏！谁让黎欢……”

    “啪——”

    清脆的一声倏地将她的话打断。

    黎思思一怔，意识到什么，她连忙转身跑到门口。

    四目相对。

    黎思思一惊，二话不说挂了电话，难得心虚：“妈……”

    路韵茵猛地抓住了她的手，难得失态地逼问：“你刚刚说什么？你……你推欢欢下水？欢欢住院了？她在哪家医院啊？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

    只几秒，她眼眶已泛红，胸膛跟着起伏，眼中尽是不敢置信。

    黎思思心头一跳。

    “妈……”她连忙放软了声音哄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今天我和姐本来就有场落水戏，我是按照剧本推她下水的，只是……只是……”

    咬着唇，她犹犹豫豫。

    路韵音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只是什么？！”

    黎思思眼睛一下就红了。

    “只是没想到姐拍戏之前被人影响了心情，她没站稳，导演不放心，这才让姐去医院检查一下的。”她望着路韵音，半撅着嘴，委屈又楚楚可怜，“不是我让姐不开心啊……”

    路韵茵脑子乱了，无意识的，她攥着黎思思手的力道紧了紧：“你说欢欢被人影响了心情不开心？被谁？怎么回事？欢欢……”

    黎思思欲言又止。

    “你说啊！”

    黎思思唇瓣咬了又咬。

    “我也不知道，”她低低地道，一脸懊恼，“我只知道中午休息的时候她见了个人，回来就不怎么对劲的样子，还……还凶我……”

    “我不告诉你，就是知道你会担心着急，妈，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抢在路韵音面前，她又急急道，“妈，你别担心了，好不好，不然……不然我多难过呀。”

    说着，她眼泪落下。

    路韵音瞧见，顿时心疼了又疼：“妈怎么会怪你呢？我只是……”她想了又想，“欢欢出院了是不是？我……我现在去就去看她。”

    她说着就要走。

    “妈！”黎思思眼皮一跳，急急拦住她，“现在这么晚了，姐肯定睡了呀，太晚了，别打扰她了，明天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看她，好吗？”

    说话间她又难过地看向路韵音，小脸上写满了后悔自责等等情绪：“虽然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姐是不是因为其他人的事所以迁怒我，她……她不理我了，妈，明天我就去道歉，不管怎么样，总归是我的错。就是姐……”

    她的眼泪如同掉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怎么看怎么可怜委屈。

    路韵音当即心软得跟什么似的，她连忙搂住黎思思安慰：“思思乖，不哭啊，妈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欢欢她……她应该也不会怪你，姐妹之间说清楚就好，她一向疼你这个妹妹，乖，别自责了。”

    黎思思摇头，眼泪汪汪：“妈你不知道，我……我今天有多难过自责，要是姐明天不原谅我，我……我该怎么办？”

    “她会原谅你的，”路韵茵心疼地擦掉她的眼泪，“欢欢那么善良，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眼睛都要肿了，早点睡，不准再想了。”

    黎思思刚想点头，余光忽的瞥见什么，顿时脸色一变。

    “妈！你被玻璃渣划到了！”

    路韵音顺着她的视线低头。

    “没事，我……”

    “怎么能没事呢！”黎思思急急扶她进卧室在沙发上坐下，“妈你等着，我去拿医药箱给你清理一下，顺便把门口的碎玻璃扫了。”

    路韵音想阻止：“思思……”

    “妈！我心疼你啊。”黎思思撅嘴，又胡乱抹掉眼泪，“听话。”

    没等路韵音说话，她说着急急跑了出去。

    路韵音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微暖，然而想到黎欢，她又觉得万千情绪难以形容。

    欢欢……

    她忍不住叹气，心情更是说不出的复杂。

    黎思思很快拿着医药箱回来。

    她抬起路韵音的脚放在自己腿上，一边准备清理，一边柔声哄着：“妈，忍着点哦，不疼的，万一要是疼呢，我就帮你吹吹。”

    路韵音听着，失笑：“不疼，有思思这么心疼妈妈，妈妈怎么会疼呢。”

    黎思思朝她撒娇：“妈，我会一直一直疼你的，你也要疼我，好不好？我永远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对不对？”

    路韵音刚要点头，脑中忽的闪过黎欢清冷的眼神。

    她怔住。

    “妈……”黎思思撅噘嘴。

    路韵音回神。

    “当然，”她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哄道，“你是我最疼爱的思思啊，妈妈当然会一直一直疼着你。”

    黎思思开心，嘴角微翘，顺势说道：“那……今晚我们一起睡好不好？反正爸不在家呢，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一起睡啦，就像小时候一样，你哄着我睡，好吗？”

    看着她的脸，路韵音忽然想起她刚出生时的模样。

    “好……”心中柔软，她点头应下。

    “妈你真好！我爱你！”黎思思开心得不得了。

    路韵音也温温柔柔地笑。

    是夜，母女俩睡在一个被窝，黎思思嘴甜，哄得路韵音一下忘了黎欢住院的事。

    两人聊了很久很久，温馨笼罩。

    而城市另一边的黎欢则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一直到后半夜，黎欢才勉强睡着，但在生物钟的影响下，她又醒得很早。

    也就是在这头昏脑涨间，她看到家里多了人——

    路韵茵在餐桌上忙碌，黎思思则挽着她的手撒娇，两人唇角皆噙着笑意，怎么看怎么一副令人羡慕的画面。

    “欢欢？”冷不丁回头看到站在那的黎欢，路韵音一脸惊喜，连忙快步走到她身边，柔声问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黎欢没有作声，而是看向了一旁的黎思思。

    黎思思不安又委屈地望着她：“姐……”

    那眼神……

    仿佛她是恶人欺负了她一般。

    见状，黎欢勾了勾唇。

    路韵音握住黎欢的手，柔声解释：“思思担心你，这粥还是思思一早起来一块儿熬的呢，现在不烫，温度正好，我们一起坐下吃早饭，好不好？”

    她说着就要拉黎欢去椅子上坐下。

    没曾想……

    手被抽出。

    路韵音怔住。

    “欢欢……”

    黎欢抽出了自己的手，看着路韵音：“不好。”

    路韵音脸色稍稍白了白：“欢欢……”

    黎欢只当没看见。

    自顾自地走到饮水机那给自己倒了杯水，她不疾不徐走到沙发前坐下，瞥了眼站立难安的黎思思，她弯了弯唇，淡淡地笑：“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只淡淡的一句，黎思思脑中几乎是第一时间冒出了一股强烈的感觉，那前几天一样——

    黎欢……变了。

    莫名的，她心慌。

    偏偏黎欢那双眼睛还一直看着自己，看着似乎还染着笑，但越是如此，越让她觉得……不安。

    “妈……”她转头看向路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