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8)
也没什么能耐人,真正能令镇武侯唐雄高看一眼的,也就只有韩瑾瑜。他还特地叮嘱家中子弟,多与韩瑾瑜交好。
同一时候,萧昭仪为陛下斟茶磨墨,似是不经意道,“镇武侯与韩大人关系还真是好啊,连韩大人妹妹的婚事也愿意帮忙。”
皇帝还在为自己朝令夕改的事觉得有点丢脸,但听到爱妃的话,还是很耐心地解释道,“镇武侯和韩爱卿也算有点姻亲关系。”
作为皇帝,每天日理万机,处理那么多国事,对勋贵朝臣之间的姻亲也没那么清楚,也就韩瑾瑜也是他爱重的良臣,镇武侯又手执兵权,皇帝也才会记在心上。
“朕记得好像韩爱卿夫人的娘家胞弟,娶的就是镇武侯的孙女。”
“不知是哪家这么好的福气,既有韩大人这样的好女婿,又娶得了镇武侯的孙女。”萧昭仪笑靥如花,半点也看不出恨之入骨咬牙切齿来。
“这……”皇帝一想,还真没什么印象。
“是陈家。”好不容易能想起来,还得多亏,镇武侯唐雄那个老流氓没少在他面前让陛下给他孙女婿陈徽加封升官。他疼的如珠如宝的孙女本就是低嫁了,要是陈徽再不升官,他孙女连个诰命都没有,更亏了。
镇武侯一家四代忠君报国,征战沙场,皇帝也不好不给他这个面子。
陈父也是有镇武侯提携亲家,升任京官,有什么功绩,皇帝还真说不上来。
皇帝心里想想也就算了,当给韩爱卿和镇武侯府个面子就是了。
皇帝也不好跟爱妃明说,干脆忽略陈家这个话题。
萧昭仪也没有就着陈家说下去,笑道,“听陛下说的,韩大人和镇武侯也是亲戚,都是自家人,也不奇怪会帮忙。”
皇帝刚想点头,却顿了顿。
他倚靠的武将勋贵和赏识的年轻臣子亲如一家人,这怎么听起来不那么舒服呢。
萧昭仪微微笑了笑,
她也没指望过一桩赐婚就能难倒韩瑾瑜,如果婚事成了,那正好羞辱韩瑾瑜,没能成也正好,韩瑾瑜不是简在帝心,镇武侯府不是手握重权么,不知失了陛下的信任会如何?
萧函在国子监读书暂时还接触不到这些事,但有主线信息在,也知晓韩文琦的婚事,仅仅是个开始。
两月后,萧昭仪晋封为妃。
五年前入宫还只是一小小宫女,现在无功无子就晋升为妃。
不可谓不是传奇了。
本朝后妃品级晋升森严,所以为着封妃的事,皇帝也和前朝扯皮了好一段时间,足见对萧妃的厚爱。
后宫子嗣单薄,高位妃嫔就那么几个,正二品妃位也仅次于中宫皇后。
这也是为什么见皇帝坚持,也没几个御史言官为了清名直谏,不然得不偿失的让萧妃记恨上怎么办?
只能自我安慰,贤明君主都还有一两个宠妃呢,他们也不能太过苛刻不是么。
“听说萧妃也就一个弟弟,尚且年幼,其他也没什么亲人了,也不急着担心外戚做乱。”
下朝后,一交好的同僚与韩瑾瑜随口聊起,文人清流出身,对这些比较忌讳。
韩瑾瑜为人谨慎,皇帝为封萧妃的事在朝堂上的一个小博弈,他也没参与,尤其是在不知道萧昭仪是敌是友的情形下。
那次事后,他被陛下召入宫,也碰到过萧昭仪两三回,萧昭仪还为赐婚的事向他致歉,说不知晓安国公世子为人差点害了韩大人的妹妹,心中实在有愧。
众目睽睽之下,韩瑾瑜也不敢受她这份礼。
但他暗中却还是有派人查萧昭仪,这位陛下的宠妃总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可惜萧昭仪虽入宫没几年,但因为颇得圣宠,在宫中多有依附的人,韩瑾瑜的能力多是在朝堂上,对后宫力有未逮,没能查到什么,更不知晓萧昭仪的意图。
旁人的话倒是提醒了他,韩瑾瑜只查到萧妃是经江南采选宫女入宫的,没什么亲人在世,但还有一个亲弟弟在京城啊。
萧妃的这位弟弟进国子监也有三个月了,倒不见有什么纨绔习气,哪怕过去有些狐朋狗友,现在只一心读书。国子监一些原本因为裙带关系进来而对他有所偏见的博士直讲态度转好,比如上次还不齿于陛下为塞人进国子监的好友,又几次夸起,还有为他授课的荀夫子都有意收他为学生。
韩瑾瑜看着手下人收集来的资料,暗暗点了点头。
对于品性才华俱佳的后辈,韩瑾瑜还是很赏识的。
萧函还不知自己被主角盯上了,有个封妃的姐姐后,周围人更敬她,也更远她一些了。
萧嘉树要是因为受了欺负,回头萧妃跟陛下哭诉两句,倒霉的不就是他们了。
而有所图谋攀附靠近的人,萧函也敬谢不敏。
除了这些之外,一些必要的同窗聚会,萧函还是会去的。比如宗室子穆清。
“嘉树,今天中午我在云兮楼设宴,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对方特地邀请,萧函也没有拒绝,以免留下一个清高不合群的名声。
本朝宗室没什么优待实权,大多都是领着爵位俸禄罢了,像穆清就属于结交人脉广泛的一类。
云兮楼是京中最有名的几家酒楼之一了。
她虽然没有像原身一样纨绔骄横,给萧妃惹麻烦,但现在无论吃住,貌似还都是靠宫里的姐姐养着的。
萧函想了想,也就不纠结了,等做了官有俸禄就好了。
不想隔壁房间里,竟是韩瑾瑜和另外几位年轻官员。
“学生见过韩大人。”众人见了纷纷作揖。
韩瑾瑜别看年轻,但已经是士林清流中的标杆人物,在国子监读书的学生,对韩瑾瑜多有崇敬也不奇怪。
别以为国子监的学生许多家世好,但以后指不定也要科考,入朝做官的,要是赶上哪一回是韩大人担任主考官呢。
要是能被韩大人看中,收为学生就更好了。
没人质疑韩大人年轻什么的,论背景论学识,能拜在韩大人门下绝对是走运了。
韩瑾瑜在考较了在座学生几句时,问到了萧函身上。
萧函不失礼节道,“学生萧嘉树。”
“不知是哪里人士?”韩瑾瑜温声问道,似乎对此很有兴趣。
萧函眸光微动,“江南临桐。”
她说的是舅家所在的地方,萧嘉树被舅家带走后,户籍就落在了那里,说这个也没错。
韩瑾瑜从神情上看不出什么来,依旧温文尔雅,君子如玉。
撇开其他,韩瑾瑜对这位宠妃弟弟也有几分好奇,考较的也比其他人多些。引得周围同是国子监学生看向他的目光俱是艳羡。
也没人怀疑韩瑾瑜是因为萧嘉树是萧妃胞弟所以看中偏爱,韩瑾瑜一往的名声,只让人觉得他不拘俗流,有教无类。
考较萧嘉树的过程中,韩瑾瑜却是连连惊叹讶异。
萧嘉树在学业上不仅触类旁通,思维开阔,而且见解独到。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毕竟韩瑾瑜这样的大人物每问的一道题,他们也都会在心中思考,给出答案,但越到后面越觉得有些晦涩难懂,再想给出答案就十分艰难了。
再一对比,萧嘉树从始至终都是那般从容自如,似乎最后一道和第一道提问没什么不同。
旁边的学生便知道萧嘉树是真的与他们不同了,能扛过大名鼎鼎的韩大人考较,恐怕过了今日,也要名扬京城了。
萧函虽然还没有学透这个古代世界的科考经义,但韩瑾瑜作为已经涉入官场几年的人,考的自然不是简单的经义熟记引经据典,这样一来,韩瑾瑜想难倒她,还真不大可能。
想起那位国子监的好友最初还说萧嘉树只读过几本经义,韩瑾瑜直接便问了。
萧函不卑不亢道,“学生早年荒废学业,误了几年光景。”
韩瑾瑜心中又是惋惜又是欢喜,惋惜的是才进国子监短短几月,就能到这种地步,若是早年没有浪费时间,勤勉学习,恐怕神童才子美名早就传扬,欢喜的是幸好现在见到了,没有错过这块璞玉。
韩瑾瑜一时见猎心喜,连萧妃的事都暂且搁置后面了,就像他的恩师当初考较他一番后,将他收入门下一般,韩瑾瑜也动了心思。
韩瑾瑜看萧嘉树的目光更加温和了,“日后你在学业上有何疑难,可上我府中寻我。”
这相当于含蓄的示意了。
周围人都呆了,然后全是对萧嘉树的羡慕,有个当宠妃的姐姐,还有个名声这么大的老师。
萧函拱手道,“多谢韩大人美意,学生学业繁重,怕是没有时间叨扰府上。”
萧嘉树的反应实在令人意想不到,包括韩瑾瑜。他居然拒绝了,说是没有时间,但在座的人谁听不出来是托词。
韩瑾瑜疑惑道,“可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在别人看来,韩大人脾气实在好,萧嘉树也是不知好歹,大好的机会就放弃了。就算亲姐得宠,也不妨碍在朝堂上有更坚实的依靠啊。
“方才都是韩大人考较我,那学生也想问韩大人一个问题。”
韩瑾瑜温和道,“你说。”
萧函声音不急不缓道,“大义与小节,孰轻孰重?”
“有一人曾救百人千人性命,却误杀了一人,是否有罪?”
韩瑾瑜没有立刻回答,他有些奇怪萧嘉树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而此时已有其他人不耐,出言道,“自然是大义重些。”
说话的是国子监的学生,萧嘉树方才拒绝成为韩大人的学生,就已经令他们不快,也更愿意趁此机会压下他的风头,在韩瑾瑜面前有所表现。
“古语有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既是误杀,那便情有可原。”
“那人这般功绩,又何必揪住这一点不放,心胸未必君子坦荡宽怀。”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
萧函轻笑道,也不等韩瑾瑜回答,只看向他微笑道,“学生的态度便是,道不同,不相与谋。”
“学生先告辞了。”
拱手一揖后,萧函便独自出了房间。
离开酒楼后,9526对这事情发展有些猝不及防,也没明白其中意思。
萧函笑了笑,对系统9526解释道,“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需要韩瑾瑜的回答,只是代表我与他立场不同。”
这世间的对错难辨的太多了。
讲道理么,萧函还能同韩瑾瑜说几句,但换成萧若乔,她可不会讲什么道理。
韩瑾瑜回到府邸后,妻子陈妙盈细心,察觉到他心中有事。
韩瑾瑜叹了口气道,“今天碰到了一块良才美玉,可惜错过了。”
萧嘉树为何提出那个问题,韩瑾瑜自己也没想明白,也就没有拿出来说,只说了没能收萧嘉树为学生的事。
陈妙盈也有些诧异,她自然知道夫君现在的名声有多大,过去几年就有不少高官显贵想送儿子拜入夫君门下,烦不胜扰,但都被夫君给拒绝了。
结为夫妻几年,陈妙盈也了解到,夫君韩瑾瑜对学生的目光和标准还是挺高的,难得有能被他看中的。
至于母亲朱氏那里,想着让夫君日后给两个侄子启蒙教导的事,陈妙盈也没有随便应下来,怕让夫君恼了她娘家。
陈妙盈柔声道,“夫君还年轻,日后定能遇到更中意的学生。”
韩瑾瑜点了点头,也没有纠结不放,“大概是没有缘分吧。”
无论是韩瑾瑜,还是萧函,两位当事人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云兮楼考较学识一事还是传遍了京城,连带着萧函也出了不小的风头,在国子监里引人注目。
原本打着主意想收他为学生的夫子也歇了心思。
宫中的萧妃还为这事召萧函入宫,她已经晋升为妃,皇后又不怎么理事,萧妃拿捏着一部分的宫权,召亲人相见虽然不能频繁,但也无需特地求皇帝下旨了。
关于云兮楼那日的事,萧函也一五一十告诉萧妃了。
萧嘉树是萧妃送进的国子监,她也知道,遇见韩瑾瑜也属正常。
士林文人有韩瑾瑜,武有镇武侯,无论从文从武,早晚都能碰见。
萧妃对韩瑾瑜视若大敌,也是知道他的才华能耐,嘉树能被他看中,就证明的确不凡,这也是萧妃初风闻时惊诧的缘由。
比起刚接到京城那会,的确是变了许多,萧妃也知道腹有诗书气自华。
看来在舅家的那几年的确是耽搁了,萧若乔把这些再次归结到陈家等人身上,不然说不定小弟早就如爹娘所愿的那样,考上秀才举人光宗耀祖了。
不过到了萧若乔现在这样的地位,对小小的秀才举人也的确看不上眼了。
“你拒绝韩瑾瑜是对的,你要记住,韩瑾瑜帮的始终是陈家,也是我们的仇人。”
她可不希望小弟读书读木了,被韩瑾瑜牵着鼻子走,还听他们的话。
萧嘉树要是成了韩瑾瑜的学生,萧若乔可不会有什么化干戈为玉帛的想法,她不懂什么大忠大义,只知道她长姐死了,陈家却靠着女婿儿媳飞黄腾达,享尽荣华富贵。
什么公道,她不求公道,她只求所有人给她阿姐偿命。
萧若乔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对着懂事又寄托着爹娘遗愿的小弟,萧若乔神情还是很温柔的,“你这些日子就少出门吧,安心读书。”
萧函闻言,便知道她又要出手了。
————
这日,朝堂上参了一本折子,参的是从四品文官陈道,纵容其妻收受贿赂,包揽诉讼等等。
从四品看似官不小,但陈道担任的是闲职,根本不被朝堂上的大佬放在眼里,可谁让这陈道还有两个身份,镇武侯的亲家和韩瑾瑜的泰山。
这两样身份可贵重多了。
往日只负责在朝堂上应个卯的陈道,听见被御史参,吓得连忙跪下,听完折奏后已是战战兢兢,浑身发抖。
最后也是被下人搀着回到陈家的。
陛下虽然没有当场降罪,但也是下令彻查,一旦属实,别说官职了,恐怕连性命也保不住。
陈道一到家,就把全家人都叫来,当着面质问朱氏可有此事。
朱氏还不知道朝堂上发生的事,言语模糊,目光里透着心虚。
陈道见她这样子,就知道这事八成是真的了,眼前一黑,差点没晕厥过去了。这下差点没把全家人吓得人仰马翻。
好不容易找了大夫来看,陈道醒转过来,颤着手指着朱氏,“先人说,妻贤则家祸少,果然不欺我。”
陈道又怒又急道,“家里难道短你的缺了,你今日收受贿赂,包揽诉讼,被御史参到了朝堂上。”
他以往只知道朱氏贪慕富贵,目光短浅,忍忍也就罢了,但却不知她竟然胆大包天到做下这种祸事。
“这在京中为官,哪里不需要用钱?”这话朱氏其实也是色厉内荏,“才几千两银子,那案子我也只是偷偷送了封信而已,算什么大事。”
这银两的数目也是往小了说,实则这一年来差不多有万两了。
京城繁华物价也高,原本老家那些产业利息也丰厚,还有儿媳女儿孝敬,但朱氏出门在外,赴那些贵夫人的宴,看着别人穿金戴银,头面多是时新的,不免有些眼热。
正好别人知道她家老爷是四品官,有个名满天下的女婿,亲家更是镇武侯,为了讨好她送她的金银,哪里算得上收受贿赂。至于包揽诉讼,她有些理亏,被人一捧,又是海外商船带回的珍宝,晕乎乎地就接了下来。
事后她也有些怕,也没敢跟老爷说。
结果过了这么久,她也不心虚了,就是老爷知道了又怎么样,她可是徽儿和妙盈的亲生母亲。
对付陈父,她是有一套,但没想到能上达天听啊。朝堂上的事,对她一介家宅中的妇人来说太过威严遥远。
连陛下都知道了,朱氏也开始慌了,“那可怎么办?”
陈道心灰意冷道,“且不说我的乌纱帽,你我的性命也不知保不保得住。你就等着过两日,大理寺的人来缉拿我们下狱吧。”
御史参的是他纵容妻子收受贿赂,包揽诉讼,就是他说不知情,又有谁信呢。
这时,陈妙盈来了,她面色有些凝重,“夫君同我说了,他也是让我过来问清详情。”
朱氏连忙握住了陈妙盈的手,她知道女儿一向聪慧,肯定有法子,还有名气那么大的女婿。
唐宛月不通律法,但听公爹的口气,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小事。见夫君陈徽脸色难看又满是忧愁,唐宛月也跟着难受,连忙道,“我回侯府,爹娘和祖父也许知道怎么帮公公。”
以往勋贵家也有犯了事的,但轻拿轻放的也不少,也许祖父同陛下说几句,此事也就没那么严重了。
“我的好儿媳。”朱氏现在万般庆幸,和镇武侯府结了亲。若是萧家那门破落人家,不拖累他们都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姐的战斗力是杠杠的
7000+么么哒
289、奸妃当道
陈父没有朱氏那么安心,此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能了结。
到底是自家树大招风, 有个前程似锦名满天下的女婿, 又与位高权重的镇武侯府结亲, 多少人看不过眼, 盯着出错等着出手,御史也不过是强邀清名罢了。
想到这,陈父就心灰意冷,苦笑着摆了摆手, “让贤婿不用管我了, 也不要拖累亲家。”
陈父心里还是顾念几个儿女的, 为他们考虑。
朱氏却急了眼, “妙盈,你不能不让女婿管你爹啊。他那般厉害,连皇上的赐婚都能退,这事肯定也只是小事一桩。”
“母亲,慎言。”陈妙盈厉声道,她可不能让母亲说这种传出去容易被别人拿来攻讦夫君的话。
她看母亲真是越发昏了头。
虽然心中气恼母亲惹来的祸事, 还有不知所谓的话, 但陈妙盈还是安慰父母道, “此事我会详细告诉夫君, 让夫君想想办法。”
“夫君一向尊敬父亲, 此事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因着女儿这话,陈父燃起了一丝信心,若有机会, 他哪里愿意被革职,甚至判刑。
陈妙盈自信道,“夫君智谋过人,一定可以的。”
回到韩家后,陈妙盈就事情全数告诉了夫君,她心心念念着帮爹娘,但也没有失去理智,而是问了个清楚,连具体数目还有案子详情都问出来了,没有一丝遗漏。
“岳母怎么如此糊涂?”韩瑾瑜也不知该说朱氏什么好了。
当初结亲的时候他不是不知道岳母是什么品性的人,他那时还庆幸,陈妙盈不似岳母,聪慧敏秀,所以忍忍也就过去了。
“我也说了母亲糊涂,竟给家里惹下这么大的祸事。”陈妙盈泪眼朦胧道。
这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陈妙盈就是再恼怒母亲,但知道朱氏犯了大罪,还累及父亲,她也不能不管啊。
韩瑾瑜揉了揉眉心,“这事我会好好查的。”
韩瑾瑜虽有心,但奈何盯着他的人太多。
陈父一个四品闲官,能惹人关注的还不是因为他的女婿亲家。
包揽诉讼,收受贿赂,对于文人而言就是不小的污点,有一个这样的母亲,连这子女的前途婚嫁都会受到连累。
无论是敬重欣赏韩瑾瑜的人,还是暗中的敌人,此时都会盯着他,想有什么动作都难。
朝野内外对韩瑾瑜倒没什么非议,在未查明之前,顶多是觉得他被岳家给坑了。
而另一边的镇武侯府,彻查的速度比韩瑾瑜快,谁让镇武侯府根本就不在乎这点文人清名呢,他们的名声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主要还是唐宛月回娘家哭的实在教人心疼。
唐宛月是唐家的掌上明珠,唐家生的儿子多,女儿少,这一代也就得了唐宛月这么个孙女,自然是爱若珠宝。
陈徽生的相貌好,又是年少有才,惹得唐宛月对他一见钟情。
唐宛月说喜欢,唐家就直接捉来给她当了夫婿。
她是开心如意了,却不知道有一个与她同样年纪的女子,间接因此丢了性命。
是啊,明明攀龙附凤,背弃婚约,世人应该耻之才对,为何被非议指责名声尽毁的人成了阿姐。
萧妃以前不明白,阿姐死后见多了人情凉薄,入宫后又看到权势富贵,萧若乔才懂。
这不过是世间最简单的一个道理罢了。
当年京中镇武侯嫁女,多风光无限啊,满朝官员上也去了大半。
这些位高权重的人难道会不知道唐宛月的夫婿是订过亲的么,但谁曾为她阿姐说过一句话。
因为那个萧家女子,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
萧妃收到宫外眼线传回来的消息,唇角微勾,朱氏那个贪心又蠢钝的,想让她出错太容易了。不过她不会让她死的容易。
萧若乔永远不会忘记,朱氏这个害死她长姐的罪魁祸首。当年遣人来羞辱她姐姐,不退婚就是不知廉耻,有意攀附。还有后来城中关于她姐姐的非议,这一桩桩一件件,她岂能放过她。
“娘娘,雪蛤银耳汤炖好了。”贴身宫女进来恭声道,
萧妃微扶了一下云鬓边的步摇璎珞,笑靥如花道,“好,本宫要去探望陛下。”这件事要多添一把火才是。
皇帝也觉得自己够给韩爱卿和镇武侯面子了,御史参谏的时候,折子上证据确凿,他还是让大理寺再查一遍,妥善处置。
皇帝每天处理朝政,哪有空闲理会一个小小的四品闲官。
萧妃来送汤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只提起这宫里宫外都在议论韩大人岳父纵妻收受贿赂的事。
皇帝听了不免皱眉,一件小小的案子何来这么大的争议。
萧妃笑着解释道,“陈家虽普通,也不止是现在,就算是过去,在京中名声也大的很。以前命妇官眷入宫的时候,臣妾还经常听她们说起。”
在一片瓦砸下来都是三公六爵的京城,区区四品闲职官,有什么能耐名声偌大,还传到了后宫。
不用萧妃说,皇帝心里也清楚,不就是有两门好姻亲么。
陈家受的厚待已经够多了,如今还敢收受贿赂,包揽诉讼,顿时陈家在他眼中落下了不知满足的印象。
无论有多好的姻亲,再大也大不过律法,
皇帝本就打算按律处置,现在想想,哪怕镇武侯或是韩爱卿再进宫来求情,也不能轻饶了。
萧妃笑笑不再多说,事了拂衣去。
至于外面为何那么多人议论,自然是她吩咐宫外的眼线将此事传得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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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函想了想,决定听二姐的话,连国子监都暂时请假了,以免被误伤。
根本就没有需要她的地方。
镇武侯府不愧是屹立四代不倒的勋贵家族,短短两日查到的比大理寺还清楚,也发现了一些痕迹,有人故意下套,或者说引诱朱氏收受贿赂,包揽诉讼。
而背后之人竟有可能是宫中的萧妃。
不过可惜,尽管找到一些证据,但朱氏收受贿赂,包揽诉讼却是真的,不容置疑。
唐宛月在侯府哭得家人都心碎了,她可是听说了,要是这罪一落实,她夫君身上的功名都要革去。唐宛月爱极了陈家二郎,哪里舍得。
就算侯府的人劝她说,日后让陈徽不做文官,转而投身军队,有镇武侯府在,还怕做不了官么。
镇武侯心疼孙女,拿着证据进宫求见,却被皇帝的心腹内侍直接告知,“陛下说了,若侯爷是为陈道一案所来,那就不必见了。”
唐雄急了道,“我这次是有证据的。”他还要问问他的亲家是怎么得罪了萧妃娘娘,特意挖坑设计。
内侍慢条斯理道,“陛下还说了,侯爷莫要再耍赖了,您说的话在陛下那早就不算数了,这案子就听大理寺如何判。”
镇武侯就是再牛气,也不能擅闯皇宫。
至于大理寺那边,自然是如实宣判,呈上了折子。皇帝直接朱笔准了大理寺的判决。
见到大理寺的人登门,朱氏直接晕厥过去了,但这也没阻止得了她和陈父被下了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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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函用完了早膳,在书房作画,管家忽然来报,说有一位客人登门。
来的人有些意外,但结合如今情况,也在情理之中,是韩瑾瑜。
镇武侯府那边既然查到了此事有萧妃的影子,自然也会告诉韩瑾瑜一声。
相比起镇武侯府百思不得其解,陈家是如何得罪了陛下的宠妃,韩瑾瑜早就有在查萧妃,在她还是萧昭仪时。在和镇武侯联手后,很快就查出了萧妃的真正来历。
萧妃名萧若乔,曾有一姐萧若兰,与陈家嫡次子订下婚约。
查到这基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陈家二郎陈徽娶的是唐家姑娘,自然没有履行婚约。
韩瑾瑜得知时也很惊讶,原来是那个萧家,恍惚中也有一丝丝印象。
当时也实属阴差阳错,唐家姑娘对陈徽一见倾心,镇武侯府的人又流氓霸道,直接将人捉去,当场拜堂成亲,生米煮成熟饭。
韩瑾瑜也听说小舅子是订了亲的,但那般情形也实属无奈。
“我并不知晓萧姑娘自尽的事。”韩瑾瑜心中的愧疚是真的,那时他远在京城,只顾得及参加陈二郎和唐姑娘的婚礼,之后也是直接留任京中,甚少回乡。
也就不知一位姑娘竟然被流言所迫,自尽身亡。
韩瑾瑜今日来此,既是为了证实萧妃对陈家的仇怨,也是为了道歉的。
萧函看着他,冷声道,“若是你知晓,你会怎么做?”
韩瑾瑜一怔,他能怎么做,难道让陈家硬推了镇武侯的亲事么?当时他所想的也是认为陈徽悔婚有违道义,但镇武侯这门亲事却对陈徽的仕途大有帮助。
再者,这是镇武侯府和陈家的事,他作为晚辈又怎好插手。
萧函看出韩瑾瑜心中的挣扎,轻笑道,“我听闻陈家二郎是有韩大人教导,才过了县试,省试的。”再明显不过了,不然陈徽为官后一直没什么作为,要不是岳家提携,怎么可能如此顺风顺水。
“确有此事。”韩瑾瑜苦笑道。
“那我倒是想问一句,”萧函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你教他诗书礼易,就是让他背弃婚约,不仁不义?”
此言令韩瑾瑜脸色一白。
290、奸妃当道
韩瑾瑜想要道歉以及寻求和解的心思,在听了萧嘉树的话后, 便知道不可挽回了。
他长叹了一声, “那日的问题, 你有答案么?”
“自然是有的。”萧函平静道。
然后风轻云淡地让王管家送客。
王管家是萧妃派来的人, 韩瑾瑜来找她的事,不用萧函说,萧妃也会知道。
萧函只觉得没必要再与韩瑾瑜说下去,说百句千句也改变不了什么。
若她穿越的时间节点再早一些, 能救下长姐萧若兰, 也许结果会不一样些。
韩瑾瑜因着萧嘉树的那句讽刺, 心中难免复杂, 但镇武侯唐雄就直白多了,查到萧妃对陈家的怨恨,足以让他有底气入宫见陛下了。
镇武侯唐雄虽是个武人,其实粗中有细,老奸巨猾,更不似寻常文人那般清高迂腐, 纠结着那点事不放。
之前是不知道谁是敌人, 现在一清二楚了, 萧妃既然能对陈家下死手, 那么想必因为当年那事, 镇武侯府也定然一并记恨上了。不提当初的是是非非,唐雄也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既然已经结下生死仇怨, 那就是敌人了。
韩瑾瑜却没有镇武侯这样的信心,从赐婚一事开始,到现在种种,如果都是萧妃的手笔,那么萧妃绝对是个不可小觑的劲敌。镇武侯光想着以那些微不足道的证据,就能扳倒萧妃,未免想的太好了。
但他还是与镇武侯一同进了宫,至少也要尽力保住岳父岳母的性命。
果然镇武侯高估了他的分量,更低估了萧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皇帝初闻萧妃身世,以及和陈家的仇怨,的确是很惊讶。但对那些证据是不怎么相信的,
“大理寺查的清清楚楚,收受贿赂,包揽诉讼都是朱氏经手,夸自家老爷是四品京官,亲家是达官显贵,没什么事办不了,这些话也是别人亲耳听到的,难道你要说这都是萧妃下的手?”
皇帝平日虽然有点耳根子软,但正经时候还是端正严明的,单是那大理寺的折子,仔细看过一遍,随口就能说出内容来。
镇武侯老脸一红,他也老大看不起这亲家,平时见面谄媚,见高踩低也就罢了。
眼皮子这样浅,还钻进了钱眼里,惹得他也丢脸,但想着自家乖孙女,镇武侯还是厚着脸皮求情,总不能让他孙女婿的爹娘没了性命。
本朝对官员包揽诉讼之罪判的很重,大理寺裁决的结果是,三月后流放沧州。
凡是流放,如果没能遇上新帝登基这样的大赦,基本上是回不来的,所以大多直接死在了半路上。
皇帝烦不胜扰,又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韩瑾瑜,“韩爱卿有何看法?”
韩瑾瑜拱手一作揖,恭敬有肃道,“国有国法,臣一切听凭陛下做主。”
皇帝闻言心情好了许多,但还是没有应下镇武侯的请求,就将他们打发出了宫。
————
至于萧妃那边,萧若乔的容貌虽属上乘,但在后宫中也不是最出众的,可对付皇帝上却有自己的一套。
萧若乔也没为自己有没有对陈家下手辩解,只梨花带雨道,“长姐死后,臣妾与幼弟在舅家过得艰难,难道臣妾连点怨恨都不能有。”
直接将对陈家的怨恨说了明白,反倒让皇帝更加怜惜她了。
且不说那点证据根本就证明不了什么,就是真的做了,也情有可原么。
再者,若非朱氏贪婪无视法规,爱妃还能拿刀逼着她收受贿赂,包揽诉讼。
到这个地步,皇帝对陈家已经厌恶透了,
先是过去为攀附权贵背弃婚约,品德有污,还害得爱妃孤苦,现在又是贪婪无度,触犯国法,印象败坏到了极点。
一点也没了之前因为韩爱卿和镇武侯对陈家的恩荫,还嫌陈家连累了韩爱卿的名声。
镇武侯府也收到了消息,皇帝去了萧妃的玉衡宫后,没有任何责罚,还赏赐了许多奇珍异宝,以示安慰。
安慰?镇武侯府惊呆了,现在受罪的明明是陈家,陛下居然安慰萧妃。
同样在府中安分读书,突然就接到宫里的赏赐的萧函,就显得淡定多了。
萧若乔要是没这点本事,怎么当得上大反派。
镇武侯唐雄这下意识到麻烦了,已经不是保不保得住陈家的问题了,而且侯府会不会被带下水了。他可不会天真地觉得萧妃对付完陈家之后,就仇怨尽消了。
女人嘛,心眼最小最记仇不过了。
夺了萧妃姐姐她未婚夫婿的人是自家孙女,命人将陈徽捉来成亲的是他,萧妃能放过他们。
“当初许是就不该胡闹捉人来成亲。”出声嘟囔的人是镇武侯长子媳妇胡氏,
闻言,唐雄胡子一颤,“订亲不就是没成亲。”和当日的话一样。
武人的流氓霸道之气显露无遗。
“妇人知道什么。”走到高位,结下的仇家多了去了,哪是这一两件小事就能掰扯得清的。
镇武侯唐雄压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的,京中榜下捉婿的人家多了去了,不差他一家。还有的家中已有妻室,不也乖乖地和离休弃了么。
他唯一没想到萧家还能出来个萧妃。
唐雄不免埋怨陈家连这事情的尾巴都没擦干净,要是他早知道,根本就不会留下这样的后患。
胡氏被夫君拉了回去,她也不敢顶自家老侯爷的嘴,只是一听萧妃很可能深恨侯府,心里有些怕了。她作为侯府的长子媳妇,诰命在身,也没少入宫,也更清楚宫中的情形。
萧妃可是实打实的宠妃,连皇后宫里的珍品都没玉衡宫的多。陛下与皇后虽是少年夫妻,但皇后体弱多病,也多是相敬如宾。
日后若是萧妃诞下皇子,岂不是更得宠了。侯府又该如何自处。
镇武侯虽然教训了儿媳妇,但也不是不知道事情轻重的。
————
韩瑾瑜一回到家,陈妙盈就迎了上来。
听闻父母被大理寺的人捉拿下狱后,她就一直惴惴不安,哪怕对自家夫君满怀信心。
陈妙盈知晓的并不多,只从夫君近日的一些动作察觉出蛛丝马迹,母亲朱氏犯事背后可能还有别人作祟。
事已至此,韩瑾瑜也没有瞒她,“妙盈,你可还记得萧家。”
“萧家?哪个萧家?”陈妙盈神色一阵茫然。
见妻子这神情,韩瑾瑜心中的复杂思绪再次浮了出来,他也没什么资格责怪妙盈的,他不也一样早已将萧家抛诸脑后,听过便忘了吗?
若没有萧妃出手报复,他难道会忆起来么?
他可以为自己不知情,当时是晚辈又还未娶陈妙盈,算不得陈家人,还有他一个进士也阻止不了镇武侯府捉人成亲等等当作理由。
只是萧嘉树的话,直白得让他有些难堪。
他应下岳母朱氏请求,悉心教导他的未来两位大舅子科考,又为陈徽能娶得镇武侯孙女对其仕途大有裨益,而真心欢喜过。
世人赞他温润如玉,德如芝兰,有君子风范。
大概说多了,他就真的信了。只是一遇到实际时,却忘了。
“妙盈,你说夫君我,是不是很虚伪?”韩瑾瑜苦笑道。
陈妙盈诧异道,“夫君怎么会这样想?”谁不羡慕她嫁了一个好郎君。
“夫君不要,你志存高远,才华天下皆知,何必拘泥于一些小节,对自己苛刻以待。”陈妙盈耐心劝解道,生怕夫君随了文人清高,钻进了牛角尖。人非圣贤,而哪怕圣贤都有百千弟子门人,哪能真的清白无暇,不染俗尘,经济实用才是大道。
韩瑾瑜没说什么,不可置否。
陈妙盈又问道,“夫君,你说的萧家又是什么意思?”
“岳父早年不是曾为陈徽订了一门亲事么。”
陈妙盈震惊得忍不住捂嘴,“竟是那个萧家。”
“与陈徽订亲的那位萧家姑娘,在……在陈家悔婚后,因为流言所迫,自尽身亡了。”韩瑾瑜叹息道,毕竟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陈妙盈不禁微咬了咬唇。
“你知晓此事?”韩瑾瑜何等敏锐,一眼便察觉到了陈妙盈神色变化中的不对劲。想说什么,还是摇了摇头,
“也罢了。”
他叹气道,事已至此,再怎么责怪又有什么意思呢。
“母亲同我说起过。”陈妙盈有些心虚,她当时知道的时候也十分震惊,也气恼于母亲没有妥善退亲,还放纵流言,活生生害了人家好姑娘的性命。
但朱氏怎么说也是她母亲,做的女儿的不得不为她遮掩一二。没有告诉夫君,也是怕他厌了母亲,那时又是新婚,要是迁怒她怎么办。
韩瑾瑜平静道,“宫中现在的这位萧妃,就是去世的那位萧家姑娘的嫡亲妹妹。”
“她怕是要置岳父岳母于死地的。”
“这可如何是好?”
陈妙盈没说什么为自家辩解的蠢话来,而是满怀对狱中父母的担忧。
韩瑾瑜没说话,陷入沉思。
镇武侯那边频频进宫为陈道和朱氏求情。
一边是真心喜爱又哭得楚楚可怜的爱妃,一边信重的臣子,皇帝也很是为难,难着难着,他这心就偏了。
额……偏的是前者。
毕竟如花似玉的美人哭起来可不是一张粗犷脸六十多的老汉子能比的,后者看着太伤眼了。
至于萧妃之前吹的枕头风,也被他自然忽略了。
也都情有可原么。
————
韩瑾瑜不愧为是主角,在献上商税改革的良方后,皇帝觉得韩爱卿求的也不过分,最终准了对陈道和朱氏的恩赦。
陈道丢官去职,贬为庶民,但和朱氏还是保住了一条性命,从大理寺牢狱出来了。
“多亏有贤婿。”陈道庆幸不已。
在大理寺受了半个多月的折磨后,两夫妻都憔悴消瘦了不少,看的儿女都心疼不已,家人都准备了大夫和汤药。在洗漱又换了干净的衣服后,陈父长叹一声,“这两日就收拾行李,准备回宁州吧。”
朱氏大惊,“为什么要回去?”
陈父淡淡道,“官都没了,还待在京城做什么。”
他这次是真正的心灰意冷了。
“不还有徽儿和妙盈女婿么?”被陈父冷冷一瞥,朱氏也不敢大声言语,但终究是舍不下这京城的繁华,哪里是老家宁州能比的。
“都得罪了贵人,还想待下去,是想等着女婿再给你收拾一回烂摊子么。”陈父怒喝道,说着脸上闪过悔恨之色,是他对不起萧家,不该为了儿子的仕途选择毁诺。
现在想想,也不该贪慕名利来京城做官,京城风光盛水又深,岂是易居之地,反而捧得太高让朱氏不知道天高地厚。不,以前就该好好管教妻子,也不至于让她一再做出错事。
与萧家结仇,种下今日的后患。
朱氏被吓得讷讷不敢多言,她知道自己这回害了自家老爷,她那时被泼天富贵迷了眼,又断定萧家只剩下一个孤女孤儿,没有再起之时。谁知道萧家那个野丫头竟然一朝风光荣耀,福气这样大还当上了宫里的娘娘。
即便如此,朱氏仍深信就是为了三个儿女,陈父也不会休弃她。
陈父又向次子陈徽问道,“徽儿,你想想是随我们一起回乡,还是留在京城。”
留在京城虽有镇武侯府庇佑,但就怕萧妃再次挟私报复。
陈徽有些犹疑,唐宛月牵着夫君的手,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自公婆平安回来,知道实情的她就没脸见他们。为求她的幸福快活,倒让陈家惹下大祸。
陈父也知道这个儿子是没什么主见的,不做强求道,“你好好想想吧,去问瑾瑜的意见也好。”
————
要韩瑾瑜说,陈徽和岳父他们自然是先回宁州的好,否则萧妃下次再使什么手段也不知道。
但想到镇武侯是绝对舍不得这个宝贝孙女的,不然也不会特地费了力气,将陈家弄到京城为官,又怎么可能愿意让孙女去宁州吃苦。
韩瑾瑜也不会费力不讨好,所以这话也就没说了。
为了陈父的事,他已经是筋疲力尽了,现在还得应付宫中的萧妃这样一个劲敌,韩瑾瑜觉得政事都没有这么令人头疼。
镇武侯还想着找韩瑾瑜结盟,老侯爷唐雄虽是个精明的,但如何对付后宫的宠妃,甚至先下手为强,实在什么经验法子。而他印象中,最聪明最有智谋的人就是韩瑾瑜了。
韩瑾瑜却不会轻易应允这个老狐狸,反正现在最担忧着急的人也是镇武侯府。
萧妃若最恨的是陈家,那次之便是镇武侯府了。
与一个正当圣宠还能在陛下身边说上话的后妃结仇,这样的后患,哪怕强势如镇武侯府这样的勋贵,也不得不慎重以待。
所以镇武侯才急着想将韩瑾瑜拉到同一条船上,为此甚至不惜耍无赖了。
萧妃与陈家的仇怨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几家人和皇帝,也没人了,毕竟是早年的旧账,不特地去查,根本不知道。
结果忽然一日之间,全京城都知道了。
韩瑾瑜:“……”
没有坐以待毙,主动出击,还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也就镇武侯这种混不吝的人能做的出来了。
还顺便把他拖下了水。
毕竟利用了他的名声。
之前陈家犯案的事闹的本就大,这次镇武侯府的人又将流言引向有萧妃故意报复,还抛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
京中议论纷纷,站在镇武侯府那边的人还挺多的,就像老侯爷唐雄认为的一样,榜下捉婿,这种事京中的人家难道做的少了,因此得富贵列高位的人数不胜数,姻亲在官场上本就是助力,也成就了隐隐密不可分的大网。
另外陈家是韩瑾瑜的岳家,这众人皆知。
抱着那种敬重韩瑾瑜兼识时务不清高的文人才子还挺多的,更不要说本就同镇武侯府站在一边的勋贵人家了。
有持反对意见的,则被人认为犯了直臣戾气,对那些高位厚俸禄的人心存嫉妒罢了。
萧妃心胸狭窄,挟私报复的传言也多了。镇武侯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最好能让御史言官多多参谏,令其不复圣宠。
玉衡宫,萧妃挑着新送来的花色胭脂,“你说这是镇武侯府的人传出去的?”
底下跪着的宫人战战兢兢回道,“回娘娘的话,确实无疑。”
萧妃轻呵了一声,她萧若乔会在乎名声,镇武侯恐怕打错了主意。
在心里嘲笑完,萧妃扭头就去同皇帝哭诉了。
不是她不愿意放下仇怨,是镇武侯府的人步步相逼啊。
哭诉也是有技巧的,萧妃毫不介意利用自己的弱势,顺带黑了镇武侯和韩瑾瑜一把,说自己不过得了陛下几年喜爱,怎么敌得过镇武侯和韩大人这样庞大的姻亲。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向皇帝暗示文武姻亲关系了,连皇帝也觉得是不是关系太亲密了些。
镇武侯是为了以防日后萧妃在皇帝身边吹枕头风,所以先下手为强打压打压。
却不知道萧妃从一开始就抱着搞死镇武侯府的疯狂念头。
这可是镇武侯府,屹立百年的勋贵门第,一家四代为大宁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立下战功无数,名声赫赫。谁会想到有人要搞死他。
被岳家还有岳家姻亲一坑再坑的韩瑾瑜:“……”
他几乎一猜就知道镇武侯想利用御史谏言对付萧妃了,但是这种小到属于私怨,还是悔婚的事,被拿到朝堂上说,实在是有损颜面。
镇武侯是不怕丢脸,他战功赫赫,兵权在手,怕什么。
但韩瑾瑜是士林清流,少不了一些非议,连他的恩师听闻此事都特地寄信过来,问他君子德行,还劝诫他不要陷于私怨报复之中。
镇武侯这种强绑人上船的风范还真是眼熟啊,韩瑾瑜不禁摇了摇头。
他也不是没想过对付萧妃,毕竟在他小妹的婚事上,萧妃还下过黑手。
韩瑾瑜身为外臣,想要防住萧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陛下不算好美色的,继位后几次大选也没怎么充盈后宫,曹赵二妃年老珠黄,宠爱平平,其他婕妤美人更没冒出半点水花来。唯一可能成为助力的皇后体弱多病,还有一点因着安国公的事,皇后又无子对外朝无所求,未必肯帮他。
流言的事最终以皇帝敲打镇武侯府为结束,对这个结果,韩瑾瑜一点也不意外。
论私心,皇帝也更为偏爱萧妃。
想到这点,韩瑾瑜才真正地忍不住叹息一声。
————
皇帝对萧妃的偏爱有目共睹,连带着萧府也宾客盈门,车水马龙。
萧函让王管家对外说自己要为明年下场科举做准备,安心读书闭门谢客,才免去了这些纷扰。
也得亏萧函现在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别人总不好让她待客。
国子监萧函也没怎么去了,不过她估计自己的名声在那恐怕很大,只是好坏就不知道了。
这日,萧函难得出一次门,打听了京城有名的珍宝阁。
店里正好有一对十分相配的年轻夫妻在挑选首饰,男的容貌清俊端庄,女子秀美俏丽,衣着质地都是上乘。店家的态度也非常恭敬熟稔,像是常客。
还真是巧,萧函一看便认出来。
陈家二郎陈徽和他妻子唐宛月。
虽然萧若乔太厉害完全不需要她帮忙,但作为接受委托的任务者,萧函也不是什么都没干,信息收集的还是很全面的。
但显然陈徽夫妇没有认出萧函来。
站在委托人的角度上看,这个时候还能无忧无虑,不得不说这两夫妻心挺大的。
其实陈徽就是见妻子这些时日郁郁,才特地带她出来散心的。
陈父想着回乡养老,朱氏舍不得京城的繁华,好了伤疤忘了疼,和陈父一闹起来,就容易重提萧家的事。
哪怕没人说唐宛月,但她心里听着也不舒服。
还有回侯府的时候,虽说祖父对她依旧,留她和夫君在京中,但她父母也担心萧妃记恨听的事,更别说一些闲言碎语。
妻子不高兴,陈徽也心疼。
他是没什么主见的,对最近家里发生的事心情有些复杂,他与那萧家姑娘是订过亲,但因为恪守礼教,只见过一两面,谈不上什么感情,被唐家捉去成亲是意外,可也是明媒正娶,经过父母同意。
再者,唐宛月模样秀丽,性子娇气可爱,没哪里不好的。
陈徽也喜欢上了她,这几年浓情蜜意,夫妻和睦。
哪里想得到引来这样大的祸端,还连累父亲丢官。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么么哒 今天9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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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二姐的宫斗能力可以参考赵合德和明朝的郑贵妃,作为反派不洗白,但后面几章就是萧函的主场了
291、奸妃当道
那边店家殷勤接待着陈徽和唐宛月夫妻两人,“陈二夫人, 你看看这个八宝璎珞钗, 京城里最时新的, 前两日我们店里师傅刚打出来的。”
看到精致不凡的首饰珠钗, 唐宛月微微一亮,心中那点郁气也暂时散了,缠着陈徽问她戴着好不好看。
萧函撇开了眼,一个店里的管事迎上来, 作揖问好道, “公子, 您需要些什么?还是要先看看?”
萧函直接道了来意, “有没有好的玉石?”
“我们这各种玉石都有,不知公子您是要翡翠的,还是白玉的……”
能在京城开这么大的店子,还享有盛名,管事也都是有几分眼力的,不会因为面生又是位小公子而低看了。
而且别看这小公子衣着虽然简单, 但似乎是江南织坊进贡到宫里的碧蓝熟罗缎。
所以直接让伙计拿出了店里最好的一批玉石。
管事和伙计还考虑到客人可能不懂玉, 一一讲解, 但不消片刻, 萧函就挑好了合她心意的。
她也曾掌天下权, 游历四海八方,什么奇珍异宝,金石珠玉没见过, 见多了,这点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管事笑容更和气了,“是现在结账,还是送到公子府上。”
萧函微微颔首,“送到雅歌巷萧府便好。”
让王管事付钱就好。
陪着唐宛月挑选首饰的陈徽听见这句话,微微一愣。
他到底还不算愚钝的,比如听得进妹夫韩瑾瑜的话,雅歌巷萧府住着的人是谁,那这位小公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犹豫了一下,眼见人都走出了店,陈徽还是决定追上去,见一见。
陈徽不欲打扰娇妻的兴致,只耳语道他有事,先离开一会,稍后便回来。
唐宛月有些怏怏不乐,但很快被其他更多精致新巧的簪钗吸引了过去。
“萧小公子,在下陈徽。”
陈徽深吸了一口气,“从今年起,每年萧姑娘的生辰死忌,我都会到她墓前祭拜聊表歉意,还望萧姑娘在九泉之下能原谅我。”
作为事情的祸端,许多事情虽不是他做的,但到这种地步,也该出来承担责任了。
“这就不必了。”
陈徽真要这么做,且不说死了的萧若兰会不会原谅,但激怒宫中的萧若乔是肯定的了。
萧函也没想与他纠缠,和韩瑾瑜一样,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想起主线信息里的一件事,萧函微挑了挑眉,“与其一朝思念旧事,陈大人还是多多照看令夫人为好。”
陈徽以为萧嘉树是讥讽他沉溺温柔乡,脸色有些羞红。
萧函看也没看他,便绕过走掉了,反正该提醒的她也提醒了。
萧函想,今日大概是不宜出门。她不过是出来挑个礼物,竟然也会遭到背后偷袭。
身后掌风袭过,萧函身子当即朝右边侧倒去,正好避开,也瞧清出了身后人的样貌。
来人似是没想到萧嘉树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公子居然能躲得过去,但也没有收手的样子。
毕竟一次不中,可能是萧嘉树运气好。
身在街市中,却有身着粗布麻衣的五六人行迹可疑,似是隐隐向她靠近,而且围住了四面八方的架势。
其实就是再多人,也伤不了萧函,但事后怎么解释她的武功呢,萧函微皱了皱眉。
最初袭击他的那名面带忠厚的汉子憨憨一笑,“小公子,你东西掉了。”
萧函压根就不听他的话,转身就跑,都用上迷药了,还留着做什么。
那中年汉子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立刻打了手势暗号,让其他人一起追上去。
原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打晕带走,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机灵。
岂止是机灵,他们不想闹出大动静,萧函偏偏不让他们如意,掀翻了两边的商摊引人注意不说,还直接随手拿东西掷,还一掷一个准。
那追着她的几人,或倒霉撞到墙上的,或被萧函拿东西砸晕的,路人见了血都吓坏了,连连发出惊叫声。
即便想着完不成任务也要不暴露行迹的,中年汉子和其他要抓萧函的人也被惹怒了。
然后,直接撞上了京兆府正在巡逻的几名衙役,反应过来有歹人行凶,立刻拔刀。
萧家小子的运气也太好了吧,不得不钻进人群中,跑掉的中年汉子心中暗恨道。
————
韩瑾瑜也觉得今天眼皮直跳,好像是有什么事发生,结果一下朝就听说萧嘉树当街遇袭。
他第一念头就是,不会是镇武侯府下的黑手吧。
坐在京兆府里喝着茶的萧函也是这么想的,那些人都是身手不错的,但不像是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先是想出手打晕她,后有迷药。
这是准备要给她挖坑的样子啊。
不过遇到这种事,萧函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报官了。
一开始,萧函也没打出萧妃的旗号,所以也就寻常衙役问话,但问及是国子监的学生,家里又还有什么人,平时与谁结仇,京兆府就换人了。
萧函再次‘享受’了一把有个宠妃姐姐的待遇,不仅换了个职权更高的官吏来调查,还奉上茶点,态度和气绝谈不上冷淡。
萧函不知道的是,京兆府的人对她印象也不错,不得不说主管京城治安的京兆府挺苦逼的,受责难比立功绩的时候多,每次一遇案,都少不了应付一些高官显贵。这京城里说不定随便碰到一家,都能和宰相门前扯上关系。
不像大理寺,由陛下亲命,抓的权贵多了去,没什么畏惧的。
而这位萧小公子,文质彬彬的,对待普通衙役也没有半点骄矜,至少让京兆府的人不用担心不好伺候。
京城里有些消息传的很快的。
韩瑾瑜收到消息的时候,萧妃已经在皇帝跟前哭诉了,自己胞弟竟然在京城天子脚下遭遇歹人,险些性命堪忧。
皇帝大怒,先是怒斥了京兆府管理京城治安失职,好在有萧函提醒,几名京兆府衙役‘救人’有功,才没让战战兢兢的京兆府尹太丢脸。
后来皇帝还下令严查此事,考虑再三,交由大理寺查办。
这个考虑自然是有萧妃的功劳,就是这事没有镇武侯的影子,她也扣准了。
何况这事还真是老侯爷唐雄吩咐手下人做的呢。
说起来还是萧函在云兮楼扬名引起的,人怕出名猪怕壮也是道理。
镇武侯唐雄那个老狐狸,知道能被韩瑾瑜看中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才。
宫中萧妃一枝独秀,地位稳固,镇武侯府的势力也渗透不进去,更为难不了她,萧妃父母双亡,倒是有个舅家,但是发达的时候也就随便给了县令打发了,说明也不是多亲近。那么唯一可能称得上是软肋的,就只有宫外的胞弟萧嘉树了。
唐雄不可能眼看着一个对镇武侯府有敌意,又有潜质的年轻人崛起,日后和萧妃联合,给镇武侯府添麻烦。
也没打算弄出人命,否则陛下那不好交代。
韩瑾瑜下朝后找到老侯爷唐雄,也没试探出来什么,他虽然聪慧过人,但老侯爷唐雄也是在朝堂上屹立多年的大佬,哪那么容易交出底子来。
唐雄也觉得手下人挺没用,就是打晕带走一个读书人都做不好。
即便没成功,老侯爷唐雄也不动稳如山,他镇武侯府可不是根基浅薄的萧妃能比,就是大理寺想查到也没那么容易。
大理寺,
“萧小公子,这手绘人相貌的功夫真是厉害。”大理寺少卿董云看着面前这数幅画卷,连连称奇。
本来以他的身份无需对权贵阿谀奉承,在陛下降旨接到这个案子时,见一陌生俊秀少年来大理寺,还嫌是添麻烦,哪怕对方是当今宠妃胞弟也一样。
但等到萧函单凭记忆,就绘下那些人的相貌,栩栩如生,一共七人,董少卿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有这几幅画像,可为他们查案减少了麻烦。
能担任这样重要职位的,哪怕称不上皇帝心腹,能力也不会差到哪去。
“多谢萧小公子了。”
董少卿让人收起这些画卷,准备安排接下来的查案事宜。
萧函温声道,“还有一事相求,可否让我与诸位大人同行,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董少卿稍稍皱眉,萧嘉树又不是大理寺的人,而且看着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帮不上忙可能还要他们保护,以他的身份出了事恐怕他们也要受责难,萧嘉树刚才那一手画技带给他的少许好感,还不至于让他做到如此。
还没等董少卿开口拒绝,萧函就露出纯良笑容,“此画技其实不难学,大理寺若有哪位大人想学,我愿意全部教授。”
闻言,董少卿实在有些动心,要是大理寺有几人会这个画技,日后查案是要方便多了。
他犹疑道,“就是查案过程可能有些辛苦,萧小公子恐怕吃不了这个苦。”
萧函语气坚定道,“我意已决,还望少卿大人允准。”
董少卿最终还是同意了,多一个人也不妨事,到时候路上派两个缇骑保护就是了。
292、奸妃当道
大理寺一开始怀疑许是寻常的流氓地痞,但在没有找到画像上任何一人后, 就知道这事怕是不简单了。
一连查访了两三日, 都无所得。
其实董少卿查案的能力不算差, 至少那几名欲袭击打晕带走萧嘉树的人, 逃离的大致范围还是查出来了。
萧函也是据实相告,包括推测那几人并非致他于死地,只是想打晕或是用迷药带走他的事也说了。对案情了解得越详细,董少卿也更好办。
董少卿手下拿着画像, 只能挨家挨户查访, 总有一两人见过画上人的相貌。
这工作量虽然大, 但效果却很好的。
在查到一处人家时, 户主是个老汉,做点小本生意,见到官府的人,不免有些战战兢兢,“几位官爷,那画像上的人, 老汉我是见过一面, 但就是两个问路的, 真不认识。”
董少卿打量了屋里四周一圈, “那你邻居怎么说, 见这两人进过你家啊。”
“就是进来喝杯水的,说是赶了好长的路,老汉我一心软, 但大人你要相信我,老汉我家里虽不富裕,但平日什么坏事都不敢做。”老汉吓得有些紧张,看着就像是一老实巴交的平民百姓。
董少卿也不好板着脸,“好了,也就问问,你如实说就行了。”
“你家里其他人呢?”大理寺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连要问话查访人家里有几口人都不知道。“你不是还有个女儿在家吗?年纪十六了,也出来问问话。”
老汉一脸苦色,“小女命不好,订亲没多久,夫家那人得了痨病去了。她守节在家中,不好轻易见人。”
董少卿挑了挑眉,“既然这样,那就罢了。”
等带着人出来后,萧函走到董少卿身边,她之前都没怎么多话,“这老汉有些不对劲,他在说谎。”
董少卿眼底有点惊讶,但也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解释道,“家里好些摆设都换了新的,这不年不节的,普通人家又难得换。还有,这老汉是鳏夫,有个儿子在外地,家里就一守节的女儿,怎么会随便让陌生人进屋。”
办案多年,董少卿眼睛可毒的很,也没被老汉几句话就糊弄过去,何况这看似老实巴交的话,实则错漏百出。
董少卿唤来一名手下,沉声道,“找两个人在附近守着,再查查这户人家,要是仍存有疑点,就直接带回大理寺问话。”
不出意外,当天下午,老汉和他守节待字闺中的女儿都被带到了大理寺。
即便不用上刑,大理寺的人有的是法子让这父女俩实话实说,
果然不久前,画像上的其中两人就和老汉约好了,还给了一笔钱财,说那天会带一个被打晕的年轻人到他家,到时候直接扔进老汉女儿的闺房。老汉只要什么都不知,记得闹出来就好了。
老汉全都招出来了,连藏在家里的一箱银子说了。只是在说的时候,他的小女儿面色羞惭,恨不得钻到地里去,哪怕这事没成,她的名声也没了。
查到这基本也就水落石出了。
能赔上亲生女儿的名节,哪怕是有不劳而获的钱财,也不至于如此。大理寺查到老汉还有个儿子,在外地做小吏,上个月就升了官。
显然是为萧嘉树挖好了坑,眠花宿柳最多说一声年少风流,但若是已经订了亲守节的姑娘,那基本上是与科举绝缘了。
查到这,是顺着查那小吏是何人升官的,还是继续查无影无踪的那几人,毕竟画像在手,发缉捕令也不是难事。但董少卿知道自己做不了主,先给皇帝上了折子,禀明案情。
在上折的时候,董少卿也没略了萧嘉树在此案中出的力。
皇帝还夸赞了几句,萧妃却没多高兴,她还是事后才知道的,为此还把萧函召进了宫。
“你不好好地待在府里读书,以身犯险做什么。”
萧函笑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这不是查出来了么。”
萧若乔却变了脸色,轻哼道,“是你想的太天真了,你以为大理寺为何尽心尽力查案,一个个都尽忠职守么?”
“你以为这朝堂高位之上的人都是仁义道德的君子么,嘉树,哪怕你日后为官,也要记住这个道理。他们今日奈何不了我,还要对我服软,不是因为什么道理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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