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现代都市 > 老板,你的龙! > 第五十八章 共犯

第五十八章 共犯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天刚擦黑, 隐约可见一抹淡红的夕照残留在树梢。祝昀三人提着蛋糕零嘴, 若无其事地回到了福利院, 默契地没有再聊失踪案的话题。

    餐厅位于孩子们宿舍的一楼,这时候已经精心布置起来,为了庆祝运动会结束和即将到来的新年。剪裁后的彩纸拉成长条, 花花绿绿地挂在洁白的厅堂里,平添几分喜气。

    窗上还贴着一些活灵活现的剪纸, 窗棂挂下可爱的小雪花, 是孩子们手工课的作业, 只可惜祝昀无心欣赏。

    按照他的本意,第一个想找来询问的人应该是郑瑰——她曾经是这里的学生, 毕业后又返回这里当老师,照理说待得最久,知道的也该最多。可他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却没见到她人。

    问了其他老师才知道, 郑老师好像临时有事出去了。

    “真这么巧?”祝昀心中泛起嘀咕,正想问问她去了哪儿,就听那老师道,“欸, 别管啦, 晚会要开始了,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各个班的小朋友们都被老师牵着, 鱼贯而入,在餐厅按照班级分开落座。说是小朋友, 其实年龄从三四岁到十六七岁都有。待众人坐定,院长在台上说了两句喜庆的祝贺词,就扭头打开了欢乐的音乐。

    厨房门推开,打菜的阿姨推着小推车走进来。祝昀也跟着小朋友们一起鼓掌,扭头看去,只见比以往更丰盛的晚餐还有蛋糕摆在小车上,已经分盘装好。老师帮着孩子们各自取了食物,就放松下来,领了自己的份额到餐厅另一端坐下。

    老师之间也有小团体,通常是几个相熟的人坐在一块儿。祝昀端详一下,发现年轻老师们彼此比较谈得来,有说有笑地坐在一边,而上了年纪的工作人员,譬如院长,还有头发花白的谢明老师,大多是单独就坐。

    祝昀心里一动,端着餐盘,走到谢老师身边。罗煦默契地与他对视一眼,主动缠住了原本还想过来找他们聊赞助的院长先生。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谢明目光呆楞楞的,没点头也没反驳,单是缓慢地看了他一眼。祝昀也不在意,权当她默认了,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下。

    两人相对而坐,祝昀眯起眼睛,这才发现谢明不仅反应迟缓,吃饭的动作也很僵硬。她是用勺子吃的,每一勺上有多少米饭、蔬菜和肉都有配比。她一丝不苟地舀上这三样,随即看也不看,便直直往嘴里送去。

    正常人的吃饭习惯都很随意,像她这副模样,简直像是喂小朋友吃饭喂出的职业病。祝昀强压下不适感,道:“您就是谢老师吧?”

    连问了好几遍,谢明也没有半点反应。及至她将口中的饭菜咽下去,浑浊的眼珠转了转,说了第一句话:“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她声音很轻,像是害怕被谁听见一样。

    祝昀“噢”了一声,闭上嘴,耐心地等她吃完。他直直盯着谢明吃饭,这么一看就更加觉出诡异来了——她每一口饭必定咀嚼二十下,之后不论嚼烂与否都会吞咽下去,吃四口饭会喝一勺汤。

    餐盘四周干干净净,连点汁水都没有溅出来。单看她吃饭的习惯,简直是个重度强迫症患者。

    终于等她吃完,抹了抹嘴,垂头坐着。祝昀叩叩桌板:“这回可以说话了吧?”

    谢明垂着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祝昀问道:“您在这里就职多少年了?”

    她仰头想了想:“23年了。”

    “平时吃住都在学校?”

    见她再次点头,祝昀有些诧异:“您没有成家?”谢明歪了歪头,看模样挺茫然。

    祝昀随口问了几个跟工作年份相关的问题,她都回答得有条有理,和昨天晚上档案室里查到的资料也能一一吻合。看起来,谢明的记性和逻辑思维没什么大问题。祝昀想了想,又道:“您平时晚上,一直在走廊上值夜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神秘兮兮地凑近祝昀:“不能……”

    “什么?”

    她嗓音嘶哑,重复道:“不能回屋睡。”

    祝昀愣了:“为什么?屋子里怎么了?”

    “不可以的。”她连连摇头,涣散的目光里隐约可看到恐惧,“不能回去。”

    “在屋子里睡会怎么样?”祝昀追问,可这回她说什么都不愿再回答了,只是拼命摇头,反复重复不可以回屋睡觉。

    祝昀心想这可真是怪了。郑瑰一直强调晚上不能出门,而她则说不可以待在屋子里。

    他没再纠缠这个问题,深吸一口气,切入正题:“您认识胡广屏吗?”

    “胡老师?”她似乎清醒过来,眨了眨眼,“您找他做什么?”

    “不不,我不找他,”祝昀满头黑线,心想人都死了找毛线啊,“我只想问问,他先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谢明思考片刻,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你问胡老师啊,他很热心,总帮学生补课呢。有时候还请到他家里……”顿了顿,她也不只想到了什么,流露出一抹羞涩:“他年轻的时候长得俊,好多女老师都喜欢他。”

    祝昀:“……”对不起我并不想听大叔,啊不,大爷的风流史啊!为了阻止稀里糊涂的谢老师继续跑题,祝昀翻开背包,将那本剪报册抽出一角,压低声音:“那您见过这个吗?”

    谢明目不转睛地盯了半天,最后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见过的。他办公室里有很多本,他特别喜欢剪报,做的内容都很有趣,经常有同事会借去看。有的学生也爱看。”

    祝昀倒是没想到这个,他们在胡广屏家里发现的,只有这最后一本死亡剪报本。至于其他的,祝昀思索片刻,觉得可能是作为遗物一并烧给他了吧。

    他收起本子,继续说:“其实这是他死前做的最后一本,我就想问问,他有没有和你提起过……”

    “谁死了?”谢明豁然抬头,面色发白。

    祝昀也是一愣:“胡老师啊,五年前的事儿了,您不知道?”

    “不可能,”谢明斩钉截铁地否认,笃定道,“他怎么可能死了?他还在学校上班呢!”

    祝昀愣住,见她目光坚定不似作伪,只觉一股寒气从尾椎直冲天灵盖:“您说什么?什么上班?”

    谢明说:“胡老师一直在旧楼办公啊,不信你去看呗。”

    祝昀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犹豫片刻,又报了几个剪报上提到的失踪教师名字给他。谢明记性很好,连这些教职工的样貌都一一记得,只是信誓旦旦地担保说他们都还在学校。

    祝昀勉强没把她当疯子,强压下毛骨悚然的感觉,试着从她的话里找出些逻辑。

    “既然他们还在工作,那平时住哪儿啊?”

    谢明嘿嘿笑了,说还能住哪儿,当然是住宿舍啊。

    祝昀皱眉:“您不是说,晚上不能回宿舍房间睡吗?”

    “他们不一样,”谢明不断摇头,“他们不一样。因为他们已经……”

    “祝先生,谢老师。”轻快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对话。祝昀抬头,只见郑瑰扎着马尾,双手扶在谢明的椅背上,笑微微地倾身过来,“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听见她的声音,谢明打了个哆嗦,骤然失语,跟开始时一样垂头缩在椅子里,一言不发。

    祝昀看在眼里,缓缓道:“唔,我们在说学校以前的趣事。”

    “是吗?”郑瑰松手,大咧咧转到谢明身边坐下,“那你可得问我啦!我对这儿熟得不行。”

    “嗯?”

    她爽朗地笑了:“其实不瞒你说,我小时候就是在这长大的。”

    见她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自己在福利院长大,祝昀心里有一丝惊讶,表露在脸上,倒是恰如其分:“这……我完全没想到郑老师你……”

    明明昨天互相介绍的时候,她还对自己的过去守口如瓶,怎么今天却主动承认了?祝昀心念电转,忽地产生了一个猜测——如果说,昨晚闯入档案室的不速之客就是她……

    假设郑瑰原本想去档案室抽走与自己相关的档案,却发现当年的学生|资料早已经被人动过了。那么她今日主动坦白,为了占住先机赢取他们的信任,倒也说得过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看着她爽利开朗的笑容,祝昀心中有些复杂——郑瑰究竟在隐瞒些什么?看谢明对她的态度,全然不像是对待一个旧日的学生,相反,她显得很……畏惧?

    “欸,福利院就像寄宿学校,我都不在意啦,祝先生你不必替我觉得难受。”郑瑰打断了他的思路。

    祝昀稳了稳心神,微笑起来:“那你最后选择回到这里工作,也算是缘分了。”

    郑瑰勾起唇角:“嗯,我只想让孩子们过得幸福,起码要比以前更开心才行,为了这个……”她笑容温婉,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目光里甚至透露出一丝冰冷,“不惜一切。”

    最后四个字说得极轻极冷,祝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却见一旁的谢老师面色苍白,才意识到并非错觉。

    郑瑰拢拢头发,又恢复了活泼的模样:“对啦,您觉得今天的晚餐怎么样?番茄牛腩汤可是我亲自熬的!”

    祝昀回过神,取过不锈钢汤勺,舀起来尝了口,赞叹道:“很好喝。”他倒不是刻意恭维讨好郑瑰,碗里的汤已经半冷了,却还能尝出番茄浓郁的鲜香,酸甜的口感配合入口即化的牛肉,着实炖得十分入味。

    郑瑰的笑容有些得意:“那必须的,这菜谱我研究了好久呢!”

    “爸爸!”祝秋噌噌噌跑过来。

    ——他们行动前约定好了称呼,祝昀本来还担心小蜥蜴不习惯,谁知这小子一口喊一个爹,全然不带犹豫的。

    “嗯,怎么?”祝昀抬手接住了扑过来的小蜥蜴。

    “爸,我已经吃饱啦,”他在祝昀怀里撒了会儿娇,指指门口围一圈张望着他的小男孩们,“董哲他们说要去探险玩,我可不可以一起?”

    祝昀扭头,询问地看向郑瑰,她笑起来:“唔,他们说的探险就是去操场附近挖沙子,不会有事的。”

    祝昀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去吧,刚吃了饭,小心别跑太快。”

    祝秋欢呼一声,当即准备出发,只是目光若有若无地黏着桌上摆放的甜点。祝昀当即失笑:“别看啦,都给你留着,回来再吃。”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祝秋笑弯了眼睛,软软地说:“爸爸你真好。”

    虽知道是演戏,祝昀仍觉得鸡皮疙瘩爬满了背脊,面上勉强端着慈父的架子,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滚。

    郑瑰没注意到他不自然的神情,感慨道:“能遇上你,小秋很幸福。”

    祝昀收回视线,难得说了句心里话:“我只担心我做的还不够好。”

    “有这份心就够了,”郑瑰淡淡道,“不是每个养父母都会把孩子当孩子看待的。”

    祝昀敏锐地觉察到话里有话,便抿唇等她的下文。谁知郑瑰却没有接着往下讲,只是偏过头去看那些吃饱喝足,跟着音乐在餐厅里乱七八糟跳舞的小孩子们。

    院长似乎喝高了,满脸通红,肢体僵硬地跟着他们一起跳,看起来像一只滑稽的大熊。

    郑瑰看着笑出了声,舀了一勺蛋糕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祝昀余光扫到她,忽地发现,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习惯与谢明十分相似——连软绵绵的蛋糕也要咀嚼二十次,并且吃了四口蛋糕之后必定要喝水。

    “怎么了?”注意到他的目光,郑瑰抿着勺子回头,模样笑嘻嘻的。

    祝昀盯着她的双眼:“其实,我有事想问你。”

    郑瑰转了转发梢,漫不经心地道:“说呗。”

    祝昀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你知道……徐承杰吗?”

    话音未落,只听当啷一声巨响,竟是一直保持安静的谢明不小心打翻了餐盘。幸而上面没有食物,只是溅出了一些汤汁。

    “对不起,对不起。”谢明面色煞白,忙捡起餐盘,拼命擦拭地上的污渍。

    听见响动,连舞台上的孩子们和院长都停下了动作,齐齐看来。音乐刚放到结尾,餐厅里欢乐的庆典好像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所有人都直勾勾望向这边,不带温度的视线几乎令祝昀浑身汗毛倒竖。没有人开口说话,只能听见谢明颠三倒四、胡乱道歉的声音。

    番茄汤的香气还萦绕在鼻端,诡异的气氛却让人冷汗涔涔,胃口尽失。

    祝昀距离郑瑰最近,清晰地看到她眼中满溢的恶意,和唇角嘲讽的弧度。谢明还跪坐在地上,用袖子擦洒出的汤汁,口中不断道歉,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扶起她。

    室内依旧光线明亮,彩色的剪纸装饰打着旋儿,绚丽漂亮。然而,阴森森的感觉扩散开来,简直叫人不寒而栗。

    忽然,一双小手从后面伸过来,扯了扯郑瑰的衣角。祝昀僵硬地扭头,看到了小然。她沉默地比划了几个手势,微微撅起淡色的唇。

    郑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既然困了,那我先带你回去吧。”

    小然点点头,轻轻拽住了郑瑰的手。

    郑瑰一笑如冰雪消融,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好像突然将一颗石子投入湖水中,泛起圈圈涟漪。很快,噪杂的笑闹声和音乐再度响起,重新将室内装点成欢快的派对现场。

    只有祝昀知道,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欢乐的面具下似乎掩藏着可怕真相。桌子下面,谢明还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地上,喃喃自语,眼看着就要昏过去了。

    郑瑰抱起小然,漫不经心地转过头道:“你说的那个人,我认识。但他已经死了。”

    祝昀挪开停留在谢明身上的视线,转向她:“死了?怎么死的?”

    停顿片刻,郑瑰方才轻描淡写地说:“生病。”她唇边一直挂着的淡淡笑意不见了,整个人像是被厚厚的冰层重新封了起来,祝昀莫名觉得,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来,我们走吧。”郑瑰把小然往上托了托,快步离开餐厅。

    小然手里还紧紧提着那只兔子公仔,可怜的兔子先生,长耳朵都快要拽掉了。此时她被抱起来,断线的地方就愈发明显——这只兔子似乎比市面上的玩偶要更重一些,正因如此,耳朵才不堪重负。

    郑瑰离开后,祝昀尝试过再和谢明对话。可是她似乎吓破了胆,整个人抽风似的发抖,抱着膝盖蜷缩起来,对外界再无半点反应,只知喃喃说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

    待得夜幕降临,祝昀三人重新在宿舍聚头。小黑龙在房间里待了一整天,都快无聊死了,看见祝昀就眼前一亮,扇着小翅膀往他身上猛扑。

    祝昀被他撞得一个趔趄,忍不住调侃道:“喂,你是狗吗?”

    白没说话,拿脑袋蹭蹭他的胸,又缠绵地摇了摇断掉的小尾巴。祝昀被他撒娇撒得没法拒绝,只得抱着他在桌边坐下。

    “说说,都有什么发现?”祝昀率先将郑瑰和谢明的情况描述了一番,顺便还提了提餐厅里的诡异状况。

    他缓缓开口:“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好像对‘违反规定’这件事特别敏感。最开始校长强调的不要在走廊上奔跑,后来又提到晚上不要出门,吃饭时不能说话,荤素搭配咀嚼多少次……”

    罗煦点点头:“不止是你,我也觉得奇怪。我跟院长打听过,之前有一个新来的女教师深夜偷偷溜出宿舍,结果从楼梯上滚下去,膝关节粉碎性骨折,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听他的态度,似乎觉得是对方‘违反规定’的报应。”

    “至于谢老师说那些失踪或者死亡的人还在学校里,对于这点,我倒还有些别的猜想。”罗煦从包里抽出了一张图纸摊开,“啧,还是昨晚跟你聊起建校历史时想到的。你该知道吧?最初的育婴堂建于战争时期,很幸运没有毁于轰炸,现在的福利院只是在它的基础上做了些改建。”

    两人点头,凑过去看他写写画画。

    只见罗煦指了指标红的几处,道:“根据当时的建筑习惯,很多人家会选择在屋子里添加隔层暗道,以躲避侵略军的追杀。一旦军队开进城扫荡,人们就会带着金银细软一家老小躲进隔层里。”

    “我留心观测了一下,你们看,这几处的墙壁厚度很不正常。”

    祝昀瞪大了眼:“你是说,难道……”

    罗煦点点头:“这栋旧楼,还有旧校舍,应该都设有类似的暗道。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些地方都是最适合藏尸的。”

    【胡老师?他一直在旧楼办公啊。】

    【……欸,还能住哪儿?当然是住宿舍。】

    祝昀哑口无言,感觉到阵阵反胃。他缓了片刻,方道:“所以说他们的尸骨还在学校里。”

    “也不一定,”罗煦合上图纸,“这只是我的猜测。倘若真是如此,暗道里或许不止藏着死人,还可能囚禁着活人。”

    “……高乔。”祝昀哑声道,“她失踪了近十年,可能就一直被关在这座学校里。”

    这猜想太过骇人,祝昀后背发寒,一时恨不得离房间的墙面越远越好。昨晚发出声响的,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他已经不敢细想。

    也难怪谢明不愿睡在房间里,她应该深谙暗道的秘密,所以格外害怕,担心会有东西在睡梦中将她捕获,囚禁到暗无天日的墙内。

    “那个……”一旁的祝秋弱弱开口,“其实我晚上捡到了这个。”说着,他犹豫着从裤兜里摸出一片玉白的物件。

    还未等祝昀看清是什么,罗煦已经主动接过,比照着日光灯看了看,还给祝秋,简短道:“髌骨。”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祝昀都快疯了:“卧槽,人骨头?”

    罗煦扫了他一眼,点点头:“你在哪儿捡的?”

    “旧楼后面的沙坑里。”祝秋嗫嚅,“我跟董哲他们一起挖沙玩。我、我、我挖得比较深。随手捡了也没敢细看,下面好像还有不少散碎的。”

    祝昀:“……”这是挖得比较深的问题吗?换作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被野狗刨了坟啊。

    “不过我重新掩盖好啦,不会有人发现的。”祝秋重新有了底气,骄傲地挺起胸脯。

    罗煦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干得好。”

    这俩人说来说去,重点完全不在于挖出了死人这件事上,祝昀无语地想到一句老梗——我常常感到自己因为不够变态,而和你们格格不入。

    综合了一下情报,几乎可以确定,那些“失踪”的老师恐怕都还在这所学校里,不论活着还是死了。

    既然旧校舍和教职工宿舍都藏有暗道,几人当机立断,率先把他们居住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连衣柜都搬开了,只可惜一无所获。

    “看来入口并不在这里。”罗煦若有所思,示意小蜥蜴把举起的衣柜放回原处。

    祝昀站在门边,刚打算说什么,却感觉肩头的小龙扑棱棱地拍了拍翅膀。

    “怎么了?”他扭头,只见小龙死死盯着他身旁的门锁,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祝昀弯下腰,下意识地往那锁孔里瞟了一眼,却险些吓得心脏停跳。本可以望见走廊的锁孔外,此时正贴着一只黑眼睛,那眼珠发疯似的转了好几圈,似乎正在窥伺屋内情形。

    祝昀浑身发冷,甚至忘了躲开。它和祝昀短暂地对视片刻,而后骤然消失了。还未等祝昀松一口气,房门外忽地传来笃笃两声轻响。

    祝昀头皮发麻,僵硬在原地,求助地望向罗煦。罗煦果断走上前来,贴着门板沉声道:“什么人?”

    “是我呀。”门外的女声笑嘻嘻的。

    罗煦转开门把,只见郑瑰亭亭而立,手中依旧捧着一碗鲜草莓:“唔,尝尝?”

    “谢谢。”罗煦对她的态度冷淡了许多,接过草莓递给祝秋。

    郑瑰没走,微笑道:“今天还早,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罗煦勾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我们老板累了。郑老师,你也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郑瑰没有坚持,点点头道:“既然累了,那的确要好好休息才行。晚上不好好睡觉的,可都是坏孩子。”

    她唇角挑衅似的往上扬了扬,很快恢复正常,哼着小曲儿走远了。

    祝昀用力关上门,几乎出了一身冷汗:“你怎么看?”

    罗煦皱眉沉思:“即使人不是她杀的,一定也和她脱不开关系。更麻烦的是,她应该已经怀疑我们了。”

    祝秋嘟起嘴:“那可怎么办啊!”

    罗煦与祝昀交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道:“先下手为强。”

    “职工宿舍住着人不方便查探,”罗煦缓缓道,“我们今晚先去找旧校舍的暗道入口。”

    由于情况不明,祝昀不放心将小蜥蜴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最后决定三人一起出发去旧校舍。

    “对了,钥匙给我。”祝昀从罗煦手中拿过房门钥匙,径直插在锁孔中,堵住了那一点窄窄的空隙。他拍拍手直起身:“早知道她有偷窥癖,昨天就该这么干了。偷看男生宿舍,也不怕长针眼啊!”

    小黑龙也十分愤怒,显然是担心祝昀在无知无觉的状况下被人看光了。他挥舞着小翅膀,拼命叽叽乱叫,誓要和郑瑰分个高下。

    祝昀安抚地揉揉他的肚皮,忽然想起一事:“而且昨晚我还是和白一起睡的。她看人换衣服也就算了,夫妻生活也要看,有没有点公德心了。”

    罗煦:“……”

    祝秋:“……”

    不过,锁孔堵住的确是有好处的。这样一来,不仅看不见屋内情形,就算她想要撬门进来,也得多费一番功夫。

    有了攀爬小能手祝秋相助,熄灯后几人到达旧校舍的速度比昨晚更快。几米高的窗台,祝秋半拖半抱地就把祝昀弄了上去。

    再度站在空旷的大厅内,有了罗煦的手绘图纸为对照,祝昀细细打量,才发现这栋小洋楼内部结构的确处处透着古怪。

    明明从外部看来十分宽敞,进到屋内却只让人觉得逼仄难忍,想来也是因为楼板加厚增添了隔层的缘故。

    “要不分开找?”罗煦挑眉。

    祝昀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暗道里藏着什么,一起行动比较安全。反正就在这楼内,早晚都能找到的。”

    罗煦点点头,便决定一起从一楼职工办公室开始,一间一间慢慢搜索。办公室很宽敞,断电后漆黑一片,几人默契散开,各自点亮手电以示明方位。

    祝昀检查完桌椅,刚想爬起来,目光忽然落到了一旁的储物箱上。焊死在墙壁上一整排储物箱,是办公室的常见配置,可是令他停下脚步的,却是最底层的一个箱子。

    上面贴着褪色的名牌:胡广屏。

    没有挂上锁头,祝昀随手一拉居然打开了。他叼着手电,躬身往里看去,只见除去乱七八糟的陈旧教案,还有两三本剪报。

    祝昀微微一愣,想起谢明提起的“他的爱好”,便探手取出一本翻阅。第一本内容平平,都是些心灵鸡汤或者幽默小故事之类,偶尔还整理了几篇连载的武侠小说。

    拿过第二本,祝昀随手翻了两页,目光突然一凝。第二本剪报册贴满了边缘起毛的相片画像,这原本没什么稀奇——人人都可能追星,祝昀自己也曾从杂志上撕下明星的海报贴在墙上。

    令他心跳加速的原因是,这些画片并非同一位模特或是影星,上面什么人都有,性别也有男有女,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非常年轻。

    不,不能说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年幼。校服或是常服或是泳装,照片三教九流什么都有,还有一些似乎是从体育杂志上剪下的。

    空白处还抄了一些文字,祝昀眯起眼睛分辨,发现竟是王尔德的情诗。可以想象,胡广屏把无数性幻想对象塞进这本册子里,并配上热忱的手抄告白,以歌颂他们年轻的美貌。

    祝昀匆匆扫过几页,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指甲陷入掌中,恨不得将这本册子撕毁。他忍住反胃的感觉,翻到最后,发现随着时间发展,胡广屏贴的相片也越来越露骨,似乎彰显着他愈来愈明目张胆的欲望,简直不堪入目。

    最后一页里,夹着一封薄薄的信纸。祝昀翻开,情信的开头不再像那些手抄的情诗,千篇一律的“致我的爱人”,而是有了一个具体的称谓。

    祝昀心头一跳,让恋|童的教师参与福利院的管理,最后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而有了称谓,或许意味着他终于找到了下手的对象。

    双手微微发颤,祝昀低声念出了那一行字:“致我的……小玫瑰。”

    “你怎么了?”罗煦的声音响起,充满担忧,“面色这么难看?”

    祝昀晃了一晃,将剪报册和情书放入背包中。他仰起头,额上沁出冷汗:“出去再说,我快要吐了。”

    罗煦点点头,目光扫过储物柜,沉吟道:“你说入口会在里面么?”

    祝昀此时已经缓过了一口气:“怎么,你要挨个开锁开过去?”

    “怎么会?”罗煦单手作喇叭状,喊了声,“小秋!”

    祝秋在罗煦面前简直乖得没脾气,屁颠屁颠就冲了过来:“什么事?”

    罗煦点点柜子:“喏,麻烦你啦。”

    还没等祝昀反应过来,只见小蜥蜴一手拎着一个门把,运气凝神,噌噌噌就暴力拆下了一整面锁柜。

    祝昀:“……”

    罗煦耸耸肩:“反正也都撕破脸皮了,还在意这些干嘛?”

    后方露出的墙壁完整光滑,没有任何暗门。至此,办公室基本排查完毕,几人继续在一楼搜索。

    走廊尽头是洗手间,虽说暗道设在此处的可能性不大,却还是查看一下比较保险。祝昀不幸输掉了猜拳,只能和白一起负责女厕所,罗煦和祝秋则结伴进了男厕。

    洗手间还能使用,没有停水,故而有些说不出的潮气。祝昀挨个看完隔间,手上沾了些铁锈,便在盥洗台前洗了洗手。

    冰凉的水流淌过指尖,祝昀感受着那点凉意,模糊的思绪隐约变得清晰起来。

    他最初一直猜测,福利院里的教职工和儿童都是“毒牙”的受害者。来调查前,他怀疑过院长的身份,甚至疑心这里已经变成了另一处彻头彻尾的蜘蛛巢穴。然而,罗煦可以证明,不论郑瑰、院长还是其他职员,都只是是普通人类。

    那么,受害者又是如何失踪的?这座处处透着诡异的福利院里,知道内情的职工一定不止一人。尤其是郑瑰,看上去,她似乎在帮加害者隐藏身份。

    可是,更深入的想,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是失踪的教师?又或是另有其人?十年前发生的事情,被一句传染病爆发一笔带过,但真正的内情扑朔迷离,不得而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祝昀用冷水抹了把脸,忽然想起,谢明还说过,胡广屏的剪报在教职工里很受欢迎。难道说,像他这样的人,甚至不止一个……祝昀按住鼻根,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抽痛得厉害。

    “呼——”黑暗的厕所里响起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谁?”祝昀猛地扭过头。

    手电光慌乱地扫过,只见悬挂于高处的水箱里,慢慢浮起一个湿漉漉的黑影。看到它的瞬间,祝昀怀中的白变得十分焦躁,扑腾着翅膀想要扑上去。

    祝昀定了定心,眯起眼睛,看到了两条熟悉的双马尾:“……蛛女?”

    “我明明有名字的。”她抱怨着,顷刻间便爬出了水箱,坐在上方晃荡腿。

    “好吧,阿玫。”祝昀无奈道,“坐那里,你不怕摔进便池里?”

    蛛女装逼失败,狠狠瞪了他一眼,轻巧地一荡,落在盥洗台前,几乎和他脸贴脸站着。感觉到怀里的白再次闹腾起来,祝昀手忙脚乱地安抚下他,扭头道:“你怎么会来?”

    若说初次见到蛛女可怖的纯黑眼珠还有些害怕,现在的祝昀已经可以面对面调侃她没法翻白眼了。

    蛛女偏偏头:“你只想问这个?”

    祝昀停顿片刻,道:“我想问……那些失踪的人,都是你杀的?”

    蛛女嗯了一声,竟是直接承认了。

    “胡广屏也是?”

    “是呀。”蛛女的声音娇软可爱,说出的话却叫人毛骨悚然:“我把他留到最后,他可害怕了呢。”

    “那高乔?”

    “玩了十年,腻了。”蛛女无所谓地耸耸肩。

    祝昀张开嘴,又闭拢,半晌只道:“除了她,还有人活着吗?”

    蛛女笑起来:“你猜。要打赌吗?”

    祝昀:“……”猜毛线啊!万一我猜活着,你可不扭头就把人恁死了!

    “昀哥?”门外,祝秋的声音遥遥传进来,“你还好吗?”

    听见有人来了,蛛女飞速向后退去,俏皮地竖起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祝昀扬声应道:“我没事。”

    隔着门板,祝秋闷闷地应了一声,让他看完了赶紧出来,别再留恋于女厕所不能自拔了。

    祝昀没理会他贫嘴,低声对蛛女说:“等等。”

    他踏前一步,还想追问,可蛛女毫不停顿地往阴影深处缩去。祝昀脱口喊道:“关于徐承杰!”

    蛛女的行动终于顿住了,探出半个身子,俯视他:“怎么?”

    “徐承杰,”祝昀心跳加快,“他是病死的吗?”

    蛛女没有立刻回答,没有眼白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道稍纵即逝的哀戚。半晌,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旋即转身没入黑暗里,再看不见了。

    祝昀推门而出,脑中盘旋着蛛女给出的线索。忽然,他的脚步顿住——不对,她说谎了!过去十年间,蛛女大部分时候都被关押在事务所,怎么可能控制高乔等人?

    蛛女隐瞒了真相。真正的凶手,应该另有其人!又或者说,她起码还有另一个共犯。而且,往深处想,如果受害者一直被关押在福利院隔层中,那么暗道的入口,这名共犯应该比谁都要清楚。

    “男厕所里也没有,接着去二楼搜查吧。”罗煦见祝昀面色变幻不定,担忧道,“小秋你扶着点你哥。”

    祝昀沉默着走了两步,突然开口:“暗门的位置,我大概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昀获得称号【推理小王子】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