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猫薄荷
林科长可真是个实诚孩子, 总共赔了得有200多万, 这还是刨去地皮和地基后的基础建设费用, 对于一幢八十年代的筒子楼而言,算是十分慷慨的买断费。
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对于贫穷的外星人而言, 估计是他们部里抠抠索索东拼西凑出来的全部家产。祝昀看到后有点哭笑不得,好几次想还回去。
有白在旁边盯着, 林科长说什么也不肯收, 最后点了根烟, 沧桑地说小同志啊,收了就收了, 不要再时时刻刻拿到面前来诱惑咱们公务员了行吗?
祝昀很心虚,更何况这栋破楼还是白折腾塌的,也难怪林科长一脸“你们是在碰瓷”的悲愤表情。
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对于祝昀而言,圣诞节和新年之前,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日子——冬至。当地有冬至扫墓的习俗,祭拜需要准备香烛点心。
虽说可以买到精致的祭品,但他还是按照母亲的习惯,提前蒸了些糕点。白米糕十分松软, 里面加了酒酿, 有一股酸甜的口感,发酵过的柔软表面上则嵌着蜜枣和冬瓜糖, 是小孩子非常喜欢的零食。
小的时候,他总是守在灶头边, 看母亲指挥下人们忙忙碌碌。糕出锅了,妈妈会撕下两块带蜜枣的,塞给他和祝煜。祝煜不爱吃甜的,最后多半还是便宜了他……
正这么想着,蛋壳定时器叮铃铃地响了几声。祝昀回神,掀开锅盖准备把蒸笼端出来。
锅子很烫,蒸汽腾腾地往上冒,很快将窗玻璃模糊一片。祝昀犹豫着要不要去拿两块毛巾垫着,身后突然探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
“我来。”白空手将滚烫的笼屉捧起,半点都没觉得烫的样子,“该放哪儿?”
祝昀有些发愣,闻言突然伸手,撕下边角上带蜜枣的一块,举到对方唇边。白很自然地伸过脑袋,就着他的手吃掉点心,灵巧的舌头还仔细舔了舔他的指尖。
祝昀笑起来:“好吃吗?”
白说:“很甜。”
“放外面吧,等凉了我再装起来。”祝昀又撕了一块米糕自己吃着,“果然很甜。”
白盯着他舔手指的动作,很有些蠢蠢欲动,如果不是手里的蒸笼挡着,恐怕早就和对付开心果巧克力一样上嘴抢了。
米糕蒸了好多,祝昀切下一部分封装好,剩下的就放在桌上当零嘴。祝秋练琴练到一半,闻到甜点的香气,根本坐不住,火烧屁股似的扭来扭去,满脸垂涎:“覃哥~”
在旁翘着脚督工的许覃冷笑一声:“喊我情哥哥都没用。”话虽如此,他最终还是起身去掰了一块,投喂给对方。祝秋张大嘴,露出满口细密的好牙,啊呜一口,囫囵吞了下去。
许覃吓了一跳,赶紧去掰他的嘴:“卧槽核呢?!”
祝秋纯良地眨眨眼:“没有核的呀~”
许覃将信将疑,转回厨房:“祝小昀,你这蜜枣是去核的吗?”
祝昀啊了一声,说不是啊,蜜枣是许岚家里自己腌制的,怎么会去核?
“怎么不早说!”许覃面色立时变了,唯恐尖利的蜜枣核把祝秋戳个肠穿肚烂。他秀挺的鼻尖渗出汗珠,当即掏出手机要打急救电话。
祝昀眼疾手快地按下他:“稳住,先别!你看他吃下去也没啥事儿嘛。祝秋他,他……”祝秋他不是人啊!要是去医院照个腹腔影像那才是真的要跪了好吗!鬼知道会照出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许覃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劲:“你又有什么事瞒着我?”
祝昀吞吞吐吐:“其实,他也是那个……”
“???”
“就是你弟弟那种……”
许覃漂亮的单凤眼几乎瞪圆了:“卧槽?这一个个的,说好的建国后不能成精呢?”
祝昀支支吾吾,心想这也不算成精嘛,这些都是讲科学道理的外星友人。
许覃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那,那白也……”
祝昀点点头:“是啊,上回你吃的那个药,还是他给弄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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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许覃有些发愣,咂咂嘴道,“别说,那玩意儿还挺好吃的,什么做的啊?”
祝昀:“……”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他隐瞒了真相,只推说是外星黑科技。
许覃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紧接着又回过味来:“等等,那你告诉我,这屋子里还有正常人吗?”
“有啊。”祝昀干巴巴地掰手指,“我,你,还有徐医生。”
许覃:“……”
他失魂落魄地转回客厅,险些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跤——原本以为有个妖怪弟弟的自己活得已经够惊悚了,谁知好基友居然瞒着他,饲养了一屋子的人形妖怪。
小蜥蜴不住地偷眼打量他。去厨房转了一圈回来后,许覃对他的态度忽然温和了很多,甚至,甚至语气还带着些温柔??他后背上冒出一层冷汗,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要倒霉了,赶忙夹紧尾巴,加倍努力练习。
除了糕点,还有许多别的杂事要准备。祝昀脚不沾地,忙成了一只陀螺,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才开始想些有的没的,结果想着想着,却睡意全无。
失眠就是这样,越想越睡不着。最后,他干脆爬起来,抽出床头柜下压着的老相册。相册硬壳表面轻微褪色,积了层薄灰,他小心翼翼地掸去灰尘,慢慢翻看起来。
当年数码相机还不流行,照片都是用胶卷拍了,再送去摄像馆冲印。祝妈妈是个浪漫又时髦的人,买了一大堆摄影器材回家,每逢休息日就拉着两兄弟和老公凹造型。
从游乐场到海边旅行,从正装照到圣诞cos,相片应有尽有。他一口气翻完整本相册,好像把珍贵的记忆重新检阅了一遍。
更睡不着了……他合拢相册,反扣下床头柜上摆放的相框,仍觉得画面还在脑子里不断循环播放。
祝昀认命地叹口气,摸黑去厨房喝水。
窗外挂着的明月高而远,带着说不出的冷意,祝昀遥遥望着月亮,小口啜饮玻璃杯中的清水。身后黑乎乎的屋子里,睡着许多不请自来的房客,鼾声阵阵,倒凭空多出几分热乎的人气。
“睡不着?”
月光一样清冷的声音。他自黑暗处回头,才发现白不知何时醒了,正抱臂靠在厨房门口看他。
祝昀说:“嗯,有点。”
“在想家人?”
白向前走了两步,下巴轻轻搁在他肩膀上,抬眼去看那轮孤单的月亮。
“……嗯。”
黑暗里,祝昀感到柔软的唇瓣沿着后颈落下一串轻吻。白像只猫科动物似的,叼着那片软肉厮磨,带起隐约的战栗快感。
祝昀垂头撑着料理台,低低喘了一声。
“你知道吗,”白轻声开口,“人死后,不会立刻消亡,而会以高维电波的方式,继续存活在宇宙里,直到下一次重生。人类很脆弱,也很短寿,在某种意义上,却是永生的。”
祝昀原本还有点难过,闻言忍不住笑了:“你在哄我么?这话骗骗罗煦那小子还行……”
说话间他转身,撞见对方的眼神,突然没法继续说下去了。白深邃的眼睛里写满认真——他似乎是真正相信这套理论的。
就着十指交握的姿势,白慢条斯理地亲吻过他的指节,引着他看向窗外璀璨的星光。
“你看,每个死去的人,都像苍穹下闪耀的群星。”白的声音很遥远,像是带着能催眠的魔力,“月亮不会是孤独的。它们会一直陪着他。”
祝昀胸口隐隐有些酸胀,似乎是难受,好像又有些别的……他猛地仰起头,摸索着咬上白的下巴。细碎的、啃咬似的亲吻一路向上,直到他撞上对方柔软的唇瓣。
漆黑的夜晚里,两人都压抑着喘息。祝昀发泄似的用力亲吻,像溺死之人抓住了一块浮木,粗鲁撕咬,侵占对方的唇齿,似乎急着想在疼痛中找回些许真实的快感。
手指急不可耐地揪紧领口,关节用力到泛白。唇齿纠缠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还有一股几不可查的咸味。
白忽然后退一步,仰头躲开他的吻。祝昀下意识地追向他溃逃的方向,却感到一双手轻柔而不容拒绝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白垂眸看他,目光像是审视:“你哭了。”
“啊,没有啊……”祝昀脑袋发懵,反手抹了把脸,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流了泪。他有点不好意思:“唔,我没感觉到。”
按在肩膀处的手滑向后脑,白将他按在胸口,低声道:“别忍着,没关系的。”
怀里的人僵硬了一瞬,渐渐的,肩膀轻轻发颤,一点滚烫的湿意无声地顺着棉质睡衣洇湿胸膛。
白哄孩子似的,轻拍祝昀紧绷的后背,又在他柔软的发顶吻了吻:“没关系的,我没看见。”
祝昀闻言绷不住笑了一声:“你又骗谁呢?”此话一出,眼泪倒是止住了。
“你不会再是一个人。”白搂着他的手臂缓缓收紧,“我会一直陪着你。”
祝昀说话带着鼻音,却还要打趣他:“怎么?你要在地球待一辈子啊?”
白顿了顿,道:“嗯。”
他口气这么认真,祝昀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道:“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
祝昀占在卧室门口犹豫片刻——相框和相册还摊在床上,让他有些莫名的畏惧。就在这时,白似乎觉察到他的心思,轻轻牵着他,往另一方向走去。
餐厅里临时摆放的拼装床不大,浅灰色的被褥胡乱堆着,被窝已经凉透了,如果祝昀没有做过信息素脱敏,一定能闻到铺天盖地的青草香气。
白轻推着他坐到床上,轻声道:“睡这里。”
“你呢?”
白停顿了一会儿,道:“我去你卧室。”
他站起身,却感觉衣角被拉住了。祝昀一言不发,指间倔强地拽着那点布料,单是沉默地望向他。
撞上那双澄澈的黑眼睛,白呼吸微窒,旋即心底一片柔软:“好,我不走,我陪你睡。”
“谁要你陪了?明明是我陪你。”话虽这么说,祝昀老老实实地让出了身侧的床铺。
小床要躺下一个成年男子都很勉强,他俩挤在一块儿,简直满床都是手手脚脚。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是别扭,白半撑起身:“要不我还是……”
祝昀一把按下他的脑袋,很霸道地将人搂在胸口:“想都别想。”
搂在一起后,床倒是不显得那么小了,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温馨。
祝昀开始时只是揽着背,慢慢蠢蠢欲动,手指向下滑去。抚到尾椎的时候,他来回磨蹭了好几下,声音似乎挺失望:“还没长出来啊。”
白说:“嗯。”
祝昀有些不解:“明明我已经很喜欢你了啊。”
白小声指责:“你都不让我睡卧室。”
祝昀:“……”还不是因为你恃宠而骄!拿信息素勾引他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假孕争宠?
见他不说话,白胆子愈发大了,往他怀里钻了钻,撒娇似的哼哼唧唧:“这么久了,尾巴还没长出来,你得加油更爱我一点呀。”
祝昀被这样子的他萌得简直没办法,心中长叹,还能怎么样?还不是得宠着他啊!
第二日天蒙蒙亮,祝昀醒转时,整个人都趴在白身上。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准备去浴室洗漱,谁知白也睁开了眼。
“你再睡会儿。”祝昀冲一旁睡得四仰八叉的小蜥蜴努努嘴,“喏,学学人家。”
白挠挠头,盘腿坐起来:“不睡了,我帮你开车。”
两人洗漱完毕,换了身深色的衣服,却发现破天荒的,懒觉大王许覃同志竟然也早起了。
他穿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头发扎得整整齐齐,正优雅地端着一杯早餐茶。见他们走出房间,举杯致意:“早啊,祝小昀,要我帮你开车不?”
祝昀:“……”司机是突然变成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新时代热门职业吗?
最终,按照先来后到,开车的光荣任务还是落在了白身上。
祝氏茔园地处偏远,位于一座古村落附近。据说是清末选定的一处风水宝地,特殊时期被翻掘过一次,祠堂被烧,墓地也荒废了,直到近几十年才重新买了回来。
那村子曾是祝家发家地,不过早已经没了什么亲戚往来。村庄方位挺偏,以前不通公路,只能坐小船从水路进。
这附近的羊肠小道弯弯绕绕,即使现在有了gps,还是经常指错方向。
“前方五十米,左转。”女声温柔地提示。
靠着车窗小寐的许覃睁眼一看,立刻清醒:“欸等等,这里不能转——”
还没等他说完,白已经一脚踩下油门,直直错过了路口。
“……那是条没修完的断头路。”许覃有点懵,“怎么,你也知道?”
“啊,没有啊。”白一脸无辜,“刚没注意听,正好错过了。”
“是……吗?”
祝昀迷迷糊糊也醒了:“怎么?”
“没事。”白瞥了眼后视镜,柔声道,“还有半个多小时,再睡会儿吧。”
一开口就精确地说出了时间,白似乎对此地非常熟稔……许覃皱着眉,欲言又止。
祝昀什么都没有察觉,稀里糊涂地唔了一声,接着闭上眼睡了过去。
许覃心绪烦乱,抬头就见白正透过后视镜望向自己。
“怎、怎么了?”
白收回视线:“没事。”
私人陵园除了安排守墓人,还雇佣专人定期打扫,十分清洁整齐。因此,所谓扫墓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几人提着东西往里走去,园内冷冷清清,冬青树拉长了影子,颇有几分寂寥之感。及至走到祝昀父母合葬的墓碑前,祝昀半跪着,掏出香烛线香,昨晚蒸好的糕点,还有杂七杂八一些果品。
“要烧东西吗?”许覃有些担心他,小心翼翼地问,“要的话我额外备了一些元宝纸钱。”
祝昀摇头:“爸妈不喜欢这个,陪着他们聊聊天就行了。”
香烛燃起,祝昀先拜了三拜,将线香递给白:“你也去。”
白似乎愣了愣。许覃在旁看到这一幕,微微眯起双眼——祭拜先祖是件大事,祝昀这么做,或许已经默认了白的身份。
白认真拜完三次,祝昀示意他把香插进香炉里。这时,许覃方才上前,双手合十,闭眼问候了两句。
摆放好物品,许覃道:“你陪叔叔阿姨单独说会儿话吧,我们去旁边等你。”
祝昀盯着那方墓碑出神,心不在焉地说了声好。
两人走远了,祝昀扶着围栏慢慢坐下,头顶的天空是灰蓝色,白云苍狗、瞬息万变。
他轻轻笑了一声:“妈,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总担心我单身一辈子?”
他顿了顿,神色略带羞赧:“我找到了一个很喜欢的人。他说会一直陪着我。您俩就别担心啦。”
风拂过冬青树,枝桠刷刷作响,轻柔地擦过他的肩膀,像是温柔的回应。
祝昀望向两人离开的方向,轻声补充:“就算他是骗我,我也很开心。”
这样的话,如果被白听到,恐怕又要说他瞎想了。但是,不论白表现得多么温柔体贴,祝昀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莫名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也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倒叫人心慌意乱。
“或许是因为我的原因吧,”祝昀仰起头,感受微风拂过鼻尖,“我应该学着相信他。”
另一边,许覃和白沉默站在石阶边缘。许覃掏出一支烟点上:“要么?”
白摇摇头。
许覃吐出一口烟,缓缓开口:“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或许只能来问你。”
“什么事?”白问。
“我想知道,祝煜的死……和许诺,不,和你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陵园里顿时一片死寂,温度骤降,似乎连过往的风都被凝结成了冰霜。
白没答话,但许覃能看到他森冷的瞳孔不断收缩,慢慢呈现出可怖的竖瞳形状。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尬笑两声:“喂,别这样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问你的啊。”
“嗯,”白缓了缓情绪,抬起眼说,“那你说说看,都猜到了些什么?”
“许诺不惜篡改记忆,也想逼我彻底忘了祝煜。如果只是为了宽解我,他不会用这么极端的办法……”许覃停顿片刻,“前几天我记起来了,他恳求我的最后一句话。”
“他拦着我,求我不要去参加葬礼。”许覃道,“我猜想,或许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呢?”
“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我去了葬礼,又会怎么样?”
白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淡淡道:“会死。”
许覃愣住。
“大概,会死。”大概是他的表情太难看,白没什么诚意补了一句,虽然并没能起到安慰的作用。
白说:“唔,其实告诉你也没关系。对于我们这类人而言,你和祝煜一样,身份非常特殊。”
许覃哑声道:“什么意思?”
“许诺把你保护得很好,你不知道也不奇怪。”白随意地扫了他一眼,“你听说过……引路人吗?”
等白慢悠悠科普完知识,许覃脸色有些发白,半晌道:“那你一直跟着祝昀,难道他也是……?”
白似乎不太喜欢这个问题,简短地吐出一个字:“不。”
许覃没再纠缠,换了个话题:“所以他哥哥的死不是意外……”
“不是,”白说,“当时我一直负责华北地区,事发后才调来南方,但也做了些调查。”
——调职后,他当然来过这处陵园,甚至不止一次。也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看见了前来祭拜的祝昀。
白收回思绪,继续道:“名为‘毒牙’的偷渡客团伙杀死了引路人祝煜,他们以此为乐,甚至经常出现在葬礼现场,去欣赏流放者悲痛欲绝的模样。”白打量了一下许覃周身,“你身上都是许诺的气味,倘若被他们发现……”
嗜杀的‘毒牙’发现了一个新的引路人猎物,结果恐怕不言而喻。
许覃神色变换:“五年前,许诺和我反目成仇,也是因为……”
“他很弱,所以也更谨慎,”白说,“他排挤你、逼迫你离开。即使‘毒牙’发现许诺偷偷混进许家,大概也会认为,他是为了争夺家族财富——因为鸠占鹊巢的流放者并不在少数。我不评价这种行为,但最直观的结论,是你还全须全尾地活着。”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难怪你当时劝我……”许覃哑声道,“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你会信吗?”
许覃回答得干脆:“会。”
白一反先前的冰冷态度,突然笑了笑:“你这么信任他,那只小蝴蝶应该会很高兴。其实,真相一直在你眼前,如果你肯相信他,迟早都会发现。反之,即使我说了,你也只会以为是我们合伙骗你。”
许覃没有辩驳,沉默片刻,皱眉道:“那……祝煜的流放者,又是谁?”他脑中第一时间闪过的,是余应绶的脸,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如果那人不对劲,许诺一定会警示他……
“不知道。”白说,“直到祝煜死后,我们才确认了他的身份。他身上残余的气味非常陌生,那个流放者甚至没有出席葬礼。据我们初步判断,或许对方也已经死了。”
“好。”许覃点点头,犹豫道:“你不准备告诉祝昀?”
“不。”白简短回绝。
“也对。”许覃想想觉得有理,祝昀也就是个普通人,即使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呢?拿着把ak去和外星黑恶势力拼命?还是快别闹了。
白扭头瞥了眼树丛掩映处:“线香的烟气熄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许覃点点头,摁灭烟头站起身。谁知,白皱眉抽抽鼻子,骤然加快了脚步。
“出什么事了?”许覃心里一紧。
还没等白回答,两人拐过拐角,齐齐看见了答案。只见香炉翻倒,里面的香灰洒出来一半,瓜果滚了满地,祝昀却不见了踪影。
白沉默不语,周身温度嗖嗖直降。许覃有些畏惧地退一步,只见白的双眼再度转成冰冷的竖瞳,原本温柔的浅蓝色,像是覆了一层坚硬的薄霜。
“蛛女。”白低声怒道。
不远处的山脚下,祝昀正在发懵——他被一个怪力萝莉扛在肩膀上。萝莉跑得极快,可是一路颠簸,她皮包骨头的肩膀抵着胃,几乎要把他的晚饭都硌出来。
“欸欸!”他挣扎道,“打个商量行吗妹子,别扛着我,我真的想吐。”
眼前景色骤然一花,他被萝莉换了个姿势,打横抱在手中。
小萝莉长得细皮嫩肉,小翘鼻大眼睛十分可爱,皮肤是透明的奶白色,如果不是那双死气沉沉的怪异眼睛没有眼白,还真称得上是位美人。
“娇气死了。”美人萝莉细声细气地指责他:“这样行了吗?”
祝昀还是难受,但比刚才好了许多,便点点头。
“哎,你刚做的糕点还有吗?挺好吃的啊。”萝莉脚下不停,颇为回味地咂咂嘴。
祝昀:“……”那是祭品啊,你也不怕吃了折寿!
她瞪圆眼睛:“到底有没有了嘛!”
见她又要把自己扛起来,祝昀被迫向黑恶势力屈服,屈辱道:“……家里还有。”
萝莉弯起眼睛,毫不客气地说:“谢谢,那下次我去你家吃。”
祝昀:“……”有谁邀请你了吗?有吗?
然而他也只是想想,哪儿敢真的跟这只暴力萝莉叫板?她力气能跟白打个平手,吃人还不跟啃MM豆似的。
正跑着,萝莉突然啧了一声,背后慢慢撑出四条属于蜘蛛的长腿,扒住地面,再度加快了速度。
祝昀看着有点疑惑,心想干嘛不直接变成蜘蛛算了,八条腿风火轮似的,那得跑得多快?
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萝莉哼了一声:“以为我会上当吗,嗯?变身后体型那么大,岂不是马上就暴露了!”
她害怕暴露行踪,可有别人并不害怕。
很快,两人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黑色巨龙高扬脖颈,双翼扇动带起狂风,巨大的阴影转瞬覆盖了半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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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K!”萝莉咒骂了一声,英文字正腔圆十分流利。她抱着祝昀的手臂收紧,就地一个滑铲,缩进灌木丛不动了。
她紧紧覆在祝昀上方,迅速展开蛛网掩住两人,压低声音道:“别动。”
透过蛛网的间隙,祝昀终于得以在白天看清了黑龙的全貌。和上次所见一样,巨龙脖颈修长,肌肉流畅,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力量感,蓝眼睛像是极地冰湖,寒冷的竖瞳似乎凝聚了整个冬天的霜雪。
但也有些许不同,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对方的黑色龙鳞并不暗沉,相反,它们灼灼反射日光,流露出漂亮的金属光泽,流光溢彩,每一片都像是一块精美的黑曜石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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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龙收拢翅膀,似乎闻到了什么气味,微微偏过头,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两人的藏身之所。
还没等蛛女反应过来,祝昀猛地喊了一声:“白!”
蛛女不敢置信地抬头,扑上来死死捂住他的嘴:“靠!你想死吗?龙在变成原型时,几乎没有自制力,你居然还敢往他面前凑?”
祝昀眨眨眼,心想不喊难道等着被你带回去吃掉?
蛛女听见他的心声,气得都快跳脚了:“我哪儿想吃你了?要吃还不是一口的事儿!干嘛还跑恁远?你你你凭什么冤枉人家!”
祝昀:“……”凭你在工地上险些活撕了我行吗?
两人在这边斗嘴,那边白已经清晰地听见了祝昀的喊声,庞大的身体一转,就往这个方向掠来,带起的气压震得地面轰隆作响。
“真是要气死我,猪队友!”蛛女飞快变出原形,摆出防御姿态应战。结果还不到一秒,就被化作龙形的白一爪子随手拍飞了。
倒霉催的蜘蛛妹嗖地化成了天边最亮的一颗流星,隐约还能听到她不甘心的尖叫:“你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除去碍事的小虫子,巨龙终于得以和他最珍贵的宝物对视了。
祝昀望着蛛女消失的方向,僵硬地转回头,对上那双直径足足三米多的蓝色巨瞳,讪笑道:“白,白……?”
听见他的声音,巨龙偏偏脑袋,又甩了甩断裂的尾巴,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寒气。可是,他的竖瞳里看不见半点理智,只剩下说不出的焦躁和浓浓的占有欲。
【变成龙的时候,自制力约等于零……】
蛛女好像并没有骗他!祝昀隐约意识到不妙,手软脚软地想要往后挪,结果被巨龙甩着尾巴按住了。
它开始在他身边打转,不时用尾巴触碰他的身体。尾巴尖断了,即使是尾巴断口处最细的部分,也比祝昀要大上很多。
白似乎也明白这样不行,干脆俯下身,伸出舌头,勾住祝昀从头舔到了尾。
白的体温冰冷,口腔自然也是冷的。祝昀浑身湿淋淋,连打了几个寒颤。周身的青草气越来越浓,即使阻断剂也无法阻止他闻到这股令人意乱情迷的味道,他只闻了几口,腰就毫无征兆地软了下去。
感觉出对方身上充满了自己的气味,白兴奋起来,动作愈发卖力,不住地舔舐他,眼神变得迷离而柔软。
祝昀浑身湿透,直觉自己应该生气,但看见白半眯着眼睛,大脑壳轻微摇摆的模样,不由又绷不住地想笑——白好像一只舔着猫薄荷的猫咪,虽然体型委实太大了一些。
“喂,别闹了!”祝昀无奈,抬手推了推他的鼻子——这是唯一能够到的地方。
像是被他的动作刺激到,白哆嗦了一下,旋即仰起脑袋,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
祝昀:“……”你打喷嚏?明明快冻死的是我好吗!
吸吸鼻子,白毫无障碍地弯下脑袋,胸腔里发出呼噜噜的响声,准备继续吸猫薄荷,哦不,吸祝昀。
“喂,我认真的!”祝昀被他舔得浑身发痒,终于忍不住加了点力道推拒,“再舔就不许住我家了!”
白感觉到他的抗拒,眸色一暗,抬起一根小趾,死死按住试图逃跑的恋人……然后,突然换了个部位,接着磨蹭他的宝物。
不同于舌头的硬质触感……迷迷糊糊间,祝昀扭头一看,登时被这一眼吓得魂都飞了——卧槽,这尺寸怕不是要出人命啊!
更惨的事,这还是在自家祖坟附近!真让他搞完,估计可以直接拉去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舔舔舔……
祝昀黑线:请问可以申请换攻吗?
作者乱入:欸,怎么了嘛?
祝昀面无表情:尺寸不匹配。严!重!不匹配!
今天也是粗长的一天,作者君坚持向小白同志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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