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出现在言言面前的赫然是最开始在医学院见到过的大体老师。

    他漂浮在半空中, 看到言言蒙眼, 乐了。

    言言却只是冷淡的‘扫’他一眼：“有什么事？你可以到这里来？”

    一般的鬼魂是离不开他身体太远的, 何况大体老师还不是怨灵。

    大体老师笑眯眯的，“当然是有人想要我来，我就来了。怎么？还不想让我来见你？”

    说实话, 言言是不想的。

    不过大体老师会出现在M省就算了，居然还能找到他们, 并且进来, 足以说明大体老师本来就不是个简单的。

    言言声音冷淡, 好似就是随口一句：“你的来意？”

    “其实你还是装傻可爱一点。”大体老师啧了一声，上下扫了一眼言言, “你来这里，我是来帮你的。”

    言言没出声。

    大体老师乐了：“你别看我好像不是怨灵，不是怨灵不代表我实力差，你不就是吗？”

    “嗯？”言言狐疑：“你认识我？”

    大体老师：“咳咳咳。”

    一不小心激动了要露馅了。

    大体老师装傻, 将这件事糊弄过去：“别计较这些小事儿，现在更重要的是总坛的事情吧？我是来给你送线索的，你别拆我马甲。”

    言言顿了顿，“这次我不问你。”

    下次就不一定了。

    听出来言言的意思, 大体老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某个人来帮忙了, 结果居然被威胁了。

    所以还是刚开始见到的时候比较可爱，君不见当时言言都被他吓到了？

    大体老师心中想的什么, 言言不知道，但是大体老师说的话她没有漏掉。

    “总坛的地点就是在M省, 但是总坛和分坛不一样，至于具体是什么不一样，我们也没有查出来，要你自己去分辨。”

    言言不满意：“就这些？”

    “什么叫做就这些？”大体老师仗着言言看不见，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还有，鬼门快开了，阴气浓重的时候，是他们等了很久的好时候。”

    鬼门快开了？

    言言恍惚之间想起来，好像也是，快七月十五了。

    她醒来到现在，也过了小半年了。

    “我知道了，如果没事，你可以走了。”

    “小姑娘可真绝情，用完就丢。”大体老师叨叨叨着，可察觉到门把手被扭开，他一闪身就不见了。

    傅寒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言言解开蒙眼的白布。

    傅寒脸色一沉：“有东西进来了？”

    “之前见过的，学校的大体老师。”言言淡淡道。

    “他可以来？”傅寒和言言最开始的反应是一样的。

    “嗯。”言言没多说。

    她在想大体老师告诉她的消息，既然需要阴气浓郁的时候才能开始他们的计划，那也就是说，祭坛应该阴气浓重。

    现在距离七月十五还有半个月，她可以和傅寒好好找一下。

    将从大体老师口中得知的消息告诉傅寒，傅寒却道：“还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一边的，他能轻松来也让人奇怪，这是线索，但是也不能放弃我们原有的线索。”

    言言抿唇，算是默认了。

    虽然她心中，其实是相信大体老师的。

    大体老师身上也有一种让人熟悉的气息，和面具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可是为什么面具人不自己来告诉她，反而是让大体老师来？

    言言疑惑的同时，也有一丝丝的担忧，对面具人的担忧。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傅寒和言言将整个M省都逛遍了，找到的有些奇怪的地方有，甚至言言和傅寒两人还救了不少人。

    总的来说，M省看起来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就是犯罪率格外的高。

    能够隐约查到后面有人控制，可是具体是谁，查不出来。

    后头那人好像对他们很警惕，他们去的地方，宁愿被他们抓到一些人，都不愿意暴露出来。

    这却让傅寒和言言两人对祭坛更重视，势必要找到祭坛所在。

    半个月过去，其他地方都没有问题，傅寒和言言两人又将视线转回了M省的省会城市。

    等回来的时候，两人脸色都冷了下来。

    尤其是言言。

    她感受着空气中更浓郁的阴气，忽然冷冷一笑：“他们倒是厉害，将我们引开，结果地点就在省会。”

    傅寒脸色也不好看：“他们是疯了吗？”

    一个省的省会城市的人会有多少？如果祭坛真的是在这里，不可能单纯的是因为大隐隐于市。

    更有可能的，是祭品。

    傅寒现在是将这件事往最坏的方面做打算，言言垂眸，忽然道：“为什么他们会将我们引开？而且是有计划的，知道我们会追上去？”

    傅寒脸色更沉了。

    会是谁？

    当然是熟悉他们的人，或者说，熟悉傅寒的人。

    这一路上被引走，他们居然到了最后才察觉不对，如果不是因为时间就要到了，他们不一定会回来。

    今天已经是七月十五，就算是想疏散人群，也来不及了。

    言言和傅寒反而是冷静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言言道：“去吃点东西？”

    傅寒点点头，没说话。

    M省有一些挺好吃的东西，言言来之前就查过了。

    之前没吃够的，她今天放开了吃，好像都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太阳渐渐落下，M省本来就浓郁的阴气更浓郁，在这种环境之下，言言反而是更舒服。

    傅寒一身阳气，虽然不受阴气影响，但是在这种环境之下，他确实会受到压制。

    分明周围有许多人，可是在一道视线出现的时候，言言还是敏锐的偏头。

    在阴气中被放大了很多的感官让她直接就锁定了那人，还看到了那人眼中出现的惊讶。

    “走。”

    言言快步躲开来往行人，往那人那边走过去。

    傅寒没来得及阻止，只能跟着言言往那边走。

    那人脚步飞快，快不过言言和傅寒。

    一路跟着人走到了一栋大楼上，天台，言言终于见到了那人的模样。

    是一个长着娃娃脸，看起来很无害的少年，他看着言言，还有点苦恼：“你怎么非要跟上来呢？我本来只是想看看你。”

    “你认识我？”言言眉头皱的死紧。

    少年语气太过熟稔，让她有点不太好的猜想。

    “听说过你的名字，对你很好奇。”少年大大方方的道，随后带着点好奇的问言言：“你就不怕我将你带到陷阱里面？”

    “现在不就是陷阱吗？”言言看着脚下的大楼，忽然道：“多谢你带我来。”

    少年脸上笑容骤然僵硬了一下，就听言言道：“傅寒，你先去那边，破坏阵法。”

    言言手指指着的方向，赫然是少年所担心的方向。

    少年脸色终于冷了下来，“我倒是小瞧你了，不过真以为来了还能这么容易的离开？”

    言言一手推在傅寒后背，“走。”

    傅寒明显有些担心，他迟疑：“可是你……”

    “不用担心我，他还不能伤我。何况你还忘记了一个人，不用担心，他不会看着我死的，你必须去那边，我去没有用。”言言脸色沉静。

    她就算是有一身灵力，可是本身体质和灵力都偏阴，整个M省都是偏阴的阴气，虽然对她的实力有利，可是她还真的没办法去救人。

    让她去破坏阵法，不是说做不到，但是绝对会比傅寒要来的难。

    傅寒也知道这件事，所以虽然担忧，可是还是忍了，只叮嘱言言一定要以自己的生命为重，顺着言言的力道出了少年布置的阵法。

    少年看着言言，并没有多意外的模样，“你果然是鬼，既然是鬼，你为什么要帮人？”

    “我只是不像你们一样，对人类报以恶意。”言言看了少年一眼，很认真：“你就算是套了这一层皮，我也能看到你恶心的面容，我其实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要杀人，弄得这么丑。”

    大部分的鬼都死的丑，且大部分的鬼其实不是很在乎自己是不是丑。

    当然，之前用脸吃饭的百年老鬼，和面前这特意找了一个好看的人类壳子附身的鬼另说。

    就是因为他们在意自己的脸，所以被言言戳伤口的时候，是一戳一个准。

    言言不知道客气为何物，她丝毫不给面子：“丑就丑了，还装好看？”

    少年彻底怒了，他冷冷的看向另一边的门后：“怎么？你还要等多久？不趁着那个男人没回来将人杀了，你能对付两个人吗？”

    太过生气的鬼终于不是少年音了，他声音嘶哑难听。

    言言顺着视线看过去，看到从门后走出来的人的时候，有些意外。

    不过一想，能算计他们的人会是谁，又不意外了。

    “再次见面，言言，你有什么遗言想说吗？”

    依旧是一身红裙，依旧是对言言态度不善的陶虹视线落在言言身上，显露出几分高高在上的轻蔑。

    言言脸色微妙，她轻咳一声，带着点好奇：“你就对自己这么自信？你觉得你能将我给杀了？”

    陶虹态度带着怜悯和理所当然：“你以为我们留下你是做什么的？你真以为你能轻易将傅哥给送出去？”

    不过是愿意让她将人给送出去罢了。

    言言就懒得和陶虹分辨她的实力如何，她只是纯粹的好奇：“你对傅寒还有心思，你觉得他知道你做的事情之后，会愿意原谅你？”

    言言是不太理解，爱他却偏偏要做他不喜欢的事情这种操作。

    陶虹扭曲一笑：“你以为，他还会记得吗？”

    这个意思？

    成功从陶虹嘴中知道不少事情的言言满意了，她含笑，好像很温和：“你们两个是一起上吧？一个个上我怕麻烦。”

    陶虹脸色一冷：“我倒是要看看，等你吃了亏，还能不能这么嘴硬。”

    言言眉眼弯弯：“你可以试试。”

    十分钟后。

    陶虹躺在地上，脸上都是不可置信，而少年脸上早就没有了笑容，昏迷在一旁。

    应该说，身体昏迷，而那个鬼，一团漆黑的烟雾正被言言踩在脚下。

    “这人呐，最怕的就是看不清自己的实力还乱来，你看，陶虹，你们两个都不是我的对手。”

    言言越是轻描淡写，陶虹就越是恨得咬牙。

    “你以为你打败了我们就足够了吗？我告诉你，整个M省都会毁了，到时候神被召唤出来，你们就死定了。”陶虹眼中都是疯狂，盯着言言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将言言给吃了。

    “神？”言言乐了：“你不会真以为这里就我和傅寒来吧？”

    陶虹脸色一滞，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嘴硬：“闻一宁他们都没有机会来，你们就算是带几个普通人来，有什么用？”

    普通人？

    言言约莫能猜到面具人是从哪里来的，虽然面具人的具体职位她不知道，可是怎么的，面具人也当不上一个普通人的评价吧？

    倒是更像是陶虹他们并不知道面具人的存在。

    言言想着，将陶虹给绑了起来，看着阴气浓郁到了极致，看着M省的几个方位都爆发出了强烈的阴气，面色平静。

    “大不了就一起死，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陶虹一直都在说话，一直都在神经质一般的威胁和笑。

    言言听得不耐烦了，她回头冷冷的瞥了陶虹一眼，“你能安静点吗？现在不用你配音，你就好好看着就是了。”

    陶虹脸色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言言。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言言接了才发现是傅寒。

    “言言。”

    傅寒喊了言言一声。

    听着那声音，言言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你怎么了？”

    傅寒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法阵，每当城市中有一个小阵爆发，它就会亮一点。

    凭借傅寒的实力，已经无法阻止了。

    可是他不能允许整个省会城市的人都死亡，不能允许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放弃那么多人的生命。

    如果现在要牺牲的是言言，他或许还会犹豫，会用自己替代。

    可若是他自己……

    傅寒看着阵法，眼中渐渐坚定起来：“言言，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想和你结婚，想要和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在一起？”

    “你现在说了。”言言眼神沉了下来，她看都没看陶虹一眼，脚尖在天台上一点，身体纵然下跃：“傅寒，你别做傻事，一个阵法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不能让M省毁掉，这是我的责任。”傅寒一字一句，他说：“我不确定我有没有机会活下来，但是如果我活下来了，言言，你能嫁给我吗？”

    “能。”言言飞跃的速度更快，从高楼顶上往傅寒的方向而去：“傅寒，你听说我，等我过来，我过来会有办法。”

    “你要好好活着。”傅寒看着越来越扩大的阵法，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风声，决定不等了。

    他愿意自己冒险，不愿意言言冒险。

    会打这个电话，是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那边声音没了，言言脸色变得更难看，可是一看手机，却没有挂断。

    是静音了？

    “蠢。”

    言言狠狠地骂了一句，可是也只能再提高速度。

    这时候，言言就觉得M省格外的大。

    不过是一个省会城市，她跑了这么久还没到。

    时间好像一分一秒都拉得很长。

    言言已经不能估算时间，可是等到了地点的时候，她只看到了傅寒对她一笑，嘴唇动了动。

    “好好活下去。”

    而后，阵法爆开，言言被那种冲击力冲得退了两步。

    凝聚的阴气骤然僵硬了一下，以更快的速度散开，猛烈地风吹动了言言的长发和裙子。

    然而刚才还在阵法中央的人已经不见了。

    言言有些失神，她茫然的左右看了看，低声：“傅寒……”

    浓烈的功德落下，环绕言言，将她整个人裹成一个金色的茧。

    言言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说特别难受吧，其实好像也忘却了难受的感觉，就是很累。

    想睡过去的累。

    想睡，言言就睡了。

    闭上眼，思绪放空，陷入了一片黑暗。

    也因此，言言没有看到，就在阵法中央出现了两个人。

    面具人拉着傅寒的胳膊，深觉牙疼：“你也真是厉害，这么莽？差点打乱了我的计划。”

    被救了，傅寒还有点懵，他茫然的看了一眼面具人，得到了面具人一个白眼。

    “言言……”

    傅寒眼神扫过，落到了天台上的那个茧上。

    茧已经失去了金色光芒，也就是看起来偏向于正常的白色。

    面具人本来是在嫌弃傅寒的，结果看到了言言那个茧，脸都绿了：“你把她怎么了？她怎么困住了自己？”

    “困住了自己？”傅寒重复了一遍。

    面具人：“……”

    别拦着他，他要将这人给打死。

    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压下了那种想打人的冲动，面具人粗暴的拉着傅寒走到了茧前面，凶巴巴：“赶紧唤醒她，要真的让她沉睡过去，没个千年你别想喊她醒来。”

    傅寒心情复杂。

    他知道言言为什么会选择沉睡，是他的错……

    “言言，我回来了，你醒来看看我。”

    “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下次我再也不会了。”

    一句句，情深意切，然而言言半点反应都没有。

    傅寒心沉了下去。

    面具人也是又生气又无奈，他不过是离开了一下子，结果傅寒就搞出来这么多事情来。

    傅寒手触摸在言言的茧上，他低声问：“你真的不想醒来了吗？你答应过我的，我活下来，你就嫁给我的。”

    面具人：“……”

    嫁个屁。

    如果不是看着傅寒已经受了刺激了，他绝对要怼死傅寒。

    “言言，醒来了，哥哥带你回家了。”

    是谁？

    是谁在一直说话？

    傅寒？哥哥？那是谁？

    一片黑暗中思绪都变得迟钝，昏昏欲睡的言言脑海中一片茫然。

    外面那个声音好像有点熟悉，还很伤心，怎么让她都好像有点不开心了？

    “啪”，滚烫的一滴水落下，好像烫到了言言整个身体。

    她一个激灵，忽然之间就醒了一些。

    外面的是……傅寒？

    他不是死了吗？

    言言试探的伸出手，往外探去。

    不管是不是真的是傅寒，她总是要去看看的，不是，也就让自己死心了。

    言言眼中带着一丝丝温柔。

    傅寒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无论是记忆中，千年之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是她所喜欢的人。

    他一直都没变。

    面具人看着傅寒说着说着，眼睛都闭了起来，心情也是复杂。

    然而就是这时候，本来裹得严严实实的茧忽然裂开了。

    言言从里面坐了起来，小手搭在了傅寒放在茧上的手背上：“寒哥哥。”

    傅寒睫毛颤了颤，滚烫的水滴落在言言手背上，下一秒，她就被人抱入了怀中：“言言……言言……”

    言言安抚的拍拍傅寒的脊背，视线落在了面具人身上，忽然一笑：“哥哥，好久不见。”

    “你终于回来了……”面具人掀开了面具，露出一张和言言相似，也极为好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