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楚尹的春天

    楚尹到底没把戒指摘掉。且不说这就跟结婚证一样象征着什么, 光从定制的价格来看, 也不能随便扔了。

    他到处去看了一下自己的新家, 楚卓尔在他后面跟着逛, 明明身高还没到他腰间, 却开始对房子开始肆意点评：“我觉得这个黑白画挂在家里不太好，我们家又不是博物馆，要住人的地方, 为什么不能富有生活气息呢？”

    他声音软嫩，但说话却字正腔圆。孔翟站在他身后，解释道：“这幅画是申冬送的，挺著名的当代画家作的, 盛开在水面的睡莲又名水百合, 寓意我跟你爸爸百年好合，这水，是生生不息的意思。”

    楚尹瞧了两眼。

    他对水墨画称不上太大研究, 便道：“生生不息？”

    “不要停止创造新生命。”

    楚尹脸一红, 道：“他可真会歪曲词意。”

    “挺好的。”

    “什么挺好？”楚尹恼道：“一个就够烦的了。”

    楚卓尔不满道：“爸爸以前叫人家小宝贝, 有了Dad这个大宝贝就嫌小宝贝烦了。”

    孔翟忍笑，楚尹恼地转身就走, 楚卓尔还在后头抱怨：“喜新忘旧，爸爸坏。”

    “再胡说八道就罚你抄英文词典！”

    “我还是小宝宝呢……”楚卓尔看书还行，但手上没劲儿, 写字特别难看，楚尹每次罚他写完都要故意嘲笑他一番, 楚卓尔从小到大只在这上面受过挫。

    孔翟笑出声，楚卓尔的圆眼睛看过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Dad你开心吗？”

    “怎么？”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孔翟笑意不减：“嗯。”

    “你喜欢我为什么不亲亲我。”

    孔翟失笑，轻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楚卓尔哧溜一下子从他身上滑下来，扭头追着楚尹跑了。

    楚尹已经围上围裙走进厨房，小王八蛋鬼鬼祟祟地冲进来，被他瞥了一眼，语气不善：“出去。”

    “Dad刚刚亲我了，他喜欢我。”

    “跟我有什么关系。”

    楚卓尔伸手抓他的衣角，轻声说：“母凭子贵，他喜欢我，就会对你好的。”

    他一脸求表扬我超棒的样子，楚尹没办法的蹲下来：“亲哪儿了？”

    楚卓尔拍拍自己的一边脸，楚尹在另一边亲了一下，低声道：“鬼灵精。”

    楚卓尔美滋滋地走出去，又去扯盯着画的孔翟：“爸爸刚刚说我是他一个人的小宝宝，你以后不许亲我了。”

    “是你要我亲你的。”

    “哎呀。”楚卓尔道：“我只是走个形式警告你，但是你可以当没听见的。”

    孔翟拿他没办法，突然道：“爸爸这几天有没有问你奶奶的事？”

    楚卓尔摇头，孔翟蹲下来，语气温柔：“一点都没提？”

    “一点都没有。”楚卓尔想了想：“他一点都不想见奶奶，也一点都不好奇。”

    “那你有主动跟他说过吗？”

    “我不想惹他不开心。”

    孔翟皱了皱眉，楚卓尔乖乖跟他对视，孔翟又道：“你觉得爸爸这样做合理吗？”

    “我想吃巧克力。”

    孔翟拉着他的小手走到落地窗前，拉开边儿上的小零食柜，带他一起坐在沙发上，把巧克力递给他：“帮忙分析一下。”

    楚卓尔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道：“爸爸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孔翟无可奈何的望着窗外，楚卓尔跟着他一起看，边看边吃巧克力。父子俩没有再说话，孔翟沉默了一会儿，站了起来。

    楚卓尔突然扭脸，道：“Dad，你会不会骗爸爸？”

    “不会。”

    “哦。”

    当天下午，一家三口就去了家居超市买了一些软装。一切都换上自己喜欢的之后，已经是三天后了，原本简洁冷清的家里多了些暖色，用楚卓尔的话说就是终于有人味儿了。

    楚尹对现在的家也相当满意，收拾累了朝床上呈大字型一躺，侧脸便看到孔翟站在他身边儿眼神温和。

    楚尹把袖子撸下来，对他勾了勾手指，孔翟在床前坐下，被他一把拉住一起在床上打了个滚儿，楚尹趴在他身上，笑道：“你干嘛在家还老是端着，累不累？”

    孔翟捏了捏他的脸，楚尹眨了眨眼，道：“怎么啦？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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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

    楚尹把脸埋在他胸前，轻轻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一会儿突然软声道：“对不起。”

    “怎么突然道歉？”

    “我不去见你妈妈，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还好。”孔翟的手放在他的后脑勺上，道：“难得你还有能体谅我的时候。”

    楚尹用力按了一下他胸口，双手交叠放在他锁骨处，抬起身子直视他怒道：“你干嘛总把我想的这么坏？”

    “你不是总说你自己坏？”

    “我能说，你还能说吗？”楚尹皱眉道：“我本来就觉得自己很坏很自卑了，你还要过来踩我的痛脚。”

    孔翟无言半晌，道：“我错了。”

    “你哪儿错了？”

    “我不该说你坏，踩你痛脚。”

    “什么踩我痛脚！我一点都不坏！”

    “……”

    “你心里怎么觉得我坏……”楚尹皱着眉，一脸忧郁：“你不可以觉得我坏。”

    “是是。”孔翟举起双手投降，楚尹眼睛直勾勾地跟他对视着，慢慢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那我讨好你，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为难？先顺其自然好不好？就当我跟她已经见过面了……”

    “你为什么不肯见她？”

    “因为我害怕。”楚尹抿着唇，慢慢道：“我怕她嘲笑我，挖苦我，讨厌我……”

    “她不会那样做的。”

    “那她如果说刻薄的话我也接受不了，我肯定忍不住要生气，我生气的话我不会让着她的。”楚尹认真地说：“除非你帮着她欺负我，否则我绝对会跟她闹的不可开交。”

    “……”

    “你会帮着你妈妈欺负我吗？”

    “不会。”

    “那你希望我跟她闹的不可开交吗？“

    “不。”孔翟望着天花板，神情看上去有点儿迷茫。

    楚尹摇了摇他：“你是不是后悔跟我结婚了？我们可以现在就去离婚。但是这个房子卖掉要有我一半。”

    “你不想要儿子了是不是？”

    楚尹默了一下，道：“你看，我已经在你的压迫下很不容易的生活了，你还要让你妈妈过来折磨我。”

    “她不会折磨你的，她是好人。”

    “好人更不可能接受一个坏人了。”楚尹说：“我是坏人，我自卑。”

    “我怎么觉得你坏的理直气壮呢？”

    身上的人半天没动静，孔翟看了他一眼，立刻坐起来给他抹眼泪，“我没说你坏……”

    楚尹抽泣着捂着胸口：“你，你以前说我坏，我不会，不会这么难受的……我就说，就说不要喜欢你，我变得在乎……在乎你的情绪……”

    孔翟顿了顿，“你说你喜欢我？”

    “我说我不想喜欢你。”

    “但你喜欢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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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尹看了他一会儿，半天没说话，孔翟吻了吻他的脸颊，道：“这么快就喜欢上了？”

    楚尹垂下眼睫，那睫毛还湿漉漉的，看上去尤其的惹人怜爱。孔翟抱了他一会儿，道：“真是出乎意料。”

    去冯昊婚礼的前一晚正好是孔翟的农历生日，楚尹准备了一桌子十分丰盛的晚餐，偷偷跟楚卓尔套了话，到了晚上，孔翟一开门就被一个玩偶小熊给围住了：“生日快乐！”

    孔翟猝不及防，楚尹坐在桌前托腮看他，嘴角弯着：“当年没能给你过上生日，补你一个。”

    “出乎意料。”孔翟呢喃着走过来望着烛火下的爱人，道：“你这几天像是被人下了药。”

    “主要当然是你的房子俘虏了我。”楚尹笑，楚卓尔在玩偶熊里面叫：“Dad！我是爸爸送你的礼物，你不要拆开看看吗？”

    “都忘了礼物了。”孔翟把头套拿下来，对上楚卓尔亮晶晶的眼睛，笑着帮他把衣服脱下来，道：“谁出的主意，把我儿子热成这样。”

    “他自己非要闹着穿的，我说直接绑蝴蝶结，他老不开心。”

    “你对爸爸送你的礼物还满意吗？”

    孔翟还没回答，楚卓尔就道：“如果满意的话，你就亲我一下，如果非常满意的话，你就亲爸爸一下。”

    孔翟思考了一下：“我选择爸爸。”

    他走过去在楚尹脸上亲了一下，小礼物也扑过去亲楚尹，楚尹忍俊不禁：“孔卓尔像个小傻子。”

    “什么？”

    孔翟看过来，楚尹献宝似的道：“我把他的姓改过来了，以后随你。”

    孔翟挑了挑眉，道：“ 你最近很不对劲儿。”

    “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楚尹反问，眼睛一眨不眨，孔翟说不上来，他皱了皱眉，道：“先吃饭吧。”

    楚尹一夜未眠，凌晨的时候孔翟突然翻身抱住了他，楚尹僵了僵，装睡的时候被他发现：“你有事跟我说，对吗？”

    楚尹沉默。

    “关于冯昊？”

    楚尹依然沉默。

    “他那天跟你说了什么？”

    楚尹垂下眼睫，手指轻轻握住了孔翟的手，好半天才道：“什么都没有。”

    孔翟凑近他的后脖颈，低声道：“你说喜欢我，却依然不信任我。”

    “抱歉。”

    他坦然承认，孔翟收紧手臂：“那你的喜欢是真的吗？”

    “是。”楚尹握紧他的手指，低声道：“其实我……我当年想跟你坦白的，我第一次，在一个陌生的国家找到归属感。”

    这个归属感来源于孔翟。

    “可你还是不相信我，不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种事，我不敢太相信直觉。”@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小说网

    “告诉我。”孔翟吻着他的耳朵，哑声道：“相信我一次，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楚尹还是一言不发。他的心防太厚，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击破。

    孔翟沉默了一会儿，大手轻轻上移到他的胸口，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看透你。”

    楚尹缩了缩，伸手想把他的手拿开，却被他反抓住，他皱着眉道：“你不要随便分析我。”

    “冯昊威胁你了。”孔翟闭上眼睛：“你以前犯过法，所以轻而易举的就被他拿捏，明天冯昊结婚，婚礼上肯定会有不少同事，你是他追求了这么多年的人，照理说冯庆川不会想你过去的，因为肯定会有熟人议论，这个言论有几率会传到他另一半的耳朵里……”

    “你闭嘴！”楚尹怒极：“我不许你分析我！”

    孔翟的手像钢钳一样抓着他，让他动也不能动。

    “所以你疑神疑鬼，你觉得明天的婚礼会是个陷阱，就算你跟冯昊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也不相信他。因为他是国家公仆，而且他已经放弃讨好你，绝对不会包庇你。”

    楚尹眼圈通红，他一肘狠狠击向孔翟，后者侧身躲过，楚尹一个翻滚，猛地抬膝朝他腹部撞去，孔翟用手臂挡住。翻身坐起，望着气急败坏的爱人，平静道：“你平时都会把衣服晾在楼下的阳台，但今天你洗完晾在了楼上。你想做什么？明日收衣服的时候装作一脚踩空滚下来，再用你的脑袋撞一次墙吗？”

    楚尹怒意消退，他缩起身子安静了下来。

    “我不允许你再伤害自己。”孔翟说：“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不想进监狱。”楚尹抬眼看向天花板，道：“我宁愿死，也不能让卓尔被人嘲笑。”

    他们像两个对角线一样分别坐在床的一角。

    孔翟道：“你杀过人吗？放过火吗？”

    “没有。”

    “冯庆川说你当年是冯昊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是怎么回事？”

    楚尹的大脑突然清明了起来，他笑了笑：“那是一场骗局。”

    “告诉我。”

    楚尹垂下眼眸，弯了弯唇，像是在得意着什么。

    孔翟静静望着他，楚尹许久才道：“我第一次骗人，是遇到了一个跟我同龄的小孩。他跟我一样大，但是他妈妈被他爸爸送进了疗养院，他失手杀死了他爸爸跟他后妈一起生的妹妹，他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慌忙跑路的时候遇到了我。”

    “他吓坏了。”楚尹表情平静：“看都没看清楚我的样子，就以为我是警察，跪下说不要抓他……他说他后妈看不起他，妹妹经常拿小石头砸他，还带着几个男孩子一起泼他大便。”

    “恶心。”楚尹说：“如果是我，我也会杀了她。”

    楚尹看向他：“我能抽烟吗？”

    孔翟一言不发的下床拿了递给他。

    楚尹含着烟，眼睛微微弯起来：“但是他爸很有钱，是个小土豪。”

    楚尹劝他不要害怕，他找了几个比他们高大的小混混，把女孩的尸体抬走，然后伪造成她失踪的样子，向女孩的父亲敲诈。

    “他爸爸不重视他这个男孩子，但是对于二夫人生的宝贝女儿相当重视，我们从他手里骗了二十万，还了他一具尸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钱。”楚尹吐了一口烟圈，他已经许久都没有抽烟了，还轻轻咳了咳：“但我只拿到了五千，虽然计策是我出的，但是他们都比我高，比我大，他们说他们要泡妞，所以开销比我多。”

    “我答应了。”

    孔翟抿唇，楚尹垂下眼眸，淡淡道：“但我心里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