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十点三十, 孟正然牵着许甄匆匆离开办公室。

    想起刚才的一幕，两人相视一笑。

    “去哪里？这里你比我熟悉。”孟正然道, 他的衬衣落下来, 随手往上叠了叠，未料许甄抬手, 将袖子慢慢放下来, 再轻轻地往上折上去。

    左右一看，左边的平整多了。孟正然主动将右边的送上, “凑个对。”

    许甄淡淡笑着，如上重复了一遍, 又左右看看, 微调整一下, “好了。”她顺势拉住孟正然的手，“那就跟我走，带你去个我的老地方。”

    “老地方？”孟正然一挑眉, 一只手插进西装裤口袋，一只手被她握着。

    路过的人行色匆匆, 而他的心情不紧不慢；

    大马路上的轿车一辆辆呼啸而去，而月亮始终挂在天际；

    快的和慢的，交织在一起；

    实的和虚的, 层叠出现；

    对孟正然而言，说不上来哪里好，也没办法用诗人般的语言去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只知道, 不早不晚，一切都刚刚好。

    许甄口中所谓的老地方并不远，在SE大厦附近的正康路上。

    是文城的老街之一，整条街都种着大梧桐树。

    这个季节夜里十一点前的正康路，依旧热闹非常。

    马路上的行人面带笑意，或者打着电话，从车上下来，随意地推开一家餐厅或者酒吧的门，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

    “都市夜旅人”就是这样一个异时空。

    孟正然被许甄牵着手步入的时候，只觉门开的刹那，背后的喧嚣都被这扇门挡在了外面。

    再多的喧嚣和烦恼，都似乎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好久不见大美人。”还未见其人便见其声。

    孟正然扭头才看到一道人影，一个光头男人，坐在靠窗的吧台上，手里拿着一个小酒瓶，在和许甄与自己打招呼。

    “这是阿Paul，酒吧的老板，认识好久了。”许甄对孟正然轻声解释，然后举起自己与孟正然牵着的手朝阿Paul炫耀似地摇了摇。

    阿Paul这才吹了个口哨，和身边的女人说了点什么，走上前笑着道：“看来我要送一杯百利甜给你。”他朝孟正然举了举酒瓶，“欢迎。”

    “你好。”孟正然颔首。

    找了个安静靠窗的卡座，孟正然坐下来，等许甄去点酒，回来时却推给自己一杯柠檬水，他耸肩：“你带一个成年人来酒吧，就为了让他喝柠檬水？”

    “不开车吗？”许甄疑惑。

    “没开来，我今天先回家吃过晚饭才去的SE大厦面试，打车过来的。”孟正然道。

    许甄才点点头：“那想喝什么？我去取？”

    “白兰地就好。”孟正然道，又看看吧台忙碌的人与在和人聊笑的光头老板，“这里都没有服务生？”

    许甄摇头，“没有。所以很好，不需要应对服务生，哪怕在这里醉酒一晚上都可以。”

    “不关门？”

    “服务生是兼职的，到点走人，而老板无所谓，这里很自由。”许甄说完，起身去点酒。

    孟正然单手撑在桌面上，托高下巴，目光随着她的背影游弋，总觉得她这一身衣服就是为了穿来酒吧喝酒的，在暗淡的灯光里，偏那么流光溢彩，长卷发落在腰间，好像又比不久前长了几分，那发梢触着臀峰……

    咳，我在看什么？

    孟正然收回眸光，才意识到一个女人走向自己，他随便瞥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谁知这女人似冲着自他来的，站到桌边弯腰问一句：“这位先生，这儿有人吗？”

    迎面便看见丰盈的胸脯与蜜色的肌肤，孟正然皱眉，望着这张浓妆的面孔：“有。”

    这两年上班实在是太忙，每天就是公司、家里两点一线。

    工作环境里又鲜少女性，在他的印象里，自己估计得有很久没有遇见搭讪。

    再往前应该是在国外念书的时候……

    女人并不打算轻易放弃，孟正然扫到她身后，才道：“我太太来了。请让一下。”

    许甄站得不远，恍了下神，才端着酒杯走过来，和女人比肩擦身而过。

    孟正然接过酒杯，拉着她的手指没放开，“带我来酒吧进行某种特殊的考验吗？”

    许甄笑着低眸，手指在他手心搔了一下，“不是，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只是想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一会儿而已。”

    她的手抵在桌上，托着下巴盯着他，眼眸炽热而纯粹，“一定有很多女人围着你转。”

    “没有。”孟正然极坦然地道，“围着我做什么？我鲜少注意女人。”

    “是么？”许甄的眼眸落下去，视线落在面前的酒杯上，抽回自己的手，手指搁在杯子边缘摩挲着，“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谈恋爱？”

    孟正然道：“为什么不看着我问？嗯？”

    许甄扬起双眼，用力抿抿唇，“嗯。”

    灯光从斜后方打到她的面容上，“朦胧”和“暧昧”这两个词同时袭上孟正然的心头。

    他想，应当有一个更好的中文词汇去形容，此刻许甄身上的似有若无的魅力。

    是什么来着？

    氤氲。

    孟正然被自己的想法弄笑了，见许甄略带疑惑地望着自己，他才回过神来：“恋爱需要机缘，我刚巧没遇到，现在刚巧遇到了。”

    “那没遇到之前，你怎么打算的？”

    “打算？”孟正然望着她继续在摩挲杯子的手指，他走神地想，我的手若是那只杯子倒是不错。“没有打算，准备先工作。科畅是我做的第二家公司，上一家已经上市了，这一家……怎么说也应该去纳斯达克走一回。”

    许甄点头，手从杯子上收回来，落到自己的下巴处，指尖似不自觉地在蹭着耳垂处，“还要几年？”

    “两年。”孟正然道，“我的规划是两年，之前考虑过做成了休息一阵子，回波士顿再进修一两年。”

    “之前？”许甄反问道。

    孟正然道：“在你出现之前，嗯。”他抬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快速站起身，将还没反应过来的许甄拉起来。

    “怎么了？”许甄一愣，被他单手搂在怀里。

    从来没有喝过酒劲这么大的白兰地，孟正然微低头，压着她的发顶道：“不能再坐了。”

    许甄还是没动，跟匆匆经过的阿Paul打个招呼就一起推开门出去。

    五月底的夜风扑面而来，吹醒了孟正然，他搂紧了许甄：“有些糟糕。”

    “什么糟糕？”许甄觉得孟正然今天一直不太正常。

    孟正然才抿着薄唇故作严肃地道：“成年人的恋爱，没想到还涉及到了克制欲望的问题。”

    就在刚才，就在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摸着什么的时候，他脑子里似乎有一根线，被烧断了。

    许甄被他抱得很紧，如此清晰地在感受他肌肤的温度和手臂的力量，“我们该各自回家了。”

    “嗯。你说得对。”孟正然笑了，轻拍她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肤，“回家。”

    许甄望着他英俊的侧脸，踮了踮脚，亲吻在他的下巴处，“这样够了吗？”

    孟正然一愣，不禁用力圈紧她，“当然不够，不过没事，先攒着。”

    “……”

    许甄闷声笑了。

    两人互相依偎，从正康路折回，抵达SE国际公寓。

    临别时，许甄问孟正然：“你会梦到我吗？”

    孟正然将她落到肩上的丝丝缕缕长发拂到耳后：“这问题很难回答。我知道你想得到肯定的答案，但我不能骗你。”

    “嗯。”许甄点点头。

    孟正然不忍看她脸上流露出来的略带一丝失望的神色，他想了想才道：“不过这不是我的答案，我的答案是——我想梦见你。”

    许甄笑了，“你怎么……”

    “嗯？”

    “这么会说话的人还说自己情商低？孟总，真是一个善于藏拙的人。”许甄打趣道。

    孟正然笑而不语，“回去休息。”

    “好。周末可以见面吗？”许甄握着他的手，恋恋不舍地问。

    孟正然这才想起来：“我跟家里说带你去吃饭。”

    “这么快吗？”许甄一惊，原本好好的，脸上忽然浮起红云，喃喃自语似的重复一句，“为什么这么快。”

    “没事，你考虑，等你愿意再带。我父母都比较随意。”孟正然再次触摸她的头发。

    许甄这才道：“等过阵子好吗？”

    “好。”孟正然道，“明天我忙完约你吃饭……”

    “嗯。”许甄准备要走，却被他拉着手。“怎么？”

    夜色中，孟正然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吻在她的发顶：“没事，好梦。”

    期待你会梦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