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孟正然是被许甄叫醒的，他实在是太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解安全带。

    “你每天都这样吗？”许甄问。

    “差不多。”孟正然顿了下，“项目上线、年底就更忙了。”他看向许甄，见她也望着自己，眼眸跟蕴了水一样，欲说还休……

    咳。

    “嗯，今天谢谢你，回见。”孟正然推开车门，道。

    “回见。”

    等孟正然走到家门口，才想起来，靠，我的西装呢？

    算了，明天再说吧。

    回到家，孟正然先去二楼跟孟太太打招呼，推开书房门凑进去脸：“妈我回来了。”

    “嗯。”孟太太将书盖倒，跟大儿子招手，“来。”

    “怎么了？”孟正然把自己丢进沙发里，后腰塞了个圆枕。

    孟太太从书桌边走过来，早一代的知识分子，穿一身薄丝绒的长裙，脚上是软皮拖鞋，每天在家也讲究得很。

    孟正然看一眼母亲的打扮，想到了许甄。

    孟太太坐进沙发里，缓缓道：“今天你阿姨来，本来一起吃个饭，你天天这么忙，一年见不到几次。”

    他道：“阿姨？下次找时间再聚一次？”

    “她想给你做媒，有个女孩子，刚从国外念研究生回来，南加大的。”孟太太看看他的脸，轻声叹气，“哎，你要是这么胡子拉碴地出现，估计谁都看不上你。”

    “有这么夸张吗？”孟正然抹了一把胡子，“沧桑感，也不差了。”

    孟太太浅笑，又打探儿子的口风：“见不见？”

    “别啊妈，我这一段忙得要死，等过两年吧，先去纳斯达克把钟敲了，我再考虑。”孟正然起身，“真的，不急，我要是想找，人还是有的。”

    “谁啊？”

    孟正然脑子转过许甄的脸，“没谁，就这么一说。您儿子我差劲到了要靠家里亲戚找老婆的地步了？”

    “差不多吧。”孟太太眉目带笑意。

    孟正然挠了挠头发，直起身问：“妈，你说一姑娘，年轻时——就跟小妹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吧——喜欢过一个男的，然后没在一起谈，后来隔了十年，还是单着，中间也一直没谈，是不是有问题？”

    孟太太看看他：“不是以前给你递过情书的同学里，还要有人在等你？”

    “等？”孟正然愣了下，“有可能吗？”

    “不可能。”

    孟太太摇头，“你同学，最年轻也起码二十八丨九了吧？这年纪单身的太少，没谈恋爱的几乎不存在。怎么，这么有缘分，叫你遇到了？”

    “呵呵……哪有呢，随便瞎扯的。”孟正然起身，“我回房间了。我爸呢？”

    “还说呢，你爸吃完晚饭直飞新加坡了。”

    “我爸这……我自愧弗如啊。”孟正然笑着出去。

    孟太太看他这一身西装西裤皱得不成样子，心道：这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呢。哪家姑娘看上他，还不得气死。

    临睡之际，孟正然寻思，许甄是在等我吗？

    从十六岁等到二十八岁……

    这要是真的，颇有点长情难却的意思了。

    可是她自己也说了，往事如烟尘，过去都随风了，应该是不喜欢了的意思吧。

    女人，头疼。

    第二天上班，孟正然趁着泡咖啡的时间，去市场部的小会议室找许甄拿西装，敲门进去只见两人。

    大黄立刻道：“孟总，找我们许总吗？她今天不来的。”

    “哦——好的。”

    孟正然点点头，看了眼在悄悄打量自己的小姑娘，心道这应该就是技术小年轻说的文案阿玉了。

    他看看大黄，道：“你们许总的微信或者手机号？方便给我一个？我昨天坐她车回去，西装给忘了拿。”

    大黄一听，这么好的消息，当然不会放过。

    立刻积极主动地将手机掏出来：“您先存她的手机号，然后微信会给您推送她微信的。”

    “嗯。”孟正然低眸，将号码存进手机，再对大黄道，“谢谢。”

    等孟正然转身走了，大黄才咧嘴对阿玉笑笑。

    “许总要是知道你把她卖了，我怀疑你的周年设计稿，会被打回来重做一万遍的。”阿玉拿着钢笔点他。

    “没事，大不了我deadline最后一秒再交，让她没时间给我打回来！”大黄撸了把头发，才疑惑道，“不对啊，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我给的号码？反正她发出去的名片那么多对吧？”

    “有道理。”

    大黄是很有道理，然而那边，等中午吃饭时间，孟正然加上许甄就直接把他卖了。

    【我找你们同事要了你的号码】

    发出去之后，孟正然感觉自己这话特别多余，可也不能撤回，撤回就尴尬了。

    【嗯。】许甄回复得挺快的，【西装在我车上，回头去科畅，给你。】

    【对，我就是为这事儿加你的】

    孟正然心道，我怎么回事？

    许甄没回复。

    孟正然把手机丢开，好好吃饭。

    他今天中午是和小朱一起在园区食堂吃饭。

    小朱也在发微信，一脸笑意。

    孟正然看见了，问：“市场部的那个什么H5怎么样了？”

    “别说了，王总真的太磨叽。”小朱放下手机摇头，“我把这事儿安排给李成，一开始都定好了交互流程，做到一半说要改。估计那个乙方公司也很无语。”

    “是吗？”孟正然皱眉，难怪要加班。

    “好像听说推广文案也要改策略。”小朱道，“之前的虽然定了，但王总拿给什么朋友看了眼，说不够互联网风格，要改。”

    “王啸拿给外面的人看？”孟正然对这种行为懒得置词。

    这事儿还没完，第二天，王啸就请了一个朋友到科畅，来直接提意见怎么改推广文案。

    孟正然去他们会议室找许甄拿衣服的时候，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沈总，在沪城的地产广告行业待过那么久，那我想，广告上一定是您专业，但新媒体这块，我们号做得时间不短，如今的几百万粉丝都是这么做起来的，里头的套路、门道，没有人比我们操作的人更熟悉。所以整个推广策略，我们仍旧坚持自己的。”

    说话的也是个女人，语速稍快，但这个声音不熟悉。

    孟正然想，怎么不是许甄吗？

    他敲了敲玻璃门，推门进去，一看王啸、陈立洋，还有一张陌生脸孔，一脸年轻有为精英做派。

    另一边是韩梅梅的人。

    刚才说话的女人也转过来，干练短发。

    陈立洋忙道：“这是我们CTO孟总，这是韩梅梅的丁总，COO。”

    孟正然点头，“我是来找许总的，没来？”

    丁霏霏扫他一眼，成熟高大，器宇轩昂，少见的技术人士日常还能穿一身白衣黑裤，“许甄今天人不太舒服，我来代班，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代为转达。”

    “没事，我微信上联系。”孟正然道，“你们继续。”

    孟正然没直接走远，站着听里面说话。

    一个陌生男人道：“丁总，现在新媒体要的就是冲击力，对吧，标题党，绝对要有噱头吸引眼球……”

    听到这里，孟正然皱皱眉头，走了。

    他上楼梯的时候联系许甄。

    【人不舒服吗】

    【嗯，感冒了。】一会儿，许甄又回复道：【下周来得及吗？】

    【来得及，我又不是只有这么一件西装】孟正然道。

    等消息发出去，孟正然站在去三楼的台阶上，心道：对啊，那我这么急干什么？

    果真许甄回复道：【我到时候直接拿过去，不会丢。】

    ……

    孟正然心道，我在想什么？

    半天，回了个【哦】。

    “哎，这个丁总不太好沟通啊？还是等下周许甄来了再聊吧。”王啸一边走一边和旁边的男人说话。

    孟正然听见了，侧过去看一眼，皱眉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孟总，怎么了？”王啸问道。

    孟正然对陌生面孔淡淡一笑，问王啸道：“新同事？”

    王啸“哦”了一声，“对，之前我不是说想给公司请一个资深的广告营销人士吗？这不终于来了，沈思臣，沪城来的。”他又对沈思臣道：“我们CTO，孟正然，孟总，业内技术大拿。”

    沈思臣个子不高，但穿得妥帖精致，发蜡打得油光水滑，他伸手：“您好，孟总。幸会。”

    孟正然也很客气，伸手与他相握，“你好。”

    等回到办公室，孟正然才想王啸可真是够了，自己在科畅都这么风雨飘摇的，还敢拉个人来。

    哎，这些人啊，真是麻烦。

    孟正然忙到晚上七点多。

    因为是周五，他准备去吃点好的，一下楼就见一堆人簇拥在大厅里。

    “孟总，您准备下班了吗？”大黄转过身来看到他。

    “对。”孟正然皱眉，“准备干什么？”

    “沈总请客，去聚个餐。”大黄解释道。

    孟正然猜测是想搞搞关系，这人还没正式进来，居然要开始搞人际。

    那边王啸在和沈思臣、丁霏霏聊天，陈立洋见大黄和孟正然在聊天，感觉挺奇怪的。

    “一起吧？”大黄提议道，“许甄一会儿也去。”

    “啊？”孟正然顿了顿，“她不是感冒了？”

    “这您都知道？”大黄瞅他一眼，“对，这不是……必须出面么。”他示意了一下那边的王啸和沈思臣，“热情邀请，不能不去。”

    “孟总！”沈思臣也见到了孟正然，走上前道：“一起吃个简餐？”

    孟正然看了一圈人，杂七杂八的都在，他手底下的技术李成也在，“行吧。”

    陈立洋道：“那太好了，劳孟总给我们当司机。这样就不用叫车了吧？”

    大家一笑，都说不用了。

    于是，孟正然就这么诡异地被夹杂着去“聚餐”。

    等开到地点，才知道，什么简餐，简直是吃喝玩乐一条龙。

    他预计吃个饭就撤，不参与他们的余兴节目。

    结果，许甄来了，他就不想走了。

    无他，许甄穿了一身很……好看的衣服。

    孟正然这个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当然不只是他，科畅这边的人都觉得……嗯，好看。

    许甄穿着一件碧玺绿的缎面长裙，斜肩，掐腰，一头长发中分在脸颊两侧。

    以孟正然的直男审美，也琢磨不清楚，到底是黑头发衬托得她更白，还是这件裙子更衬她的肤色。

    总而言之，当他注意到许甄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向他们餐桌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这个女人当年给我写过情书。

    恨不得当场宣布，这是老子的女人。

    咳……

    孟正然感觉自己有点问题，赶紧端起茶杯喝了点水清醒下。

    紧接着，许甄和沈思臣握手的时候，白皙的手掌修长纤细……

    孟正然想：为什么许甄没有跟我握过手？为什么？！

    他瞪了一眼沈思臣，渣渣。

    科畅这边的人都惊呆了，原来私下里人家做时尚新媒体的老板这么美这么出挑。

    陈立洋都打趣道：“许总，你这上我们那儿办公，可太公事公办了吧？”

    许甄意识到他们的惊讶，淡淡道：“今天刚好下午有拍摄，所以穿得简单了点……”

    简单了点……简单了点……

    饭桌上大家也没具体深入聊开，只说续摊再聊。

    孟正然感觉自己再待下去可能会被不停找许甄说话的沈思臣气死，提出自己要先回去。

    大家也没多留。

    “孟总，稍等，我跟您一同出去。”许甄也起身道。

    “哦。”孟正然觑她一眼，“衣服吗？”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