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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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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大将军前后脚到了京城, 京城就闹开了,毕竟这几位都是战功赫赫的将军, 打陛下刚起事时就跟着陛下, 南征北战了这些年, 又在边关驻守,现在回京那都是最高规格的礼遇。

    先说房子, 都是之前抄家抄出来的大宅院, 内务府早就着手收拾了, 听内务府里的人说, 那池塘都是引的活水, 过个十几年都不会臭, 除非源头干了。

    再说屋子,相当于推到了重建,木材全是好料,更别说家具了,老手艺的木匠打的,别说毛刺,就是一点瑕疵也没有,挨地的地方都磨得平平的。

    全是时兴的款式,三开门的衣柜, 除了仆从住的屋子以外, 将军及其家眷住的屋子都大,跟寻常人家的堂屋一样大,里面还能摆桌椅, 地上还铺了织娘们用粗毛线织的地毯。

    地面还是瓷砖——那可是瓷!

    瓷砖也是新兴的,是哪家小少爷捣鼓出来的,摔打着容易碎,铺地上倒是不会,就是打滑,不过只要铺上地毯,那就美得很,又好拾掇又好看。

    而且比寻常烧瓷便宜,一个大窑一次不晓得能少出多少块来,听说小少爷那家凭着这个挣了不少钱,如今在京里都能住大宅院了。

    内务府的人说得兴起,听客听得也激动。

    内务府还说:“就单说瓷器,烧得全是好瓷,要说白瓷,那就绝没有丁点杂色,说是花瓷,那色必是正的,再说锅碗瓢盆,这些都是备好的,虽说是买来的,但全是好货。”

    最后内务府的人还总结了一下:“我要是能在那屋子里住几天,这辈子都值了!”

    听客也羡慕:“陛下心里念着他们呢!”

    “谁说不是?多少年前就跟着陛下,听说陛下那时候还只是个寨主,手底下就百八十个人。”

    “咱们陛下才是真龙天子!”

    朱元璋带着家眷到京,正准备找个客栈住下,他料想自己来得早,估计陛下赐的宅子还要派人洒扫,刚入城就有内官在马车外求见,朱元璋索性跳下马车。

    内官是个面白无须的俊俏人,他生得好,只有眼尾有几条细纹,笑起来春风拂面,拱手道:“下官楚麟,见过大将军。”

    朱元璋也不抬架子,他刚来京城,还没把这地方摸透:“楚大人可有要事?”

    楚麟笑道:“陛下吩咐下官送您去府上,东西一应俱全。”

    不用去客栈挤当然是好事,朱元璋点头,楚麟上马在前面带路,朱元璋的车架在后面跟着。

    等到了大门口,楚麟才对朱元璋说:“陛下说了,等另两位大将军到了,才挂牌匾。”

    朱元璋点头:“我知道。”

    他明白这意思,肯定不会挂将军府,等陛下给他们封了爵位,这牌匾才会挂上去。

    朱元璋带着妻子女儿先进去,仆从们从后门进院子,先把行李搬下来。

    刚进了院子,朱大娘就闹开了,她拽着马氏的手,一双杏眼瞪得老大:“娘!这屋子!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屋子!”

    地上铺着地毯,走着软得很,没地毯的地方就是亮晶晶的瓷砖,堂屋里的摆设全是精品,就说桌椅,都是她在边关没见过的款式,她找了张椅子坐下去,屁股下头是软的,垫了软垫,里面填的事棉花。

    “小娘!咱们去房里看看!”朱大娘风风火火的牵着妹妹去后宅找自己的闺房。

    一间间推开看了,每个房间都觉得好,但当她们一起推开相邻的两间房时,气都不会喘了。

    “这屋子……一看就是给咱们准备的!”朱大娘把大张的嘴合上,想起友人说的,京城的闺秀都是小声说话,小步走路,小口吃饭,她虽然觉得那样太累,但是也觉得说不定学着她们就能融入京城。

    说起来,朱大娘还是有些自卑的。

    她听说书的说过,大户人家的姑娘,那都是杨柳腰,樱桃出,柳叶眉,要轻声细语的说话,待人接物要大方得体,又得有姑娘家的矜持,琴棋书画都要精通,管家的事也要自幼学,小时候跟自家兄弟一起读书,四书五经不说精通,但也要看过。

    还有女红,绣朵花儿要能引来蝴蝶,下厨要能做出叫人赞不绝口的美食才行。

    朱大娘觉得自己就是再投一次胎也学不会,太难了,那哪里是大家闺秀,那都是娘胎里就开始修行的精怪。

    光说绣花引来蝴蝶,朱大娘就做不到,她不爱这些,朱元璋和马氏也不逼着她们姐妹去学,小时候是没想到,长大了就是指着姑娘招赘,既然是招赘,就不必学这些东西,有她们在老子在,还能少她们衣服,少她们收拾?

    朱元璋反倒期望她们强势点,镇得住家宅,别以后招赘被男人把持着,要是被男人哄过去,朱家的家底就成了别家的,孩子说不定都不随朱家姓,那他就是死了,也得从棺材里气得坐起来。

    朱大娘看着眼前的屋子,透亮的很,窗子是左右推动的,安了滑轮,还有窗帘,窗帘是棉布的,但织染的很好,染的深蓝色,阳光好的时候拉上,屋子里都是淡蓝的光。

    桌子是木头做的,但也上了一层染料,染得极好,瞧不出半点原色。

    尤其是床,没有四角柱子,顶上也没一层,就一张大床,床单被褥都是配齐了的。

    除了枕头还有软垫,一看就知道软乎的不行,朱大娘转头看了眼妹妹,走到旁边的房门口,发现两个房间除了窗帘的颜色和床单被褥的颜色外没什么区别,地上都铺着地毯,那地毯又厚又软,坐上去特别舒服。

    “咱去看看爹娘的屋?”朱大娘一脸兴奋地问。

    朱小娘也好奇,连连点头。

    两人找了最大的一间屋子,推开门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

    这屋子比她们俩的屋子加起来都大!

    亮堂还是其次,屋子有床,有书案,有雕刻出的木桌,上面雕着八仙过海,每一个都栩栩如生。

    每一样东西都沉默无声的告诉她们,这里是有人费心装饰的。

    等朱大娘她们看得差不多了,跑回堂屋,才看到爹娘已经在用点心了。

    原来是楚麟听说他们进城,早就叫人去点心铺子买了刚出锅的点心,蒸的香甜软糯,却不会粘牙,配着茶吃几块正好合适。

    “快来,京城的点心。”马氏朝女儿们招手。

    朱大娘牵着妹妹过去,就着马氏的筷子一人吃了一个,立马就被这口感征服了。

    边关再怎么样好都做不出这样的点心,京城不愧是京城啊。

    “娘,我看了你们的屋子!”朱大娘说道,“快比这堂屋还要大了!”

    马氏笑道:“尽说些傻话,谁家的屋子比堂屋大?”

    朱大娘连忙说:“我可不说瞎话,真的,您看看就知道了,还有一张桌子,一看就知道是好木头,我都能闻到香,上面还雕了八仙过海。”

    朱大娘觉得自己前面那些年都白活了!

    她喝了口茶,兴奋的坐不住,她在路上就已经害怕过了,现在不怕了,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她以前在边城,那里风沙大,街边都没几个摊贩,就怕大风刮跑,女儿家都是穿的短打,好干活。

    早些年的时候边城的寡妇多,当家的早些年就走了,是死是活也每个音讯。

    等了几年十几年,等的没了指望,又有当兵的过来,很多当兵的就在当地和寡妇或姑娘成了亲,这辈子都驻守边关了。

    朱大娘即便是大将军府的姑娘,也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习惯,她娘就起了个好头,她爹忙的时候,娘都是要去军营里帮忙的,她和妹妹就要管着家里的事。

    下面雇来的仆从也有胆大的,想趁当家主母不在,把两姐妹哄一哄,贪点银子。

    两姐妹先头没经验,被哄了好几次,后来才发了威,把人扭送到官府,不仅贪的吐了出来,还因为偷窃罪且犯罪金额巨大要被关两年。

    仆从们觉得他们大户人家好脸面,就是发现了也最多把他们打发走,不好伸张,他们觉得自己有底气,毕竟没有卖身契,是雇佣制,说不干就能不干,真发现了大不了走人,反正钱捞足了。

    朱大娘从那以后就知道了,好说话,好面子,都不是什么好事,就要跟她爹一样,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这样别人才不敢哄她,才忌惮她。

    朱元璋喝着茶,看着堂屋外花园的景色,目光有些恍然,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女儿也到了成家的时候,可是偶尔想来,他还觉得自己依旧是当年那个刚从皇觉寺出来的小和尚,颠沛流离只为图一口吃的。

    爹娘死的时候若不是别的地主好心,他连找块地埋他们都做不到。

    谁能想到,如今他还能当成大将军,住着这么豪奢的大宅,喝着新炒的好茶?

    朱元璋转头看了眼马氏,马氏似有所觉,抬头和朱元璋的目光撞到一处,抿唇笑了笑。

    有妻有女,有钱有地位。

    他这辈子,知足了。

    191、191

    四个将军都封了国公, 国公是个高爵,是所有官员奋斗一生所能得到的最高爵位。

    国公是能上朝议政的, 该给的体面林渊给了, 但其实并没有太多权力。

    将军没了兵, 就是拔了牙的老虎。

    林渊也很久没见过杨子安他们了,时光弹指一瞬, 他们都老了。

    将军卸甲, 林渊亲率百官迎他们进皇城, 几人再度见面, 都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去, 把伯伯们扶起来。”林渊吩咐林德和林璇。

    这两个孩子十多岁了, 做事稳重了许多,林德再也不说自己想当女将军的话,林璇也不再说自己想当军师,随着年龄增长,他们都知道他们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姐弟之情尚在,但就连林渊都不知道他们的感情什么时候会消失。

    在绝对的权力和地位面前,谁都不可能保持平常心。

    林德和林璇把杨子安李从戎和朱元璋扶起来,陈柏松因为常年待在京城,这次站在林渊的身后, 他是站的离林渊最近的人。

    杨子安年纪变大了, 他年轻时候就生得好,老了也只见儒雅不见颓唐,是个出名的儒将, 育有三子一女,不过孩子生的晚,都还没有成家。

    李从戎倒还像年轻时候的样子,他皮糙肉厚,竟然不显老态,除了两鬓有些斑白以外,只看脸和身材倒还是年轻人。

    林渊领他们进宫,一一封赏之后就是宴会。

    舞女们鱼涌而入,宴会上林渊没喝多少酒,他本来就不好杯中物,偶尔喝一杯,喝的还是果酒,这么多年林渊都没有喝醉过,他也只喝了几杯,就坐着看歌舞。

    这些舞女都是番邦进贡来的,番邦需要丝绸和茶叶,又不舍得金银珠宝,从来进贡都是贡美人,早几年还真有美人,后来就越发平庸了,那些美人如今都各自嫁了人,这批舞女还是自愿留在宫里的。

    按她们的说话,就是学了一辈子舞,总是要跳给人看的,不跳舞了,她们就不知道自己能干嘛,所以林渊也就让她们留在了宫里,跳舞是她们的工作,不想跳了请辞就是。

    反正大明现在缺女人,无论是做工还是嫁人,想怎么选都行。

    等歌舞散了,大殿里安静下来,林渊才叹息道:“算一算也有许多年没见了。”

    李从戎是胆子最大的,这么多年没见也不觉得和林渊生疏到了哪里去,他说:“是有些年头了!咱们都老啦!”

    这话落音,李从戎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我们老了,陛下没老,陛下青春永驻,还像二十许人!”

    林渊被李从戎逗笑了,以前李从戎什么样的人?心里永远没有弯弯绕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如今也学会场面话了,经历的事情多了,人也慢慢变了,谁也不会永远不变,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如今看着李从戎他们,林渊已经觉得有些陌生了。

    情谊还在,但是总觉得有些……记不起来了。

    这大约才是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当年陪着他的人都走了,只剩下陈柏松和二两,算得上知心人的,也只有陈柏松。

    林渊又同他们说了几句,都是些家常话,谁家的孩子大了,要说亲了。

    或是他们这些年在边关过得怎么样,如今边关安不安稳,有哪些将领是不错的。

    说了一个多时辰,林渊看他们累了,就叫他们都歇在宫里,明天再回府上。

    林渊回了寝宫,收拾洗漱,陈柏松在一旁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林渊忽然回头,目光和陈柏松撞在一起。

    这么多年了,林渊其实已经分不出陈柏松的美丑了,他朝陈柏松笑了笑:“怎么不去跟他们说会儿话?”

    陈柏松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茶杯,里面倒的是奶茶,他喝了一口,嫌太甜又放下了:“说什么?说他们这些年在边关过得怎么样?左右都是些车轱辘话,没甚好问的。”

    林渊点头:“也是。”

    陈柏松和他们原本也没有什么深厚情谊。

    时间和距离把原本那点微薄的感情也消磨殆尽。

    等陈柏松也收拾好了,两人躺在床上说话,古人的寿命都短,过了四十就算是老人了,林渊这些年在饮食和运动上都很注意,大多数皇帝都是被累死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就这样还要百忙之中去临幸后宫。

    听说还有一夜临幸好几人的,称得上是龙马精神。

    林渊觉得和那些一天超负荷运转的皇帝比起来,自己已经算轻松许多了。

    他组建了自己的班底之后,手头的事就少了一些,制定了表格,每天什么时间段该干什么事都很清楚,上朝的时候也给官员们都制定了规矩。

    防止他们吵起来,白费时间。

    林渊看着床帐,轻声说:“我死以后,你就和我同棺吧,就不给你打单独的棺材了,你可别说我吝啬。”

    陈柏松迟疑道:“能行?”

    他们的事,其实朝堂和民间早就有传闻了,陛下和大将军同进同出,还经常秉烛夜谈,最要命的是两人都没有成亲,最开始朝堂上还有人谏言,甚至上折子明示暗示,陛下跟男人玩,臣子们不反对,跟将军……勉强也行吧,但妃子还是要有的,这样才能有皇子,才有人继承大统。

    但林渊全都视而不见,林德林璇姐弟两个出生以后,朝堂的反对声音也小了。

    这两个孩子是待在林渊身边长大的,母亲也住在宫里,并且公主对自己的兄长是充满了渴慕和尊敬的,谁都看得出来,在两个孩子心中,舅舅才是最重要的人,父亲早不知道被他们忘到哪里去了。

    之前去调查省府,驸马酒醉之下把陈柏松透露给他的那点东西全说了,回来以后就被革了职,贬为了庶人,公主也跟他和离了,但林渊特许他每旬能入宫看一次孩子。

    驸马深觉羞耻,带着家人回了老家,如今在老家开了一个学馆,倒是干得很好,他教的学生成绩都很不错。

    林渊都有些后悔了,可能他一开始就不该对驸马委以重任,驸马其实不差,他的理论知识很好,就是情商和行为模式有问题,如果让他去当大学士,说不定能做出一番成绩。

    只是后悔也没用了。

    果儿倒是没什么所谓,她在宫里过得不错,还有了一个情人,但她不想结婚,林渊也没有勉强。

    陈柏松有些紧张的问:“真的可以?”

    陈柏松是信鬼神的,他也相信葬在一起就是夫妻,下辈子也能继续过日子,而且林渊是皇帝,鬼神总是要给皇帝面子的,说不定他们下辈子真能继续在一起。

    林渊点头:“我会安排好的,无论你我谁先走,都能葬在一起。”

    林渊握了握陈柏松的手。

    陈柏松安心了,他闭上眼睛轻声说:“少爷,下辈子别当皇帝了。”

    林渊轻声:“嗯?”

    陈柏松:“太累了,为天下,为百姓,您就没为过自己。”

    林渊捏了捏陈柏松的手心:“谁说我没为过自己?不为自己,你就不躺在我身边了,该换成皇后躺我身边。”

    陈柏松早年听到皇后这两个字还会紧张,会因恐惧而愤怒,现在不会了,他问道:“那林德和林璇……”

    林渊:“我死后,会有人宣读我的遗诏。”

    陈柏松:“你已经选好了?”

    林渊点头:“选好了。”

    林德和林璇两姐弟,性格南辕北辙,但都不是坏孩子,都有一颗聪明的脑袋。

    这些年林渊看他们如何在朝中立足,如何召集自己的班底,如何获得大臣的支持,俩姐弟较着劲,林渊也看得真。

    “选谁?”陈柏松问道。

    林渊说:“林德。”

    陈柏松皱眉:“怕是难。”

    林渊笑道:“不难,她连杨少伟都能拿下。”

    杨少伟是宋石昭唯一的入室弟子,滑手的很。

    陈柏松奇道:“为何林璇不行?我看他也得了不少支持。”

    林渊叹息道:“林璇是男人,他天生就比林德更容易被支持,但即便如此,两人现在在朝堂上也不过五五之分。”

    “他必须要比林德强,并且强上许多,让林德一个支持者都没有,他才算赢。”

    林渊冷着脸,眼中没有波动:“他和林德一样,就代表他比林德弱小。”

    林德是个女孩,她在朝堂上能得到的助力是极其微小的,这些年林渊也没有暗中帮过她,但林璇不同,他一直有人巴结,无数官员子弟愿为他鞍前马后,可即便如此,他都没能把林德压下去。

    林渊:“心气和能力,都是天生的。”

    陈柏松皱眉:“如果林德保不住帝位呢?”

    林渊笑道:“那是她自己没本事,我到时候都在棺材里了,可没空给她主持公道。”

    “我给她一个机会,但至于结果如何,就不是我说了算了。”林渊捏住陈柏松的下巴,“快睡吧,明日还要早朝。”

    陈柏松点头,他睡得倒快,不一会儿就打起了鼾。

    鼾声不大,如今林渊听着陈柏松的鼾声才能入眠。

    陈柏松睡着睡着就搂住了林渊的腰,他梦呓道:“要睡一个棺材。”

    林渊轻哄:“好,睡一个。”

    陈柏松满意了,抱着林渊睡了过去。

    192、番外1

    林德登基的第十年, 林璇被软禁的第十年。

    林德放下手里的折子,揉了揉鼻根, 她年纪大了, 眼睛看折子久了总会泛酸。

    宫女在林德的身边小声说:“陛下, 那边递了折子。”

    宫里没人敢叫郡王,只敢称呼那边。

    林德一愣, 手不自然的抖了一下:“是吗?拿来吧。”

    宫女把折子递过去, 林德打开折子, 仔细又认真的看下去, 这是他们姐弟翻脸后林璇第一次上折子, 她以后他是写信来骂她的, 结果他在里面认错。

    林璇说,他辜负了舅舅的期待,辜负了追随他的臣子,他从来没想过要跟姐姐为敌。

    他那时候身边有很多人,他们每天都在他的耳边说,姐姐是女人,天下不能交付到一个女人手里,那些人提起林德时候,恨不得生啖其肉。

    林璇当时觉得, 只要自己当了皇帝, 所有人各司其职,姐姐当公主,就像他们的娘一样, 不也很好吗?

    他说他现在知道他错了,其实早就知道,但是一直低不下头,承认这个错误毁了那么多东西。

    林德看完折子,把折子重新放了回去。

    宫女小声问:“陛下,您不去看看吗?”

    林德摇头,靠在椅子上:“不去了,以后……逢年过节,多赐点东西下去吧,你去告诉内务府,郡王府的一应消耗都比照着宫里的来。”

    宫女:“是。”

    “下去吧。”林德说道。

    宫女小步退下,林德紧抿着唇,看着头顶的牌匾。

    这匾额是先帝亲自题的,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娃,被先帝抱在怀里,先帝说牌匾上写的是“正大光明”。

    先帝驾崩,她被几位老臣扶持着坐上皇位。

    在她最胆战心惊,最恐惧的时候,她的弟弟带头,逼她让位。

    她那时候坐在龙椅上,明明是盛夏,明明穿着夹衣,可她却觉得冷,冷到了骨子里。

    于是她的怕消失了,她来不及怕,她拿着先帝的遗诏,想起先帝对她说的话。

    “林德,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错了,不要听他的话。”

    “臣子只能劝诫你,不能逼你,如果他们逼你,就杀了他。”

    “一旦你退步了,你的下场,只会比死更惨。”

    “来人!”林德听见自己的声音,“犯上者拖出去,斩!”

    那天宫门口被鲜血染红了,那些跟随她的,不跟随她的都吓住了,然后她就不怕了。

    她没杀林璇,她还记得先帝曾经对她说:“如果有一天,你兄弟犯了错,不到非杀不可的地步,就给他留一条性命吧。”

    直到现在,她都觉得先帝还没走,还在这个宫里,身后永远跟着陈大将军,先帝很少笑,只有在大将军和他们这些家人面前才会笑一笑,先帝也很削瘦,他看着总是很精神,很随和,即便年老了,他的眼睛也没有浑浊。

    林德早就不怕自己的帝位不稳了,她现在害怕的,是她达不到先帝的期许,是她的一生都追赶不上先帝成就的一半,她活在这种胆战心惊之中,找不到任何人分担。

    如今她育有两女,这两个女儿的父亲并不是同一个,她也学着先帝,活着的时候不立太子,放手让她们去六部活动。

    她曾经有过几个情人,但情人们总会想从她手里得到更多东西。

    想用爱情迷惑她,用年轻诱|人的身体迷惑她,就像迷惑一个普通的女人,他们相信林德会因为爱而把权力拱手相让,会因为爱,而让他们得到更多的,甚至意想不到的好处。

    那些情人林德已经记不得了,好像有一个长得很漂亮,有一对酒窝和小虎牙,他总是充满了热情,有很多想要的东西。

    但更多的,她都记不起来了。

    林德闭上眼睛休息,她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什么也不用多想,可以在娘的怀里撒娇,去祖母那里偷懒,舅舅严肃又和蔼,她会带着弟弟在皇宫里东躲西藏,每天都在笑,他们会幻想长大后的生活。

    那时候自己想当将军,林璇想当军师。

    童年无忌,没人会当真。

    皇宫从来没有变过,每一天太阳都会从一个地方升起,日复一日,从来不变。

    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先帝开了个好头,商路已经开了,周边各国唯大明是从,蒙古和女真越来越亲近中原,真正一统的日子她可能看不见了,或许她的子孙可以做到。

    她的一生,没有做什么波澜壮阔的事,她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先帝的心血,让先帝制定的一切能够毫无阻隔,一如以往般推行下去。

    “陛下,早些歇息吧。”宫女小声说。

    林德站起来,走向床榻。

    ——

    科举又要开了,各地都在忙碌的准备,先帝时期就已经允许外族参加科考,但从没有一次像今年这样多,大多数参加科考的外族,都是爷爷辈就开始和汉族通婚,说是外族,其实跟汉族没什么区别。

    布和就是其中的一个,他的祖父是蒙古人,祖母是汉人,父亲算是蒙古族,母亲是汉族,他生活在蒙古人和汉人混居的城市,他喜爱读书,比邻居家的汉人孩子读的都好。

    他听爷爷说,以前他们家还没搬到这里之前,是住在草原上的,在草原靠天吃饭,一场大火,一次天灾,或是牛羊之间的瘟疫,就会毁了一个家庭的生计。

    所以他一直有一个希望,就是考上秀才,考上举人,考上进士,成为一个官员,然后去蒙古,让自己的族人也能过上和他同样的好日子。

    他认为自己是明人,觉得当明人是值得骄傲的,男人强壮,聪明,有担当,女人美丽,能干,有智慧,无数番邦人涌入大明,他们才知道外面的国家是什么样。

    平民贫穷,贵族奢侈,奴隶不算是人。

    那些人越惨,他们就越是觉得当明人是一件无上荣耀的事。

    元朝时逃走的外邦人又回来了,越来越多的外邦人涌入。

    不过外邦人是不能考科举的。

    除非三代都生活在大明。

    布和跟好友说:“这才是大国的气度!”

    好友摇头说:“陛下……是个女人,女人总是心软的,感情用事,她看番邦人可怜,就让他们进入大明,成为大明的百姓,这是祸非福!”

    布和不解:“先帝不也是吗?先帝从未禁止过外族进入大明。”

    好友:“当今也能跟先帝比?!”

    好友气道:“先帝不是凡人,他生来就是帝星!”

    布和看着好友,好友还说:“我就是晚生了几十年!要是早生几十年,我就能活在先帝那时了!”

    布和没有和好友争论。

    他也推崇先帝,认为先帝一生都没有犯过什么错误。

    但是好友却认为,先帝犯下的唯一一个错误,就是没有生下自己的孩子。

    如果是先帝的孩子,无论男女,都一定比林德林璇更为出色。

    要是先帝的女儿当了皇帝,他们也就认了。

    可偏偏不是。

    布和不再跟好友争执,他只是把心思放在了学习上,偶尔也会跟同窗一起去基层组织调研,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爹娘都担心他累坏了身体。

    今年是布和第二次进京,上一次他榜上无名,这次他也没有太多信心,但总是要去试试的,不能让之前的辛苦全部白费。

    他家里不算特别富裕,但也不穷,举人不做事是没有俸禄的,所以他在县衙当了个书吏,能领一些粮米和银子,自从他去当了书吏以后,家里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还攒下了一些钱。

    虽然当了书吏,但他还可以考,跟上面递了请假条以后,他就上路了。

    同行的好友总是乐于谈论京城的繁华,京城的街市上总是有数不清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如今女人的日子可比以前更好过了,现在科考也不再禁女人参加,这是女皇登基第二年的政令。

    以前虽说没禁止女人科考,但因为没有这个习惯,书念得再好,也没有女人想过要以此晋身。

    女皇登基后,用了不少手段鼓励女子参与科考,大开方便之门。

    朝堂内外反对声不断,还有文臣死谏,就这样都没有阻拦住。

    如今不少衙门的书吏都是女人。

    当官的也不少,但位居要职的还是不多。

    能上朝议政的百官之中,女官不到十人。

    大约就是因为这个,反对声才小了一些。

    布和进京后就住进了三年前住过的院子,依旧是老样子,只是这次男主人的怀里抱了个两岁的娃娃,男主人还记得布和,他还对布和说,他妻子生了孩子以后就上班去了,在成衣坊里是个小主管,管着十多个人,比他出去打零工挣得多。

    他就守着院子,带带孩子,一天过得也充实。

    “夜里有灯会,每个区都有,说是要评比呢!”男主人忽然说,“你夜里也出来走动走动,这么大的阵势,一年也难见一次。”

    布和点头:“必是要看的。”

    男主人抱着孩子,熟练的颠了颠,又说:“那我先出去了,你有什么需要的直管来找我。”

    布和送男主人出门,门外热闹非凡,孩子们背着书包一路跑一路笑,年轻的女子穿着长裤走在街头,提着竹篮,似乎是要去踏青。

    自从女人干活的多了,穿裙子就显得麻烦,这种省布料的裤子就出现了。

    原先是穿裤子的少,如今是穿裙子的少。

    布和观望四周,最后下了四个字的评语——

    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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