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光怪陆离的舞池中, 诡异面具在混乱炫目的灯光下愈发可怖，面具后那双眼睛却是最熟悉最依恋的。

    他们相拥着, 并不是在跳舞，只随着音乐随意踏着步伐, 没有规则的舞步，却很默契。栗潇双手轻搭住男友的肩，任他环住自己的腰，这身民国男学生制服，倒越发显得他列松如翠，气度不凡。如果是生在民国，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故事呢？无数脑洞已经打开, 栗潇觉得自己应该试着写本小说，用他做原型。

    耳边音乐曼妙，心里格外安静, 陶醉在这一刻，几乎都忘了即将发生的尴尬局面。

    一阵刺眼的闪光, 有人在偷拍吗？

    管他呢。

    当音乐来到最动人的一瞬间, 沈黎低下头亲吻她, 栗潇忍不住勾起嘴角，等待。但是因为金属面具鼻子的部分太突出，他们根本没办法碰到彼此的嘴唇, 反而都忍不住笑场。

    这个吻还未完成，人群默默躁动，气氛骤变, 顿失浪漫心情。

    只见一位身材高挑、容貌清丽的美人步步走近。她如此美丽优雅，脸上却毫无笑意，深情淡漠，让人忍不住注目却不敢亲近。

    栗潇不自觉地想上前，准备摘下面具。沈黎一把拉住她，叫她按兵不动，不要自我暴露。

    “请问于佩林在哪儿？”这一句普通不过的问话，被乐声交织打乱，难以辨认。

    一个长衫男子早做好准备迎上前来，手里还拿着自己的帽子，戏剧范儿实足。

    “你好，宋小姐。”

    “于老板，听说你在这里办派对？”

    “是，是。”

    “周崇在这里吗？”

    “这……”于老板十分走心地左右为难着，栗潇都不忍心看周崇和郭可的卖力表演了。

    毫不意外，他们主动站出来，走到宋唐面前，摘下面具，作局促状。

    “唐唐，你怎么来了？”

    宋唐根本不看男友，把冰冷的目光投向郭可以及她的面具：“郭小姐，总听周崇提起你，在剧组里，我照顾不到的地方，多谢你的关照了。”

    郭可似笑非笑地说：“我们认识都好几年了，终于有机会合作，当然开心啦，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宋唐嘴角一勾，靠上前，露出一个讽刺的笑，轻声说：“那是，照顾别人的男人，你最在行了。”

    一句话，郭可的脸都白了。

    栗潇站在不远处，根本听不清说什么，却能感觉到浓烈的火｜药味。

    郭可在圈子里的风评不好，跟已婚导演的绯闻人尽皆知，大家在她面前自然都不提。偏偏宋唐今天一反常态，说话这么难听。

    周崇也该意识到不对劲，偏偏这句话宋唐说得不大声，他又忙着回头跟其他人使眼色，准备惊喜，根本没听到。

    这厮还企图诱敌深入：“我第一部戏还没上的时候，就认识郭可了。那时候我们还一块‘同居’过呢，跟陈永灿我们仨儿，住在望京一个租来的小三居室里。当时她被一个副导演欺负，我们替她干架，打得满脸都是血。”周崇如同战士炫耀伤疤一样，乐呵呵地忆当年峥嵘岁月。

    也许是因为早已获知栗潇的情报，宋唐的表现并不像周崇想象的那么激烈，她微微一笑：“那算是共苦的交情，现在到同甘的时候了？”

    “那是，这部戏还是我跟制片方推荐她的，不过她自己争气，试镜表现很好，本来试的女四号，导演把最出彩的女三定给她了。”

    与周崇的得意不同，郭可此刻脸上阴晴不定，估计刚才那句话叫她记恨不已。

    宋唐又笑了，眼里满是轻蔑：“郭小姐的确很有办法，自愧不如。”

    这句话被周崇听见了，他问：“你什么意思啊？”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意思咯。”宋唐故作潇洒地转身，看着面前一个个面具人，大声问道：“大家怎么都不跳舞了！”

    她牵起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士，身着造型是著名的戏剧人物：“你好，我记得毕业大戏就饰演的你！”

    在跟宋唐当网友的这段时间，栗潇才知道她是戏剧学院音乐剧专业出身，唱歌跳舞都有底子。

    片刻，她又翩然来到栗潇面前，故作不知情：“我可以借一下你的舞伴吗？”

    说话间，就要去牵沈黎的手，但还未碰到，就被周崇拦住。

    她一把甩开：“怎么了？我不可以跟别的男人跳舞吗？”

    周崇无语，谁都可以，就这个不行。

    你知道这面具背后是谁你就敢上手？栗大小姐的男人也敢凑上去？宋唐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

    但他又不能明说，只好笑道：“我在这里，我陪你跳啊！”

    “你不是已经有舞伴了吗？我怎么好打扰你们的兴致呢？”宋唐一脸不屑，难以掩饰。

    “唐唐，你不在，我跟她跳。你来了，我自然陪你。”

    不由分说，他牵起宋唐的手，走到人群自发围成的圆圈里。骤时，乐声再启，登对的男女如同一对蝴蝶翩翩，好一幅佳偶天成的画面。众人自发地打着节拍，密谋着即将到来的惊喜时刻。

    栗潇原地张望搜索，看到郭可落寞站在人群之外，狠狠给自己灌下一杯酒，失意得很。

    随后，一曲完毕，现场乐声改换成今年大热的一首婚礼必播乐曲。漫天的玫瑰花雨洒下，在众人欢呼惊叹声中，周崇定定望着宋唐，单膝跪下，仰着头，递上戒指，虔诚而又动情地请求：“宋唐，让我这一辈子，都做你的舞伴，嫁给我吧！”

    来自四海列国，各个时空的人群开始沸腾，一时之间画面很是玄幻。

    尽管见证了一路难以理解的求婚“惊喜”，这一刻，栗潇仍然满心感动与兴奋。

    她看见宋唐眼中泛着泪光，她一定会答应他的吧！

    人群渐渐安静，他们共同等到了一个答案：周崇，我们分手吧。

    在所有朋友的错愕之中，宋唐像一只难以捉摸的蝴蝶，飘然远去。

    玫瑰花雨还未来得及停止，音乐仍在，周崇跪在那里的姿势不变，只递上钻戒的手，无力垂下。

    戴着面具和不戴面具的人群，开始交头接耳，交织成一种类似于蚂蜂开会的声音。

    沈黎上前拍了拍好友佝偻的肩膀，说：“打给她，好好说。”

    周崇红着眼睛，转过头来看他：“我真的还没有你了解她。”

    沈黎无言。

    周崇紧接着又问：“你没有提前告诉她，对吗？”后面两个字，是在说服自己。

    “没有。”沈黎一脸坦然。

    人群中，郭可忽然恢复了神采，以一种女主人的姿态，大声高呼：“今天的事，大家不要外传好吗？他已经够难过的了。”

    然后，她又蹲在周崇身边，搭着他的肩膀，安慰：“你错误估计了她对一些事的容忍度，也许你有了女朋友，我们这帮人的确该跟你保持距离了。去跟她好好解释吧，她会想明白的。”

    栗潇早已追了出去，还有几位宋唐的朋友。他们轮番劝她，向她道歉。因为想要给她惊喜，大家不约而同地对她保密，本以为只是正常求婚，还觉得周崇很有心，邀请他们陪她庆祝这一重要时刻。没料到会是这样难堪的局面，对于周崇和郭可的事情，他们并不了解，这下深觉被坑得不轻。

    宋唐脸上泪痕未干，说话却很冷静：“你们大老远跑来，都是为了我，是我不好。可是我现在很难受，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别跟着我吗？”

    就这样，栗潇一句话没说，朝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宋唐竟然冲她笑了笑，转身，上车离开这里。

    回去的时候，栗潇郁闷了一路，她觉得是自己搞砸了这场求婚，毁掉了一段姻缘。

    “如果她没有提前知道这一切安排，也许会答应吧，周崇跪下的时候，我看到她的表情是真的被打动了，那是她一直期盼的时刻，而我搞砸了一切！”

    “我就是传说中的是非精！为什么不听你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呢？！”

    在屡次安慰无果之后，沈黎无奈停车，打给周崇。得知宋唐一直拒绝他的电话，便以劝解为名，顺势要了宋唐的手机号，然后用车载电话联系到对方。

    她的情绪听起来居然很稳定，沈黎与她沟通一会儿，忍不住多为周崇说了几句。

    “他这个人，总是笑呵呵，就连跟人打架都用一副拜年的表情，我还没见过他这么绝望。今天他红着眼睛，跟我说，他还没有我了解你。我想，他是真的彻底伤到了，你一点余地也没有给彼此留下。”

    宋唐动人的声音，经过电磁的作用从音箱里扩散开来，好像蒙上了一层梦幻的外膜，如同电台女主播，娓娓道来。

    “沈黎，我是天秤座，当一个天秤say no的时候，说明她已经被逼到了余地的尽头。我的忍耐不足为外人道，我在心里提出过分手的次数自己都记不清了。相信我，我受的伤，不比他少。”

    “我现在慢慢懂了，爱情是廉价的，知己才最难觅。我想找一个爱人知己，而显然他并不是，所以我们可以散了，你把这句话转告他，让他不要再联系我了。”

    “好的。”

    “还有，谢谢栗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