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妖怪的传说

    虽然汪桂容受封的只是贵妃, 可是景仁帝亲自出面给司礼司打了招呼，这一天大朝贺要上全套卤簿。所以搞得排场有点儿大。

    除了因为她是在玉堂殿接见王妃命妇, 省了花车游街这种很拉风的环节外，玉堂殿门外搞得跟跳广场舞似的……彩旗飘飘, 丹陛大乐响彻后宫……还有皇家歌舞团在外面载歌载舞，这个热闹非凡。

    汪桂容想着如今天气炎热，倒不好让这些个王妃命妇在太阳底下站着，特意吩咐，让开了两侧偏殿，设成等候室，茶水点心果子伺候着。

    这一非常人性化的举措……让众王妃命妇们相当意外, 不是都说这汪贵妃嚣张跋扈，小气刻薄么？怎么好像有点儿不太一样？

    汪桂容高坐在正殿宝座之上，还是前天那套正装行头。脸上是人家司礼司的姑姑给画的妆……画了涵烟眉, 施了飞霞妆，唇上点了个口红, 据说名叫石榴娇。两边有打扇的宫女, 可她额上还是冒出些细汗来——她一向都是被接见的, 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当领导接见人民群众。这心情还真是有点儿难以调适的紧张……以她烂了大街的名声和招人恨的程度，等会儿不会有亡命之徒朝她扔臭鸡蛋吧？

    吉时一到，先是众王妃们进来了。

    汪桂容一看, 有老有小的，一大串鱼贯而入，让她看得眼花缭乱。她们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美番了！这让汪桂容有一种……坐在巴黎时装发布会第一排看美女走秀, 被美晕了的窒息感！

    她偷偷咽了咽口水，心说，这景仁帝家的老祖宗，说不定也是穿过来的，不都说娶妻娶德吗，那条只看脸的规矩，不是个爱色如命纯颜控，他不可能想得出来！

    景仁帝的老爹有几个兄弟，年纪差别挺大。老的已经没了，小的也有二三十岁的。王妃们自然也是老的老，小的小。汪桂容别说认全，那是根本睁眼一摸黑，谁也不认识，多亏得有张玉全，每一个都认得，还了解，能代替汪桂容跟人家寒暄套近乎。

    此时，就见他对着为首一个满头奶奶灰的富态老太太满脸堆笑：“娘娘让奴才问，您老人家的眼神可还好？”这位年纪最大，辈分最高的老王妃比两位太后的年纪还要大，已经有点儿白内障。

    汪桂容拿眼一扫其余人等。emmm，这些美人儿们，头都不敢抬，看来不像有胆搞破坏。她放心地高高坐在宝座上，朝着老王妃点头亲切微笑，展示着端庄高贵的人设。

    那老王妃闻言抬起头来，张开有些瘪的嘴冲汪桂容笑了笑，行了一个福礼：“有劳娘娘惦记着了。吃着药呢！老身恭祝娘娘喜升贵妃！“

    汪桂容一向尊老爱幼，忙道：”快给老王妃赐座。“

    那老王妃被小宫女搀扶着走到椅子跟前，又转头看了一眼汪桂容：”谢娘娘赐座。虽说老身人老眼花，可今日见着娘娘，才知道这外面传的都是些再糊涂不过的疯话。娘娘只管放心，老身出宫后定要逢人便说，娘娘淑慎宽厚，端庄贵重！“说完便颤巍巍地坐了下来。

    汪桂容脸上的笑容一僵，收也不是，笑也不是。想来，这老王妃说的是那个”一江辛，似海冤；王边水，妖孽生。“的谣言吧，可如今洪德妃这个罪魁祸首都伏诛了，就让这谣言随风飘散了行不行？

    可她也不能当堂就怼了人家老王妃啊？只能端着一副端庄贵重的样儿，微微颔首点头，假惺惺道：“老王妃这话，可真是说到本宫心里去了！谣言止于智者，本宫在此，就先多谢您老人家了！”谣言止于智者，您老人家要是聪明，今天这样的日子，就不要把这谣言传给本宫添堵了，这谣言就止你这儿了，成不？

    谁知道这老王妃一听，得意了。她年纪大了，家里人总嫌她糊涂，今日死拦着不让她来，让她装病，就怕她言语中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心狠手辣，小肚鸡肠的汪妖妃，一家子都跟着遭殃。可是，听听，汪贵妃夸她是智者呢！家有一老好有一宝，还是家里人没眼光啊！

    她当即笑哈哈地道：“可不是，要没人帮娘娘说话，这谣言可只会越传越邪乎。如今，外面都说娘娘是个披了美人皮的水蛇妖，一双眼睛专门迷惑皇上；一张嘴，专门祸害后宫的其他妃嫔！您听听，这样的糊涂话，也有人信！”

    汪桂容一听……脑子立刻方成了正方形！我的个天！这分明是洪德妃版本的聊斋志异！比那个童谣传播想来要容易多了！这可是封建迷信猖獗的古代，要是这京城百姓真信了自己是个妖怪，再加有心人一挑唆，真冲到宫里来要求放火烧了自己可怎么破？！

    自己还真是闭目塞听，对宫外事一摸黑。她不由得黑了脸。

    她这一变脸……除了眼神不济的老王妃，下面站着的其他人等都觉得一阵冷风括过心头……腿都开始发软。有那年纪小，没怎么经过事的，那裙带上的环佩都“叮当叮当”响个不停……大伙儿都暗暗叫苦，老王妃倚老卖老，说话莽撞，这汪妖妃整治了老王妃不要紧，要是拿她们也一起撒气可怎么是好哦？

    汪桂容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刚才的一队美女秀，如何都快成僵尸秀了，一个个那脸白得跟打死了卖白/面的一样！她心中又好气又好笑，看来这洪德妃给她造成的恶劣影响，她还真要认真做点儿事，才能消除掉！

    她放缓了脸色，转头看向老王妃。这些真话，除了这资格老，地位高的老太太，也没人敢跟她直接说了。她现在心里倒有些感激这个老太太了：“张玉全，那枝百年人形何首乌呆会儿记得给老王妃带走！”

    吩咐完，她又转过头去，满脸真诚，十分亲切地看向老王妃道：“多谢您老人家了！您老人家精神旺健，若得空闲，常到宫里走走！”一边说，一边心里开始盘算，她得成立一个自己的情报特务组织，不然自己被人阴了都不知道！

    老王妃一听，笑得见牙不见眼：“多谢娘娘，说句拿大的话，妾也跟娘娘投趣得很！”看她家去狠狠地打打儿子媳妇们的脸！

    那些本来都要变成僵尸的王妃们一见……顿时又都活了过来，面面相觑……这汪妖妃跟传说中的差别也太大了？

    众人心中都大大松了一口气，依次献礼，汪桂容也笑吟吟地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礼品一一赏赐，时不时地顺着张玉全提点的话头说上两三句话。

    “这画屏是你亲手绣的？本宫喜欢得紧，也不要入库了，一会儿就抬去摆在我那次间里！”

    “你婆婆身体不好，年纪大了，让她好好养着。有你来，也是一样的！”

    没架子，随和，大方好说话，汪桂容一圈下来，这些个亲眼见着她的王妃勋贵命妇们还真没从她身上看出半点儿妖气来，首轮朝贺进行得实在是顺利得很。

    接下来就是三品以上诰命夫人们的朝贺，因为有近百人，二十个一组，就没有时间慢慢跟谁聊天套近乎了，大拔哄，集体接见了一番。等到全都接见完毕，汪桂容没有挨半个白眼，一张冷脸，更别说臭鸡蛋了！反而收获真真假假赞美无数。

    她大大松了一口气，这当领导的，说来威风能发财，实在是，别的不说，就是接见朝贺一波一波的应酬，不能说半句政治不正确的话，不能做半件政治不正确的事，这份小心翼翼的心累，可真是比她以前赛前集训都累！

    她正等着外面停了奏乐，司礼监太监宣布朝贺结束呢，就见司礼司的总管太监走了进来，低声道：“娘娘，殿外还有一位夫人在等候！”

    汪桂容一听，暗暗扶了扶酸得要断了的小腰，心里有些不痛快……这多一个怎么刚才不跟着最后一组见了就是了？这么大的殿堂，多她一个也不多呀？！

    她心里暗怪这总管太监办事不机灵，可也不能当面斥责，只能点了点头：“传进来吧！”一边心里想，赶紧敷衍完了，她好回去吃饭挺尸，这种高大上的事，以后还是能免则免吧……累死个人！

    可那位夫人一进来，汪桂容就傻眼了，因为刚才看的是三品以上的满堂红，而现在这位夫人穿的则是青色七品鸂鸂礼服……

    难怪司礼司给她单独开了小灶，原来这位跟刚才那些不是一个级别的！

    那位夫人见了她，双眼发红，脸色激动，竟然向前走了几步。

    司礼司太监总管吓了一大跳，忙抢上前去，拦在她面前，可并未斥责，反而是低声提醒道：“夫人，按礼，该向娘娘先行大礼朝贺！”

    那夫人愣了愣，道：“哎哟……瞧我这一高兴，什么规矩都忘了！行礼，得行礼！”说完，往地上“扑通”一跪，行了六肃三跪三拜礼，方道：“恭贺娘娘荣升贵妃！”那语气，倒比汪桂容这个正主更欢欣鼓舞。

    汪桂容也是刚才累狠了，脑子有点儿没转过弯来，这位谁啊？怎么司礼司总管太监亲自引着进来开后门，而且，这规矩乱糟糟地，也没献礼，她点了点头：“起来吧！”

    司礼司太监总管闻言也是愣了一下，这才立刻上前扶起那位夫人……娘娘这态度……怎么看怎么不妙啊？他看了看一脸激动的曾夫人……难道娘娘跟她的关系不太好？

    那曾夫人起了身，却并不退下，直愣愣地看着汪桂容，两眼饱含着热泪。

    汪桂容看着那双眼睛……莫名地觉得这位长得有点儿眼熟？

    一旁的小宁自打刚才见了这位曾夫人……心里早疑惑上了，可是不可能啊？她保持了沉默。

    一时堂中场面相当尴尬。

    司礼司太监总管心中升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他看看曾夫人，又看看汪桂容，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要送夫人下去么？”

    汪桂容脑中灵光一闪……天呀，这不会是她从未见过的——汪容的亲娘吧？！

    她刚要开口试探，可已经晚了一步……曾夫人已经脸色雪白，泪眼婆娑，颤抖着指着她猛地开了口：“你……你……你到底是谁？我的容儿，我的容儿绝不会连亲娘都不认得？！”

    汪桂容眼前一黑……完了，老天要来收她了么？她会不会死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