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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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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事情似乎都顺理成章。

    林年从来没有想象过这种情况, 仓促的, 匆忙的, 定下了婚事,关志行好像一点不在乎林年到底嫁到哪里去,他甚至还帮林年打通了官府, 让陆光宗在这边上了户籍,方便他们结亲。

    可是一切又真实的可怕, 众人热闹的起哄, 镇上临时买的糖果, 身边一群叽叽喳喳不离开的小孩子,还有陆光宗一直带着笑意的面容。

    四周明明没有什么代表结亲的大红色, 却又能看出那种充满了幸福与愉悦的喜庆色彩。

    林年还在孝期之内,婚事没有大办,只是在官府找人做了见证,登了合籍信息。

    之后便是周围认识的邻居纷纷上门贺喜, 送些新婚礼物,林年没有拒绝,一一谢过。

    她关上门,新出炉的夫君坐在小厅的桌子旁边, 长发略微有些凌乱, 双眼无辜,乖乖喊道:“姐姐。”

    林年一滞, 陆光宗的姿态和以往并无什么差别,但喊出这个称呼的时候, 她分明看见陆光宗眼里划过一丝得意之情,唇角翘起,久久放不下。

    “陆光宗,你要认清楚,现在只是权宜之计。先把侯府那边瞒过去,我们再合离。”林年装出严肃的模样,敲了敲桌子,“不许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切和以前一样。听见了吗?”

    陆光宗乖乖点头,微笑起来:“好。”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一般,睁大眼睛看林年,问道:“那我,能不能叫……”

    林年没回头:“嗯?”

    “叫姐姐……娘子呀?”

    陆光宗以为林年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掉,毕竟才说过与他结亲是权宜之计,结果林年没反应,还在自顾自地整理今天一整天遗留下来的一摊子事。

    他还以为林年没听见,又说了一遍,她依旧没有反应,只是耳根一点点泛上了薄红。

    这下子,陆光宗心里得意极了,尾巴都能一直翘到天上去,他也不坐着了,站起身,叫一声:“娘子?”

    林年手上菜刀用的愈发快。

    “娘子——”

    林年深吸一口气,一把放下刀,猛地转过身来,直视陆光宗:“叫什么?不帮我做点正经事,光在这边占那么大的地儿。”

    陆光宗这下知道林年没有嫌弃他了,笑嘻嘻地挤在林年身边,帮她把晚上要吃的菜洗了。

    “我真高兴娘子能第一时间想到我,而不是别的什么人。”他俯下身,悄悄说些小话,林年往后一缩,瞪了他一眼,随即立刻收回目光。

    她漫不经心道:“不然你以为,我还会想到谁?还不是家里这个‘神通广大’,天天都在我面前晃荡的长工?”

    “早知道这样,光宗就不该一直在后面看着娘子。”陆光宗洗着洗着,突然低声来了一句。

    林年没听清,从眼角瞥过去:“什么?什么后面看?”

    “没什么没什么!”陆光宗又瞬间笑开,亲亲密密道,“娘子,然后要怎么样?是这样洗吗?然后折了根?”

    “然后就去那边站着。”林年冷漠道。

    在陆光宗手下的菜叶子基本已经洗的不能看了,就算林年用尽办法做了挽救措施,还是没有把菜叶子救回来,只能扔进菜娄,权当作银钱自己长腿跑了,今天就没买过这株菜。

    她叹口气,叫陆光宗在角落里蹲着,陆光宗也乖乖蹲着,一动不动,只是目光一直黏在林年身上。

    林年走过去,嘴角下撇:“把手伸出来。”

    陆光宗一副怕疼模样,慢慢把手伸出来,手掌向上摊开,林年轻轻哼一声,在他手心处打一下。

    “做错事就得有惩罚,”林年道,“错一次,打一下手心。”

    陆光宗手掌举高,也不收回,径直放在林年面前:“娘子……”他继续撒娇道,“再打一次好不好?娘子手好软。”

    见林年一时没反应过来,陆光宗还道:“娘子力气好轻,像挠痒痒一样。”

    “……”

    她真是脑子进了水了,才会不假思索地选择了这个人!

    林年呼吸一顿,气吁吁地后退一步,转头就走,最后在空中丢下一句话:“自己吃饭。”

    结局就是,陆光宗一个人曲着腿,坐在原先那张小桌子旁边,委委屈屈地一个人往嘴里扒饭。

    其间做出无数不外乎,眼巴巴地看着林年,不安分挪动,吃一口饭叫一声娘子等举动,简直比林年在侯府时窗外那只野猫还烦人,恨不得一天到晚就挂在身上哪里都不去。

    林年就算坐在大桌子的另一边吃饭,也没有空余的手把自己的两只耳朵堵起来,这个时候就恨不得自己没有耳朵。

    “我怎么就选择跟你结亲,”林年在夹菜的空隙里说道,“就算是村里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没有你这么烦人。”

    谁知这一下便点着了陆光宗,他几乎是一步跨过去,又在林年的目光下缩回去。

    “什么随便拉一个出来……”陆光宗嘟囔道,手里捧着饭碗,眼睛一直往旁边瞟,“没一个能比的上我,我对娘子当然是最好的了,娘子怎么能把我和他们比。”

    林年被气地笑出来:“是是是,你最好了。所以,不去打听一下关志行的动作?”

    “打听那个狗……关志行做什么?”陆光宗临时改了口,“这两天不是没看见他做什么动作?”

    林年若有所思:“我一直以为他会在白天动手脚,看他原来那个样子,好像逼着我结亲一样,还拉了这么个看不上眼的东西来恶心我。”

    她一放筷子:“结果现在又没动作。不太应该,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陆光宗也凝神想了一会儿,他这两天被能和林年结亲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准备彩礼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的摄政王印拿出来压在上头,还是扮成附近农夫的参谋好不容易拦下来的。

    当时他那参谋怎么说来着?

    哦对,“殿下,年姑娘还以为您一穷二白,这王印一拿出来,难说会不会当场晕过去啊!”

    这才把高兴起来到处发疯的陆光宗拖回来。

    “管他做什么,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把戏。”陆光宗扬起下巴道,又在林年看过来的瞬间一缩脑袋,笑嘻嘻凑过去:“娘子,我跟你说件事。”

    林年吃饱了就不想动,指挥着陆光宗把东西都收拾完了,才问:“什么事。”

    她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有一刻困意袭来,虽然说是仓促决定的结亲,但怎么说也是过了官府明路,走了许多礼节的,白天累得很,到了晚上,难免眼皮子打架,闹瞌睡。

    陆光宗握紧拳头,又松开,犹犹豫豫,最后下定决心:“娘子,虽说没有举办大婚,但是光宗依旧还是……”

    “想为娘子掀一次盖头。”

    煤油灯被点上,放在一边的小桌上,陆光宗犹豫再三,掏出一罐从镇上买来的红蜡烛油,灌进灯罐里,瞬间,整间屋子便被红艳艳的灯光渲染成洞房花烛的模样。

    “你倒了什么进去?”

    林年头上被盖上一块红布当成是正式的盖头,也不想管陆光宗在折腾什么,然而隐约透进来的光线一下子变得不太一样,她有些疑惑。

    “光宗头一次结亲,娘子担待下。”陆光宗一本正经道。

    他从兜里掏出一段红绸布,熟练地打出一个红绸花,又掏出一根不知哪儿弄来的秤杆,放在手里掂量一下。

    林年原以为他只是孩子心性,又对结亲好奇,想随便体验一下,谁知道准备工作就要做这么久,悉悉索索了好一会儿,才响起陆光宗的声音。

    “娘子。”他正经叫道,声音低沉。

    盖头被一点点挑起,林年认出是秤杆,笑了一下,正想说你这秤杆哪儿摸来的,突然光一点点映照进来,照亮了红布下的眼睛。

    林年还是那副刚吃饱了饭的模样,眼角被柔软放大的光晕印染出浅浅的桃花色泽,眼瞳中一点明亮烛火颤动。

    陆光宗的侧脸边也染上一小条金红的光边,随着秤杆一点点挑高,盖头掀开,先露出他线条流畅的下巴,然后是嘴唇,鼻翼,眼睛,和光洁的额头,五官深邃立体,半只眼睛落进浅浅的阴影里。

    林年正对上他的眼睛,意外发现陆光宗的瞳孔周围一圈是浅色的,而瞳仁中央又极黑。

    这样他看人的时候,就算只是随便扫一眼,都会觉得深情一往,更别说是已经被注视的人。

    他的皮肤在这些天的下田劳作下,被晒得没有那么白皙,然而有了浅红色的灯光照映,又能看出些如玉般的盈盈色泽,眸底一点橙红灯火摇晃,专注地凝视着。

    随着盖头的慢慢挑起,林年不得不跟着仰起脸来,略微有些卷曲的额发散开,眉头挑高,露出从未有过的天真而无辜的神色,双眼长睫翘起,眼角桃花色泽泛滥,盖头上鲜艳的红色在她的额头上投下一小条浅红色的阴影。

    她仍然困着,但没有乱动,顺从地配合他的动作陆光宗叹息一声,双眼半阖,意外流露出慵懒神色,他手腕一个翻转,红布掉落在地。

    “娘子一直都是这么好看。”他满足笑道,“也算……不枉此生。”

    关志行要的从来不是强迫林年和谁结亲,他要的是侯府的那笔嫁妆。

    那可不是一般的钱财,侯府女儿出嫁,总会给些寻常外界不易得到的稀罕物品,这些东西就能抵得上这些银两绸缎,在外头当铺里足够卖出天价来。

    这些东西不外乎是,从皇宫里赏赐出来的首饰胭脂,红珊瑚夜明珠。

    他这些天快憋坏了,手上的银两被他花的差不多了,本来还在心里劝慰自己要及时收手,但一路过挂着牌子的赌坊,他这心里就总是痒,好像有只老鼠在他心尖上乱挠乱咬。

    蔡氏没少因为这件事和他闹。

    本来他们家就不是什么夫妻和睦的地儿,年轻时的蔡氏有些小姐脾气,关志行就喜欢这种娇蛮的感觉。然而等人老珠黄,娇蛮变成了泼辣,这让他尤其不耐烦。

    尤其是最近蔡氏在家里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他再去赌坊,把手里银子全赌没了,她就一头吊死在这房梁上,吊死之前还要把周围邻居全部喊过来,让他们看看他的罪行!

    说他是个败家财的赌鬼!是个逼死媳妇的扫把星!

    全都是这娘们瞎闹,才会把他刚起来的手气全给冲没了,关志行气不过,骂不过,也没法打,于是平时整天往外跑就是,不在家里多呆一会儿,怕看见蔡氏那张脸吐出来。

    她有次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没能耐,一个大男人,连她一个女人都养不活。

    什么养得活养不活的,这手气就这样,他也不能凭空从天上抓下钱来啊?!

    这时蔡氏说,赶紧再去捞一把银子,她房间里有处地方有点漏水,得找人来修修,估计要耗掉一大笔的银子。

    然后他们就接到了侯府主母的来信,告诉关志行,把林年嫁出去,给他一笔大钱。

    事实上主母的意思是把林年嫁给当地人,结亲生子之后,这个庶女便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她面前碍她眼。

    然而关志行学堂没上过几天,只能看懂些简单的字,主母信又写的文绉绉,晦涩难懂,他挑了些容易的看,变成了赶紧把林年嫁出去,给他一笔钱。

    关志行的注意力被那笔嫁妆吸引了。

    现在林年成功的结了亲,他吞了那笔着实不菲的嫁妆,家里蔡氏便不再哀声怨道,他也能在赌场里过几天花天酒地的日子,喝点小酒,赌笔小钱,就算输光了也没关系。

    “关兄,今天怎么见你,这么大方啊?”旁边一个醉鬼捅了捅关志行的胳肢窝,笑起来的时候,从嘴唇里冒出一股股带些臭气的酒味。

    关志行也喝的不少,他手上拎着酒壶,不假思索地道:“我——我哪天不大方,嗝,老关我,我今天有钱了!有了大钱!请诸位兄弟喝酒!今天不醉不归!”

    全场爆发出响亮的欢呼声!

    一个低调的人坐在桌子旁,面前仅仅摆放着一壶酒,举杯时只挨了一下唇,滴酒未沾。

    等这些人全部闹腾起来,各处充满了群魔乱舞的人时,他露出一个醉醺醺的笑容:“让开,都让开,老子要上厕所!老子尿急!尿急!”

    有人注意到他,笑道:“就这点肚量,不够看!”

    “看不了,看不了。”他拱手,粗声粗气地说,随即离开这间赌坊,脸上神情沉寂下来,恢复原本波澜不惊的模样。

    陆光宗在树后面啧啧称奇:“你这变脸的本事,我真是看一次吓一跳。”

    “殿下,关志行私吞了王妃的嫁妆。”他平淡道,一点看不出来、原来快憋不住尿,脸都涨红了的模样。

    “狗东西,就知道有什么事情。”

    陆光宗冷静道:“你继续在这边盯着,有什么事情报给我。”

    他一脸胸有成竹地转过身,下一刻脸上便泛起藏不住的笑意,怎么样都忍不住心中那股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愉悦。

    姐姐肯让他叫娘子了。

    娘子给摸手了。

    娘子给掀盖头了。

    嗷呜呜呜呜呜——

    参谋道:“殿下……”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陆光宗:“没有。”

    他恨不得立刻跑回林年身边,蹲在床脚看林年睡觉看一晚上,也不会觉得烦躁。

    还要看看他的娘子会不会半夜踹被子。想象一下,林年睡到一半热起来,不耐烦地蹬开了被子,他还可以凑过去,细致地给熟睡的小娘子盖上被子,然后坐在床边,看她睡得红扑扑的脸颊。

    啊啊啊啊啊好激动嗷呜——

    参谋道:“殿下?该回神了。”

    陆光宗:“……”

    然而现在不是回去的时候,因为他们还想知道,关志行把那笔嫁妆藏到哪里去了。

    照理说,这件事直接去问寄东西的驿站比较靠谱。这些年南北贸易打开,不少走南闯北的商帮在寄送货物方面做的非常出色,大部分驿站都会在运送的东西上头做些地名的标记,来表示这个货物经过了哪些地方。

    后来转念一想,关志行根本就不会让驿站的人帮他搬东西,毕竟都是大额钱才,稍微露出一点来,他很可能便一点也拿不到了。

    关志行应该会自己亲力亲为,把东西放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但今天,关志行似乎不打算去那个地方看一眼他悄悄拿走的东西,而是一路大摇大摆地回了家。

    陆光宗也不好再套他一顿麻袋,只能看着他进了家门,红木大门哐当一下关上。

    “殿下,然后怎么样?”参谋尽职尽责地问道,他身穿粗布短打,头扎布巾,看起来比陆光宗更像个下田两三年的农夫。

    陆光宗看着他家不算高的围墙,有些意动,最后还是放弃了:“算了。”他冷漠道,“打官司吧。”

    参谋点头,随即有些疑问:“关志行不是说过他和官府有些人有关系?”

    “他有关系的,也只是这一批的人脉,”陆光宗一点不当回事,“找他上一级就行。”

    这里县令官的上一级是哪位?是手握大权的太守!直辖这数十个类似这样的小地方的县令!

    当太守知道一手把控了朝政的那位摄政王,隐瞒身份跑到他管辖的地方下的时候,冷汗都下来了。

    他知道这位年轻的摄政王不爱美人,不爱钱财,最讨厌那些暗自寐下公款的官吏,因此连夜打开家里的钱库,把所有的欠的假的账都填补上,闹了个兵荒马乱,全家人战战兢兢不敢入睡。

    “说,说是离这里只有两座镇子不到,的,的距离,”太守仰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生怕一闭上眼睛,就有一道绳索从他头上落下,“最久,最久后天就能到这里……”

    他开始埋汰那位乱出主意的门客,说他这儿天高皇帝远的,没有谁会注意那点银子,更别提数量并不大。

    是,皇帝是远,可摄政王不远啊!

    陆光宗先和林年打了招呼,说他有点事情,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林年大为疑惑:“我看你这么长的时间,整天除了插科打诨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哪儿来的什么需要两天的急事?”

    陆光宗打着哈哈试图隐瞒过去:“娘子,真有点事情,如果能把人‘请’过来,应该就能解决关志行的事情了。”

    林年放下心来:“你已经……知道关志行干什么了?”

    “他吞了娘子的嫁妆。我要他一点不留,全部吐出来,还给娘子。”

    “别,我怕沾满了口水。”

    “……”

    当然一切都只是开玩笑。

    林年倚靠在门框边,手搭着门扇,看着陆光宗和牵着马匹的马夫交谈,用了点钱财租下那匹马,之后翻身上马,身姿干脆利落。

    她看着陆光宗踩在脚蹬上,双腿修长,长靴紧紧包裹住脚踝,从腰背到后颈,绷起的肌肉线条漂亮,身姿宛如一条拉满的弓,只等一声令下策马飞驰。

    不愧是王府出来的侍卫,在马上的模样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带着些平日里完全看不见的肃杀之气,将昨天只会撒泼打滚的陆光宗一点点冲刷殆尽。

    她等陆光宗坐稳,高声喊道:“早去早回!”

    陆光宗回过头来,脸上表情一瞬间柔和下来:“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便抖动缰绳,马匹应声而动,不一会儿撒开了蹄子,跑成远方一点不明显的小黑点,又在一点点消失。

    她慢慢回过神,向自家走去,好不容易才将注意力从陆光宗身上拉回来,往那群嗷嗷待哺的小鸭子身上放。

    可又过了没多久,林年又开始想,这两天陆光宗呆在外边,会不会吃不到他心心念念的烧鸡,身上的银子会不会不够用。

    想了一会儿,才勉强拉回来,鸭子们在她手下挤成一坨,耳边嘎嘎声不绝于耳,直吵得林年面色一点点冷下来。

    她也不弄那些虚的,干脆把手里东西往鸭棚里随便一撒,任凭鸭子们踩来踩去,自行啄食,自己回了房,突然觉得这不大的房子,也变得空旷起来。

    这才走了没多久,她怎么就突然有些不适应了。

    陆光宗带着一大群人,除去呆在林年身边,隐藏身形保护林年的侍卫们,其他他带过的侍卫全部被他带出来,赶到了太守所在的大城市。

    太守接到摄政王抵达的消息后,从府里拉了一大串人,浩浩荡荡堆在府邸门口,一呼二喊三跪,一群人呼啦啦露出后脑勺,惹得周围闲人退避三尺,躲得远远的,遥望这场热闹。

    更有百姓饶有兴趣地爬到屋顶上,观望那位一直高高在上的太守伏地不动。

    侍卫开道,马蹄下跑出滚滚扬尘,呛了最前边太守一鼻子。两边人群分开,陆光宗策马从后边穿过,在最前方翻身下马,一身黑袍在空中打出猎猎风声。

    “恭候摄政王——”太守率先抬首呼喊。

    陆光宗没等他喊完,径自摆了摆手,做了个赶紧进来干正事的手势。

    林年心里还想着陆光宗出门时说的话,他说,这两天如果觉得情况不对,先不要管他回来与否,尽管上报官府,和关志行打官司。

    “也不用这么急吧,毕竟家里还有些余钱?”林年把陆光宗送到马棚时问道。

    陆光宗一边挑马一边说:“我看这两天关志行赌瘾上来了,很可能要动那笔嫁妆……娘子的嫁妆要是落到赌坊手里,可就更不容易要回来了。”

    她便暂时放下别的事情,随便喂喂鸭子,经常去镇上郑墙的客栈里转一圈,顺便从关志行家门口走一圈。

    这一圈走下来,倒是让她听见了不少东西。

    比如说关志行和蔡氏这两口子昨天又吵起来了,那叫一个吓人,东西摔了个稀里哗啦的,就算隔了两堵墙的街坊邻居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的。

    尤其是那位专门蹲在关志行家门口的小贩(现在他改行卖煎饼果子,物廉价美,还会多给林年夹点肉松),他简直能将两口子吵架的过程讲得绘声绘色,简直令人怀疑他是不是整天整夜蹲在这里听墙角。

    他摆出一个起手式:“只听关志行一声大喝:你这婆娘!忒没有眼力见了些!只能看见细细末末的蝇头小利,你可知,我只要再来一轮,手上能多多少银钱?!你偏偏要这个时候来闹事!”

    接着一个大鹏展翅:“蔡氏也不甘示弱,一嗓子直叫周围邻居没一人入睡,听她:那就是个无底洞!你还偏要去堵它!我真是受够了,这银钱流水,你偏偏没一点心思存,这叫我怎么活?叫我怎么活!”

    之后一个仙人指路:“与你说不清楚!”

    再来一下黄鹤亮翅:“站住!你敢出这个门,我就死给你看!”

    最后是金鸡独立五元归一:“我敢出,你敢死吗?!”

    林年啧啧称奇,奇的不是关家那档子破事,而是小贩活灵活现的动作:“你该去镇上杂耍队里占个地儿,也比现在卖煎饼果子好。”

    小贩一扯脖子上的白毛巾,一挥手:“嗨,那杂耍队只知道搞些没新意的舞狮舞龙,还全年无休,不去不去,没有煎饼果子实在。”

    然而现在关志行家静悄悄的,毫无动静,据小贩说,他们吵完架后,关志行不久便出了门,看样子是往东边走了。

    林年一听,这东边这条路,直通赌场,关志行很有可能心情烦躁,要去赌场发泄一下怨气!

    她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决定过去看看。

    林年作为一个向来洁身自好的大姑娘家,从来没去过这些地方,这还是她头一次直冲着赌场奔去,刚要进赌场门的时候,被门口两个守卫样的人拦了下来:“女眷禁止入内。”

    这大概是为什么蔡氏只能在外边闹,没有冲进去掀翻赌桌的原因。

    林年也只好走远了些,在烟雾缭绕人头攒动的赌场中辨认关志行的踪迹。

    幸好关志行还算知道自己手上有几两功夫,他没有往里面走,只是在赌场入口处赌简单的几把。不过,虽然说步骤简单,这下的赌注可不少,他手边堆了一堆筹码,慢慢变少,看样子是输狠了。

    林年耐心等他筹码输完,和赌桌四周的人匆匆交谈几句后,脚步不停,离开赌场,她想到,蔡氏把持了关家的大部分银子,那关志行手上的这笔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定是从侯府的那笔嫁妆里头拿出来的一部分!

    看样子,关志行还没有赌上瘾,估计一会儿还会再回来。

    林年看了一会儿,悄悄跟在关志行身后,尾随他进了一条黑暗的小巷,拐了几个弯,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一点足够藏东西的空间,被关志行一个人吞了下来,做成仓库的模样,估摸着是用来装他私人的,不想让蔡氏知道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关志行从那个小仓库里出来,脸上神情也从郁郁变为得意,还时不时掂量几下兜里的银子。

    林年余光里瞥到他要出来,连忙藏进旁边的一条缝中,等他走过去。

    第二天,官府门口的鼓被敲响了。

    林年向官府起诉关志行,控诉他作为远房亲戚,作为一个长辈,没有尽到应有的义务,没有将暂时保管的她的嫁妆还给她,反而吞为私用,甚至不打算告诉她有嫁妆这件事!

    一个长辈,拿走了小辈的结亲礼,是一件足以让人指点大半辈子的笑话了。

    大中午的,官府门口被看热闹的街坊邻居挤的水泄不通,一个个抻长了脖子,要看里面发生了什么。由于过于拥挤,官府不得不叫衙役拦在门口,才避免大家情绪激动直接挤进公堂。

    林年由于身份原因,没有跪县令,站在关志行旁边,一身白衣,神情平静,和皮肤黝黑,脸上布满褶子的关志行完全不一样。

    大家伙儿在外头看了,啧啧叹道:“这姑娘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长辈。”

    “应该说是家里人都倒霉,偏偏一个近一点的亲戚都没有,还要受这个气。反正我是忍不了上官府的,估计一下就给个大嘴巴子,管他是谁。”

    “话说嫁妆怎么会在旁人手里,难道不是父母直接给女儿的吗……”

    还有人认了出来:“欸,这不是那个老关,关志行嘛,那这位,难道就是林年年姑娘?”

    “怎么着,你认识?”

    “嗨,你记不记得,就是那天,敲锣打鼓的,就是这个关志行在给这位年姑娘介绍对象!还不管人家要不要,彩礼都硬要拉到人家家里去!”

    “这可是少有听闻。”

    县令坐在公堂之上,皱着眉头,看林年站在原告石后头,关志行跪在被告石上头,他重复了一遍林年交上来的细节。

    “这么说,你是明明知道林年有嫁妆,却不给她?”县令问道,他看了一眼关志行。

    关志行看起来老实憨厚,他回答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我也没见过什么嫁妆。我之前着急这件事,就是为了年姑娘能找个好人家,正好黄公子缺个伴,想想他们蛮般配,便先上门了。”

    县令再问林年:“你是确定,关志行私吞了你的嫁妆?”

    林年坚定点头:“是的,我还看见了他藏东西的地方,”

    县令来了兴趣,略微起身,问道:“在哪里?”

    林年刚想回答,却立刻想起了什么,她犹豫了一下,却叫县令不耐烦起来,“你尽管说,这里没人不让你说的。”

    林年回想了一下细节,说道:“是在第三个巷子右拐,往里面走一些,有一个深蓝色的仓库,里面就是我的嫁妆。”

    县令转过头,和师爷对视一眼,点点头,师爷会意,叫了一群衙役,浩浩荡荡地出了门,往林年说的那个地方赶去。

    林年心中仍然有些警惕,她刚想说什么时,旁边的关志行道:“你也别想拿回你的嫁妆了。”

    她顿了一下,几乎是瞬间领悟到关志行的意思:“你们……”

    关志行缓缓站起来,对着里边坐在高台上的县令一拱手,县令笑着挥挥手,关志行道:“我托人办事,从来没有不妥当的。之前我不够谨慎,差点着了姑娘的道,幸好有后路可退,只是可惜了那些银子。”

    林年心中震惊,她猛地往前走一步,两边的衙役立刻亮出大刀,将林年拦在后面,不让她继续上前。

    她一直等那群衙役的人回来,真的等他们回来了,心中一沉。

    没有一个人的手上,拿着类似于嫁妆的东西或木箱子,每一个人都空着手。随行的师爷率先跨上前,凑到县令耳边窃窃私语几句。

    县令满意地点点头,一拍堂木:“大胆!本官派人搜了你说的地方,一点东西没有看见!你该当何罪!”

    林年明白过来,关志行和官府的人估计是提早就串通好的,官府替他摆平这些事情,关志行则要上交一定量的银两供奉,看起来暗中交易少不了。

    她果断道:“昨天我看关志行便是从那里出来,也十分确信,里面就是我的嫁妆!”

    “那你说说,这些东西是长腿跑了,还是根本不存在?”

    这哪是长腿跑了,分明是被人拿走了!

    看这群人脸上的表情,还有师爷和县令脸上的笑容,都预兆着,林年的嫁妆,很可能在她败诉后,被这群人悄无声息瓜分!

    她一字一句道:“我要求,我亲自去看!”

    县令重重一拍桌案:“公堂之上,怎容你如此放肆!师爷已经带人去看过了,没有就是没有。怎么,难道你还要说衙役们办事不利,所有人都是瞎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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