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天后，公司特地为顾南生举办了一个热闹的庆功宴。这次的庆功宴来了不少公司的艺人，和同僚，连一向繁忙的陆宸也早早到了，不过他们并没有邀请媒体，办得相当低调。

    顾南生穿了一身休闲打扮，整个人都看上去清清爽爽又神采奕奕，他笑着接受同公司的艺人朋友以及同事给他的祝贺。

    沈乔到得比较晚，她是和钟熠同时出现的，因为陆宸临时通知她顺便在庆功宴的时候宣布钟熠加入公司的事，把这次庆功宴也同时当作是钟熠的欢迎宴，趁着公司人都在的机会，方便大家多认识认识。

    而顾南生在看到沈乔旁边站着的钟熠的时候，脸上的笑忽然就僵住了，钟熠和陆宸打过招呼之后，便径直朝顾南生走去，他笑着说：“恭喜啊，新晋影帝，前途不可限量呐。”

    顾南生一脸很勉强地维持客套的表情，和他握了握手，敷衍地道了声谢，转而问：“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熠指了指旁边的沈乔，温和地笑着说：“我是和她一起来的。”

    顾南生脸上的笑实在有些挂不住了，他看向沈乔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质问的意味。

    沈乔还没开口，陆宸已经走过来了，他对钟熠说：“我想应该不止南生一个人好奇了，不如直接和大家宣布这个好消息吧。”

    钟熠跟着陆宸走到台前，陆宸拿起话筒，语气平淡地说：“今天，除了要庆祝南生荣获金狮影帝，还要和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钟熠。钟熠现在正式和我们公司签约了，以后由沈乔负责他的日常工作，让我们欢迎他的加入。”

    在场的人在惊讶过后，都露出了笑容，不管这笑里参杂着几分真心，但都给予了他最热烈的鼓掌声。

    唯独顾南生，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微笑着和大家一起鼓掌的沈乔的身上，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无法控制的愤怒的火焰在翻腾。

    沈乔下意识地往顾南生的方向看了一眼，立马收到了他飞射过来的眼刀。沈乔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顾南生这个样子一定是在生气，事实上沈乔对于顾南生的生气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她两年前签下黄淑馨的时候，顾南生就因此和她足足冷战了一个多月。或许在顾南生看来，沈乔就应该只做他一个人的经纪人，这种幼稚又无理取闹的占有欲让沈乔觉得哭笑不得。所以这一次，她已经有了和顾南生冷战一个月的思想准备了。

    顾南生趁着沈乔去外面接电话的时候跟了出去，直接将她拽进楼道口，他怒气冲冲地看着她，那样子就好像是被戴了绿帽的怒发冲冠的丈夫面对被捉奸在床的妻子似的。

    沈乔笑了笑，解释说：“我是准备这两天就告诉你的，只是没想到陆宸今天临时要我把钟熠叫来，所以我就没来得及提前和你说。”

    顾南生翻滚着喉咙，怒气不减：“为什么要给他做经纪人？”

    沈乔被他问得啼笑皆非：“他刚好解约，而且……”

    顾南生打断沈乔的话：“但他是你的前男友！难道你们不知道避嫌吗！你为什么要做他经纪人！你不是很忙吗，忙到没时间陪我，忙到不接我电话，那为什么有时间做他的经纪人！”

    顾南生这一连串没什么逻辑的问题让沈乔原本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了，她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说：“行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你不要闹小孩子脾气了，快进去吧，这是给你办的庆功宴，你得开心点。”

    顾南生仍然紧紧拽着沈乔，一脸不得到她的回答就不肯罢休的样子，喉咙里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就好像是一只生气的巨型金毛犬。

    沈乔被自己的这个联想逗笑了，她弯了弯嘴角，拍了拍他的手臂，说：“快进去快进去。”

    顾南生一把拉回了要走的沈乔，像是个闹脾气的孩子，蛮不讲理地说：“沈乔，你别给他做经纪人，可不可以！”

    沈乔再度被他弄得头大，她大力地抽回了被他拽着的自己的手，脸上换上了严肃的神色：“顾南生，别闹了，这是我的工作，并且我向你保证不会对你造成半分影响。”

    顾南生皱眉怒视：“怎么可能没有影响！”

    “沈乔。”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他们后方响起。

    沈乔心里一凌，警告似的瞪了顾南生一眼，然后转过头，对钟熠说：“你怎么出来了？”

    钟熠已经走到了他的边上，脸上挂着笑容，他说：“我见你不在，就出来找找你。”

    沈乔笑了笑，淡定地说：“哦，我和南生刚才在说一些事情，这就要进去了。”

    钟熠点点头。

    顾南生冷哼了一声，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肩膀重重地撞了一下钟熠，钟熠看了一眼顾南生离开的背影，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沈乔耸耸肩，笑着说：“刚才和他说一些工作上的事，他有些不满意我的安排呢。”

    钟熠顺着沈乔的话说下去：“年轻人啊，就是藏不住脾气。”

    沈乔不知道钟熠对她和顾南生刚才在楼道里的话听到了多少，但是她知道以钟熠的性格，即使真的听到也会掩饰得跟没听到一样，所以她也跟着笑说：“他就是个小孩子脾气，算了，我也习惯了。”

    钟熠和她有说有笑地重新回到了庆功宴的会场，顾南生站在角落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沈乔和钟熠说话时满脸温柔的笑，他只觉得浑身气流上涌，恨不得现在立刻飞身过去把那钟熠狠狠揍一顿，当然，他没那么做，也不可能那么做，他只是拿起一杯装满红酒的玻璃杯，和周围的人热烈地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沈乔也和钟熠一起，和其他同事们一起把酒言欢，顺便把把各位同事都一一介绍给钟熠认识。

    庆功宴就如同它的名字那样，热闹、高兴、喧哗、人声鼎沸……

    即使有暗流涌动，即使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情绪在蔓延，也都被那一派兴高采烈的景象所隐蔽了。

    顾南生作为这次庆功宴的主角，他笑得特别开，聊得特别嗨，喝得也特别多，大家都觉得顾南生今天很开心，只有沈乔忍不住暗自皱眉，因为只有她觉得，这样的顾南生，很反常。

    当她看到顾南生去了卫生间后，很久没有回来，心里便开始担心起来。

    她独自朝卫生间走去，男卫生间的门虚掩着，沈乔在门口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周围没人，才伸出手把虚掩的门往里推了推，门开了，顾南生就站在里面，他两只手扶着洗手盆，弓着腰，水龙头的水正哗哗地流着，而他就那样看着水流发呆。

    沈乔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顾南生，干嘛呢。”

    顾南生回头，看到了站在门口好整以暇看着他的沈乔。他脑子一热，快走两步过去，一把将沈乔拉进了男卫生间里面，卫生间的门被砰地一声大力关上，他将沈乔按在门上，气势汹汹地看向她。沈乔看到他的眼睛因为酒精的缘故而发红，听到他喉咙里发出小兽一样的声音，她忽然觉得有点恼火，自己分明没做错什么，况且前段时间为了顾南生能获得最佳男主角的奖项，她还累死累活地各种打点，而现在这庆功宴上，顾南生这家伙竟然一副和自己不共戴天的样子，想来真是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养了一只白眼狼。

    沈乔冷下了脸，平静无波的目光涌上一丝愤意，她冷声说：“你发什么神经。我是一个经纪人，我签一个艺人难道还需要向你报备解释吗，难道还需要你的允许批准吗？顾南生，夫妻之间需要遵循一夫一妻的法律规定，可是有哪条法律规定一个经纪人只能签一个艺人了！”

    顾南生听到沈乔的话，怒意更甚，胸口起伏着，说：“沈乔，我是发神经了，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会栽在你的手里！我为什么生气，难道你不知道吗！我不管你是我的经纪人，还是我的女人，你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沈乔。”

    沈乔知道他是喝多了，否则断不会说出那么离谱的话。她不想和一个喝多了的人讲道理，而且现在两个人都在男卫生间，万一再来一个人撞见这个画面，必然会留下口舌，所以她说：“有什么事，我们等宴会结束再说，可以吗？”

    沈乔想走，可是顾南生将她牢牢禁锢在那里，她根本不得动弹。

    他英俊的眉目染上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沈乔下意识地挣扎，却更加激发了他的情绪，他的声音有些哑，他说：“我喜欢你，沈乔，喜欢你。”他低下头去亲吻，她快速地撇开了脑袋，她害怕起来，总觉得这不管不顾的顾南生会平添事端。

    她深吸了一口气，警告他：“顾南生，我可以选择签谁，也可以选择离开谁，你再这样，我就不再做你的经纪人了。”

    她的话就好像是一剂针，让顾南生瞬间清醒了。

    他钳制在她身上的力量一点点抽离，最后就像个垂头丧气、举白旗投降的败将似的。

    他两只手低垂着，目光中的怒意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委屈和害怕，他低低地说：“你千万别这样威胁我，因为我，真的怕……”

    他真的怕她就这样离开自己……

    沈乔迅速地推门离开，好在外面依然没有人，她松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继续融入这热闹的宴会之中。

    一直到结束，她都没有再去和顾南生说过一句话，只是叮嘱刘月将顾南生平安送回家里。

    夜色如幕，城市的喧哗在这夜色之下竟显得有些寂寥。

    沈乔靠着车后背微闭着眼睛，顾南生喑哑地说“我喜欢你，沈乔，喜欢你”的样子好似在脑海里被无限放大，连当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现在也都清晰地在脑海里回放。比如他有些颤抖的手，比如他语气里的恳求和期盼，比如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里清晰可见的红血丝……

    她太了解顾南生，所以她知道自己哪一句话可以迅速地让他溃不成军，也知道他最怕的东西是什么，更知道他的软肋所在。

    那句话就是——我不要你了。

    最怕的是她会离开自己。

    而他的软肋，就是她。

    所以，在情急之际，她只要用这一句话，就可以让原本愤怒蛮恨、无理取闹的顾南生，兵败如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