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还珠

    这一轮变故中, 林家算是大赢家。

    与林家走得近的王焕章被升了福州知府。

    永泰公因为拿下朝廷先前的失地，被升了一等公。

    而林家跟着林海进京几个举人，也都被授了官，分在了户部等要紧的部门。看得其他几个准备春闱的举子, 心中是激情澎湃，觉得自己此生必然也会大有作为。

    林海却在对贾敏嘀咕, “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好的让他们回福建么？”

    贾敏也是疑惑, “难道陛下是想把十九皇子推上那个位置？”

    林海摇头：“这不可能, 十九的眼睛……”

    贾敏冷笑：“那有什么，昔日江东吴主不是还赤发碧眼么？”

    林海一惊, “这可得去问问十九殿下了。”

    贾敏叹道：“若是皇帝起了别的心思，只怕就不好办了。”看现在这情形, 明显是在给君睿培养势力啊。

    各个重要部门中，均有林氏族人插手, 若说元朔帝不是想要给君睿培植势力，说出去只怕都没有人相信。

    后宫则是因为大皇子被圈禁，祸及惠妃。

    元朔帝下令, 将凤印收回, 由瑾妃暂时代掌。

    瑾妃只是个二品的庶妃，自然是有人说闲话的。

    元朔帝转头就晋了瑾妃为正一品四妃中的贵妃，为了表彰林氏贤良淑德, 还在贵前加了‘淑’字, 将十五皇子之母良妃气了个倒仰, 她本来以为论资历论位分，这次怎么都该轮到自己了，谁知道，却是这么一个结局。

    不要说她了，就是德妃也觉得难以置信，那杂种的两母子，竟然爬到了她头上？！

    只是她比较明智，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怒元朔帝，毕竟十四现在的情形十分敏感，她不敢有丝毫动作，影响到自己儿子的前途。

    再怒火攻心，也只能咬牙忍了，谁叫她是‘德’妃呢！

    至于下面的大臣，从林海接掌吏部，他们就知道，只怕这朝中的风向要变了，对此都没有多大的异议，毕竟现在元朔帝才清理了朝纲，大臣们个个心惊胆战，实在是没有人有胆子敢去逆了龙鳞。

    荣国府倒占了贾赦只是个虚职的便宜，没有搅进去。

    不过贾政却因为牵线贾蓉与秦氏婚姻之事，心惊胆战不已。

    贾母安慰他：“昔日义忠亲王于咱家有恩，这次，算是报了他的恩罢。”

    贾敏却是不甘心贾政就这样轻轻逃脱的，对于原著中能够看到贾家未来女子，哪怕她是警幻仙子的妹妹，她还是心存敬意的。

    便对元朔帝提了一句，“那秦氏，乃是义忠在外的遗珠。”

    元朔帝也因义忠亲王的自尽内疚不已，想着他名下现在也就只有这一儿一女了，查证之后，一道旨意下来，封了秦可卿为还珠郡主，贾蓉为龙禁尉，一下子宁府那边的势头盖过了荣府这边。

    贾珍本对秦可卿动了色胆，谁知道这旨意一下，他顿时也麻爪了。

    既然元朔帝的眼睛已经盯着他了，他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元朔帝将挨着宁荣两府一边的府邸赐予秦可卿，做了郡主府。

    贾珍顿时就傻眼了，这离得那么远，他还怎么撩？

    只不过，经历这一番心惊胆战，不管是贾珍还是秦可卿，都知道自己是被贾政利用了，心中是怎么想的，就只有天知道了。

    当初义忠亲王一系，本来为秦可卿选的是名声鹊起的贾珠。

    可惜贾政对于被废了太子位的义忠一脉已经不看好，正准备转换门庭，怎么会给自己的儿子娶个这样的祸害？再说秦可卿的年龄比之贾珠的确是小了些，于是祸水东引，转手就将秦业引荐给了贾珍，并说贾珍才是贾氏一族的族长，秦氏若是嫁给贾蓉，日后便是贾家的宗妇，这样才对得起秦氏的出身么。

    当然，掌握了宁国府，自然也就掌握了贾氏一族，这样才对得起义忠一系的用心么。

    而义忠一系自然是被贾政给出条件所诱惑，自然是舍弃了作为荣国府二房嫡长子的贾珠，选了比较现成的贾蓉。

    这种情况下，就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啊。他们原先取中贾珠，只是想着以他之能，辅佐理郡王也是可以的，且秦可卿又正好与贾珠年岁相当，她刚好小了贾珠两三岁。

    便是义忠亲王一脉也觉得，以秦可卿外室女的出身，能嫁给贾珠，已经是不错了。

    不过，与贾蓉一比，显然，贾珠就明显不足了，你有才学又怎么样？

    一个荣国府二房的嫡长子，所能调动的资源，显然是不能与荣国府的宗子比的。

    秦可卿现在这种身份，嫁给贾蓉，明显高攀了，当然，他们若是事成，自然这情况就得倒过来了，不过现在，这事不是还没成么，再加之秦氏的年龄可是比贾蓉大了两三岁的。

    于是这就有些尴尬了，秦氏平白矮了一辈，嫁给了贾蓉。

    秦可卿本是个心高气傲的，觉得自己嫁贾蓉是低嫁，偏还有个年富力强精力旺盛的公公盯着，她不是什么淑女，心中自然也是有计较的，只是这样犯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她还是能免则免则免的。

    只是贾珍素来就是色中恶鬼，但凡是入了他眼的，哪里肯轻易丢手，秦可卿与他周旋得也很辛苦，数次都想算了，干脆就听天由命从了他。

    只是若是从了他是什么后果，她也是知道的，这个时候，可是陈朱理学的天下，她那一步迈出，真的可就是万劫不复了啊。

    秦可卿真的是愁得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偏贾蓉是个没胆的，遇上贾珍就成了缩头乌龟，秦可卿当真是被气得咬碎一口银牙，这个丈夫，有不如无。

    就在她已经绝望，觉得自己大约是只能被这烂泥塘淹没的时候，谁知道，天无绝人之路，她竟然也有翻身的一天。

    秦可卿现在过了明路，底气顿足，不再如以前那般心惊胆战苟且偷生。她本就是有手腕的，三下两下，便将贾蓉拿捏在手中，治得贾蓉服服帖帖，秦可卿说一他不敢说二，让他往东绝对不敢往西。

    贾珍见了秦可卿的手段，心惊之余，只有空流口水的份，哪里还敢过去招惹。

    现在贾蓉是朝廷过了明路的郡马，他哪里还敢如先前那般呼来喝去；而贾蓉有了朝廷与秦可卿与他撑腰，现在对他这个爹，也是爱理不理，直将贾珍气了个倒仰。

    只是秦氏与贾蓉离开，那东府就只余了他，尤氏又管不着他，越发将那宁国府翻了个，肆意妄为起来。

    秦可卿本来是不想管的，只是她终究是女子，不得不为自己的儿孙计，只得去求了贾敬。贾敬得信回来，将贾珍捆了起来就是一顿好打，直打了半死，然后问他，是跟了老爷去道观修身养性，还是自己老实些。

    被打得死去活来的贾珍哪里敢去道观，天天对着他爹，他还有命么？

    只得老老实实的呆在府里，听凭尤氏调度。

    秦可卿摊上这个老不修的公爹，越发将贾政恨的咬牙切齿，在进宫朝觐的时候，对着淑贵妃呜呜咽咽的将自己嫁入贾家的前因后果哭诉了一番。

    她现在是无法与贾蓉和离的，这个哑巴亏她也只能认了，只是这样一个婆家，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淑贵妃听她哭的可怜，何况这是元朔帝自己造的孽，也只能委婉转述与元朔帝，看元朔帝自己准备怎么办了。

    元朔帝惊道：“就那贾家小儿，居然有这等心胸？”就贾政那个蠢货，居然也敢算计他到名下？自家的金枝玉叶，就被他算计到那样污浊的人家，他还想借我君家的势？

    一时想起代善的救命之恩，切齿道：“既然他不能安守本分，那就还是由他哥哥出来吧。”转头就将贾赦扔到西山大营，做了个副将。

    至于贾政，不是还有御史台么。

    于是在御史风闻上奏后，大家都知道了，贾政窃据正堂，企图谋篡长兄的爵位家产。

    礼部表示，他们不能容忍这等厚颜无耻之徒继续呆在礼部。

    贾政，再度被停职，元朔帝下旨，要他通读礼记，明白‘礼’为何意。

    现在就算是强势如贾母，也不得不偃旗息鼓，接受这无奈的现实，她的宝贝二儿子，见弃于君主，她若想还要保住她老封君的风光，就得与君主的意志保持高度一致。

    再加上贾家这次从龙失败，其实他们已经算是背叛了元朔帝，这个时候也不敢再指望元朔帝能不计前嫌的原谅他们，只得学着夹着尾巴做人。

    左右一番无奈选择后，贾政一房不得不含羞带耻搬出荣禧堂，搬进了当日荣国公静养的梨香院。

    贾政尚且不能逃脱，作为他女儿的贾元春自然也得跟着倒霉。在还珠郡主进宫哭诉之后，她的日子就真的是水深火热。这下也不用她去日夜思虑‘辩是非’了，人秦可卿自己给自己辩了，就不用她去劳神费力了。

    被皇帝厌弃之人，谁会给你好脸色？谁不踩上一脚？

    贾元春在宫中的待遇急剧下降，便是拿着银子，也帮补不了她多少。人家当面收了银子笑嘻嘻的保证会帮她，可是一转身，就又将她撂在背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君睿看着她蹦跶，不得不佩服，贾元春人能爬到贤德妃的位置上，不是没有本事的，他也害怕贾元春运作之下翻身，干脆授意淑贵妃，“老祖宗走的匆忙，又因为各种原因，没有享受到应有的哀荣，不如，母妃就选些人去与老祖宗守灵颂经吧。”

    淑贵妃心领神会，就与元朔帝提了一提，元朔帝自然是不会在这方面落人口实的，授命淑贵妃在后宫选人送到皇陵，与太后守灵。

    贾元春，就在候选之列。

    她自然是不想去的，只是现在她的处境不似以前，多给了一倍的钱，方才把消息送出去。可惜贾母等人接到消息的时候，就是她被押赴皇陵的时候。

    看着贾元春的神色从近乎癫狂到心灰意冷的转变，君睿吐舌，“艾玛，这后宫的女人就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大名鼎鼎的贤德妃嘛，他怎么能不看她的近距离表演呢。

    还专门录了相，打算以后给林海贾敏共赏。

    小德子比划了个割喉的手势，“殿下，用不用在半路上做了她？”

    君睿摇头，“算了，她已经无力翻身了，咱们的手上就没必要沾这个血了。”心下却在想，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会用何种方法翻身。

    人家可是喜荣华啊。

    可是如今元朔帝身体大好，她就算是命里要大富大贵，那也得等元朔帝死了再说吧，那可得十多年以后了。

    十多年后，她都多大了？

    谁的口味还有那么重，专喜熟女的？

    君睿在他的脑海里，将他的兄弟叔伯，仔仔细细的搜了一边，实在是想不出来有哪位是有这爱好的。

    算了，回头问老头儿吧。

    哈哈哈，若是把那《红楼梦》给老头儿看看，不知道老头儿会怎么想？

    怎么想？

    元朔帝当然被吓了一跳，只觉得匪夷所思。

    君睿也不是真想给他看的，只是他的问题让元朔帝太难以接受了，你小子才多大，居然关心这类问题，是可忍孰不可忍。元朔帝这次毫不手软的揍了他一顿，为了保命，君睿不得不把书拿来给他爹看。

    他把个红楼删删减减，再加了些别的进去，当然，全部都是对贾家不利的，给元朔帝送了过去。

    然后被元朔帝拎着耳朵教育了一番，“想让老子给你保驾护航给你当保镖，你做纨绔？可是十九，你知不知道，想要保护自己，最好是把权力握在自己手里，那样，你想怎么保护自己就怎么保护自己，用不着去看人脸色。”

    君睿疑惑的摸着脑袋，“父皇，你这什么意思？怎么我听着你想把这包袱甩给我似的？我们先说好了的，我做纨绔，你做老爷，不能翻悔的。做皇帝多累啊，你当我傻啊，做纨绔多爽，我回去想想，看看能不能让你百岁千岁的活着，我就享现成。”

    元朔帝都被他的无耻给气乐了，这样的日子，老子也想过。啪的赏了他一巴掌，“我看你哥哥们没把我气死，我倒要被你气死了。给老子滚。”一脚踹到君睿的屁股上，把他踹了出去。

    看着君睿连蹿带蹦的跑了，元朔帝回头对着戴权苦笑，“这不想给的，人家千方百计的谋。这想给的，你看看，你看看，他都想了些啥，享现成？！屁，老子还想享现成呢。不行，我得想法给这小兔崽子套上紧箍咒才行。”不过，那百岁千岁的活着，究竟是真是假呢？

    戴权躬身苦笑，就十九皇子那猴精猴精的，你说上句，他就能猜到你的目的，陛下您还想套他，你们爷俩究竟是谁套谁啊？

    反正戴权是看不出君睿的野心来的，而且他觉得，十九爷说得是真的，他就想当一纨绔来着，不然你看他做的事，就没一件上得了台面，哪儿像那几个，人家一言一行，无不是冲着那千秋万代的祖宗基业去的。

    至于元朔帝，咬牙切齿的将那被君睿改得面目全非的《红楼梦》翻了几遍，他看不出什么线索啊，难道我的智商真的很低？

    实在不行，哼，老子干脆就收了那贾元春，封她个贤德妃，然后三年后再勒死她。

    “戴权，去给我查查那贾氏元春。”

    ……

    君睿一溜烟跑去找林海，“舅舅，舅舅不好了，我爹，哦，我父皇，我看他开始打我的主意了。”

    贾敏轻笑：“十九，你不是总说你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吗？居然这个时候才发现，名不符实啊。”

    君睿：“姑姑，医者不自医，明白吗？”

    林海，“其实陛下加重林家的权势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只不过当时以为陛下是无人可用，不过后来，那表现越来越明显。林氏子弟分布各个要津，摆明了就是在给你铺路。”

    君睿指着自己的眼睛，“舅舅，这怎么可能，我是异端。”

    贾敏懒洋洋的：“十九啊，这个算什么问题，你有没有看过三国，昔日吴主孙权，可是赤发碧眼哦。只要你爹真想把那个位置传给你，这些通通都不是问题。端看他心意如何了。”

    君睿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姑姑，你别吓我，你可是知道的，我想的是什么，我才不想背那样大一个包袱呢，我只想做个为所欲为的纨绔，在外面闯了祸，直接报个我爹是皇帝吓死他们。当皇帝，虽然权力大，可是多累人啊，我才没那么傻呢，我累死累活，别人来享受。”

    林海现在的感觉就跟元朔帝一样，忍了又忍，才没有一脚将他踹出去。

    “殿下，您见多识广，这样的人有好下场吗？”

    呃，好像还没有。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便是那萧家，不也被自己两颗炸、弹送上了天吗？

    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