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记忆

    蛇群疯狂摆动着, 撕咬着结界，口中喷射出的腥臭蛇涎溅湿了他们两人的衣摆。

    苏渺手心都紧张的出了汗。这样下去, 他们一定会被群蛇吞噬的！

    “渺渺，别怕。” 站在身侧的林非池忽地开口道。

    下一秒, 苏渺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林非池直接拦腰抱了起来。

    四周卷起了猛烈的狂风，地面上的石块旋转着飞舞。

    有一丝金色的流芒闪过他的眼睛，继而充满了他整个瞳孔。林非池的周身弥漫起浓烈的黑雾，身体开始佝偻，獠牙伸长，四脚着地, 有雪白的毛发从他的身体里冒出来。

    红色的妖纹从脖子上蔓延而出，爬满了他整张脸。

    “嗷呜——” 一声嚎叫，空气震颤不已。

    刹那间, 他的身形就扩大了数倍，比一座小山还要高。巨大的爪子将地面压得微微凹陷, 白色鬃毛在冲天而起的妖力中舞动。

    强烈的威压几乎化为实质铺天盖地向蛇群涌去, 群蛇都被这慑人的冲击力逼退了几丈远。

    就在这时, 不远的山包上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笛啸声。

    一个身躯矮小的妇人，身缠两条大蛇，正手持一把短笛, 不停地催动着蛇群攻击。

    是蛇骨婆！

    她的手指翻飞，笛声越来越尖锐，旋律越来越快。

    群蛇疯狂。

    它们扭动着向林非池扑来, 撕扯着咬上他的爪子，啮入肌肉，转瞬间就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他的全身。

    苏渺听着林非池接二连三的闷哼声，心下担忧道：“小北，你没事吧？”

    在冲破结界的那一瞬间，她被林非池叼进了嘴巴里。视线可及之处都是一片黑暗，她根本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一副多么恐怖的景象。

    林非池镇定的声音响起来：“我没事，你别担心。”

    他强忍着冰冷蛇涎丝丝渗透骨血的感觉，一步一步朝那蛇骨婆走去。他眸中金光越发灿盛，一重一重的威压叠加起来，群蛇被压得骨血分离，断成一段段从他的身上跌落下来，又被他的巨爪给碾了个粉碎。

    一时间，断蛇如裂帛飞絮般满空飘散，化作漫天血雨。

    林非池从血肉堆中缓步走出，通体被血液染红。蛇骨婆见群蛇根本无法压制住他，又驱出赤青两条大蛇。它们如同利剑般弹出，直朝林非池而来。

    他也不闪躲，而是正面迎上，巨爪上伸出黑灰色的尖锐指甲。不过一击而已，眼前金光一闪，两条蛇便齐齐从中间断裂，重重地摔在地上，半截身体扭曲地蠕动着。

    失去两条重要臂膀，蛇骨婆捂住心口，跌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林非池松了一口气。

    “渺渺，安全了。”

    他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微微张开嘴巴，伸出舌头将苏渺送了出来。紧接着，他身体突然一阵颤抖，庞大的身躯开始缩小，很快又恢复到了人形的样子。

    林非池似乎有些体力不支，身体晃晃悠悠地，就要跪倒下来。

    苏渺大惊，立刻跑到他身边扶住他的手臂，焦急道：“你没受伤吧？”

    “没事，只是有点累。” 林非池盯着苏渺的脸，缓缓地摇了摇头。

    群蛇来势汹汹，他虽然已经尽力用妖力逼出蛇毒，但是仍有些许残余顺着血液流入他的心脏。林非池觉得有些脑胀头昏，甚至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

    不行，至少不能在这里，不能现在倒下。

    渺渺还需要他。

    他将微微颤抖的双手藏在了袖中，五指陷入肉中，逼迫着自己保持清醒。

    苏渺见林非池这般虚弱的模样，胸中气血翻涌，一把抽出赤华，抵在蛇骨婆的脖子上，喝道：“解药在哪里。”

    剑气磅礴，蛇骨婆的脖子已经溢出道道血痕。

    蛇骨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快说！” 苏渺的剑又逼近了几分，几乎要割开她的喉咙。

    可那蛇骨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紧闭着嘴巴就是不肯张口。

    “好！你不肯说是吧，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苏渺从袖中掏出几个符咒，左手掐上蛇骨婆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嘴，右手将符咒拍在她的嘴唇上。

    符文上的朱砂隐隐发出红光，蛇骨婆脸色微变，她的喉咙间不可控制地发出“啊，啊” 的嘶哑声，胸膛剧烈起伏着，就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

    苏渺有些不解。

    这“真话符”可以使人说出实话，还从未失效过。

    怎么到了蛇骨婆这，就只剩下“啊，啊”的声音了？！

    她手上力度加大，蛇骨婆被迫仰起头来。苏渺借着月光，往她的嘴里看去。

    只一眼，苏渺全身就冒起了鸡皮疙瘩。

    这个蛇骨婆她，竟然没有舌头！！

    苏渺蹙眉质疑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你的舌头拔了？！”

    蛇骨婆一怔，竟闭着眼轻笑起来，蕴含无限悲凉之意。

    这个蛇骨婆身上实在有太多的疑团。苏渺咬着下唇，半晌，半是威胁半是哄骗地开口道：“我是妖怪当铺的妖使，站在我身边的是如今统领妖界的万妖之王。也许你有你自己的故事，不管是什么，你告诉我们，我们说不定可以帮你。”

    闻言，蛇骨婆猛地睁开了双眼，一双浑浊的眸子里闪烁着激动的神采。她颤抖着伸出双指置于太阳穴上。

    片刻，有一团暗灰色的光斑顺着她的手指飘出，飞到了苏渺和林非池眼前。

    是她的记忆！！

    “啊，啊，啊” 蛇骨婆指着那小光球急切地喊道。

    “进去看看。” 林非池低声道。

    苏渺点点头，她挽住林非池的手臂，口中默念出一个咒语。

    下一秒，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空气中。

    ＊

    残阳如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沙漠上，有一只人数不过百的车队正走在前往中原的路上。

    他们是来自西域的商队，每隔三个月，都会运载货物，往返于西域和中原之间。

    他们的货物也很特别，不是牛羊谷物，也不是刀剑银枪，而是女人，貌美如花的女人。他们以低价从中原的人贩子手中买来年幼的少男少女，带回西域训练培养，悉心教导他们直至成年，再用高价卖出。

    这样的生意，已经进行十余年了。

    领队的钱六回头看了看身后那顶华丽的车轿，眯着眼睛嘿嘿笑了起来。

    这次的商品格外优秀，不仅有倾城之姿，更生得一副好歌喉，定能卖个好价钱。

    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一阵奔雷般的马蹄声，其中还夹杂着隐隐的呼喊声，一时间黄沙漫天飞扬。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身边的守卫已经急急地呼喊出声道：“快逃啊！——”

    “是马贼来了！！——— ”

    车队顿时乱做一团，人人互相推搡，争先恐后地向四面八方散去。

    钱六也瞬间变了神色，他立刻翻身下马，将坐在轿子中的少女一把扯了出来，拉着她撒腿就跑。

    这次的货物这么优越，绝对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些马贼！

    背后的铿锵厮杀声和尖利的呼喊求饶声不断传来，挥动的兵器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冷的银光。钱六偷偷地往后看了一眼，到处都是破烂的尸首，血液漫出来，很快又被黄沙吞没。

    他一步也不敢停下，深一脚浅一脚地陷入沙中，发狠地拽着那少女往前跑。

    可是就算他拼尽全力，又怎么能跑得过常年纵横于沙漠上，专门吃这口饭的马贼呢。

    钱六的脚步渐渐变得沉重，他大口大口呼吸，细碎的沙尘顺着空气闯入他的腹部，胸口处疼痛异常，喉咙间也涌上铁锈的味道。

    就这样不要命地跑了小半个时辰，他的视线中出现了几面随风飘扬的军旗，一个硕大的“杨” 字隐约可见。

    是中原人的驻军地！

    可是，下一秒，钱六狂喜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肩膀处传来剧痛，他愣愣地侧头一看，一柄弯刀砍在他的肩膀上，刀锋已经完全陷入了他的身体里。

    他终于支撑不住了，腿一软，倒在地上。

    少女抖着嘴唇试图将钱六扶起：“班主，班主，快起来，我们就要到了。”

    钱六盯着少女的脸，心一横地猛地推开了她，大声喊道：“快跑，快跑啊——”

    “想跑？没这么容易。” 一道粗犷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一名马贼正策马向这边来，他手中高举着滴血的弯刀，马蹄高高地扬起又落下，沙土闯入少女的眼中，刺得她流下泪来。

    她的双腿发软，只能缩着肩膀不断往后移动着，滚烫的沙子混杂着粗粝的小石块，陷入她的掌心中，划出道道血痕。

    马贼越来越近，少女的心如鼓擂。

    “哟，长得还真好看。”

    “就让我先享用一番，再带回去给兄弟们。” 马贼翻身下马，一边走一边解着自己身上的衣物。

    “不，，不，不要。”

    “别怕，我会好好地疼爱你的。” 马贼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撕破空气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利器入肉的声音。

    有一只镀银的锥形箭头从他的后背穿心而过，夹杂着滔天的力道，直插入地，震得人耳中一阵嗡鸣。

    马贼身体一顿，双目睁大，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一头栽倒在少女的面前，浓稠的鲜血从他的伤口处流出，浸透了少女的衣角。她浑身发抖，豆大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空气中的“嗖嗖”声不绝于耳。她晕乎乎地抬起头，视线中似乎出现了另一小队人马。他们身穿红缨铠甲，挥舞着长.枪和马贼激烈地对抗着。

    士兵们训练有素，出手利落，不过片刻而已，已经将二十余个马贼悉数制服。

    他们策马来到少女的面前，围着她转着圈。

    为首的是个很年轻的将领。他面容坚毅，腰身板直，双肩平坦，此时正坐在马上，平静又冷淡地打量着她。

    “姑娘，你是什么人？” 身侧一个副将开口问道。

    她趴在地上，抬起眼虚弱地答道：“我叫楚楚...”

    话还没说完，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