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怀疑

    苏渺信心满满, 摩拳擦掌地就往身后的小厨房走去。为了多一份胜算，她打算去端点小零食什么的来给林非池。

    人在吃东西的时候, 心情总是会好上几分的嘛。

    议事殿边的厨房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锅上还正温着香喷喷的银耳莲子羹。

    苏渺用勺子盛了一点出来尝了尝，觉得好像有些淡了，便又往其中加了一些糖。之后又装了一碗绿豆糕，便提着篮子往回走了。

    等她回到正殿的时候，斐七已经离开了。殿内静悄悄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林非池一手捏着眉心, 正盯着一张折子出神，脸上表情莫测。

    看了片刻，他似乎有些焦躁, 便从怀里掏出一串佛珠，手指在其上不停地抚摸着。

    苏渺突然就有点怂, 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却不想慌乱间左脚踩了右脚, 整个人带着食盒就要往后倒去。

    林非池也被这声响惊动，皱着眉头看了过来，同时微微动了动手指。

    下一秒, 苏渺整个人就摔了个四脚朝天，而那个食盒却悠悠地飘在半空中。

    苏渺欲哭无泪，现在居然混到连吃的都比不过的地步了。

    “白小姐这是何意？” 一道极冷的声音传来。

    苏渺一个骨碌站起身来, 整理好了仪容仪表，若无其事道：“奴婢特地为王上盛了一些吃食。”

    “不必了。” 林非池淡淡道。

    苏渺觉得有点委屈。若是从前，林非池哪里敢这样对她。前几天，她连见他一面都难，现在好不容易能变成在身边侍奉的奉茶婢女了，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看他脸色。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毛凤凰不如鸡！！

    见苏渺呆着不动，林非池又冷声催促道：“还不走么？”

    苏渺嘴角扯出一抹干笑，伸手将浮在半空中的食盒拎了下来，一边将吃食端出来，一边柔声道：“王上，这里面是现做的银耳莲子羹和绿豆糕，您尝尝。”

    她记得林非池的口味和她差不多，喜欢吃甜一点的，甜品更是尤其爱绿豆糕。

    林非池抬眼一瞥苏渺，没有伸手接，语调一成不变道：“放下吧。”

    苏渺见他完全没有吃的意思，心下有些着急，脱口而出道：“王上不吃么？您不是最爱绿豆糕么？”

    林非池一顿，望向苏渺的目光顿时严厉起来，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审视的意味：“你如何得知？”

    苏渺头上冷汗哗哗的，真是想抽自己几个大耳光子。

    让你着急，让你多嘴。

    林非池站起身来，苏渺吓得身子一软，哆哆嗦嗦地跪了下去，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我我....”

    “你什么，说话！” 林非池双手负在身后，却能隔空掐住苏渺的手腕，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苏渺脸色惨白，后背密密麻麻渗出一层冷汗。

    按他前几天听见“妖怪当铺“那几个字的反应，这要是被他发现了真实身份，恐怕就不是拔舌头这么简单了。

    必须保住白桑桑这层身份！

    她心一横，扯谎道：“我，我是向宫里的人打听的。”

    林非池沉着脸，手上力度更大了些，苏渺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他抿紧嘴唇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我，我，” 苏渺硬着头皮答道：“我既然成为了王上的奉茶婢女，自然想做到最好。”

    这次，林非池并未接话，如刀的视线在苏渺身上盯了许久，这才慢慢松了手上的力气，也不知道到底信了没信。

    气氛实在太过于压抑了。

    苏渺一得了自由，立马老实跪好，弱弱出声道：“王上，奴婢知道错了，这就去思过堂自罚。”

    跪五个时辰总比拔舌头好太多了。

    林非池低头看着眼前这个规规矩矩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心中不知道为何别扭起来。

    他沉着声音道：“谁让你去了？”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苏渺睁大眼睛抬起脸来。

    她没听错吧。刚才林非池的这句话，其实是免了白桑桑的惩罚对吧。

    正当她愣神之际，忽然又听见林非池发出一声极轻极淡的笑，转瞬即逝，像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一般。

    她这下更震惊了，探着身子就想去看看他的表情，却发现林非池已经背过身去了。

    “你下去吧。” 他坐回椅子上，拿起一本折子，再不肯分半个眼神给苏渺。

    “是。” 苏渺乖巧应道。

    切，走就走。

    变脸比变天还快，我还不爱伺候你了呢。

    等林非池处理完手上的事务，已经是半夜了。他捏了捏眉心，仰头靠在了椅背上，两侧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在他的黑瞳之上。

    白桑桑这只妖，有问题。

    最开始让他起疑心的地方在于，她明明是只白兔妖，却精通泅水之理。

    昨日有妖不慎落水，他一听见消息就急匆匆地赶来了，正好撞见她下水救人那一幕。遇事果断，不拖泥带水，这和传闻中那个温柔娴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大小姐并不一样。

    他担心是有心之人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便将她调到身前。

    可是整整一个白天，白桑桑却再没有表现出昨日的情态。温顺听话，好像真的又只是一只简单的白兔妖。

    然而到了傍晚，她忽地又变得稍微有些不同了起来。

    明明还是同一张脸，明明还是一副颇为淡然的神情，却整个人都更为鲜活灵动起来。

    林非池抬手灭了灯芯，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更让他不想承认的一点是，他从傍晚这个白桑桑身上感受到了熟悉感，以及一种很多年都没有过的轻松感。

    他竟忍不住想要去接近她。

    “啪。” 半晌，殿中又响起了一声响亮的耳光声。

    有血迹从林非池的嘴角流下。

    他神色扭曲地笑了起来，眼角甚至笑出了泪花。

    “无情无义啊，你忘了她怎么死的么？”

    “到如今，你却能开始念着别的女人了？”

    ＊

    再一次睁开眼时，苏渺发现自己手上正拿着本书，正津津有味地读着。

    怎地今天不用去奉茶了？！

    她挑了挑眉，扬声唤道：“小春。”

    “来了来了。” 小春着急忙忙慌地跑进来：“怎么了，小姐。”

    苏渺淡定地把书翻过一页，道：“我回来多久了。”

    小春想了想，答道：“已有半个时辰了。”

    苏渺又问：“今日是值休吗？”

    “诶？不是啊。” 小春有些奇怪道：“不是您说，王上今日要去北丘，所以提前让您回来了吗？”

    “王上要去北丘 ？！” 苏渺声调高了几分。

    “对，对对对啊。” 小春被她吓了一跳，眼圈都红了。

    林非池为何要去北丘？

    那里不是没有大妖怪作乱吗？

    “不行，我也要去。” 苏渺“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一下就跑没影了。

    “小姐，小姐。” 小春在后面跟着跑，“你要去哪啊。”

    等苏渺急匆匆地跑到宫门口时，林非池已经登上了夜行车，正要朝北丘出发。

    金色的轿顶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铁灰色的轿身，上面蜿蜒着华贵的银纹，四轮的位置则被八条巨大的腾蛇所取代。林非池负手站在正中，衣摆微微起伏，贵气至极，令人不敢直视。

    苏渺“啧”了一声，果然是万妖之王出行的气派。

    “走吧。” 空气中飘来林非池的声音。

    下一秒，夜行车已经驶出了百来米。苏渺左右看了看，飞快地抽出守门妖怪身边的配剑，用尽全身力气掷了出去。

    铁剑如同一道银色的流星飞了出去。

    苏渺脚尖一点，灵巧地飞上宫墙，而后提气凝息，朝那把正在急速飞行的铁剑而去。

    她借力一踩，铁剑受力坠下，同时将她送往了夜行车内。

    耳边有奇怪的风啸声，林非池耳朵微动，还没来得及动，便听到一声清脆还带着慌张的女声道：“快让开！”

    他下意识地往左一避。

    苏渺整个人就这样冲进了夜行车内，被狠狠地拍上了轿身，五官都被那坚硬的铁壁挤得变形了。

    她头晕乎乎地滑落在地。

    可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却感觉自己的后颈被拉住了。

    林非池正隔空拖着她，就要把她丢出车去。

    “诶诶诶诶。” 此时的苏渺也顾不上高冷不高冷了，死命地扒着夜行车内的座椅，着急道：“等等等等等等。”

    林非池蹲下身子来，威压四溢，苏渺整个人都被压在车面上不能动弹。

    林非池黑着脸厉声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苏渺被强大的威压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咬紧牙关道：“奴婢，奴婢想跟王上回北丘。”

    林非池听完这话，袖袍一翻，苏渺整个人又被凌空提出来。

    这次更可怕，因为林非池直接把她给提到了轿外。只要他一松手，苏渺就能马上摔个稀巴烂。

    苏渺吓得腿都软了，慌不择言道：“王上，王上，北丘之事，虽然不是因为旱魃，但是也可能是因为薄鱼，顒鸟啊。无论哪个都绝不能轻视啊。”

    “奴婢身为白兔族的圣女，誓要与我的族人共进退！”

    苏渺这话说得大义凛然，林非池一怔，手指不自觉地一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渺尖叫着掉了下去。

    完了完了完了，要死了。

    苏渺内心是崩溃的，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两次死都是摔死的！！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居然有一阵风温柔地抚上了她的腰间。而后她整个人就被那股风托住，慢慢地被送回了夜行车内。

    林非池坐在车内，眉目间戾气横生，脸黑的都能滴出墨来。

    苏渺很没胆地抱膝缩在离他最远的角落里，抖着身子不敢说话。

    林非池，大深井冰！

    ......

    夜行车的飞行速度极快，不出半个时辰，两人就到了北丘，降落在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山头上。

    林非池将夜行车收入袖中，一言不发地默默往前走。

    苏渺则快走两步跟了上去，试探道：“王上，您为何突然自己来北丘？”

    林非池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苏渺觉得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默默地缩了缩脖子，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是老大，你爱做什么做什么。

    就在苏渺内心对林非池的阴晴不定吐槽不已的时候，山头下的一个小村庄里突然亮起了点点火光，接着便是嘈杂的人声，其中还夹杂着隐约的哭喊求饶声。

    林非池脸色微变，脚底一抹就往那村子去了。

    苏渺见状，也立刻提气跟上。

    他们俩才刚到村子口，便见着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拖着三两个妇女，身旁围了一圈举着火把的围观群众。

    而那几名妇女的丈夫，正跪在人群中不断求饶道：“各位行行好，放过我们一家吧。”

    其中一名男子粗声道：“不行，快滚开。” 说着便一脚踹上一位丈夫的肩膀。

    苏渺看得心头火起，撩起袖子就想冲上去，却发现林非池已经先她一步，走向人群中去了。

    “诸位这是在做什么。”

    他一身玄衣，气度非凡，一看就并非普通人。

    刚才踹人的那人不满地皱了皱眉头，道：“多管闲事。”

    此话刚出，甚至没人看清林非池是如何动作的，那男人抓住妇女的右手臂已经被卸下了。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林非池再次冷声重复道：“诸位这是在干什么。”

    有人哆哆嗦嗦的开口道：“侠，侠士，我们是准备用她们来驱除旱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