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安城

    天色昏暗，又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从屋檐下拖出的根根银丝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滴滴嗒嗒的声响。

    “师傅，老九老十死的好惨啊。” 一个小捕快面露惶恐道。

    “我们定要抓出那妖孽，替他们两报仇。”

    “对！替他们报仇！” 剩下一群捕快小年轻们个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很快就激烈地讨论起这所谓的报仇之法来了。

    “好了好了，都安静些。”李捕头眉头紧皱，负手在官府大厅里焦急地走来走去。

    他虽然也还搞不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有一件事情却是可以肯定的，这潜藏在安城后山中的东西，绝非善类。

    安城衰败不详，就连城主也在一年前卷铺盖带着一家老小走人了，如今城中只他这个资历还算深厚的老捕快，带着巡卫队剩下的人手，勉强维持局面。

    就这样，倒也无事的平安过了一段时间。

    可没想到，一场大雨完全撕开了安城看似平静的面具。

    这场大雨来势汹汹，以至于半边山地塌陷，竟露出里面层层叠叠几十余具骸骨来。

    他带人连夜去山上调查，想揪出究竟是谁在作乱。却不料，不仅收获全无，还有两名捕快在这次的搜查行动中失踪了。

    就在今日，在塌陷山坡的另一面，发现了他们两人的尸体。

    算上他们，遇难者人数竟高达五十余人。

    但城中无主，百姓又贫困，无闲钱雇请除妖师。可若是只靠他们自己，恐怕胜算也不大。

    就在李捕头正一筹莫展之际，官府紧闭的大门被轻轻地叩响了，在这缠绵的雨势中，竟无端有几分森然之感。

    “有人在吗？” 一个清脆动听的女声响起。

    官府之内的捕快们皆面面相觑，皆不敢动作。

    莫不成，是妖怪找上门来了？！

    李捕头毕竟还是见过几分世面的，安抚了小捕快们几句，大着胆子前去开门了。

    门嘎吱一声被打开，门口站着两个身形挺拔，气度非凡之人。

    “贸然打扰，多有得罪。” 身穿白衣的男子开口，“我们是为近日城中之事而来。”

    ......

    朝外合上了油纸伞，林非池轻轻抖了抖衣袖，抬头一看，却发现堂中一圈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后的苏渺身上。

    林非池微微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苏渺对此却丝毫没注意。她正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小小的白符，贴在林非池的右边肩膀上，轻声道：“你的袖子全部湿了。”

    雨势突然，马车上又只有一把伞备用。林非池为了不让她淋湿，半边身子都露在外面，此时已经是全部湿透了，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

    “不碍事。” 林非池摇摇头，语气有几分意味不明道，“我们快去问问情况吧。”

    早些问完，早些离开这里。

    苏渺浑然不觉，还赞许地点点头，对林非池认真的态度感到十分满意。

    待她走到堂内，脚步却不由得一顿。

    在官府大堂前的空地上，居然放着两个被雨水打湿的担架，上头还装着两具用白布盖着的尸体。

    林非池上前，在两具尸体前蹲下，伸手掀开了白布。刹那间，淡淡的血腥味浮动在大堂的四周。

    苏渺也随之蹲下，看清了这两具尸体的遗容。

    果然和之前漂在江面上的尸体一般，这两人的胸口都破了个大洞，连眼睛也被挖走了。

    李捕头搓了搓手，出声道：“两位大师，依我看，这城中之事，多半是妖怪所为。”

    苏渺应了一声，算是勉强同意这种看法，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这些伤口的边缘光滑整齐，不像是寻常妖怪一爪掏心的做风，反倒像是被慢条斯理的剖开似的。

    苏渺道：“可有确认山中那些尸体的身份？”

    一个小捕快抢话道：“确认过了。他们都是安城之人，只是近年来陆陆续续搬走的人也不少，大家都以为他们是主动离去的，并未仔细调查。”

    “这样啊。” 苏渺拇指抵着下巴道。

    “大师，你觉得是何种妖怪所为？” 那小捕快一个跨步，顺势就蹲在了苏渺身边。

    “我觉得...”

    苏渺正想答话，林非池突然闷哼一声。她赶忙抬头望去，原来是他身后的椅子不知为何倒了，正好砸在他身上。

    “你没事吧？” 苏渺站起身来将椅子扶起，走到林非池身边，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没事。” 林非池垂下眼道，默默收回负在背后的手指。

    苏渺见他脸色有异，心下有几分担心，便加快了收集信息的进度。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搜集完了所有的相关讯息，并和李捕头约好明日一早出发搜山。

    雨渐渐变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把客栈的窗户吹得砰砰作响。

    “这雨，下的还真大啊。” 苏渺跳下床来，赤着脚走过去将窗户给关上了。

    “怎么不穿鞋就踩在地上？” 林非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端着饭食，从外面推门而入。

    苏渺被抓个正着，有些慌忙地转过声来，不安地动了动脚趾，解释道：“一时着急便忘了。”

    林非池眼底一暗，走到床塌边将苏渺的鞋子给提了过来，蹲下身子放在她的脚边，声音有几分暗哑道：“快穿上吧，别着凉了。”

    苏渺将光洁的双脚往绣鞋里一伸，踩着后跟就往饭桌走去。

    “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她语气微微上扬着问道。

    林非池长呼了一口气，这才平复好心情，沉声应道：“都是渺渺你爱吃的。”

    “啊，太好了！” 苏渺笑道，伸手招呼着林非池也过来一起吃。

    饭毕，两人便坐在桌前讨论起这次安城的事件来了。

    苏渺先开口道：“我总觉得这次的妖怪有几分异样之处。”

    林非池也点点头，附和道：“确实有些奇怪，行事作风不像一般妖怪一般，倒有几分人的严谨。”

    “没错。若不是此次意外的大雨，遇难者的骸骨被发现，恐怕整个安城的人都会无声无息的被它给吃掉。” 苏渺蹙眉道。

    “另外，还有一事我也没想明白，为何那些人的眼睛，也都被挖走了呢。”

    林非池也颇为不解地摇了摇头，“恐怕，要等明日搜山之后，才能有更多的线索了。”

    讨论完案情，两人又接着闲聊了会。

    屋内烛火安静地燃烧着，苏渺撑着头看着林非池的侧脸和开开合合的嘴唇，有几分睡意涌上心头。不一会儿，便直接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渺渺？” 林非池轻声地喊道。

    苏渺并未回话，看起来睡得很熟的样子。

    林非池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片刻，他也伏下身趴在桌上，将头往苏渺的方向靠了靠，静静地凝视着苏渺的睡颜。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无意识张开的红润嘴唇和没被头发完全盖住的莹润的脖颈，林非池看着看着就失了神。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吸引别人的目光呢？

    他有些紧张地伸出一只手指，伸向苏渺的眉毛处。

    她的眉毛长得好看极了，弯弯的却带着几分锋利，眉尾处还有一颗青色的小痣。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眉毛滑过，轻轻地点了点那颗青痣。

    仅仅就是这样简单的触碰，他的手心就被激得微微出汗，心里也像有一座火山在喷发，秘而不宣地盛大。

    渺渺。

    等我再长大一点，再成熟一点。

    到那时，我可以拥抱你，可以亲吻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