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最终谋算

    昆仑天光照耀之处，本身就可以看作是人界和天界的分隔之处，只不过这个区划并不是非常的严格，两界之间自然可以通过空间通道进行灵气交换。

    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现在所有人所处的位置也就是两界的一处通道，更是他们之间屏障的最薄弱之处。因此，如果想对空间本身做什么手脚的话，昆仑天光这个被无数高等级存在所注视着的地方，就是最为理想的试验场。

    在那惊人的一幕过后，现场中绝大多数的存在眼前便只剩下了一道光芒：那是纯粹到几乎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无穷无尽的光辉，从自身的脚下生出，在思维反应过来之前便迅速照彻全身，而在这片光芒中，他们甚至感觉自己的肉身和灵魂都要焚烧殆尽一般。

    在这里时间都失去意义的光辉中，激荡的情绪似乎都被冻结，而在自身的思维活动终于恢复之后，他们有的人反应是急忙摸索自己的全身上下，确定并没有少了哪个零件之后才松了口气，有的人则是根本不顾自身，在第一时间焦急的睁开眼回望四周，想要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只是，现在所有这些凡人能看到的，不过是空无一物的虚空，以及以及眼前那不知绵延多远，也不知其究竟通往何方的一条裂缝。

    “那……到底是什么！昆仑天光呢！！”极度暴躁，甚至能称之为可怕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只是单从声音就能听出对方的状态现在非常不好，对于现在这些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修行者来说，他们可以清晰的听到血液喷涌出来的声音。

    稍稍扭过头来，他们便看到了现在满脸不可置信的玄霄：因为刚才剧变的关系，九天玄女的术法在发挥作用之前便被彻底破坏，那些本该被镇压到东海的琼华派弟子有相当一部分直接灰飞烟灭，而剩下的则被九天玄女和时常呆在附近的酒仙翁救了出来，眼下都是惊魂未定的漂浮于虚空之中，不可置信的看着整个琼华派竟然就这样彻底消失于无了，甚至都没有等到天界降下惩罚罪行的天火。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云天河傻傻说出的这句话可以说是所有人的心声，刚才还是上天降罪行罚的局面，整个琼华派看来已经难逃覆灭的结局，但好歹还能留下几个种子以图再兴。

    但现在究竟是怎么了？？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岳松在刚才究竟做了什么，以及他现在在哪里呢？！在茫然无所知的情况下，众人纷纷自然而然的把目光看向此地最为尊贵的最强者九天玄女，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答案，却见这名尊贵的神灵也是在抬头凝望天空中那深邃的裂痕，周身气态凝重的连本该无穷无尽的高空气流都彻底消失于无。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这些凡人也意识到天空所出现的异象恐怕是相当大的麻烦，一时之间也是屏息不敢询问，而在云天河缓过神来准备发问的时候，却见九天玄女重新低下头来，向着下方某处虚空道：“罪人，你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吗？！”

    而在诸多目光的注视下，一道身形缓缓出现，正是引发这一系列事件的岳松。只是他现在的状态凄惨无比，整个身体……不，那都已经不能称之为身体了，称之为残骸更为恰当：整个下半身已经彻底消失殆尽，而上半身……，那景象实在是太过凄惨，只有在地狱的恶鬼道之中才会见到那样的形体。

    但这具残骸仍能说话：“当然清楚，而且计划本身执行的甚至比我预想中还要顺利。不但双剑成功毁去，而且确确实实的打开了通往魔界的固定通道，说实话，现在的情况比我预想中要好的太多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完全不能相信眼前的这种局面，韩菱纱直接气急，眼中更是直接渗出泪水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毁去双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所有人都在等待岳松说出答案，就连玄霄此时都冷静了下来，一脸惨淡的看了过来，虽然他的身体同样到了崩溃的边缘，不过双眼之中依旧有火焰在燃烧。

    “只不过是以生灭之法毁去双剑而已。”发声的器官已然毁去，当前仅存的形体不过是以残存的神识驾驭的肉团罢了，仍是察觉不到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当年飞升之事到了最后，宗炼就一直在苦苦思索克制双剑的方法，毕竟双剑的力量太过霸道，很容易便会影响到宿主的心智。而我作为他的继承者，自然一直也在研究这个问题。只不过，他甚至不敢去想的那个解决方法，最终让我采用了而已。”

    肉身崩毁，神识离散，无以名状的痛苦时刻折磨，但此时他仍能平静的继续说道：“宗炼作为双剑的铸造者，自然不会想将自身最为得意的作品和琼华派的希望就此毁去，而是一直想要寻求一个两全之法，既能保存力量，又不会对宿主造成不利影响，可惜直到他身亡，这种美好的愿望终究只是镜花水月而已。

    而我则不同，双剑虽强，终究只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既然已经到了以物驭人，本末倒置的地步，那自然就该想办法毁去，这才是正常思路所能想出来的解决之道。”

    “所以，你是在让我成为望舒剑主之后，才生出这个念头的吗？”

    “不，从我进入琼华派，明了双剑的存在之后就有了这种想法。”

    “那为何还要让我成为剑主？为何还要站在玄霄那一边推动飞升计划？你明明可以从一开始就阻止这一切的！”情绪已然变得极度激动，所有在旁的听众都不怀疑接下来韩菱纱将要破口大骂，而此时他们却也生出了相同的想法。

    “因为毁去双剑既是目的，也是手段。”即使在最后时刻，岳松仍然不打算把自己的计划彻底解释明白，说太多的话一向不是他的风格。

    “总之，你现在已经自由。”最后这一语之后，他却是向着九天玄女道：“那么尊神，现在是不是应该把这些凡人送走了？对于接下来的场面来说，他们在这里应该已经毫无意义才是。”

    仍是一言不发，九天玄女素手一挥，整个琼华仅剩的这些凡人便毫无抵抗能力的化作流光消失在了远方，现场只剩下那充满恨意的声音在回荡：“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永生永世！”

    “既然已经清场，那么他们也该来了……”声音衰弱的速度开始加快，这具肉身，乃至于真正作为根本的灵魂都已经走到了消失的边缘，这样的毁灭已是完全的不可逆转，不需要任何惩罚，岳松就将灰飞烟灭于六界之间！

    “你犯下的罪行，足以让你在地狱烈火之中一直痛苦到宇宙的终焉！”在凡人尽皆消失无踪之后，九天玄女此时也是表现出了真正的感情波动，用足以称之为气急败坏的态度向着岳松嘶吼道。

    “这一点我当然清楚，我又不是没去过鬼界。”数点灵光飘回了他的身旁，环绕运行的时候，让肉身崩毁的速度得到了相当大的减缓：岳松之前所搜集到的4颗灵珠其中的元神印记还没有彻底崩坏，现在便重新召唤回身边，暂时维持沟通的能力。

    “女娲的灵珠……”眼神闪烁之中，九天玄女正准备将这几颗天下至宝拿回，却在动手的前一个刹那猛然回身，抬头向天，面容更是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一身华贵的服饰更是在转瞬之间变为了闪耀着灼人灵光的贴身战甲。

    “人界，真是一直能让本座感到趣味！”雄伟霸道之声响起，却见无尽裂缝之中，巍然现出一条不世霸影：只见那名无上存在头生双角，一头红发自然而散乱的披下，身穿金色战甲与红色衣袍，面容英俊而狂放，在眉心处更有一个烙印在皮肤之中的火焰纹路。

    即使面前是九天玄女这一天界中少有的强者，眼前这强悍的存在却也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你可真是让本座感到惊喜，简简单单向人类宣示天威这种事，居然都能在你眼下出现这么大的变故，想必伏羲他现在已经是急得要跳脚了吧！”

    随之，这名魔之尊者又将目光转向已经接近形消神散的岳松，却是有些意味深长的道：“凡人，能借助那还算不差的双剑和我族遗留在人界的一件秘器做到这种地步，甚至差点将本座的万仞孤峰都一分为二，确实不凡。但本座最欣赏你的，还是你能在天界的家门口开辟出这么一道神魔之井，确实为这六界之间又增添了不少趣味！”

    “但是！”无穷魔力瞬间形成一道巨爪，欲将那残骸抓在手心：“你这凡人的身躯之内，究竟是什么东西？！”

    完全无力抵抗，就算是状态完好，他在这六界顶尖强者的面前同样微不足道，不过眼下这种状态同样没有抵抗的必要：锋锐到极致的剑气斩来，魔形鬼手瞬间被破，化作散乱的魔气重新被吸入体内。

    “你想要阻止我？”

    “他是神界的罪人，他的一切都要归神界所有，而你，重楼，你真的想和神界开战吗？！”

    原本一身的华贵装扮已经完全改换，一身光华流转的紫色战甲包裹住了她的全身，而右手之中更是提着一把闪耀着火光的长剑，在剑刃处甚至连空间都受到了扭曲一般。

    “一切？这么多年不见，你比当年更让我觉得可笑了。”毫不留情，魔尊重楼直接嘲笑着把当年三族大战时期的秘事都要抖露出来：“当年飞蓬将联军的统帅让给你，你却是和方才那个小子的先祖……”

    话未说完，两道红色的能量便不约而同的撞在了裂缝中心处，却又在扩散开来，即将造成极大破坏之前被他们消弭于无，除了极少数的存在之外，竟是无人能看清楚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用说现在存世的时间只能用息来计算的岳松了。

    “呵，身为天帝之女，你和伏羲那个老鬼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同时收手，重楼仍不忘冷嘲热讽一番，随后看向那依旧盘旋在即将消散于无的残骸身边的4颗灵珠道：“女娲的灵珠只会属于她的后继者，当天命降临的时候，自然会重聚在女娲后人手中，你们这些伏羲一脉的神灵就算拿走，又有何用？！”

    “同样的话回敬给你，当年你在战场之上借由蚩尤精气而生，继承了最为纯净的神农血脉，难道能发挥出五灵珠是真正的力量不成？”

    虽然看上去剑拔弩张，现在更是停不下来的相互嘲讽，但其实他们都清楚这场战斗打不起来：三族大战之后，魔界和其他五界的通道几乎被彻底隔绝，虽然可以允许少数几人通过，但想要通行大军的话绝无可能。

    眼下这条在昆仑天光处打开的通道确实是质量相当高的神魔之井，已经足以让修为达到一定界限的高手通过，但这个位置就已经注定了通道本身会成为六界之中的另一处禁地。

    毕竟如果魔界中人能出没在天界入口处的话，那无疑代表着神魔大战的重演。

    九天玄女和魔尊重楼都是六界之中最高层次的人物，自然明白现在的六界不需要新的战争，甚至要去面对外界而来的危险。

    可惜当前的形体真的一眼就能看出进入无可逆转的崩坏状态，在十息之后就会彻底于天地之间魂飞魄散，哪怕是稍稍用力的搜索灵魂来拷问情报，都会让那脆弱的结构立刻崩毁。

    不得不说，这一次确实是让岳松这个他们认为的域外天魔胜过了一局，给他们这样的存在也是惹出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已经到了最后关头，那模糊的意志也只能说出他想要在神魔面前展示自己的最后一句话了：“天帝之女，神农后裔，女娲灵珠，三皇之力，这样可以算得上是集齐了吗？”

    这样的问题当然不会有什么答案，但那两名存在仍旧是听到了这句话，只是在他们的目光注视过来的时候，现场就只剩下了那依旧在旋转着的4颗灵珠。

    以及瞒过了天上地下所有存在的感知，只有在灵魂毁坏殆尽之后，才会出现的那颗菱形晶石。

    后记

    青鸾峰上。

    无论过去了多久，这里依旧是一片清静幽雅的山间隐居之所，瀑布带来的流水从悬崖边上继续跌落，承载着树屋的巨树生长得越发繁茂，而在几个普普通通的小木屋旁，却被细致开垦出了一片菜地，以及篱笆所围出来的面积更大的猪圈。

    “嗯，这个山猪精神看起来有些不好，应该是染病了，今天就把它烤了吧！”一个穿着简单干净服饰的青年正在猪圈旁摩拳擦掌的准备下手，自从把抓来的山猪幼崽养起来之后，确实不用像以前还要去打猎那么麻烦了，但它们的肉也不像以前一样好吃了。

    将那个不怎么活跃的山猪提起，另一只手拿着匕首便准备要剥皮，这所有动作都必须尽快完成，今天将会有客人前来，他必须为自己的好友准备最好的大餐来招待他们。

    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动作娴熟至极，剥皮放血一整套流程下来，被切好的肉块已经放在盆里开始用香料腌制了。而抬头看看时间，他还能有余力到外面看看能不能猎头熊回来，不过真要这么做了，那菱纱就一定会很生气，仔细想想那还是算了吧。

    “天河，赶紧去把你的脸洗一下，好不容易梦璃能抽出时间过来，别再弄得脏兮兮的！”和多年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清脆如昔的女声传来，云天河有些讪讪的一笑，用菱纱自己复现出来的洗脸液好好把自己收拾了一遍。

    实际上对于他来说，这样的做法只不过是为了更接近普通凡人的生活而已：修行到了现在这个境界，身体自然便是不沾污秽，更有念随心动的清洁法术，可以在一瞬间就完成身体的洁净，现在依旧这样做，更多的只是为了保持普通人的心态而已。

    菱纱很早便赶了过来，现在正在那里照顾她辛苦种下来的蔬菜，这个所在是上好的风水宝地，种下来的莼菜和菘菜都是鲜嫩可口。

    “现在所有原料都已经备好了，就等他们过来了！”直起身来擦擦汗水，韩菱纱看着眼前自己的成果也是相当满意，她现在一年下来，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外面奔波，在这个好友团聚的日子里能看到自己的成果茁壮成长，自是颇有一番趣味。

    又过了半个时辰，自天外有一道紫色的剑光划落，等到护体光华散开，现出身形的便是那容貌和当年相比并无什么太大变化，只是气质却沧桑了许多的慕容紫英。

    “紫英，你果然是准时来了。”

    “久见了，天河，菱纱。天墉城出了些小事情，让我花时间处理了一下，不过这一次我带来了桂花酒，咱们可以好好品尝一番。”

    将那宽厚的紫色魔剑收起，身穿着带有徽记的蓝白色长袍，慕容紫英眼见故友，面上自是现出了欣喜之色，而稍稍闻了下味道，便是有些无奈的道：“果然还是烤山猪肉，都过了这么多年，天河你还是只喜欢这件吃食。”

    “没什么不好的啦，菱纱这次回来的时候给我带来了南疆的香料，这次的口味一定比上次更香！”

    听着他信誓旦旦的保证，那两人也就只能无奈的一笑，不过吃食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也不是特别重要，而山猪肉这种东西还牵绊着过去的回忆，确实是很不错的料理了。

    “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快要到了，梦璃这次真的能顺利过来吗？”韩菱纱有些担心的道，毕竟最近世界的局势变化速度极快，身为幻瞑界之主，柳梦璃她也是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更是要竭尽心力的保住幻瞑界，平常根本抽不出时间。

    虽然她早就有了一个来自于亲生母亲的妖族名字，但这些好友在称呼她的时候，依旧用的是柳梦璃这个她作为人族时的名字。

    “没关系的，虽然近年来妖界之间冲突愈发激烈，但幻瞑界一直被保护得很好，梦貘一族又是与世无争，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慕容紫英稍稍劝解了几句，不过他的眉头还是小小的一皱，却是想到了他接到的报告之中对于当前天下汹汹局势的担忧。

    “真的很不好意思，大家一定等急了吧！”果然不会有什么意外，一身华贵长裙的柳梦璃略带歉意的浮现在他们面前，正是梦貘一族独有的幻形挪移之术。

    “没什么，时间刚好，早餐之后我现在正好饿了！现在就让天河为大家展示一下他自己钻研出来的手艺吧！”对于那样的说辞自是不以为意，韩菱纱直接热情的走上前去挽住了她的胳膊，在和慕容紫英以及云天河正式见礼之后，两女开始说一些悄悄话，倒是不用她们过去帮忙做饭。

    动作娴熟，在整个过程中更是用上了火系仙术来加快烹饪，不一会儿的功夫，香气四溢的炒菜和猪肉就出锅了，这4名好友便说说笑笑的开始品尝美食。

    凉风吹拂，好友聚会，自是欢声笑语，言笑晏晏，只是在几杯酒下肚之后，他们还是不禁谈论到了整个天下间某些不好的迹象。

    “……现在河东那里各种修炼的功法真的是已经到了泛滥的地步，甚至能看到地里刨食的农民家中都藏着一本拳谱，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并没有足够的资源去修炼那些功法。”韩菱纱最先开口抱怨道，现在的江湖比当年要混乱得多，各种各样的争斗再搭配上朝廷的无力，有很多地方过去的秩序算是彻底崩溃了。

    “……是啊，现在天墉城的弟子下山历练的时候大多数时间反倒是在调节地方上的冲突，一个个剑术没练的有多好，嘴皮子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好了。”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慕容紫英将杯中的桂花酒饮尽，对于当前这种混乱的局势更是忧心忡忡。

    “连你们天墉城都没能查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功法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流出的吗？”韩菱纱出言询问道，而她更是拿出了一本自己收缴来的《大江南北气诀》放在了桌子上，只是整本书册上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印记。

    “……没有，我们找到的典籍持有者大部分人都说是山中隐居的前辈传授给他们的，而其他那些人说的更是荒诞不羁，但就算用上了某些手段，最后也只能发现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功法典籍是从哪里来的。”慕容紫英也是少见的流露出了无奈之意，这种诡异至极的局面实在是令人费解，而偏偏那些典籍经过认真检查之后，还能确认是真正可以修炼的。

    “……那，还是没能找到那种功法吗？”

    “……并无寻得，虽然那些典籍之中不乏思路奇巧，对我们来说也有借鉴之处的记载，但并无能真正和师叔传授给我们的功法相吻合的。”

    现场陡然陷入了沉默，而在一旁始终挂着温婉笑意的柳梦璃下意识的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很好的维持住了自身的表情变化，温和的劝告道：“菱纱，当年我们谁都不清楚事情之后究竟是如何发展的，连酒仙翁都不肯告诉我们，虽然这可能是个好兆头，但……”

    接下来的言语被举起来的素手止住，韩菱纱抬起头来异常坚定，甚至是决绝的道：“是的，这样的表现就说明他确实还有可能活着，毕竟我们现在能确认他的魂魄并没有前往鬼界！既然如此，无论过去了多少年，我都要一定要找到他，要他向我们所有人谢罪！”

    语气可怖的如此说到，韩菱纱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眼眸之中所燃烧的火焰足以令人不可直视。

    无声叹息，身为她的好友，其他三人也只能如此了。

    酒足饭饱之后，三人便在这峰顶之上散步消食，最先去的便是在那一角处散发着无穷寒意的石沉溪洞：用凝冰诀修炼出来的灵力所制造出来的坚冰所要融化的时间要以年来计算，而在布下阵法之后，只要稍稍注意一下维护，便足以保证寒意百年不散。

    望着被坚冰堵住的洞口，云天河却是少有的敛去了面上一直有的笑意，看着洞口有些哀伤的说：“大哥现在还是在里面沉睡，伤势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真正恢复过来……”

    无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慕容紫英看着洞口深深地施了一礼，这是在向自己的师门长辈行礼，也是像上一代那两位师叔表示自己的敬意。

    虽然因为那场意外免去了东海囚禁，但玄霄的身体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确实已经到了崩溃边缘，而为了能有足够的时间寻找到足够的灵药来治疗他，玄霄便选择自封于石沉溪洞里，和他过去的两名好友为伴。

    失去了琼华派，失去了羲和剑，他终于能用相对冷静的视角去审视自己这几乎一无所得的一生了。

    过去的事情总会引发感慨，但目光还是要放在当下。在每年一度的聚会结束以后，这4名好友便要再度天各一方了：柳梦璃身为妖界之主，必须用绝大多数时间镇守在界域之内，而慕容紫英现在作为天墉城的客卿和剑冢的守护者，平日里更是忙碌非常。至于韩菱纱……，她已经发下誓言，要踏遍天下去寻找那个辜负了所有人的可恶家伙，一直在江湖路上奔波个不停。

    只有云天河选择了继续隐居在青鸾峰上，除非朋友有难，否则便一直生活在这个他出生的地方，平平淡淡的度过自己的这一生。

    离别之刻，4人各自拥抱，约定好下一次见面的时间，随后便带着他人的祝福踏上了各自的旅程。

    而柳梦璃在回到幻瞑界，进入里幻瞑宫之后，面上却是现出了一丝挣扎之色，拉开那道紫色帘幕，向着内中的虚影道：“前辈，你真的不去见一次她吗？现在菱纱她真的很辛苦，不停的奔波于世界各地……”

    虚影无声，只有神识传音直接传入对方脑海：“不用，相同的理由吾就再说一次。吾之魂体除了最后一丝本源外已然尽皆破灭，若非有神物作为寄托，早在数十年前就该灰飞烟灭，现在虽然能以养魂之法慢慢恢复，但这需要更多的时间。”

    “可是……”想要争辩些什么，在最后却仍是无奈的低下了头，从对方那里接到下一步的任务之后，便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而在离开那间殿堂以后，她的脸上便现出了无法掩饰的悲伤：那道虚影所说的是完全正确的，当年之事里，他的灵魂遭到了极度严重的损伤，就只剩下最后一丝本源寄托在那件神物之内，必须要用相当漫长的时间才能恢复。但这一点并不算什么，毕竟活着就是最好的事。重点在于，灵魂的损伤是方方面面的，而损失最为严重的，便是他在之前那漫长时光中所积攒下来的记忆。

    “现在的他，真的会把菱纱看作是陌生人吗？”脑中这样的想法始终无法散去，而在离开里幻瞑宫之后，她还是恢复了身为妖界之主的仪态，开始命令手下去完成吩咐下来的任务。

    只要能完成从他那里得到的要求，幻瞑界就能得到各式各样的报酬，就能更好的恢复实力，面对天下间的这场大变局。

    对方所在的那个名为轮回殿的组织极大的改变了世间的样貌，在这急速变化中，幻瞑界必须要保护自己。

    审视着心海之中流过的信息流，岳松将他们化作一个个任务分发了出去，同时将各种奖励隔空传送给了那些人。之前以三皇之力作为界域坐标，将整间殿堂从虚空中拉出，将其成功的嵌入整个六界的天道秩序之内，在这样的状态下，纵然是那些神魔也不可能发觉他的动作。

    在这种难有停歇的工作中，他有时候也会去翻看那些重新传输回来的画面：在山林中和一名施展着刀法的中年男子搏斗，一艘船上和一名美艳妇人交战，在无数人的包围中背走了一个尸体，以及，陪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嬉戏……。这些画面能让他感到熟悉，也能让他知晓这些是来自于何方。但，他却很难从这其中感受到什么其他的情感。

    “即使真的是自己的记忆，重新审视的时候，竟然也会有这种感觉吗？”继续向后翻看着，而在最后他，却只是看着那一幕画面出神：

    一间大殿之内，一名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小女孩，牵着一个小男孩，正在向他们介绍眼前那些宝剑。

    “再见之期……，唉，纵然能超脱世界，却还是不得解忧。”

    意气凌霄不知愁，愿上玉京十二楼。

    挥剑破云迎星落，举酒高歌引凤游。

    千载太虚无非梦，一段衷情不肯休。

    梦醒人间看微雨，江山还似旧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