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太宰治与黑暗时代-1
人活着真是太痛苦了。
但是如果一旦说出“我好想死”这种话的话, 你周围的人便会分成两拨人。一拨人会嘲讽你想要博取他人关注, 另一拨人则是好心好意地劝你不要死, 和你说这个世界有多么的美好你死了以后你的亲人朋友会多么的伤心难过。不过在后者当中,有一部分人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 所谓的“伪圣母”。
没有人能够理解这个想死的人。
人真的是太奇怪了。一个人就好像一面摔成了千万块碎片的镜子, 每一片碎片上倒影出来的影子都是这个人的一部分。
如果我要死, 会有人理解我吗?
我这么可怜可悲,会有人理解你吗?
会的, 会有这样一个人的。
黑发的青年轻轻靠近那个熟睡的男孩。是在这里吗?他摸了摸对方的口袋。
明明那本书有那么大, 可是却能够装进那个小小的口袋。他的口袋又不是异次元空间, 也就是这个东西在捣鬼喽?
一本完全空白的书。有人称其为[万能的许愿机]。有人说, 在那本书上写下的内容都会成真。那么……必须是要写下去吗?
来吧。
[书]那样叫唤道。
写下你最想实现的愿望吧。
青年挥动着笔杆,在纸页上写下了他的愿望。
有个理论, 叫作祖父驳论。
如果一个人回到过去杀死了他还没有拥有儿子的祖父, 那么那个人还会出生吗?
时间被扰乱了,一切故事的剧情发展也会产生不同的可供选择的分支。
青年是个很神奇的人。怎么说呢, 他老有一种被世界选定的感觉。这种话如果是经他人的口说出的,那么大家绝对会嘲笑他是个中二病。可如果这话是青年说出的,那就相当可信了。
这个世界几乎是围绕他而转动的。似乎是被世界的意志所宠爱的青年看到了许多妙不可言的东西,比如说平行世界。
这样子不就和那个所谓的白兰·杰索一样了吗?名为白兰·杰索的男人, 拥有可以与平行世界的自己沟通的能力。而凭借这份能力, 他几乎能在举手投足之间灭掉一个世界。
但是青年是不一样的。他几乎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观看了其他世界的[他]的一辈子。在千千万万个没有多少差别的[他]的身上,青年发觉自己似乎是独一无二那个。没有人与他有着一样的友人,没有人与他一起同那个友人长大。
那么……他的友人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喽?
可在那完全世界里面, 青年看见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个世界的[他],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女人。
她才是那个特例。
而在怀着兴趣观察那个女人的同时,青年发现,那个女人的身边有着他的友人。
青年聪明的脑子一下子想明白了事情。
女人身边的那个孩子,就是他的友人。而致使青年认识他的友人的契机……
是的,他在那本万能的书上,写下了某个要与某人相遇的愿望。
顺便。青年的名字,叫作太宰治。
“世界上值得延长这苦闷生命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暂且拥有的东西终究会失去。”这样的话用来作为一名国中生的自杀宣言,够格吗?
太宰治沉入了水中,首先入水的是双脚,然后是躯干,是脆弱的脖颈,最后被水淹没的是脸颊,脑后的黑发已经湿成一条一条的了。
不过对于他这种小小年纪家道中落父母双亡的男生来说,大概也算是爆炸性的发言吧。可是日本每年自杀的未成年人的数量高达万数,他便是那沧海一栗,有谁会来关注他的死亡呢?顶多来日的报纸上有豆腐块那么大的地方写着:一男子国中生淹死于水中。
如果他的尸体有幸在诸多路人面前被巡警或是渔夫捞起来,那么社交软件上可能会多几张他死后的惨状的照片。
冰凉的河水拍打在他的面孔上,太宰治下意识的屏气——如他平日里训练水中憋气一般。这项纪录被稳定在5分钟。
他父母请来的医生说,这孩子有着强烈的自杀倾向。可太宰治心想,那是一群怎样的傻瓜啊?
“我装哭大家便说我伤心,我为一只死去的兔子流几滴虚伪的眼泪,他们就说我是个富有善心的孩子,我常常锻炼在水中憋气的能力,大人们就说我不堪重负,想要在小小年纪结束那汲取了胎盘营养所成长过来了的生命。”
大人们都是十足十的傻瓜。这个小男孩心里想着,他们无异于《小王子》里把一条吞了大象的蟒蛇当做礼帽的男人和女人。明明人们的大脑开发的区域相差无几,排除天才之中的天才——诸如光明之父爱因斯坦,轮椅上的行者斯蒂芬·霍金,为什么有些人,啊……是绝大部分的大人都这么愚蠢呢?
父亲比光着脚走路的乞丐还呆笨,母亲也是乐做陪笑的影子。
他的兄弟姐妹未曾存在,有的只是在男女器官里破裂的幻影。
为了诠释他的怒火,这个男孩在纸上写下第一行微弱的诗句。他将自己的头颅化作沉重的石块,将自己的躯干同四肢投入水一般的烈火之中。
一双在水波中荡漾出了幻影的双手扳住了他的肩膀,那紧缩的力气,犹如即将夺取他性命的吃人的水草的力气。他在这水中感觉天旋地转,他的每一个毛孔里都被水所填满,他成了一个可笑可悲的水孩子。
“还能呼吸吗?”这个男孩听见了焦急的叫喊声,像是大风穿过蝴蝶翅膀上的那个洞口。
他想,这个人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死亡才是最后的归宿,活着也只会浪费粮食,浪费空气,浪费人那僵硬的面部表情。但他还是咳出了肺中少量的河水,太宰治甚至觉得浮游生物仍在他的口中游动。但是不过多久,那些微小的生物就会死于人体所产生(对于它们来说)的毒液。
他在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他看见白色的雪白,黑的乌黑;他看见祂(是男是女呢)浅色的浅薄的嘴唇,还有不同于常人的白色的眉毛。
这是什么山野里跑出来的精怪?是从乡下跑过来的不知季节的雪女吗?
这个男孩痛苦的咳了两声,又急的那个人给他顺脊背。二者的衣服都是湿透了,是紧紧的贴在脊背上的。当那个人的手摸上他的背的时候,这个男孩觉得他被侵犯了,被不知名的人物给玷污了。他的眼睫上还夹着水,而那个把他从河里救了上来的人也不知道用快叫干的不帮他擦拭。
太宰治后来想,大概是没有。
祂的指尖落在那带着丰腴的皮肉边的脊椎骨上,然后触碰到了无形的傲慢与厌恶。祂吓得一下子又跌在了一边。
太宰治用湿透了的紧贴在细小手臂两侧的衣袖擦了擦脸。这样一来,眼前的光景便会清明起来。
他看见跌坐在他对面的那人,穿着厚厚的带绒的斗篷——他简直不像是斗篷的主人,而不过只是这件斗篷的附庸。
太宰治心想,他可真傻,他居然会穿着那么厚的一条斗篷跳进水里,他不知道这样的衣服是最容易吸水的吗?想至此,这个男孩便以一种悲哀的心态看待那个有着湿漉漉的脸庞的人。祂的白发像是冬天霜下的枯草,唯一的一缕黑发便是怪胎,是太阳上斑驳的黑色。
这个男孩站起身来,千万滴水向下落下,他好像家里那个断了水的花洒。
“没事吧?”祂问。祂这时似乎才想起来要把斗篷解下来。那漆黑的斗篷落下之后,露出一身白色的病人服。
太宰治鸢色的眼珠子动了动,抛下这个陌生人走开了。
换个日子……换个地方再去死吧。
可他碰了壁,他被一堵无形的墙给挡住了。
一股受制于人的怒火如洪水般席卷了他,这个年纪小小的国中生男孩睁着它红褐色的眼睛,用极端低下的想法去揣摩对方的邪恶和险恶的用心。
那人呛了一口水,四肢无力的垂下。
太宰治仗着自己是站着的而对方是坐着的便肆无忌惮地俯视着祂。那张苍白的削尖的脸孔向上抬起,接到了几寸潮湿的空气。
他才发现对方的眼睛是奇妙的金色与紫色的混合体。
祂的眼角通红一片。
少年无端的叹出一口气,然后随着这股气流一同消失的他全身的筋骨。少年如同一团乱泥一样瘫在地上。
太宰治坐在了他所能于对方最远的地方。方圆十米之中便是太宰治的脚步声可以响起的范围。
“名字?”太宰治少年这个最基本的问题。可不仅仅是名字,对方的大脑里没有一丁点和他自己有关的信息。在温和的日光下,他俩湿漉漉的头发干燥了些,但衣裳仍然贴在肌肤两侧。
“我不知道我是谁,但我觉得我要去做一件事情,非常的急迫——我自认为。”因为遗失了所有的记忆而无从下手的少年神经质地咬了咬自己的手指甲。
太宰治的眼中满满的不信任,充斥着怀疑。他转过身,走了过来,用手搭住了少年的肩膀。
因为陌生人的亲昵举动,白发的少年瑟缩了一下身子。
太宰治松开手向外走去。
他又碰壁了。
来回几次之后,他白皙的脸上便显出阴郁的神色。他的异能[人间失格]可以使他人的异能完全无效化,可现在这个局面的形成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是阻挡她的墙并非异能,而是那堵墙代表的异能是无时无刻不往外散发着的。
就算是进行了消除,当他松开手后,屏障又会重新形成。这个时候,太宰治就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了。
这太糟糕了。就算自己去自杀对方一定会赶过来制止他,而两人现在是无法分开的状态。这个多次自杀未遂的男孩陷入了抑郁,他蹲在那个已经不能够称之为家的房子的门口,用手捏了一朵花玩。
少年正在厨房里煮今天的午饭,虽然所有的记忆都失去了,但一回到料理台前,熟悉的器具就换回了他的那份心灵手巧。可男孩却在心里抱怨着,他只想去死,根本不想再在这个世界上浪费时间了,世界上值得延长这苦闷生命去维持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但是对方的手艺是真的不错,就算是他的母亲也没做出过这般会叫人落泪的饭菜来。
这一天晚上少年喝了酒,至今为止也不知晓对方姓名是什么的,太宰治也不想去寻找什么ABC到去代替对方的名字。
他便在心里叫他少年。
白发的少年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一瓶酒,像是假酒。劣质的酒精让人变得醉醺醺的,他还在讲胡话。
太宰治嫌弃的往边上坐去了,对方的脸蛋酡红一片。他的发丝凌乱的像是铺开的白色丝线。
男孩隐隐听见对方嘟囔了一声“老师”。但那一瞬间太窄,感觉有什么东西消失不见了。比如说……屏障。他光着脚向外跑去,像只撒欢了的野犬跑到了百米外的石桥边。
冷空气在他肺里打转。
“老师”是谁?这个人物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被锁上的迷雾?这个男孩坐在石桥的边上,鸢色的眼里产生了一丝丝的好奇。
前半夜时的巡警打着手电奔来,想要看看是哪个小孩离家出走了。
太宰治一溜烟儿的跑回了房子里,他出门的时候未将门完全合上,一半的灯光从缝隙里泄露出来。这个男孩回到了沙发上,坐着他的对面白发的少年正在喃喃低语。
他的每一个字眼里都带着酒气。
太宰治侧过了脑袋,他想知道对方现在正在做什么梦,是悲伤的,还是欢乐的?好奇通常是引领人们走向深渊的一个重要因素,而他从来对此深信不疑。
他注意到那张嘴里吐出了叫人人心碎的话语。
“老师……不能……我不想走;不要死。”他在醉晕晕的梦里哭泣,为了某个早已忘记了容貌与性命的人的幻影。“不要……不要——”他宛如被抛至地面上的鱼一般无力。
太宰治靠在了少年的嘴唇边,他想听那些破碎的无法叫人听见的话语。他侧着耳朵,对方身上的酒气进入了他的鼻腔。
少年说:“不要杀她!”那是一声被压抑在喉咙里的无助到极点的尖叫。
男孩跌回了自己的位子。
他若无其事地坐正了。
后来他才知晓,那是围绕对方不曾消失过的噩梦。
太宰治在那条纯黑的斗篷里摸到一张身份证,他从来没有去掏过那件斗篷的角角落落,所以也自然不会从缝隙里找到这个。
身份证属于少年,上面安置人像的地方便是他的脸。比现在更加瘦削一些,眼里带着深厚的无法消失的忧郁。
姓名是……[津岛望月]。
哦,他知道少年的名字了。比少年更先知道这回事的太宰治心情变好了些。掌握别人还会掌握的信息对于他来说比男人酷爱的烟酒更加美妙些。
但当他用这个名字去呼唤少年的时候,对方的反应过于迟缓了。而且经过小心的测试,他发现对方对于姓氏[津岛]的敏感度要高于名字[望月]。但是太宰治也不想把对方叫做喂或者仍然称其为少年,前者没有意义,后者显得他像个变态。
于是男孩便用那种时常亲昵又时常冷淡的声音叫他——望月君。
笨拙的望月君还会发现那个不可分开的魔咒已经被破解掉了,但他也是看来对方简直是那种绝顶的蠢人。他总不为自己的下一步而着想。
这样的思维方式总是使得它自己切断了自己的退路。但他还是有些优点的,比如说会做一手美味的饭菜,比如说他读过很多书。
“即使我被关在果壳之中,我仍自诩为世界宇宙之王。”但是最近对莎士比亚着迷了,他开始一遍又一遍吟诵对方所写的文字,即使那些文字出自他最不屑的爱情悲喜剧。他带着无形的王冠,掂着脚尖在沙发桥上行走,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不被世人理解的果壳之王。
“好一场春梦里与你情深意重,梦里王座在,醒来万事空。” 他轻蔑的吐出这句话,犹如吐出了一个苦涩的果核。
望月君说:“也有另外一种译法。我曾有过你,像一场阿谀的迷梦。我在那梦里称了王,醒来却一场空。”
太宰治评价那只不过是更加矫作的译本。
“你还读过什么书?”男孩问,带着一种不可置疑的高傲。
“嗯……”望月君沉默了一会儿,太宰治以为对方搜肠刮肚却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了。
“加西亚至今出版的文里还有《霍乱时期的爱情》没有看,我读过《圣经》,也读过《埃及亡灵书》。卡夫卡的《变形计》,三岛由纪夫的“丰饶之海”四部曲,还有聂鲁达的诗……”
太宰治说:“你在撒谎。”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这个蠢笨的少年,试图从他的眼神中读到躲藏和怯弱。可他最终悲哀的发现,对方说的似乎是真话。
他的气焰忽的消失了。
“你还记得卡夫卡的什么?”他不甘示弱,强装镇定。
望月君说:“城市是残酷,荒野房间就是我们的巢穴。”“心脏是一间有两间卧室的房子,一间住着痛苦,另一间住着快乐。人能不能笑得太响,否则笑声会吵醒隔壁房间的痛苦。”
诸如此类的尝试之后,太宰治觉得自己看错了人。然后下一刻,他又欣喜若狂。
他说:“过来,我来给你看样东西。”这个男孩把人带上只有他才能够进入的房间,太宰治把角落里的东西——椅子,桌子,篮球和风筝移开,那有一个半人高的画架,画架上蒙着一块脏兮兮的白布。
画吗?是什么画?望月君把那种疑惑放在了脸孔上。
太宰治在心中窃喜,等会他就能看到对方惊慌失措的表情或是谩骂了。他哗地一下,掀开了那块白布,那惨白的如同裹尸布一样的白布掉落在地面上。
望月君看见了那幅画。
太宰治小时候玩的比较好的“朋友”竹一(他早已忘记了对方的姓氏,看名字大概是这个)说这幅画像是地狱的马!但他已经记不清当时对方说的是这幅画还是莫迪利亚尼的裸女画了。
太宰治把那幅阴惨的自画像挂在望月君面前,他摩拳擦掌,想要看看这个人与世俗常人的共通之处。
就连他本人也无法说出那到底是个怎样的东西,他只能确定是那幅画便是他的自画像。非人非马,色彩是黑色,又像是一百种色彩混合起来的颜色。
太宰治不出声,然后他就听见了望月君咽口水的声音。
“我……我可以碰一下吗?”
他在心里阴沉着,表面上却欣然应允。
不要乱碰我的画像啊,你以为那画布上只是一团我昨日涂上去的污渍吗?他鸢色的眼珠子来回转动,习惯性的拉长了自己衣服上的一个扣子。
“这个……”望月君小心翼翼的抚上了那个物体,他久久的凝视着,如痴如醉。可同时招人生厌的死亡感又直逼他而来,望月已经收回了手指,指尖在发颤。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以每分钟120下的速率疯狂跳动,他觉得自己将要当场昏厥过去。
太宰治疑惑着对方眼中为何蓄满带着十分热度的泪珠,他竟因为看了这幅画而潸然泪下。
“这个,是你吗?”望月君颤抖着说道。
太宰治睁大了眼睛,他只想去四处奔走相告:看那!有个人从如此高尚的画里看出了第一等卑劣的我!看那!望月君认为这是我!
这个男孩心里被“失败”二字所填满,这是他至今为止的生命里被人看穿的第二件事情。“骗子”“劣等人”等的词眼刷刷刷的飘过他的脑海,一千个个小鬼在用叉子戳他柔软的皮肤。他被看穿了!他被看穿了!就算是邪恶的话语也无法制止他内心的震惊了,因为他就是比语言更加邪恶的存在。
望月君人用那副困惑的表情看着太宰治,他全然不知道自己刚才说出了多么惊天动地的话语来。
太宰治嘻嘻的笑了两声,“望月君,你真是个天才!”
望月君不明所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做那副迷茫的蠢笨样来面对这个欣喜若狂的男孩。
望月君满稻草的脑子终于意识到那个牢不可破的魔咒消失了。
在太宰治将这座房子一半的打理权交给他后,这个白发的少年在某一天提议道:“要不要去上学呢?”
太早这一口否决了这个提案。在望月君面前他已经能够很直白的表露出自己内心的欲望了。
“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他们都是一群蠢蛋,连我的傻瓜伎俩都看不出来。”说起他的“傻瓜伎俩”,太宰治就沾沾自喜。他高看他人一等,将俗世的男人和女人当做没有脑子的单纯的肉体。然后他又像一个小孩子一般撒娇道:“成子上次还骂我是怪胎呢。”他用着轻柔的嗓子悄悄的狡辩道:“我只不过是跟她说了真相,就算是每天往她喜欢的那个男生的信箱里写信,对方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男孩露出了淡淡的,如同狐狸般的微笑来。
望月君叹了一口气,“这样子不好。”
望月君为什么不会长大呢?
太宰治疑惑着这一点。随着年月日的过去,他的身高也蹭蹭的往上长了几分。
望月君依旧是那副瘦弱的样子,就连他的每一根发丝都保持原来的长度和形状。
太宰治保持观望状态。
十三岁的太宰治已经是个十分圆滑的少年了,所以当那名姓森的医生问她有没有意向加入黑手党的时候(那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听说我的啊),他装作从未听说过这个存在一般露出了相当腼腆的笑容来。
“听上去好危险啊,不过我有一直在追求死亡的。”
两人交谈的地址在那种心种上蔷薇灌木的房子门口,夕阳的余晖看上去格外温柔。
名为森鸥外的私人医生暧昧的咕哝了一句,视线从男孩的身上移至了另一个方向。
望月君用围裙擦着手,头发扎成一丝不苟的马尾,那个窗口里装着厨房的一切。
而他全神贯注油锅里油的沸腾程度。
他在这一下子收回了他的假笑,即使是落日也暖和不了他脸上的阴惨之色。
陌生人奇异的视线让望月君不由得看向眼神的来处,他疑惑了一下,安静的朝对方颔首致意。
森鸥外说:“真羡慕啊。那么,请再考虑一下吧。”森医生重新戴上它的风帽,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开了。
太宰治一脚越过台阶,无心顾及那些横在路上的花枝。
——他有些心动了。对于死亡与黑暗。
太宰治加入了港口黑手党,目前他在森鸥外身边工作。所谓的工作包括拷问犯人,学习如何使用枪械,以及隐藏自己。每一样他都非常擅长,擅长到太宰简直不能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做到这种事情,而且算得上是得心应手。
但是很可惜的,在听见那些人的惨叫声的时候,他并没有产生一丁点儿兴奋的意思来。无趣,实在是太无趣了,有这个时间的话,还不如去研究研究望月君的蛋堡饭里到底究竟是加了什么调料才会变得那么美味的。
当太宰治在港口黑手党度过这般无趣的时光的时候,他就会无比想念栅栏边上半开的蔷薇花和爬满了整堵墙的爬山虎。他会无比想念呆滞却有趣的望月君。
但是他回家的时候,望月君已经从那栋房子里消失不见了。太宰治花了三个小时在横滨的某家孤儿院里找到了对方。
望月君像个游离失所的幽灵,他的眼里甚至藏着太宰治所不认识的来自过去的亡灵。对方披着那件宽大的斗篷,在那家孤儿院的高墙边上来回游荡。
“望月君,在干什么呢?”太宰治在不远处喊道。他的步伐变得轻松了起来,心里的空洞甚至被填上了。
当时,孤儿院的铁栅栏门打开了,一个顶着黑色的锅盖头的男人带着严肃的表情走了出来——他在监控里看见了两个行踪怪异的人。
未成年,打扮古怪。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吓走一票人。
太宰治注意到望月君的身体在轻轻颤抖。他对这个男人产生了由心底而发的恐惧。他像是吓破了胆,匆匆的逃去了一边的小路上。
他盯着那个男人胸前的吊牌,知道了对方叫做六条。
太宰治慢悠悠的跟在望月君身后,而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哪,望月君。你刚才在看什么呢?”他又问了一遍,可少年再度呈现出那股像是醉了酒一般的状态来,他像是失去了自己的三魂七魄,最后吊着他身体的只有本能。他甚至听不见太宰说的话。
微妙的危机感在太宰治心里油然而生。身形渐渐抽长的黑发少年鸢色的眼里生出了打量,怀疑和某种深深的挫败感,他想知道是什么吸引了对方的目光。
拜托,调查小组去调查的东西终于出来了,太宰治在那些照片和文档里面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男孩:白发,偏金色的眼睛,瘦瘦小小的一个,和望月君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子。
后边还有……疑似受过院长虐待,怀疑是异能持有者。
太宰治看完之后,用火点燃了这堆纸织物。
望月君也是吗?他也曾遭受虐待吗?
他的眸光沉静如水,净若琉璃,而身似钢铁。
难得。难得。
在面对太宰治“要不要来酒吧兼职”的时候,太宰明显的看到对方动摇了一下。
这些年里,望月君从来都没有过一份稳定的工作。成年人都嫌他看上去太小,怕被怀疑因为雇佣童工而被抓起来。因此,在面对这个提议的时候,望月君也提出了同样的疑问。
“诶,没关系啦。我也是童工哦,而且我和那个酒吧的老板超熟的!”在这漫长的年月里,他还未和对方提起过自己的工作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
如果望月君知道我杀了好多人他一定会害怕的想要把我撵出家门的。
太宰治在心里嘲讽道。
望月君稍稍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
太宰治给他推荐的酒吧名为“lupin”,常客非常的少,客人也不怎么多。而酒保兼酒吧老板是个没有异能的好心人——在这黑手党遍地走的横滨。
太宰治之所以这么选择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每天都会和“朋友们”来这里,所以他对于望月君的个人安危也是十分的放心。
除了那段时间——港黑易主的那段时间。当森医生杀死前任首领篡位的那段时间,太宰治就从来未离开过港嗨的行政大楼。他每天都要躲避来自不同党派的攻击,甚至还要和其他干部保护这位新首领。他很忙也,很累。他心力交瘁。
他早就渐渐的不会笑了,就连假笑也憋不出来。
再后来,他遇到了织田,织田作之助,织田作。太宰治觉得对方真的很有趣,明明是黑手党却不愿意去杀戮,明明身负强大的异能却宁愿去干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啊,他真的非常有趣。太宰治乐于观察这种身上充满了矛盾的人。
等到太宰治想起他的旧朋友的时候,是在他认识的一位十分有吐槽才能得名为坂口安吾的青年之后。
然后三人相约“lupin”九八十太宰治便在人群里看见了那张如同大象般质朴的脸。他没有穿酒保服,反而是穿着一件深青色的和服。他不调酒,也不送酒,只是在一张桌旁和一个女人聊天。从太宰的角度无法看见对方的正脸,他所能见到的事女人偏黑的深棕色长发和瘦削的后背。
太宰治看见望月君在笑。他为何而笑?大人们劣质的笑话很好笑吗?他不自觉的露出了年幼时的那副阴沉的脸色。
坂口安吾吓了一跳。这位来自情报科的年轻人不自在的推了推眼镜,询问道:“太宰,怎么了?”
而这位史上最年轻的干部候选者又恢复了那副洋懒洋洋的姿态,“老板,给我一杯加了薄荷味牙膏的鸡尾酒!”
老板并没有因为他的要求而惶恐,他只是按照配方调了一杯最经典的款式。
那太宰治的余光里,女人结了帐后便提起了自己的小珠包,她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男孩的眼角。太宰治,猜他们两个还互相道了再见。
织田作之助问:“你认识那个男孩?”
太宰治笑了两声,又滴了两滴虚假的眼泪下来,他像个孩子般无赖的喊道:“望月君!望月君!”
只要他叫,望月君就会朝他跑来。
太宰治一直对这个深信不疑。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而他正是属于这种类型。
那个男孩眼里闪烁着困惑与疑顿,“先生?”
太宰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那花了多年才诞生的情感已从对方的眼里消失不见了。
他感受到了惶恐。
老板说:“……几个月前出了场车祸,是元子小姐一直在照顾望月君。”
太宰问:“刚才那位?”
“是山崎制药的千金,是位富有善心的小姐。”
织田作之助听见他身旁的少年小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黑手党?”没有反应。
“酒吧?”没有反应。
“津岛望月?”瞳孔放大。
“太宰治?”他……他哭了。
织田作问:“你弄哭人家了?”
太宰治便回答:“不,望月君只是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小孩——我所以感动得泪流满面而已。”
织田作之助一听就知道对方说的是瞎话。
再一次来到“lupin”酒吧的时候,他发现太宰口中的望月君正在酒吧角落里泡咖啡。
明明是在酒吧……居然一个人在角落里泡咖啡啊。
太宰治向前探出了身子,发出了对方那只放糖的手。
“四块,太对了。”因为过去的时候望月君对他说往咖啡里加三块糖是极限了,否则会把牙齿甜掉的。
莱阿坐在一旁斗篷椅子上,在纸上吭哧吭哧地写着话。那到底是怎样的纸呢?是普通的纸,还是从那本可以实习一切愿望的[书]下所撕下来的纸页呢?
外面的人们都在讨论那回事情,有关那个被绑架的雄英学生和敌人的事情。
模糊的声音在那一刻被调清了。
“诶,爆豪同学。”女性沙哑的嗓音听上去像是羽毛轻轻搔痒。那张秀气的脸上混杂着可怖,期待和厌恶,“你有没有兴趣,到我们这边来呢?”
爆豪胜己呸了一声。
因为这个邀请再虚假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非常的长。
lupin酒吧人不少,可是每一次……哇就是同一群人。
我写完全文以后才发现加贺美的戏份被我裁掉了。本来给他的戏份是这样的:
加贺美靠近了那个女人。美丽的、青春仍在的女人。这让他想起明音,想起那个小小的、哭声微弱的像猫咪一样的明音。
太宰治转过了头,微笑着,“你想杀我吗?”
他当然是想的,他恨不得将这个家伙千刀万剐。他曾无比渴望自己是警察,现在又痛恨着自己的身份。
魔女的化身用那种女子高中生一样的浅淡微笑看着他,“好——可——怜——”
——然后加贺美就被一枪爆头了。
感觉不是什么好结局……啧。
求专栏收藏!!上次3.14号我有了520个收藏,真是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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