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红楼37
看着那个满面笑意却隐藏不住倨傲的太监, 王熙凤皱了皱眉头:“你家主人是谁?我认识吗?”对方知道她姓王, 就是差不多知道了她的身份, 可是她怎么想不起来自己还认识这样的贵人?
“家主人就在楼上,王公子去了就知道。”太监的语气听起来客气却不容拒绝。
王熙凤跟着太监上了三楼包厢, 看见了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里面。看到中年男人的脸, 王熙凤就面色大变, 欲跪地行礼,却被中年男人示意太监搀扶了起来。
“不要声张。”皇帝伸手示意她坐下, 态度十分温和, “我只是出来看看, 正好看见你在下面, 就叫你上来一起说说话。”
就算是王熙凤比一般女孩子胆大,这会儿也还是有些拘谨, 小心地坐了半个凳子:“是。”
皇帝笑了起来。他正当壮年, 又身居帝位,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坐在那里都会让人觉得整个房间都变得狭窄起来。这一笑,眼角微微皱起了纹路,可是却不但没有让他失去魅力,反而更增加了几分成熟男人的诱惑。
王熙凤微微低下头, 觉得耳朵有点发烫。
皇帝满意地笑了。
“我看你们班上都是小姑娘, 你比她们都大一些,平时在班里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不方便?”皇帝收起方才富有侵略性的笑容,语气温和, 就像是一个关心后辈的叔伯。
王熙凤开始的时候回答得还十分简短,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帝一直那么平和友善,她的胆子就慢慢大了起来,露出了自己活泼的一面。
皇帝问她为什么这么大了还要去读书的时候,她就神采飞扬地说,她想要做第一个女官,但是现在已经做不了了,就要做未来最有名的女官,让全天下都知道她王熙凤的名字,知道女子并不是天生就不如男子!
“这些道理,都是谁教你的?”皇帝赞叹着问。
“当然都是我自己想的!”王熙凤已经忘了对面男人的身份,“我从小就被家里人当成男孩子养,但是长大之后,他们又跟我说女子就应该在家里安分守己,忘了当初他们说过我比真的男孩子还厉害了?”
“我就不信,我比不上男人!”
皇帝兴致勃勃地问:“那你觉得你哪里比男人强?”
“我现在虽然读书不多,但是也学了不少字,能读能写,关键是能自己思考。”最后一点才是最重要的,这世间很多男人也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人云亦云,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这是她们院长说的!
“我还会算术,我们算术教员说我都能去户部工部当个干吏了。”
“除此之外,我还学了马术、体术,一般男人还不见得是我的对手呢。”
听了她一连串带着少女娇憨的利落话语,皇帝呵呵笑了起来:“果然厉害,确实比一般男人更强。”
王熙凤总算是没有忘记对面男人的身份,还记得行礼感谢。
皇帝问她以后做官的话想做什么,王熙凤早就想好了:“我听家人说,先祖当初就是负责接待各国使节朝贡之事,我也想继承家业,扬我国威,让那些使节知道我□□上邦胸怀宽广,人才济济,一个女子都比他们更强!”
这次皇帝是真的哈哈大笑起来,连连夸她“不错”,取下了腰间的玉佩送给她说是奖励,鼓励她以后更加努力,早日学成报效国家。
得到了皇帝的认可,王熙凤走的时候眉眼之间都是喜悦。
王熙凤走后,皇帝的笑容慢慢收敛,坐在原地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须若有所思。
“任义,你说,这安成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把一个个女子都教成这个样子,优秀固然优秀,可也未免失去了女子柔顺服从的本分。难道她还想要当个女皇不成?
皇帝自己都对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嗤之以鼻,女皇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当初的武皇也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备,才登上了皇位,可到头来还不是要将权柄归还李唐宗室?
任义就是他身边大太监的名字,他从潜邸就跟着皇帝,深知对方的脾气:“奴婢一个阉人,不懂得县主的想法。”
皇帝笑着骂了他一句:“别跟朕在这里打马虎眼,说。”
“以奴婢的一点儿见识来看,不管她在想什么,只看她在做什么。只要她能够造福天下,就是陛下的能臣,若是她有什么不妥之处,自然有陛下治她的罪。这天下看不惯县主的人多了,只是畏惧陛下而已。只要陛下不给她撑腰,谁还怕她一个女子?”任义躬身小心翼翼地说。
“你这老狗,可是收了谢鲲的好处?在这里拐弯抹角地给安成说好话?”
任义嘿嘿一笑,白胖的脸上五官挤成一团:“陛下英明,谢统领帮奴婢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家人,奴婢当然要领他这份情了。看他天天围着安成县主打转,不也是挺有意思的嘛?”
皇帝哈哈大笑,谢鲲帮任义找到家人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不过任义跟了他这么多年,如果不是知道他现在对安成并无什么真正的恶意,也不敢替安成说什么。安成倒是小事,王子腾和这些勋贵才是大事。
皇帝的眼神冷了下来。王子腾的举动,贾元春的算计,安成的劝阻,这些都被绣衣卫送到了他的案头上。至少谢鲲不敢在这些事情上做手脚,他并不傻,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从皇帝这里得来的,没有了绣衣卫统领的身份,他在安成面前什么都不是。
王子腾想要把王熙凤送到他身边麻痹他,他为什么不能顺水推舟接受王熙凤来麻痹王子腾?想起王熙凤那神采飞扬的丹凤眼和意气风发的小脸,皇帝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他的后宫还真没有这样鲜活的美人呢。
王熙凤下了楼,再也没有了逛街的兴趣,脸上的笑容也被凝重取代,脚步沉重地返回了家中。
果然,不过一刻钟,王子腾就派人来叫她去前院,问她今天去哪儿了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她身边丫头的主子终究还是叔父!
王熙凤板着脸把皇帝给她的玉佩拿出来,王子腾双手接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好,好,凤哥儿好福气!”
本以为上次那样的机会王熙凤都没有被皇帝看中,他的计划已经宣告失败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皇帝竟然早就看上了凤哥儿!这位的玉佩可不是随便给人的。
王熙凤从下了楼就觉得不对,回家发现自己的行踪被丫头随时汇报给王子腾就更不开心了,这会儿看见王子腾的表情,心中的愤怒直冲头顶,语气生硬地说:“陛下赏赐的,自然是福气。叔父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
王子腾看着她的表情,到底是小孩子,从小被兄嫂宠爱着长大,一点儿城府都没有,这样如何能在宫中立足?他沉下脸:“怎么?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不敢。”可是看王熙凤那气呼呼的表情就知道她有多不悦。
“王家将你锦衣玉食地养大,难道你不该回报吗?就算是将你嫁到什么边缘蛮荒之地,也是你应尽的责任,何况还是要送你入宫成为贵人,你有何不满?”王子腾沉下脸来,他虽然瘦削,但是却是武将出身,一双眼睛分外锋利,盯着王熙凤的时候简直像是闪烁着寒光的刀剑。
王熙凤忍不住了,这个话题前些天学院里刚刚举行过大讨论,安成县主最后的总结发言她深以为然。现在王子腾还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口吻来指责她,好像她就是一个没有感恩之心的白眼狼一样,她怎么受得了?
“我是受了父母家族的恩惠,也应该尽自己所能回报。”
王子腾脸色稍缓。
“可是没有哪个恩人指定要受恩者非要用哪一种方式报恩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市恩逼人!”这是县主说的,王熙凤觉得非常有道理。
“我作为一个人,有思想有自我有能力有价值,可以选择用我适合的擅长的方式去回报,而不是被人逼迫着非要用自己的身体和人生去报答家族的养育之恩!”王熙凤站了起来,无视王子腾难看的脸色,“叔父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从学院毕业之后,也会好好回报叔父的。这玉佩叔父喜欢,就送给叔父好了。”
若是以前,她可能会觉得入宫成为皇帝的女人是一件荣耀的事情,可是自从在学院学了知识、读了一些书还开展了一些讨论之后,王熙凤的观念已经有了重大的改变。
依靠别人得来的富贵荣耀,哪里比得上自己双手挣来的可贵持久?
“放肆!”王子腾拍案而起,“我让你去学院读书,不是让你学这些荒唐行径的!”
王熙凤冷着脸对王子腾行礼告辞。王子腾沉着脸吩咐:“这般妖言惑众的学院,你不去也罢。来人,把小姐送回去,看好她,不许她出门。”
王熙凤没想到叔父竟然会将自己禁足,气得大喊起来,可是王子腾的亲兵却不给她面子,客气地把她押送回了院子里,封上了院门。
王子腾家里闹出的风波很快就被绣衣卫的眼线送了出去,飞快地落到了各色人等的手中。
楚天舒看着面前的消息,勾起了嘴角:“欺负了我的学生,可不是该我这个院长出面了?”
正好,这些天不少人在背后对她颇有微词,还试图想要联合起来对付她,就让她用王子腾这个京营节度使来展示一下自己的威力,让那些人老实一点。
王子腾听说安成县主来拜访自己的时候,不由怔了怔。他已经派人去学院替王熙凤请假了,说王熙凤生病在家休养,怎么这位还能为这么一点小事来跟他闹一场不成?
过了一个年,楚天舒的个头又长了几厘米,身上的威势越发浓厚,尤其是当她想要摆出县主派头的时候。
王子腾开了中门迎接全幅仪仗的楚天舒入府,感觉到对方来意不善。
果然,在中堂落座,楚天舒开门见山:“听说王熙凤同学生病了,已经两日不曾到学院去,我来看看她。”
王子腾心中不悦,脸上却还是一派平静:“劳县主惦记,凤哥儿不过是风寒而已,过几日应该就好了。若是县主过去过了病气反而不美。”
楚天舒一笑:“区区风寒,岂能感染我?”她现在的实力恢复了八成,这具身体基本上已经不会生病了,所以这个借口是不能将她拒之门外的。
王子腾派人去看王熙凤,回来说小姐喝了药已经睡着了,不能惊扰。他心中冷笑,见了也不能说话,她总不能天天往自己家里跑。现在是碍着她县主的身份和凤哥儿师长的身份,下一次再来就给她个闭门羹,看她有没有脸!
谁知道楚天舒竟然站起身来说:“那我就去看看。”
王子腾又拖了一会,觉得刚才给王熙凤灌下的安神药已经发挥了作用,才冷着脸带着楚天舒去了后院。
丫头将楚天舒带到了王熙凤的闺房中,王熙凤躺在床上睡得正沉。楚天舒站在一边,辅助系统一扫描,就知道王熙凤果然没有生病,之所以睡着了是被喂下了具有安眠作用的药物。
她轻轻一笑,这种药物也就是对红楼世界的土著居民有效果,因为他们本身体质就差,而且也没有太大抗药性,若是拿到帝国时代,这种药大概也就只剩下绿色无污染这一个优点了。
在王子腾惊诧的目光中,楚天舒伸出手握住了王熙凤的手,微型针剂从她指间刺入了王熙凤的血管,迅速向着她全身扩散,将安眠药物的作用很快驱散。
“县主这是还会医术吗?”王子腾先是提起了心,可是看见王熙凤仍旧一动不动,才放下心来,忍不住讽刺了楚天舒一句。
“略通一二。”楚天舒仿佛没有听出王子腾的讽刺一样。
“那不知道县主方才摸脉有何结论?”
“结论就是王熙凤同学的风寒马上就好了。”楚天舒站直了身体,不疾不徐地说。
“荒唐。”王子腾嗤笑。
他的话音刚落,床上的人突然转了转头,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县主!”
看见楚天舒,王熙凤差点喜极而泣。她被囚禁在院子里,每天不能出门,想要传递消息让人来救她都做不到。方才更是有几个粗使仆妇涌上来按手按脚,硬是灌了她一碗药。要不是她告诉自己冷静,既然王子腾还想要让她入宫,就不会杀了她,王熙凤都以为自己要被毒死了!
现在突然醒来,看见县主站在眼前,她根本没办法分辨这是真还是梦。
“王熙凤同学,你既然没有生病,为什么不去学院上课?”楚天舒沉下脸问。
王熙凤看见一边黑着脸的王子腾,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连忙起身穿鞋:“院长,是学生不对,我这就收拾一下去上课。”
王子腾冷冷看着王熙凤:“凤哥儿,你可要想清楚了。”
“叔父,我想得很清楚了。”王熙凤手快脚快,自己去屏风后换了衣服,匆忙挽了发髻,就要跟着楚天舒走。
王子腾看着王熙凤这恨不得立时离了王府的样子,心中怒火升起。她可知道她这一走,王家很可能就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险?王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她走的时候竟然一点儿留恋都没有?
尤其是看见王熙凤下意识地躲在楚天舒身后,把楚天舒这个来历不明、意图可疑的外人当成保护,反而把他这个亲叔父看做蛇蝎一样,更是让人气怒攻心。她就这样分不清楚亲疏远近?
眼看着楚天舒拉着王熙凤就要往外走,王子腾伸手就拦在了楚天舒面前:“县主就这样把人带走,有些不妥吧?”
“王大人不是说王熙凤同学感染风寒在家休养吗?她现在已经痊愈,学院的课程却缺了好几天,不能再拖了,我带她回去补课,有什么不妥?”
“在王家把我王家的人带走,总得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咦?”楚天舒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记得当初王大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是王大人你亲自将王熙凤同学带到我那儿,诚恳请求让我给她一个特殊名额,我看着王大人的面子,又见王熙凤同学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却聪明灵敏,才收下了这个学生。如今王大人怎么说的好像是我要抢人一样?”
王子腾一时语塞,可是看着楚天舒就这样带走王熙凤,却实在是无法忍受。他伸手就去抓藏在楚天舒身后的王熙凤,却在中途被楚天舒架住了手腕。
“有话可以说,动手就不太好了吧。”楚天舒脸上挂着冷淡的笑容,手臂一抖,王子腾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涌来,将自己推得向后退了好几步,等他站稳身体时,楚天舒已经带着王熙凤走出了门外。
安成县主果然是一个高手!不过十三岁,就能够精通这么多东西,连武功都比他这个习武数十年的武将还要高,怎么可能没有来历?但是到现在来说,不知道多少人调查过她的出身,都只能查到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秀才女儿,这绝对有问题!
王子腾按捺住自己想要将全府护卫都叫出来抢回王熙凤的冲动,目光阴冷地看着楚天舒和王熙凤的背影越走越远。
直到楚天舒的马车驶离王家,王熙凤才松了口气。她真害怕县主不想得罪叔父,就放弃她。
“多谢院长。”王熙凤在马车内向楚天舒道谢。
“你做什么了被你叔叔关起来不许出门上学?”
王熙凤一肚子委屈,把自己的遭遇跟楚天舒诉说了一遍:“我原以为叔父送我去学院是想要让我读书上进为王家争光,所以我一直努力不懈,想要做一个人人皆知的优秀女官。谁知道到头来,在他心里,我仍然是一件能够拿去取悦皇帝的物品……”
“物化女子的思想历史悠久,自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可是现在既然已经有人开始出来用实际行动反对,就迟早会有一天让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女子也有独立的人格和自我,也同样能够实现自我的价值。”楚天舒安抚王熙凤,“你就是其中走在前列的一员,千百年后也许史书上都会有你的名字,称赞你是最早的觉醒者。”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犹豫,不要放弃,和我们一起来为这天下千千万万仍旧被人当成物品的女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听着楚天舒的鼓励,王熙凤用力点头:“院长,我会努力的!”
不过下一刻,她就有些沮丧:“但是,我得罪了叔父,以后他一定不会给我交学费,不会给我月例银子了,我怎么办呢?”
楚天舒笑:“我正想跟你说呢,你愿不愿意在课余时间里来帮我的忙?有很多事情我自己处理不完,正需要找一个助理呢。当然,我会给你薪水的。”先让她做一个对外事务的助理,然后慢慢就能培养出一个外联司司长了!
把王熙凤带回学院,秦可早就准备好了,给她安排了住宿的地方以及各种日常所需的物品,以后就算是不回王家她也能够好好生活。反正王熙凤是王子腾自己送来的,而且“天地君亲师”中,师对弟子也是有管理权的,王子腾就算是想要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来。
王熙凤被带领着来到了自己的新住处,这是一个很小的院子,只有三间上房,东西两间厢房。
不管是在金陵还是京城的王家,这样的小院子都是给有点脸面的下人居住的,她从来没有住过这么狭窄的地方。但是现在王熙凤心里却没有半点儿嫌弃,反而有种开始新生活,踏入新世界的兴奋。
因为她兼职院长助理的身份,秦可还给王熙凤拨了两个杂役宫女照顾她的起居。而楚天舒发给她的薪水,只要她不想着过那种奢侈无度的生活,也足够花销了。
想到楚天舒对她的种种帮助,王熙凤心中感激,觉得自己只有努力学习才能回报,所以收拾好院子之后,就开始认真地读书,一直看到天都快黑了才停了下来。
两个杂役宫女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在院子里一边干活一边聊天。大概是看着天都黑了她房间里还没有灯火,以为她不在,甚至还说到了王熙凤身上。
王熙凤刚想出声斥责她们无礼,却突然听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你知道吗,她说那天跟我们吃的都一样,就是在这位王小姐化妆的房间里有点渴,偷偷喝了那杯王小姐没有动过的茶水,结果就拉了大半天的肚子!”
“茶水还能拉肚子,那她得多娇贵?”
“你是不是傻啊!我可告诉你,我是从宫里出来的,见多了这种手段。有些不得宠的嫔妃实在是山穷水尽了,就敢给一宫主位下药,给自己搏一个出位的机会。这哪里是什么茶水不新鲜,明明是茶水不干净!还不知道这王小姐挡了谁的路呢!”
外面的宫女在说什么,王熙凤已经听不见了。那天元春表姐的举动一下子浮现在她的眼前,元春表姐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眼神,都清晰地重现在她脑海里。
难怪那天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犹豫着不肯喝元春端过来的那杯茶!原来茶水中被贾元春动了手脚!
要是以前,说不定王熙凤现在就已经冲出去找贾元春算账了,可是刚刚经历了王子腾把她软禁在家的事情之后,王熙凤已经知道自己没有退路。现在她没有任何证据,就这样在学院里闹事,吃亏的不仅是贾元春,还有她自己。
贾元春不是当了教务司司长吗,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而在楚天舒的房间外,谢鲲正和她对坐,漫不经心地说:“我已经安排人将贾元春曾经想要算计她的事情透露给了王熙凤。”
“你这又是何必?”
“你现在把学院里的事务都交给了她们几个,我猜之后你多半就不太管这些琐事杂务了,可是你看不上的东西,她们说不定还要争个头破血流。若是被她们三个拧成一股绳,背着你联起手来,把你架空了也不一定。”谢鲲冷静地说。
他才不是因为王熙凤那天抱着仙师不放而报复呢,他哪有这么小心眼?
“所以你就要在这对表姐妹之间埋下一根刺,让她们永远不可能真正结成同盟?”
因为贾珍的事情,秦可对贾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可是贾元春和王熙凤却是姑舅表姐妹,要是联手起来压制秦可,以后学院被谁掌控还不好说。凡事总要未雨绸缪,不能等到事情发生了再去处理,到时候人心乱了,伤害造成了,很多事情都晚了。
他的仙师大人不能脏了手,他却不怕。很多人都骂他是皇帝的恶犬,其实在他的心里,他只是仙师一个人的恶犬。
楚天舒笑着问:“你就不怕她们两个内斗起来,耽误了学院的发展?”
谢鲲摇头:“不会。”这两个女子都算是聪明的,她们都需要学院。学院可以没有她们,她们却不能没有学院。所以就算是内斗,也会注意分寸,否则惹怒了楚天舒,她们两个都没好果子吃。
“好吧。”不管怎么说,谢鲲都是为她着想。涉及到权力的事情,内斗也是无法避免的,只要控制在一定的程度内,楚天舒也可以假装没看见。
谢鲲提醒楚天舒:“这次你得罪了王子腾,我怕他会在背地里算计你。”
楚天舒轻笑:“怕他作甚?”在原著中,皇帝都把王子腾明升暗降,后来还让他暴毙在回京的路上,可见皇帝对他十分忌惮。这样的人,她就算对上了,也不用担心。太上皇都能杀,他还不敢杀?
谢鲲说的没错,安成县主不顾王子腾的反对,强行将生病的女学生从王家带走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皇家教育学院和楚天舒一下子就成了京城上下热烈讨论的话题,自然也引起了一些早就对楚天舒不满的反弹。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一个来自江南小城的女孩子如此异军突起,占据大众视野,得到皇帝重视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见女官的出现,看到原本应该安分守己呆在后宅的女子开始抛头露面。很多男人都不能做官呢,什么时候轮到女人来做官了?让女人骑在男人头上,这天下还有规矩可言吗?
于是有几个御史就跳出来,在朝堂上弹劾安成县主以妖邪之技,乱天下伦常,长此以往,世风日下,贻害无穷。皇帝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谢鲲更是早就在暗地里监视着那几个最后可能出头的御史,当场就扔出了一大摞资料,全都是这几个御史自己私德不修,家人违法乱纪的证据。
几个御史吓得跪在地上磕头请罪,还是被当场拖出去扒了官服治罪。
皇帝的态度如此强硬,那些指使御史出来试探的背后大佬也都一个个收起了獠牙,闭紧了嘴巴。
在户部工作的女官也在预料之中地遭到了某些人的刁难,但是这几个女孩子并没有忍着不吭声,而是搜集了证据直接上告到了户部尚书面前,反而将那几个老吏扫地出门。被开除的一个忍不住在路上辱骂女官时,还被女官当街痛打了一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纷纷拍手叫好。
皇家教育学院的女生都是母老虎!这个话题比那些对楚天舒的攻击更令人感兴趣,很快成了男人们之间开玩笑的一个梗。
贾琏就郁闷起来了。
如果说皇家教育学院的女生是母老虎的话,那他的未婚妻一定是其中最大的一只。别人打的是辱骂自己的男人,她打的是自己的未婚夫。
要是以后成了亲,一言不合,他却是那个被暴打的一个,那他不就要成了全京城的笑料了?
被可怕的未来压得脚步沉重的贾琏在听到元春来拜访他的时候,脸色并不太好看,不过元春的表情也不比他轻松多少。
兄妹两个对坐默然半天,还是贾琏先开口问元春:“大妹妹今日找我有何事?”他已经隐约察觉到那天元春派人来恭喜他,说王熙凤很优秀要上台讲话是给他挖了坑,再加上后来谢鲲警告他贾府二房想要将大房取而代之,这会儿看见元春,他心里只有冷漠。
元春这些日子也试图跟祖母沟通,跟祖母讲讲县主所说的道理,贾母却不太能听得进去。在贾母眼里,安成县主不过是一颗耀眼的彗星,根本无法持久,跟着安成县主的人多半没有什么好下场。当初答应让元春去皇家教育学院任职教员,还是因为元春说那里能够遇到皇帝,可以给皇帝留下好印象。
现在也是因为不想给皇帝留下元春做事半途而废的印象,贾母才没有如王子腾一样阻止元春继续去教育学院。
但是在贾母看来,元春最好还是能够进宫为妃,这才是一条最好的通天大道。
更令元春难过的是,她的哥哥贾珠和父亲贾政之间爆发了一场争吵,两个人都气得不轻。
贾珠说他宁愿靠着自己科举入仕养活一家,也不愿意在背后用什么手段来抢夺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爵位。
贾政骂他不孝,说若是无人袭爵,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当初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声名?让贾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要为大局着想。
王夫人更是苦劝贾珠,跟贾珠分析利弊。说若是爵位落在大房头上,以大伯的为人,肯定会很快就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不但不能提携家族,反而会招来祸端。而他们二房就会和那些小官家庭没有什么区别,贾珠再也不能说是国公之孙——虽然王夫人没有明白地说出口,他们一家也都知道,那样贾珠只能是一个工部五品小官的儿子了。
元春看着他们的争执,心中十分痛苦。
从感情上来说,她想要自己哥哥继承爵位,虽然已经不是公爵,可好歹也是勋贵世家,不会被人看不起;可是从理智上来说,她知道这些都不过是浮萍,根本无法改变贾家已经越来越危险的命运。
可是,就连平时最宠爱她信任她的祖母都听不进去她的劝谏,她的父母就更不可能听她的话了。
整个贾家就像是坐在一辆冲向悬崖的马车上一样,元春明明看见了马车倾覆、车毁人亡的命运,她大喊着想要让同车的亲人一起拉住马车,亲人们却根本不当回事,仍旧在车厢中争执吵闹,各行其是。
元春想到了贾珠,对这个哥哥这次的德行原则十分敬佩的元春,刚刚开口就被贾珠打断了。贾珠引经据典地教育了元春一番,大意就是说女孩子就应该贞静守礼,当初她要求去教育学院任职就已经于礼不合,现在妄自议论家族大事,更不是一个女孩子该做的事情。
贾珠认为元春应该做的就是回到自己的闺房里,好好练习针黹女红。以后嫁个好人家,好好相夫教子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事情,自然有男人处理。
想来想去,元春竟然找不到一个能够帮她拉住马车的人,最后只能来找贾琏这个比她大不了几个月的哥哥。
“琏二哥,你不觉得咱们家现在十分危险吗?”元春想听听贾琏是什么态度。如今对外界了解比较多的贾府子弟,也就是贾琏了。要是他也一无所知,那这个家族真的就是无可救药了。
贾琏哼了一声:“你说什么危险?是家父每天做的那些子事情,还是令尊背后搞的那些勾当?反正叔叔婶娘已经住进了荣禧堂,这贾家迟早是二房的,这些事情也不必跟我来说了。”
元春抬起眼睛看了看贾琏,心中松了口气,好歹家里还有一个清醒一点的人。
“我和大哥都没有这个意思。”换言之,贾政夫妻的态度就不用说了。
“所以我今天来,就想要和琏二哥你商量商量,如何把事情处理好,既不会让大房失去爵位,又不会让贾家走向灭亡。”
………………
休沐日,王熙凤从教育学院跑出来到附近的街上去溜达,却意外地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看着贾琏居然拐进了一个悬挂着红灯的院子里,王熙凤气得人都要炸了。
虽然知道男人风流是常事,可是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她还是接受不了!
在街角转了两圈,王熙凤还是决定顺从本心!
她推了推头顶上的金冠,幸亏自己出门就习惯男装,今天非要让贾琏知道知道她的厉害不可!
握着手中的马鞭,王熙凤大步走进了院子里,扔给了追上来的老鸨一块银子,顺利地进入了大堂。
询问了龟公,很容易就找到了在楼上包厢里喝酒的贾琏。
看着贾琏左拥右抱的样子,王熙凤上去就把桌子掀翻,酒菜淋漓全都浇到了贾琏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贾琏和元春的年龄大小没有定论,作者就随便选了一个,设定贾琏比元春大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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