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阶层
转眼已是七月。
温言的新专辑定在月中发布, 前宣已经陆续发了出去, 各类工作排得满满当当,每天都是深夜才到家。
她强打起精神卸好妆洗了把脸, 本想涂上水乳草草了事,抬头看到镜子里苍白疲惫的一张脸,眼底的黑眼圈和细纹都隐隐有些加深的趋势, 想起何砚平常的谆谆教诲, 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面膜。
她怕自己睡过去,定了个闹钟后安稳的躺到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跟陆渊结束后她的生活又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吃饭, 睡觉,工作,再无其它。
冷清单调,好在熟悉可控。
她曾几次梦见过陆渊。梦里是那天他背她上山时的场景, 她伏在他的背上,双脚一晃一晃的,路上再没有其他人, 冬季的树林间清冷而萧索,她却莫名的觉得温暖心安。
半梦半醒间温言常常有些恍惚, 关于这个人的印象似乎越来越模糊。他们之间本来就着意避免产生交集,一句不再见面, 便是彻彻底底切断了所有的联系,他就像是从来没有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一样,没留下一点痕迹。
只是这个反复出现的梦境让她感到困惑。
关于从前那些过去, 温言时常会做一些没头没脑毫无逻辑的噩梦。清醒时她想得明白,梦是潜意识里的真实反映,所以她越是想遗忘它就越是不停的以另一种方式重现。可眼下这个有点温情又有点真实的梦境,她反而觉得无解。
闹钟忽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她昏昏沉沉的胡思乱想。
温言闭着眼睛摸起手机,把面膜从脸上扯下来,呆呆的坐了一会儿,起身进了卫生间。
隔天是个难得的休息日。
温言醒的早,但还是在床上赖到了中午,直到手机两次发出电量过低的提示音,才懒懒的爬了起来。
对着电视慢吞吞的啃了片面包,喝水的时候温言忽然想起来,自己有一段时间没有去见过方医生了。
上次去拿回来的药只吃了两次,一直扔抽屉里。她想了想,拿起手机。
“方医生,你下午有时间吗?”
窗外天色渐晚,暖金色的霞光透过落地窗柔和的倾洒进来。
方柔合上手里的纪录本,朝沙发对面的人温柔的笑了笑。
“你最近的状态还不错。”
对方听到这个结论,却没有预料之中的欣喜反应,似乎并没觉得如释重负,反而略带怀疑的看着她。
方柔仿佛看出她的心思,柔声道:“听你的描述,这段时间还是比较稳定的。如果要达到你个人明显觉得好转的状态,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别着急。”
温言沉默了几秒,最后点了下头。
方柔又问:“上次的药有按时在吃吗?”
温言有些迟疑。方柔了然,笑了笑:“可以适当降低服用次数。”
温言这才觉得松了口气:“好。”
方柔握着手里的钢笔,正要再开口,桌上的手机突然振了一下。
温言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却意外看到了陆渊的名字。
短信的内容一贯简短:“明天下午。”
这是自他们分开以后,她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关于他的信息。她心下有些诧异,抬眼看了看方柔。
方柔对于她的异样没有察觉,道了声抱歉,拿起手机,飞快的敲打了长长的一行字。
放下手机后,她朝温言笑了下,眼角眉梢都是恋爱时的甜蜜神采:“不好意思。”
温言有几秒没做声,突然鬼使神差的问了句:“男朋友?”
方柔拿着本子的手不可察觉的顿了下,她有些奇怪温言的唐突,但也没多想,只笑道:“还不是。”
温言说不出自己此时的心情。人与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她觉得简直神奇又可笑。
方柔照常嘱咐了几句,温言心不在焉的听着,一边打量着面前的人。
她的五官清秀柔和,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温柔笑意,气质优雅而温和,却也有种分明的疏离感,并不会让人觉得容易亲近。
与温言身上的那种难以接近的感觉不同,她是因为自我保护刻意拉开与别人的距离,而方柔身上则更多的是一种出于家庭和教育环境良好的优越感。她对任何人都温柔有礼,那是她的家教使然,实际上她会不自觉的让别人清楚感受到自己与她的差距和界限。
如果温言对世界的划分是自己与其他人,那么方柔的划分就是自己的阶层,与其他阶层。
所以显而易见,陆渊选择她会容易得多。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世界的人。
温言想到这一点,倒是由衷的替陆渊觉得轻松。
虽然他们结束的并不愉快,但牵扯到感情,她既无法回应他,心里总觉得对他有些亏欠,最后那么一闹,两个人也算是扯平。
当然若以旁观者角度来看,温言也知道对于自己来说那完全是一场无妄之灾。但相比自己亏欠他,她宁愿是现在这样的结局,比起身体上的痛苦,她更害怕心里背负歉疚。
“那咱们今天就先这样吧。”
方柔送温言出来,两人道别后,温言按下了B1的楼层。
从停车场出来时,快到了晚饭时间。温言想到最近都没在家里吃过饭,冰箱里什么也没有,便临时改主意去了一家常去的餐厅。
路过商业街时赶上一个超长的红灯。温言百无聊赖的等着,余光瞟到街边商场电视墙上的画面有些熟悉,转头定睛看了看,正是她前几天参与拍摄的一个帆布鞋的宣传片。
她并不是主角,只有两个短短的镜头,但或许因为视觉效果还可以,被剪辑成了最终定格的画面。
在公共场合见到自己的脸,这种陌生的感觉温言还有点不习惯。她托着下巴看着屏幕上那张有些陌生的脸,轻轻撇了下唇角。
路对面反方向,隔了几辆车的距离,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降下了车窗。
驾驶位上的人恭恭敬敬道:“温小姐最近即将发布新专辑,前期宣传的反响和热度不错,相应的曝光活动也比较多。”
齐远看着街对面巨大LED屏上的人,意味深长的低笑了声。
“看来,我也是时候该跟她见一面叙叙旧了。”
很快到了新专辑正式发布的日子。
凭借公司的宣传策划,以及为她量身定做的词曲,主打曲一经面世居然呈现出出人意料的迅猛态势,极快的攻占下了各大音乐排行榜第一名的位置。
媒体在她的名字前面冠上了很多华而不实的名词,她的唱功和专辑的音乐性也得到了业内人士的肯定和赞赏。仿佛是一夕之间,一块无名的美玉突然被揭开了幕布,惊艳华丽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原本那些捆绑炒作的质疑,纷纷在实力与成绩面前不攻而破。她的微博粉丝两天之间翻了几倍,甚至连粉丝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建了两个。
温言悬着的心终于稍微放了下来。
这段时间里她就像一根绷紧的弦,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不敢有一丝的放松。如今这个成绩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甚至公司还要给她办庆功宴,被她以再观望下后续成绩的理由委婉的往后的推了推。
只有何砚知道她的心思,格外恩准了她一天的假期。
温言在家里躺了一天,可能是因为睡了太多的缘故,午睡起来的时候,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
她坐起来缓了会儿,脚步虚飘的下了床。
从沙发后的电源上拔下充满电的手机,温言靠着抱枕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里。
难得放假,没什么人找她,屏幕上只有一条阿梁跟她邀功的消息。
“温言姐,这张我拍的不错吧,嘿嘿。”
截图是温言最新的一条微博,一张黑白色调的日常照片。
照片是在录音室里拍的,她身着一件黑色卫衣,戴了副黑框眼镜,手上捧着歌词本,低头的侧颜认真而专注。
温言回了阿梁一句,打开了微博。
微博她平时基本不上,都是交给阿梁打理,此时看到消息栏里骤然增多的消息数目,她还有点讶异。
温言一条一条仔细的翻了下去,有些粉丝的话让人忍俊不禁,她看着也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
大概是到了第七八页的时候,她又看到了上次那个熟悉的头像。
她犹豫了瞬,手指先大脑一步点了进去。
这次只有一条消息,发送时间是今天早上。
“医生说他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温言怔怔的盯着手机看了良久,直到眼睛被屏幕的光亮刺激的有些酸痛。
她仰头,皱紧了眉,强忍住眼里的氤氲雾气。
从记事起到父母离异,那短暂的几年是她人生里仅有过的温情。
这二十多年来“父亲”这两个字已经从她的人生里彻彻底底的消失。她从最开始的企盼等待,到后来的怨恨,再到如今的平静,这其中的心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是什么感受。
她只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可如今他突然以这种理由出现,她也不得不从世俗的角度揣测起这其中是否别有用意。甚至她隐隐希望这个答案是确定的,那样她就可以再一次像从前一样,冷漠的硬下心来。
温言定了定神,直接拨通了上次对方留下来的号码。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她僵硬的握着手机,心跳忍不住有些加快。
“喂?”
出乎意料的,电话那边是一个稚嫩青涩的年轻男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应该只有十几岁的年纪。
温言晃了晃神,一时没有回应。
电话那头等了会儿,怯生生的问了句:“你是……温言吗?”
作者有话要说: 温言这个人物代表的是一种,因为内心痛楚太多,所以对外在痛苦显得麻木的人。
就像是因为存在心理创伤而会有自残行为的人,身体上的折磨并不会真正伤害到这种人,但是某一瞬心理上的打击可能很轻易的就击垮他们。
这种人看着强大,其实非常悲观和柔软。
她是真的没有多记恨男主,不是因为圣母,而是因为感情上无法回应对方而觉得歉疚,潜意识里用身体上的痛苦找补了这个平衡,消除了自己原本的愧疚。
(其实在正文里应该已经写清楚了吧?啰嗦了几句,各位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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