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拯救将军(七)
远处山林的地面微微颤动,耳边儿响起一阵阵的马嘶,重华被方才番丘一番话儿,说得慌个没边儿。可等到她跟着番丘走过去的时候,那才叫真的吓了一跳!
“鄢厝!”顾不得被人发现不对的小公主,“刷”一下儿跑到了鄢厝的边儿上,像只护崽儿的母鸡一样,伸手拦住在了鄢厝的身前儿,“不许过来!”小将军好不容易把腰腹上的伤口给养好了,这出来一趟,又被这帮子蛮人弄得身上戳了几个眼儿,重华看得气都要气死了。
“这又是哪里跑出来的汉人。”发号施令的男人,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看着忽然冲出来的重华皱起了眉头。原本一个黄毛小子坏了他打猎的兴致,就已经让休谟霸够烦了的,现下又跑出一个他最讨厌的汉人,更是怒火中烧。微微内眦的狭长双眸闪过愤懑,右手一挥,“一起杀了。”
轻轻一句话,仿佛他要杀的不是两条人命,而是两条狗。休谟霸话儿方落,鄢厝便猛地将重华拉到了自个儿的身后,凶狠撂下一句“不许出来”,便直直地站在了重华的前头,把身后的人儿护得周全。
眼见着双方剑拔弩张,都恨不得搞死对方,气喘吁吁的番丘赶紧着跑到了休谟霸的身边儿,“小王,别冲动!”番丘胖乎乎的身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儿,他早就听闻乌桓的小王休谟霸是个嗜杀的人物,谁敢惹怒了他,便没有什么好下场。没想到小仙女的朋友这么倒霉,被休谟霸给盯上了。
番丘原也不想趟这趟浑水,可他若是不出手,这娇滴滴的小仙女一命归西了,多少可惜啊。“小王,他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要不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宽恕他们的不敬罢。”见着休谟霸完全不买他的帐,番丘咬咬牙,“若你帮我这个忙,我一定让我阿爸在大人的面前说你好话,我也绝不会站在你弟弟这一边!”
休谟霸的父亲是乌桓的王,他和同父异母的弟弟,为了争夺王位,争得水深火热。番丘这番话,听上去好像很诱人。可是休谟霸根本,就不相信番丘。休谟霸毡帽下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啊。”
嘴上说着同意,可等到鄢厝小心翼翼地,搂着怀中的女人往外走的时候,休谟霸忽然对着身后的侍卫下了指令,番丘根本来不及阻止,便看见一支支利箭朝着重华二人飞去!
“小心!”重华眼见着休谟霸背后的侍卫举起了弓箭,对准了鄢厝的后背,顾不得多想,抱住鄢厝的身子便转了过去,试图抵挡那飞来的利箭。可少年又怎会让人替自己受罪,登时便抱着重华一个转身,在草地上打滚避开带着杀气的羽箭。
可毕竟是手里多了一个人,身上又受了伤,鄢厝躲避不及,一支羽箭射入他的大腿内,带着狠劲的力道,将他钉在了泥地上。被惹怒的鄢厝,生生将羽箭拔出,带着被倒钩撕扯下来的皮肉。这个少年郎,比那山林之中的猛虎更为凶残。眼中暴露着凶光,提起那羽箭,带着千钧的力道,朝着围栏之上的休谟霸扔去!
少年出手的速度实在太快,休谟霸同他身边儿的侍卫,通通都来不及防备,眼睁睁望着那支滴着鲜血的利箭,朝着他们的主子飞去!
危在旦夕间,忽然从另一方破空而来一支羽箭,生生折断了朝着休谟霸飞去的箭。
鄢厝的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但是,那股子火却依旧燃烧着。撑着受伤的右腿,苍白着面容,虎视眈眈地望向打断他杀休谟霸的好事者。
不远处,一个头戴着毡帽的汉子,看着四五十的模样儿,臂上搭着□□,很明显,这人就是方才出手的人。强劲的大腿一夹马腹,那上好的宝马,便听话地朝着鄢厝走来。来人就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
“父王…”回过神儿来的休谟霸,抽出侍卫鞘中的弯刀,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我要杀了他!”休谟霸的父亲淡淡一个眼神儿横扫过来,方才还嚣张无比的休谟霸,一下儿大气儿都不敢出,跟只鹌鹑似的。
草原的霸主丘力居望着鄢厝,一个眼神儿,便好似蕴含着千军万马的威力。别说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勇士,就连他自己儿子有时候看见他也发怵,不敢同他直视。可偏偏这个少年郎,看着也就十几岁的模样儿,却半点儿也不畏惧他。那一双幽绿的眼珠子,就同草原上的狼王一模一样!
“你要杀他?”
丘力居这话儿,明显问得是鄢厝,这少年郎胆子大得很,冷冷吐出一个“对”字儿。
“我要是放你走,你往后还杀他吗?”
寻常人被释放,早就感恩戴德起来了。可鄢厝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那双杀气腾腾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休谟霸。这个人不仅伤了他,还害得重华的小命也差点儿丢在这里,若是不报这个仇,鄢厝胸口这团怒火,永远也消不下去!
“杀他!今天杀不了,明天还杀。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报仇。”
出乎意料,丘力居听了鄢厝的话儿,忽然爆发出爽朗的大笑,“哈哈哈哈,好!这才是我草原勇士的样子!”
“若是让你来本王帐下,你可愿意将今日之仇一笔勾销?”丘力居是雁门乌桓的一支,东汉末年三支乌桓中,辽东乌桓与北地乌桓,通通都被汉将打败,在草原上失去了威力。唯有丘力居所在的这一支雁门乌桓,几十年来,汉人的朝廷换了几轮,他们却依旧在草原上屹立不倒。如今,又同如日中天的鲜卑一族强强联合。来到丘力居帐下当个亲兵,对于鄢厝这样一个穷小子来说,可谓是一步登天。
可结果,鄢厝的嘴里,却始终只有冷冰冰的“不”字儿。
刹那间,周围的空气恍若被冻住了一般,天上的日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隐进了云层当中。陇西的寒风又吹了起来,在这开阔的山野之间,刮得更为猛烈。
丘力居不怒自威,手中的鞭子无意识地手中抽打了两下儿,最终,还是抬眸,从衣襟里掏出了一块儿黄金做的腰牌朝鄢厝扔了过去。“接着,若是反悔了,便来大营找本王。”
鄢厝接过牌子,一言不发,抱起了同样受伤的重华,撑着那只伤腿,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走去。鄢厝一走,愤懑不满的休谟霸便开口了,“父王,你为何要放走那两个人。做您近卫是草原上多少勇士求也求不来的荣誉,他竟然还敢推却,这是对父王您的不敬!”
“住口。”丘力居轻飘飘看了一眼自个儿不中用的儿子,“狼吃肉狗吃屎,狼崽子天生不服管教,跟那些只会摇尾巴的狗又怎么比较。”丘力居见儿子咬牙切齿,浑没将他的话儿放在心上,淡了谈兴,索性便收了话头。一挥手,带着人马通通打道回府去了。
……
却说那一头,带着受伤的重华往山下走的鄢厝,从山上到街角,从头到尾沉着一张脸儿,一眼也不发。重华心里头担心着鄢厝的伤,等到了破庙,急急忙忙找到前几天给他敷伤口剩下的草药,就想要给他上药。
着急的女郎,刚碰到鄢厝的衣角,便被少年有力的大手给抓住了。少年神情肃然,眼里头却在冒着火儿。看见小妖精没事人儿一样,气得一口白牙都咬得嘎吱响。“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你一个脑子不灵光的妖精,干什么冲到我面前儿来!”
“我……”
“说了让你站在那里别动就别动,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死在那里!”
少年凶巴巴的,原本就受了惊吓的重华,心里的委屈都关不住了。出口想要反驳鄢厝,她只是担心他才会跑过来的。可一张口,喉头像是堵了一块儿棉花,怎么也说不出话儿来。那些说不出的委屈,全部化作了泪水,一滴一滴,从泛红的眼角滑落。
透明的泪花儿,落在鄢厝的手背上,灼热的温度,提醒着少年,他好像是把人给骂哭了。原本他也就只是担心重华,方才叭叭叭三两句话儿,又把火儿全给倒完了。如今眼见着人哭了,什么生气都没了,只剩下不知所措。
无所适从的小郎君,还没来得及拉下面子,同重华道句不是呢,便看见垂着头的女郎,擦了擦眼泪,放下草药,转身就走。
少年慌了,顾不得伤腿,拔腿便跟了上去,“唉,我不是,不是说你啊。你……”
鄢厝越是想要解释,越是说不来话儿,索性长臂一揽,把人儿给圈在了怀里。一双铁臂有力道得很,闹腾的小妖精哪里挣扎得开。“走开走开!”
小粉拳一下下儿捶在少年坚硬的胸膛,鄢厝半点儿都没觉得疼。反倒是看见小妖精脸颊上不断滚落的泪珠时,心头划过自个儿也没明白的心疼。
面对泪人儿束手无策的鄢厝,想起少得可怜的童年回忆,硬着头皮,在重华的背后拍打,“不哭,不哭了。”
鄢厝的印象中,每次他哭闹的时候,他的傅母都会这般地拍打他。可是少年郎忘记了,自个儿的手劲到底有多大,他那两下,快要把重华的肺都给拍出来了!
“咳咳咳……住,住手!”重华捂着胸口,从鄢厝怀里逃出来,陡然有了种死里逃生的感觉铁骨铮铮的少年郎举着手,想要上前关心她又一脸尴尬的模样儿,可真真儿是滑稽极了。
重华忍不住低头“噗嗤”一笑,倒是将方才的委屈给忘了。双手叉腰,“说好了不准凶我的。你以后要是再敢凶我,哼。”重华举起手对着鄢厝的伤腿狠狠一按,疼得毫无防备的少年嗷嗷直叫唤,这才觉得舒坦了。
作者有话要说:
点击率好迷哦
都不知道增长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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