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慈宁宫。

    “太后娘娘,这力度可还合适？”沈明萧脸上堆满了笑意,略谄媚,一边替太后捶腿揉肩，一边轻声询问道。

    太后笑呵着，眼睛眯成一条线,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合适,合适极了。”

    “那就好。”沈明萧抿嘴笑着：“嫔妾未入宫那会儿啊,也经常去给祖母松乏,这隔得久了，应该生疏了不少，娘娘觉得合适就好。”

    “还真是孝顺丫头。”太后看着沈明萧的目光越发柔和。

    闻言,沈明萧羞涩一笑,垂着的眸子波光微动。

    隔了会儿，太后低叹了一下，感慨道：“哀家这慈宁宫啊,自从清儿去了后，是越发冷清了。你啊，是个知心丫头。”说着说着就把手腕上的红珊瑚珠子取下来,拉着沈明萧往上套。

    沈明萧佯装阻止，“娘娘，这使不得，使不得……”

    太后嗔道：“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哀家说使得,就使得。”

    “这是哀家及笄时，母亲给的，现在哀家给你了，可要好好保管。”

    沈明萧错愕，小声道：“娘娘，这太贵重了。”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乐开了花，太后的动容在她的意料之中，也不愧她这半月来日日登门讨好。

    终于是入了太后的眼。

    太后轻笑着，“不贵重怎么配得上你，你现在可怀着哀家的龙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客气就真的矫情了，沈明萧抿嘴笑着，轻轻来回抚摸了一下手串上晶莹剔透的珠子，爱不释手，紧接着退后两步，福了福身子，柔声说：“嫔妾谢太后娘娘赏赐。”

    “你这丫头，跟哀家还这么客气。”太后连忙把她扶起来，拍了拍她的手，笑得眼角褶皱浮现，若有所思地说：“你与你姐姐还真是诸多不同。”

    沈明萧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略忧伤地说：“身份都不同，自然是不同的。”

    太后挑眉。

    沈明萧凝望着某处，叹了口气，说：“不怕娘娘笑话，嫔妾有时候也会感叹，为什么有的人命就那么好，不管如何努力都追不上，例如嫔妾的大姐姐，生来就是天之骄女，既占嫡也占长，上天的确是不公的。”

    “不过嫔妾如今想通了，就这样吧。”

    太后淡淡道：“你这丫头，心肠好，通透。哀家未入宫之时，家中也有品行相貌都不差的长姐，风光得很，如今如何，见了哀家，还得行礼。别就这样了，你还年纪小，想要什么都要靠自己，若你想就这样了，那后果是你比就这样了还差。”

    “谢太后娘娘教诲，嫔妾谨记。”

    两人互相吹捧，互相试探，差不多也就得了。待沈明萧出了慈宁宫，脸色瞬间变了，什么温柔，什么大度都是假的，戾气才是真的。

    连枝垂着眸子，很是为自家主子高兴，皇天不负有心人，片刻，恭敬地轻声说：“小主，看太后这意思是认同您了，真好。”

    沈明萧轻笑了下，抬了抬下巴。

    见太后倚在贵妃椅上假寐，青嬷嬷顿了顿，还是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半弯着腰，轻声问：“娘娘，老奴瞧着，那柔容华不实诚。”在后宫混迹了大半辈子，至少看人能看八分。太后所说的，柔容华心肠好，通透，还有待商榷。

    太后没应，她也耐心等着。

    半晌，太后才徐徐睁开眼睛，扯了扯嘴角，眼里的讽刺一览无遗，“实诚与实诚又与哀家何干？”

    闻言，青嬷嬷心里了然。

    太后又道：“既然她求到哀家跟前了，哀家就送她一程。”

    青嬷嬷附和了句。

    太后抬眼，看着青嬷嬷，忽地想到什么，嘴角蕴出一丝浅笑，“自从先帝去了，这日子是越来越无聊了，哀家倒是觉得她们姐妹的戏可以看看，你觉得呢？”

    青嬷嬷回：“自然是好的。”

    “希望不会让哀家失望。”太后嘴角的笑意渐浓，意味深长地说。

    青嬷嬷懂了，连忙回：“老奴瞧柔容华是个有主的，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太后磕眼，没应了。

    四月初七是赵荀的生辰，沈明珺这两日都在为此伤神，她这儿没什么好玩意儿，就算有还不错的，也是御赐的。

    她总不能把赵荀赏给她的，又送回去。

    雪盏见沈明珺倚在窗前，看书看着又走神了，脸上带着一丝愁，想必又是在想皇上生辰礼的事情，她放下手里的账本，走过去，轻声唤：“小主，小主。”

    片刻，沈明珺“嗯”了下，转过头来，不解地问：“怎么了？”

    雪盏冥思了会儿，说：“奴婢觉得，要不小主给皇上锈个香囊吧。小主想想看，皇上是天子，整个永盛都是他的，什么都不缺，或许这种不起眼的，却又暖心的小物件，兴许会给皇上不一样的感觉。”

    沈明珺蹙了蹙眉，雪盏的想法是对的，但她的女红拿不出手啊。上一世的时候，她混混便过去了，勉强能看，若是在贵人跟前，万万是拿不出手的。这一世，就更不用说了。

    见沈明珺犹豫，雪盏又说：“奴婢看得出来，皇上对小主上心，不若小主给皇上亲手做一回长寿面。以前小主生辰时，大夫人给小主做长寿面，一回都没缺过。”

    “好，就这么定了。”沈明珺终于满意了。

    很快到了四月初七，赵荀在乾清宫设宴，邀请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大臣及命妇，沈明珺以身体抱恙的理由没去，毕竟人多了，什么人都有，不能事事都顾忌到，那不如不去。

    毕竟有孕在身，特殊时期。

    沈明珺决定去御膳房做长寿面。驱散了宫人，让雪盏等人看着。

    酉时一刻。

    赵荀在乾清宫小酌了几杯，离席，不由自主去了昭阳宫，而后又辗转到御膳房，比了个手势，让宫人不得声张，大摇大摆进了御膳房小屋，见沈明珺将袖口卷了两下，身着烟青色的宫装，三千青丝垂至腰间，清丽中添了一丝妩媚，红唇微张，呼着气。

    他走到她后面，将她拢入怀里。

    “啊——”沈明珺一心扑在做长寿面上，禁不住尖叫了一声。不曾细想，有雪盏等人在外守着，一般人也进不来。

    这后宫，不是一般人，也就只有皇上了。

    “在做什么？”赵荀之前在昭阳宫便得知，沈明珺来御膳房亲自为他做长寿面了，看着这幕，心里暖烘烘的。这一刻，还是想亲口听她说。

    她用了心，为了他的生辰礼。

    “今儿个是皇上的生辰，皇上对嫔妾的好，嫔妾都记在心上。”沈明珺低声说：“皇上也不缺什么，嫔妾为皇上做碗长寿面，希望皇上能喜欢。”

    “怎么想着做长寿面？”赵荀不解的问。其他嫔妃送得无一不是精致玩意儿，或者献才艺等。确实，只有她与众不同。

    沈明珺回：“嫔妾未入宫那会儿，只要过生辰，母亲总会去小厨房，亲手做长寿面。母亲说，再好的生辰礼也比不上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嫔妾那时不理解，如今懂了。”

    闻言，赵荀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将下巴搁放在她肩上，歪头看她侧面，御膳房气温较高，她额间，鬓间都渗了不少细汗出来。

    盯着半晌，忽地冒了一句“你哥哥不错”出来。

    “啊？”沈明珺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不明所以。

    赵荀解释道：“几日前，朕收到了裴大将军的书信，上面特意说了你哥哥是个有胆识，有魄力的好男儿。让朕不要屈了英才。”

    “哥哥能入了裴大将军的眼是好的，当然，能入皇上的眼是最好不过了。”沈明珺嘴角的弧度抑制不住的上扬，拍完马屁，紧接着补充道：“嫔妾记得，大哥哥小的时候最喜欢跟着祖父早起练武了，只是后来，祖父去了，大哥哥颓废了很久，之后在父亲和母亲的督促下，才把心思都放在了读书上，嫔妾一直都知道，大哥哥有个将军梦，想如祖父般，上阵杀敌，保卫国家，如今哥哥如愿了，嫔妾很是感激。”

    “感激皇上，感激裴大将军，更感激皇后娘娘。”若不是裴舒雅，沈柯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得了裴大将军的赏识。

    赵荀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感激皇后？”

    沈明珺见赵荀忽地正经了起来，怔了怔，随即嗔道：“嫔妾说了，皇上不准生气。”

    “朕为什么会生气？”赵荀直勾勾看着她，音色重了重，“难不成你做了对不起朕的事？”

    见赵荀误会了，沈明珺双手抬高，转身过来，涨红了脸，连忙摇头并解释道：“因大哥哥当时闲赋在家，嫔妾便拖皇后娘娘与裴大将军说了一声，才成就了大哥哥的今日。”

    她紧张的盯着赵荀，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帧的表情。虽说家族送女入宫，都是为了利益，明摆着的事，但也不代表能拿到表面上来说。帝王再宠爱一个女人，也不希望这个女人卷入朝政是非。

    都希望女人是个菟丝花。

    但想想，若是菟丝花般的女人又如何能在后宫生存下去。

    沈明珺想在赵荀心里做一个没有任何秘密，透明的，坦坦荡荡的人。让他能放轻松，不用猜忌的女人。

    “就这个？”赵荀唇角一勾，反问。

    沈明珺眼睫颤了颤，抿了抿唇点点头，皇上他看起来不像生气的样子。

    赵荀又问：“你为什么觉得朕会生气？”

    沈明珺：“……”

    “嗯？”

    “……”沈明珺一时竟不知如何应了，冥思了会儿，吞吞吐吐地说：“嫔……嫔妾就、就感觉皇上可能会不高兴。”

    赵荀的手从她腰间收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怕朕吗？”

    “怕。”沈明珺实诚地回。

    “为什么怕？”

    “因为嫔妾害怕皇上某一天就去别处了，再也不来嫔妾这儿了，嫔妾去见皇上也见不到。”沈明珺声情并茂地说着。

    “别怕，不会有那一天的。”听着这般动容的话，赵荀倾身，蓦地在她唇上落在一吻，沉声说：“朕会一直对你这么好。”

    沈明珺吸了吸鼻子，下一秒扑到赵荀怀里。

    “不过，朕似乎应该要生气的。”

    闻言，沈明珺一愣，抬起头来，眼睫上还挂着泪珠，一脸懵。而后听到赵荀说：“为什么去找皇后，也不来找朕？”

    “还可以找皇上吗？”沈明珺眼睛微睁，愣愣的问。声音软软的，如微风拂过河面，带起了一丝温柔的涟漪。

    “只允许你一个人。”赵荀说完便别开了眼，轻咳了两声，又补充道：“看在你这么用心为朕做长寿面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