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小八不简单

    帝君爱去喝月娘酿的酒, 凤七七便也去找孟蘅学着怎么酿桃花酒。可学了好久她酿出的桃花酒还是跟米酒一般总有股淡淡的甜味儿，一点儿都不清冽也不醇香浓厚, 有时甚至还有股浓浓的醋味儿！

    而孟蘅呢，却又和她恰恰相反, 不管怎样，她酿出来的都是苦的，比黄连还要苦！

    凤七七就不明白了，他们又没往酒坛子里加什么佐料怎么会平白无故冒出这么多种味道。

    她不得其解，遂问孟蘅，孟蘅告诉她，他们神仙酿酒乃是用灵力催化, 一个人心里是什么滋味，她酿出的酒就会是什么味道，心里是甜的酿出的酒便是甜的, 心里是苦的，酿出的酒自然也便苦了。

    她这一说, 凤七七忽的便想起元翊醉酒时曾说孟蘅的酒是为别人而酿的, 那又是什么人让她为他酿出的酒这般苦涩？

    凤七七心底又是一阵八卦挠心, 但看孟蘅神色，想来是段伤心事，还是罢了罢了。

    虽说味儿不对, 但她终归也是知道了酿酒的过程，孟蘅就不再指导，凤七七便整天在院子里捣腾着采来的桃花, 又将不同的酒斟酌来斟酌去，琢磨着怎么才能酿出正宗的酒。

    而认真钻研的凤七七并未看到每当她在庭院里捣腾酒时帝君都在走廊里静静地看着她，看她采花，对酒，封坛，又在桃花树下挖了个土坑，满怀期待地将酒坛埋了进去，眉间神情极为认真。

    “站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过去呢？”身后传来元翊疏懒的声音。

    帝君微微侧头见元翊摇着把十二骨纸扇缓缓走来，长眉微微上扬，面上是散漫笑容。

    元翊摇着扇走过来也同帝君倚在一处看着远处正认真埋酒的凤七七，他啧啧两声感叹道，“七七姑娘对帝君还真是好啊，我家阿蘅要是对我有这半分上心多好。”

    帝君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凤七七，并未应答。

    元翊合了纸扇，转头看着帝君，眼睛噙有揶揄，“但帝君这几月似乎对七七姑娘有些冷淡啊。”

    帝君眼眸半垂，终于开口，“这样于我于她都最好。”

    说着帝君转身欲走。

    “哦？是吗？”元翊轻轻一挑眉，对着帝君的背影说道，“让一个人爱上你，却又对她视而不见，帝君不觉得残忍吗？”

    帝君脚下的动作一顿，停下脚步微微侧头道，“对她好，才是对她残忍。”

    “我虽不知道帝君你到底要做什么，但七七姑娘怕是已经喜欢上你，不管你是对她好还是不好，若一天你遭遇不测，她都一样会伤心。”

    元翊语气难得认真，“既然改变不了结局，为什么不珍惜在一起的时间？”

    “我一直很珍惜，只是，这样便已经很好。”

    说完，他抬步离开再未回头。

    待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元翊转过头来看着还在桃树下埋酒的凤七七，轻叹一声，酿好了又怎样，那个人还是不会来喝。

    也不知是为她而叹息，还是为了另一个人。

    元翊苦笑着摇头，心觉他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还真是为这小两口操碎了心，哎，毕竟凤七七也是他的酒友嘛。

    凤七七抱着一坛酸溜溜的酒一只手支着脑袋丧气的坐在门口。

    小八看到她一个人坐着便跑过来挨着她坐下来，支腮问她，“七七你怎么一个人坐这儿啊？”

    凤七七歪着脑袋靠在门框上，有气无力地说，“小八啊，你说帝君怎么就不理我了呢？是因为我弹琴难听也不会酿出好喝的酒吗？”

    小八想了想，“帝君他不是一直都这个样子吗？”

    “才不是，帝君他……”凤七七想说什么，但望了小八一眼后，却又叹了一口气选择沉默。

    见她这般，小八拉了拉她的袖子，冲她笑道，“他不理你，还有我啊，我最喜欢七七了。”

    凤七七看着他白皙可爱的小脸蛋，微叹一声也跟着笑了起来，她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我也最喜欢小八啦。”

    小八却皱眉做深沉模样摇了摇头，抬眼认真地看着她，“七七，我是说真的，我真的喜欢你，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凤七七噗嗤一声笑出来，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小八的脑袋，“你个屁大点儿的小鬼，还说什么男人女人。”

    小八似生气般鼓起腮帮子，打掉她的手，直直的看着她道，“七七！我说过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只是长不大而已！”

    “长不大那不就是小孩子吗？”

    小八气呼呼的瞪着她，“我早都已经三千岁了，比你大！”

    凤七七大笑起来，“那么说我还叫小八你一声大哥喽？”

    小八急得跳了起来，“七七，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凤七七笑着站了起来，低下头冲还没自己腰高的小八道，“哦？那小八喜欢我什么？”

    小八似极认真的想了想而后仰头回答道，“我喜欢七七你对我笑，喜欢七七和我待在一块儿，喜欢七七你做鱼给我吃。”

    凤七七强忍着才能不笑出声来，她憋笑看着身板儿小小的小八，“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

    小八急得满脸通红，“我真的不是小孩子！！！”

    凤七七赶紧点头，“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

    说着她伸手弹了一下小八的额头，道，“我现在呢要去找孟蘅了，问问她到底怎样才能酿出坛味道正常的酒，你呢就乖乖呆在这儿，等我去了回来给你做鱼吃啊。”

    说完她又揉了揉小八圆嘟嘟的脸蛋儿便抱着酒坛子上楼找孟蘅去了。

    小八站在原地，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异色的双眸，眼底染上了一抹失落。

    小八垂眸看着地面喃喃道，“七七，我是说真的啊……”

    小八失落的咬了咬唇，缓缓的转身，抬头却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这里的帝君。

    一身白衣颀长的帝君正垂着眼看着他，小八不解，“帝君，你在这里做什么？”

    帝君并未回答，却问道，“你可知你为何没有灵力？”

    小八摇摇头。

    “妖不可能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还能变幻人形，你的灵力应只是被封印了而已。”

    “封印？”小八茫然地看着帝君，“我不记得有人给我施过封印啊，我好像一睁开眼就是这个样子了。”

    “许是你的记忆也被一同封印了。”

    帝君如是说，小八的眼中立即绽放了希冀的光芒，仰着头激动地问帝君，“那帝君你能解开我的封印吗？是不是解开我的封印我就能长大长高了？”

    “我可以解开你的封印。”

    小八眼中顿时光华大放，眉梢都带着笑意，衬得异色的双眸亮得惊心，他抑制不住心底涌上的欣喜，他想，如果解开了封印，那么七七便会相信他说的话，不会再把他当个小孩子了。

    帝君垂眼看着小八异常明亮的双眸淡淡道，“只是……”

    听到这两个字，小八的表情瞬生惧意，紧张地听帝君道，“我不知道将你封印解开的后果是什么，如果为你解开了封印，我不会再让你留在小七身边。”

    仿佛被冰水灌顶，小八欢喜的笑容瞬间凝固，笑意一点一点从他脸上退下去，眼中明亮的光芒有如暗夜里熄灭的烛火，只剩下一片沉寂的黯淡。

    良久，他稚嫩的脸上浮现一起苦涩的笑容，他带笑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帝君，“那就不要解除。”

    “你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吗？”

    “想，如何不想……”他垂下眼眸苦笑着道，“但比起这个，我更想待在七七身边，只要能待在她身边，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我可以只做她的小八。”

    “如果解除了你的封印，或许你再也不用害怕受人欺凌，也不会因无灵力而束手束脚，天大地大你可以去的地方很多，缘何要留在小七身边？”

    “天大地大，我心之所向唯七七身侧而已，”他说着缓缓笑了起来，“从来没有人像七七一样对我好，也没有人像她那样对我笑，我喜欢七七的笑，很温暖。”

    帝君怔了怔，原来，小七不只温暖了他一个人。

    帝君难得又去了海边，他站在海岸边听海风呼啸，惊涛拍岸，抬眼看着万里浮云。

    晧日当空，阳光照进他幽深的眼眸，却未折射出半点温度。

    伫立许久之后，他摊开掌心，有光华自他手心射出，空中浮现的画面里出现了凤七七清丽的面容，她正开心地同孟蘅说着什么，白皙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无论阳光有多么温暖，他们感觉到的却始终是冰凉，因为他们心中并没有阳光，有的只是莽莽的冰原，寒冷刺骨的风。

    而他们如千年冻雪一般的心，要融化，却只需要一个笑容。

    帝君看着光华里那人的笑容，嘴角缓缓一点一点的上扬。

    凤七七抱着酒坛去找孟蘅，喊着孟蘅的名字推开了房门，“孟蘅啊。”

    她推开房门刚好瞧见孟蘅有些惊慌的藏着什么，凤七七顿觉有猫腻，眯着眼走过去问她，“孟蘅你在干嘛啊？”

    孟蘅摇了摇头，掩饰道，“没干什么。”

    看着她这个模样凤七七都忍不住想笑，小样，就她那样还想唬她。

    凤七七挑着眉走过去瞅了瞅四周，发现案桌上有刚砚好的新墨，看孟蘅这般有些慌张的样子肯定在写情书！不然就是在画情郎！

    凤七七半眯眼坏笑看朝孟蘅靠过去，“你刚干了啥羞羞的事情啊？”

    孟蘅向来平淡漠然的脸上忽现了一抹绯色，皱眉道，“七七你胡说什么？”

    凤七七高深莫测的笑了两声，抱着酒坛子又朝将手背在身后的孟蘅靠近了些，忽的伸手就去抢孟蘅背在身后的纸页。

    孟蘅赶紧惊慌闪躲不让她夺了去，孟蘅不给她，她便抱着个酒坛子追得孟蘅满屋子跑，“你不是说没什么吗，干嘛不给我看？”

    孟蘅一时急了也没了个一国帝女的端庄样子躲着凤七七到处跑，“真的没什么，七七你别追我了！”

    凤七七依旧穷追不舍，“你不给我看就说明你心里有鬼！快给我看！”

    孟蘅将手举得老高，大喊，“不给！”

    “给我！”

    “不给！”

    “必须给！”

    “就不给！”

    ……

    两个都不老不小的神仙，却跟小孩子过家家的似的追着满兜圈，两人还都忘了用灵力，徒步跑得气喘吁吁。最后还是凤七七忽然想起来自己是个神仙，遂飞身起来轻易地夺过了孟蘅手中的拼死保护的纸张。

    孟蘅惊慌地想要去夺回来，但凤七七抢过来便立马展开看了。

    纸上是一副还未完成的人像画，寥寥几笔虽未成形却已有了轮廓，凤七七一看就知这分明画的是元翊，于是凤七七像发现了啥惊天大秘密一般惊奇大喊，“哇！孟蘅你在偷偷画元翊啊！”

    凤七七话才说到一半便被孟蘅一把捂住了嘴，死死地瞪着她辩道，“我才没有画他！！”

    凤七七也不挣扎就任孟蘅这么捂着，却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斜眼望着她，俨然一副，“别装了，我懂的”的样子。

    孟蘅的脸上又浮起了一层诡异的红云，却仍咬着牙道，“我真的没画他！”

    凤七七打掉孟蘅的手，“蒙谁呢？孟蘅你当我瞎啊！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你就是凡人说的:死鸭子，嘴硬！”

    孟蘅脸上的红云更加浓烈，与额上深蓝的松石形成鲜明的对比，更衬得她艳丽异常。

    凤七七捧着脸乐呵呵得看着孟蘅这副模样，没想到一向端庄沉敛的孟蘅也会有这般害臊的时候，要是元翊看到了她这个样子还不乐死！

    都这般了孟蘅仍是死不承认，“反正我就没画他！！”

    说着一把夺过画纸念了个火决给烧了。

    凤七七啧啧了两声，想起好像自认识他们以来，都一直是元翊自个儿一个劲儿喊着我家阿蘅我家阿蘅，孟蘅压根儿没理过他，完全是元翊热脸去贴孟蘅的冷屁股。但据她凤七七的火眼金睛早就看出这两个人分明互相喜欢，偏偏孟蘅死不承认。

    于是凤七七撇了撇嘴对孟蘅道，“孟蘅啊，承认你喜欢元翊大哥你会死啊！那天晚上我可是什么都看见了！”

    孟蘅一愣，“什么晚上？”

    凤七七斜眼坏笑地瞅着孟蘅，“你说哪天晚上？”

    说着她凑近孟蘅，伸手挠了挠她的鼻尖，坏笑道，“呐，这是什么意思，啊？这是什么意思？”

    孟蘅脸烧得厉害，赫然拍掉她的手气呼呼的看着她，凤七七却抱胸笑得一脸戏谑，“哼，还说不喜欢。”

    孟蘅扭过头去，咬了咬牙扯开话题，“你来找我做什么？”

    凤七七这才想起来她是有事才来找孟蘅的，遂也不开玩笑了，抱着酒坛子坐到孟蘅面前，把酒坛子举到她面前问，“孟蘅我就纳闷儿了，我都试了这么多次了！桃花都早败了，我用灵力保存下来酿的这酒就是不对味儿，你说是不是桃花的问题？到底要怎么才能酿出个味道正常点儿的酒啊！”

    孟蘅回道，“不是花的问题，也不是酒的问题，我说过了，是人的问题。”

    凤七七立马急了，“我能有什么问题，我好着呢！”

    孟蘅不欲与她争论这些个无营养的问题，只问她，“你酿出的酒是什么味道的？”

    “酸的。”

    孟蘅笑笑，“那便是你吃帝君的醋吃太多了。”

    凤七七立即跳了起来，“孟蘅你瞎说啥呢？！”

    “实话，”孟蘅淡道，“信或不信，随你。”

    凤七七扬头哼了一声，“就不信！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是吧，我吃他醋干嘛？”

    孟蘅瞟了她一眼，“你哪天没吃撑？”

    “……”

    “况且……”孟蘅看着她又恢复往日无什么表情的神色，语气平常却自带三分揶揄，“你要是没吃醋为何老是去搅和帝君与月娘，我看他们两个挺般配的。”

    凤七七又跳了起来，比之前跳得足足高了一大截，“他们哪儿般配了？！”

    孟蘅面无表情，“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我……”凤七七支吾了半天，最后冲孟蘅吼道，“我那是看不惯月娘那女的！”

    “为什么看不惯？”孟蘅追问。

    凤七七只觉得自己快被她问抓狂了，大吼着道，“看不惯就是看不惯，我就是看她不爽！！不爽不爽不爽！”

    吼完凤七七瞪了孟蘅几眼抱着一旁的酒坛子便气呼呼地跑出去了。

    孟蘅看着她跟带了小火焰似的背影，摇了摇头，状有无奈。

    凤七七虽说是只水凤，但此时她却觉得她快被心底冒起来的火烧成火鸡了！说她吃帝君月娘的醋！她宁愿吃屎都不吃她月娘的醋！

    凤七七冲出客栈一把将自己怀里的酒坛子给摔到了地方上，酒坛哗的一声摔成了碎片，带着股酸味儿的酒潺潺地流出渗进了土里，凤七七还不泄气，跳上去便是一阵狂踩，直到把碎片都给踩成了渣，她才叉着腰停下来喘气，喘着喘着突然觉得不对劲，愣了半晌立马抱起脚摔到了地上发出凄惨的大叫，“啊，我的脚我的脚。”

    凤七七正抱着脚不停地朝伤口吹着气，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白的纤尘不染的长靴，接着那人缓缓蹲了下来，伸手似想要将她抱起来。

    凤七七立马缩作一团躲到一边，指着突然出现的帝君喊道，“你走开啊，不要碰我！”

    帝君愣了愣，继续伸过手去，凤七七看着他就要把自己抱起来，立马大叫，“走开走开，不要碰我！！”

    帝君却并不理会她的大叫直接将她横抱了起来，他瞧着怀里不安分的凤七七，道了声，“你让我走开就走开岂不很没面子？”

    凤七七怒目圆睁地瞪着他，“你把我放下来！放下来！”

    凤七七此时正在气头上，两只脚不停地在半空里扑腾着。

    帝君停下来，垂头看了她一眼，手一松，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凤七七的屁股便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凤七七揉着屁股，抬起头来怒视着帝君，“你还真放！”

    帝君垂眼看着她，淡淡道，“不是你叫我放的吗？”

    “我叫你放开你就放开！！我叫你去吃屎你怎么不去啊？！”

    帝君似叹了一声，缓缓蹲下来，静静地看着她轻声道，“小七，别闹了。”

    凤七七愣了愣，不知为何忽的就没了火，许是他这一声太过温柔，眼神太过深沉，也许是他已经许久不曾这样与她说话。

    帝君见她安静下来，伸手再次将她抱了起来，凤七七的腮帮子还鼓得老高却是乖乖地窝在帝君的怀里，没有再闹腾。

    帝君不由得淡淡一笑，一如从前他只在她面前才会露出的笑，此时凤七七正怔怔看着他，逆着光，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笼着一层淡淡的光影，阳光在他鬓边流转，她恍惚地看着他的笑容，就再也移不开眼睛。

    这世上还有另外两种人，一种打死不开口，一种打死不承认。

    ———————今日小段子——————

    小八，“七七，我喜欢你。”

    凤七七无奈，“小鬼你喜欢我哪儿啊？”

    “你给我鱼吃。”

    此时一个红色的身影闪过，朝小八投去一个箩筐，“这里是十斤鱼你可以走了”

    “哼，我才不会为区区十斤鱼离开七七的。”

    “三十斤！”

    “我对七七的爱天地可鉴，绝不动摇！”

    常焱咬牙，“五十斤！”

    小八，“真哒？！七七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