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合一大章
启尧也有一面往生镜, 这面镜子本是送给另一个人的,拥有往生镜的人即使是轮回往生, 往生镜亦会一同轮回出现在上一世主人身边,启尧原想希望将此镜赠她, 愿她来生还能记起自己容颜,然而,却并未来得及。
启尧那时想等她轮回,他再将此镜送她也不算太晚,所以启尧千年之间一直将此镜带在身边,没事儿便拿出来看看镜中女子美丽的笑颜,镜中那个拥有清冷双眸的女子, 面容冰冷正如她的名字,霜凉。
然而因往生镜并未来得及送出,启尧也因此得以窥见帝君的过往。
那日, 他仍如同从前一般去苍鹿野找帝君赴千年之约的挑战,七千年来的修炼并未白费, 这一次启尧竟能迎着帝君的掌风, 在离帝君一尺之内挥下斩鬼刀, 待启尧被震到百米之外时,刀上已留了一抹鲜红的血液。
启尧撑起身子,艰难的站起来, 虽然已受重伤,启尧却十分兴奋,勾起还残留有血丝的嘴角, 挑眉笑道,“老子也算一大进步,你的这滴血,老子留着了。”
帝君低头看了看被剑气割破的手指,淡淡笑了笑,抬起头来看着启尧,眼神里竟还有些欣慰的意思,“随你。”
启尧将刀锋上的残血汇聚于手心凝成一滴血滴,启尧看着掌心的血滴,当时眼中便闪过一丝狡黠,抬头看了看背向自己独立于海岸之上的帝君,扬起嘴角斜斜一笑,老子倒要看看你这个老怪物到底是何来头。
启尧回到妖界后,将帝君的血滴入了往生镜,往生镜吸入了帝君的血后瞬间光华大放,白色华光几乎刺得启尧睁不开眼,往生镜亦剧烈的颤动起来,冰冷的铜身变得滚烫,镜面发出嘤嘤似欲破裂的声音,启尧赶紧将灵力注入镜内,护住往生镜,往生镜仍是不停地颤动发出嗡嗡之响。
良久,往生镜才平静下来,刻着兽纹的背面裂出了一道深痕,几欲破裂,或许是因无法承受帝君血息之重,若非启尧以灵力相护恐早已碎作两半。
启尧不禁皱眉心想,你这个冰块脸到底是什么怪物?
待往生镜平静下来之后,境中映射出的白光里渐渐出现了一幕幕场景,启尧用手微微遮住眼适应了好久才看清光华里的场景。
镜中是漫天黄沙肆在飓风中飞舞,一片荒凉大漠之中,伴着黄沙的河水汹涌的四处奔流,周围不时有模样凶恶的妖兽出没,漆黑的鳞片泛着幽幽的绿光,血红的眼瞳仿佛地狱而来的修罗,血盆大口中是骇人的獠牙,仰天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而大地之上,星辰竟与日月同出,暗夜与白昼同时,星辰错乱,怪异万分,是一片混沌景象,这,竟是上古时期!
启尧甚至惊讶的看到了传说中的大地之母女娲,蛇身人面,圣洁而美丽。
她身边有一身材高大面容冷俊的男子,应是人皇伏羲。
此时他们都深深皱着眉面容肃穆的看着前方,前方的黄土之上竖着九块木碑,木碑上面刻着上古古老而繁复的文字,启尧并不识得,但能推测出此地应是一处坟冢。然而正俯跪于墓碑之间的那抹白色身影便是帝君。
女娲走上前,扶起墓碑前的他,皱眉与他轻声说到,“你们十人,便只剩你了。”
帝君抬起头,眼神是启尧从未见过的悲怆,茫然的摇了摇头,又低头看着墓碑上的刻字,“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死了,我却还活着,为什么只剩我一个人?”
女娲神色微悯,“缗和,我们作为神,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使命与职责,在使命未完成之前,我们是不会死的。我想你必还有其他的职责需要你去完成。”
启尧这才知道,帝君的名字,叫缗和。
“那我的使命还有什么?”他似讽刺的笑笑,“神?不过是天道所孕育的工具罢了,用完了,就无情抛弃,灰飞烟灭,什么也不留下。”
他问,“我为什么一定去完成那所谓的职责?又凭什么替他做了这些事就要被无情抛弃?!”
女娲叹息道,“但若不这样,天道如何驱使我们去履行使命,天道给了我们无尽的寿命,不是予我们的赏赐,而是让我尝尽寿命无穷的痛苦,为了解脱,我们才会去履行我们的使命,身归混沌。”
“凭什么?!”缗和嘶吼道,“凭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为何不能像平常人一样,为何要作为神而存在?谁爱当身当去!为什么要让我成神!”
缗和的神情几近崩溃,双目通红,面上青筋暴露。
启尧看惯了他从来冷淡的面容,此时看到他竟也会有这样愤怒的时候,心中震惊难表于言,而后他就听到一个沉稳的声音。
“这是我们的宿命。”
是伏羲。
“宿命?”缗和喃喃重复道,然而微弱的声音渐渐被掩进黄沙,消散在了风里……
往后数万年,他便这样盲目的活在了这个世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该做什么,又该去到哪里?他都不知道。
漫长的岁月,经历了无数的生离死别,他原以为,他的心以作坚石,不再会有触动,却是一次比一次难受,一次比一次疼痛,眼睁睁的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女娲与伏羲一起死去,烛阴死了,悭臾也死了,蓐收亦不在了……所有,所有的人都死了,茫茫天地间,却只剩下他一个人。
上古因所有神祗的死去而不复存在,没有人再知道他亦是神,只知天界初立之时便有这么未仙人,世称九华帝君,但无人知其乃是上古之神。
后来,帝君亦曾有过挚友,而仙并非神,寿命终短暂,帝君仍是亲眼看着他们一点点老去,渐渐死去,消逝在这世间,帝君甚至亲手了结了一个挚友的性命,于是他便终日深居在华清境内,不愿再与世人有所接触。
而帝君一日竟发现自己忘记该如何说话,如何去笑,如何去做其他表情,这让帝君开始有些恐慌,害怕如此下去自己将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到那时自己便当真不再有活着的意义。所以他最终选择沉睡千年醒来之后出一次华清境。
只有在每隔千年醒来看到世间的变化,他才能对这个世界再提起一点兴趣。
直到遇到了那个人,也是让启尧终于明白为何帝君会赴自己千年之约的人,禺良。
禺良是天庭的战神,与启尧一样,天生便拥有巨大的灵力,禺良自负自己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敌,也正是因为禺良,千年来妖族再不敢骚扰天庭。天庭的人表面上对他十分敬畏,但心底其实是恐惧,背地里都叫他怪物,却不敢招惹于他。
但总有人还是会在背后议论,说他哪里是什么天下第一,老在别人面前叫嚣,有胆量的怎么不去和九重天之上华清境内的九华帝君打去。
甚不巧,这话正被禺良听了去。
于是桀骜如禺良,扛了把刀便上了华清境。
帝君平静的岁月终是因他而有了波澜,帝君最开始并未理会他,禺良便一直在华清境外闹,举着把浮屠刀楞是将华清境的结界砍出了个洞,一边砍一边吼,“你个九华老儿,躲在里面不出来难不成是个孬种,出来与我一战。”
结界已破,帝君无奈现身,“我不会与你打架。”
禺良讥讽一笑,“难道是怕死不成?”
“死?”他轻轻一笑,“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哦?”禺良一挑眉,“那我便如你所愿。”
说着禺良便提刀朝帝君飞身砍去,帝君挥手以掌力相抵,两人之间光华四放,锋利的刀刃折射出青凛的光芒。
但跟启尧差不多,还是败给帝君,只是禺良要好些,还是过了那么好几招的。
禺良虽是败了,但帝君却惊讶于在这后世竟还如此灵力强盛之人,禺良也并无捕快,反觉快淋漓。
他仰天大笑,“今日本战神打得很是痛快,甘拜下风。”
说着他又昂着下巴道,“但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禺良定会胜你!”
帝君亦是难得爽朗一笑,“好,我便等着那天。”
到这里,启尧已然明白帝君为什么会同自己赴千年之约,应是忆起了昔日故友。
自禺良在苍鹿野的大战上战死以后,帝君便又成了一个人,不再与世人有所交集,启尧虽每千年能与帝君相见一次,却并非朋友,朋友是能一起举杯邀月畅谈心事之人,而启尧与帝君之间只有打与被打的关系。
故事讲到这里,启尧对凤七七道,“丫头,你别看那老东西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其实就是个可怜的家伙。”
凤七七听完这一切,心中大为震惊,她不敢相信,“怎么会,帝君怎么会是上古的神祗,上古的神不都已经不在了吗?”
“是啊,除了他,都不在了。”
“丫头,我与你讲这些是想告诉你,他作为神,有他必须去履行的使命,若一日他……”启尧顿了顿,“若一日他要去做一些事情,我希望,你不要怪他。”
凤七七疑道,“帝君做什么事,我为何要怪他?”
“以后你便知道了,你只要记住我今天所说的话。”
凤七七不明白,正要问,启尧却先开了口,“那老东西在外面站了那么久该发脾气,你去叫他进来吧。”
“哦”,人家这么说了,自是不愿再与她多说,她便只能悻悻朝殿外走去。
不久,帝君走进了殿内,看着启尧缓缓开口,“你应知道我所来为何。”
启尧闭上了眼,疲惫笑道,“自然知道。”
说完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大殿内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声音,却兀然听到一声轻笑,启尧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他看着帝君道,“老东西,你把那小丫头带在身边就不怕她对你动了心?”
帝君一怔,似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道了句,“怎会。”
启尧又笑了,“你是当真不知道你这张脸对女的,特别是这种情窦初开小姑娘特别有杀伤力?”
帝君沉思片刻,道,“我知道我很好看。”
“……”启尧在心底暗骂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给你点儿颜色,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但,”帝君又道,“小七身旁相貌俊好的男子并不少,还不至于因我这张脸就动了情。”
“但加上你对她既温柔又很好呢?”
帝君呼吸一滞,良久,他苦笑一阵,“可我,如何能对她不好。”
“若这小帝姬真对你生了情,”启尧轻声笑了笑,玩味的看着他,“我也想看看,你这个老东西是否也有动心的那一天。”
“只是啊,”启尧的眼神渐渐暗淡下来,“我已看不到了。”
启尧从怀里拿出那面已然破损的往生镜,轻轻扶着满是划痕的镜面,容色极尽温柔,“这一生唯一的遗憾,便是终究未能将这面镜子送出去。”
启尧抬头看向帝君,“老家伙帮我完成这个心愿,帮我把这面镜子送出去,告诉她,要好好的活着,不要去后山了,我护不了她了。”
帝君接过启尧递过来的往生镜,“我会做到。”
启尧淡然一笑,“老东西,我们再打一架吧。”
凤七七在殿外等了很久,此时乃是初冬,昨夜还下了场小雪,此时雪融正冷得紧,把她冻得直搓手,见帝君还不出来,刚想从门缝里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殿门却在此时缓缓打开,凤七七立即跳到一旁假装望天,待帝君出来他忙笑着迎上去,却在看到帝君神情时刹住了脚,她从未看过帝君这样的表情,以往的帝君虽然有时冷淡但从未像此时一般,面色如霜。
凤七七试探的轻喊了她一声,“帝君。”
帝君并未看她,只冷淡的道了句,“走吧。”
凤七七皱眉看着帝君的背影,大风忽起,拂动了他宽大的衣襟,未束的长发凌乱在风中,挺拔的背影却显得苍凉。
她回过头,看向身后已然关闭的重楼殿门,风吹得殿前宫灯摇晃,灯上的流苏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在一片寂静中听得异常清晰,摇晃的宫灯在雕花的菱格窗棂上投下明灭的暗影,殿门紧闭,没有一丝光亮透进去,房檐上融化的雪水顺着红色的宫瓦一点一点的往下低落,水滴落到青石砖上发出清泠的声音,终是顺着砖沿浸入地底,不见踪影,此时伫立寒风中的宫殿,寂寥冷清。
凤七七知道此刻不该多言,遂一路只静静地跟在帝君。
回了客栈,小八正如往常一般坐门槛上等着凤七七,见她回来忙跑过去拉住她衣袖,“七七你去哪儿了,刚那一群黑衣人把你们给带走,我可担心死了。”
“哪儿轮得到你瞎操心,我还没担心呢。”门口传来常焱戏谑的声音,凤七七抬头,常焱一身红衣自门口走出,笑容如常痞气。
常焱走过来时斜眼撇了下帝君,登时被吓了一跳,蹦到凤七七身边,戳了戳她低声问道,“喂,阿七,这个面瘫是不是病情加重了?这一副冰块儿似的死人脸真的要吓死人啊,看一眼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说他还环着胳膊搓了搓。
凤七七蹙眉轻叹了声,“我不知道。”
常焱啧啧两声,“阿七,我说你整天对着这张死人脸怎么受得了,是我早一板砖拍上去了。”
“帝君不是一直都这样的……”
帝君走到房门前时,顿了顿,侧身道,“小七,你准备一下,明日我们便离开白鹿原。”
凤七七小八常焱三人同时都发出一声惊呼。
常焱抱怨道,“这才来多久啊,就要走?”
小八试探的问,“你们要走的话我可以和七七一起吗?”
帝君眼神冷淡地看了小八一眼,“不可以。”
凤七七亦是一惊,“帝君为什么不可以?我说过要保护小八的,怎么能留下他一个人。”
“他没有灵力,带他去只会置他于险境。”
“那意思是我可以跟着去了?”常焱插进话来,却又挠挠头道,“不过,我在白鹿原还有些事情,不能和你们去。”
凤七七为难的看了看小八,问帝君“那小八怎么办?”
“我们还会回来,他若愿意,可在此等候。”
小八不愿凤七七为难,笑着冲她道,“七七,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你要快点回来哦。”
“嗯,”凤七七笑笑,摸了摸小八的头,却又似想起什么忽的抬头指着常焱,“你说你要留这儿是吧。”
常焱不明所以的挑了下眉,凤七七道,“那小八我就交给你了,若我回来发现小八少了一根毫毛有你好看!”
常焱一脸的不情愿,“诶,阿七,凭什么呀!小爷我跟你两千年交情还比不上一个才认识两个月的小毛孩儿啊!你就惦记他,怎么不说也找个人保护我。”
凤七七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个大男人能有点儿出息吗?”
“爷我这怎么就叫没出息了?我这是爱护我自己,要知道爷可是东海龙宫的三皇子,万一出了事,我那暴脾气的龙王爷爷你是知道的,说不定一不高兴就去把钱塘江给又淹喽……”
凤七七捂住耳朵不去听常焱没完没了的叨叨,她真不知道自己跟他这两千年是怎么过来的,到现在耳朵还没聋简直就是奇迹了。
此时帝君也转过身欲进屋,刚还唠唠叨叨说个不完的常焱瞧他要进屋,忙喊住了他。
帝君回头,便见他笑得一脸谄媚,“那个,死人……帝,帝君我们留这儿得有地方住啊,您慷慨大方,定会我们把房费付了吧。”
凤七七无语,上前一手抓住他胳膊就把他往外拖,就这样常焱还不忘回头冲帝君喊,“帝君,别忘了跟房钱啊。”
凤七七捂住他嘴强行拉走。
晚上,凤七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脑子里不断闪过帝君白日里寂寥的背影,以及城主跟她说的话。
她想帝君既是上古的神祗,那帝君应该活了不止数万年,而是数十万年。她无法想象,那样漫长而寂寥的岁月,帝君是如何过来的,她将手枕在耳边看着窗外寂寥星辰,心想,这些年,帝君一定很孤单吧。
凤七七终是睡不着,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了看窗外,决定去房顶透透气。
白鹿原的晚上还是很冷的,她便披了件大红的斗篷,上了房顶却发现,帝君也在这里。
帝君坐在房顶上,双手放在膝间,平静的看着远处的天空,天边有几颗稀疏的星冷月亦半隐在云层之后,只透出些惨淡月光。
凤七七猫着身子悄悄踱过去坐在帝君身边,却还是惊动了正放空的帝君,他转过头来看向她,小巧的她如裹在一片红云里,映衬得她容颜更加清丽,月牙般的眼睛此刻正弯成一道美好的弧度,眼波流转间的暖意似要将身后莽莽冰原融化。
帝君微微一怔,仿佛心底被什么轻轻牵扯了一下,那种感觉似一片轻盈雪花的落在湖面上,无声融化,很轻却也很温柔……
他将视线移开看向别处,未与她说话,他不言,她也不语,就像往日在海边那般陪着他静静坐着,时间悄然而逝,不知不觉,两人便这样无声的在房顶坐了一夜。
清晨,白鹿原开始下起了雪,帝君微微偏头看着不知何时枕在自己肩头沉沉睡去的凤七七,雪花落到她发上眉上,带雪的纤长睫毛微微颤动着,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她不知梦到了什么,伸手在半空捞了一下,恰好将斗篷的系绳给拉松了,斗篷立即有些微微的松散,帝君瞥见,伸手将她的斗篷轻轻系上,凤七七却在这个时候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啦。”
凤七七直起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解的问,“帝君,我什么时候睡着了?”
“不知。”
一片雪花缓缓飘落到她鼻尖,凤七七微微一惊,“下雪了?”
凤七七伸出手去接从天飘落的晶莹雪花,雪却顷刻越下越大,很快将屋檐铺上了一层白色,箕尾山是见不到雪的,南海也极少下雪,是以看到漫天大雪纷飞,她提了衣裙便冲进了雪里,穿着大红的斗篷在雪地里转圈,不时将积在屋顶的雪花抛向空中,笑得十分开心。
似被她笑容感染,帝君看着她,竟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但雪确实下得太大,不多时,凤七七头顶上便压满了雪,帝君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拉住她,为她拂去发间的白雪,“雪太大,我们回去吧。”
回到房间,凤七七撑窗看着外面的大雪,“帝君,看来我们今天是走不了,湖面一定结冰了没发渡船。”
帝君轻应一声,以表同意。
凤七七在窗边,不时便能听到楼下行人的抱怨,“这才初冬,雪怎么下得这么大?”
“往年冬月也没下过这么大雪啊。”
凤七七看着漫天的飞雪,也不禁自言自语的问了句,“为什么会下这么大的雪啊?”
帝君亦侧目向窗外望去,似棉絮般的白雪簌簌而落,地上堆满了积雪,沉寂的白色仿佛洗净了一切糜烂的颜色,天地之间只余下茫茫的白色,安静到了极致,亦冷到了极致,一直不断飘落的白雪像极了谁及地的白发。
第二天,白鹿原的所有人都在议论妖界发生的一件大事,妖王启尧殡天了,这位妖界自古以来最强大的王,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这个消息也让凤七七大为一惊,前日才嬉笑谈论的人,怎的说没就没了。
她忽的想起,帝君说过,他希望他在这里等得那个人永远都不要来,难道是因,他所来之时,亦是他将死之时?
凤七七转头看向面容冷淡的帝君,那些白鹿原的百姓却并不知那死去的妖王便是他们所爱戴的城主,妖王的死去只是作为他们饭后的谈资却并未有一人真正未他的离去感到悲伤。
她想,这里真正为妖王悲伤的人,恐怕便只有帝君了吧。
大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日才渐渐停下来,这场大雪来得突然,像是对谁的送别。
他们行船离开了白鹿原,凤七七看着岸上常焱与小八渐渐淡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问帝君,“帝君,我们这次要去哪里?”
“人间。”
凤七七讶然,“人间?我们不是已经去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去?”
帝君顿了顿,缓缓回答,“去了一个人的心愿。”
这一次,船行得很快,来时,他们用了月余时间才到达白鹿原,而这一次,竟不到三日便到了人界。
他们最后停在了一处村落,这个村落里有个小姑娘叫柳小。
正在屋里做饭的柳小听到有敲门的声音,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到门口,以为是他爹回来了遂一边开门一边喊道,“爹,你回来啦,饭快做好了。”
柳小推开门,门外却空无一人,她伸出头去四处望了望,仍是没看到有人,“难道今日撞邪了?”
这么想着柳小赶紧关上门,却在低头的一瞬间看到地上躺着一柄看起来有些破旧的铜镜。
她蹲下身子将铜镜拾了起来,在触碰到铜镜的一瞬间忽觉心头一紧,似有被什么扎了一下,刺刺的疼,她捂住胸口茫然的看着铜镜,“这是怎么回事?”
柳小将铜镜举到拿起来,铜镜里映出了一个人的面容,镜中的人与她有同样的轮廓,都是细长的眉,高挺的鼻梁,缨红的唇,然而柳小却意识到镜中的人并不是她自己,因为她决没有那样清冷的双眸。
那样一双眸子,即使隔了一面镜子,也让人感到遍体生凉。
就在柳小怔愣之时,铜镜上开始浮现一幕幕场景,但这些场景却仿佛不是在她眼前掠过,而像是真真正正在她眼前发生一般,甚至能感觉到场景中人的心中所想。
场景之初,是一个冬日的清晨,霜雪冰凉,染白了一地枯荣。
灰白的城墙外聚集了数以千计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之人,应是从他出来的难民,想要趁城门打开之时混入京中讨一口饭吃。
此时,城墙内一辆华丽的轿车缓缓行至城门,轿帘被一旁的侍卫恭敬的轻轻撩开,一名披着白色毛裘的华衣少年至轿中走出,虽是少年模样,相貌却带着一种锐利,目光深沉,眼角隐带疏狂。
守城的将军看见男子立即恭敬的俯首下跪行礼,“王爷。”
少年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李将军何必如此多礼。”
李莽握着剑起身仍是低着头,恭敬地问“不知王爷所来何事?”
单洛站在城墙之上看向城外,难民四处可见,“这些难民仍是不走吗?”
今年遇上了大旱,四处都爆发了饥荒,饿殍遍地,好多地方树皮草根都被难民给掘来吃光了,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同类相食的悲惨景象,单洛瞧着那些连□□之力都没有的难民,不禁感叹,人命在天灾面前总显得那么渺小,不堪一击。
李莽皱紧了眉,“这些难民聚集在此,怎么赶也赶不走,只能将城门紧闭以防他们闯进。”
单洛轻轻一挑眉,“哦?赶不走吗?”
“是。”
单洛半转过身看着李莽,声音里满是不以为然,“那就放他们进来。”
李莽大惊抬头,立即单膝跪下,“这……万万不可啊王爷,若将这些贱民放进城必将毁坏京都的秩序啊。”
单洛幽幽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莽,“怎么?李将军认为本王所做的决定是错的吗?”
李莽低头不语,在西泱人人皆知雍亲王单洛乃是皇帝仅剩的一个胞弟,皇帝待他可谓纵容,即使是他公然殴打军机大臣,皇上也对他并无责罚,是以朝中几乎无人敢惹怒这个小王爷。
良久,李莽才咬牙回答,“不敢。”
单洛轻轻一笑,“那将军还跪着做什么?”
李莽仍未起身,“只是卑职受陛下之命看守城门,不敢擅放难民京城,若引起骚乱,卑职将人头不保啊!”
“本王今日就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驱逐这些流民!”
李莽面上一凛,这雍亲王分明就是故意戏弄于他,若他一来便道是奉了皇上懿旨,他何须此般惶恐丑态。
李莽虽有不悦,却不敢流露,只起身垂首道,“既王爷是奉旨而来,卑职定当惟命是从。”
单洛微勾了下唇,抬了下手,他身旁的侍卫会意后退下了城门,不多时,见布置妥当,他便对李莽道,“将军,开城门吧。”
“开城门!”
这一声指令乘着冬日凛冽的寒风吹至城外难民的耳中,引起一阵躁动,所有人都涌向城门,厮打着想做那个第一个进城的人。
巨大的城门伴着沉重的声响缓缓打开,刚打开一条细缝便有人挤了过来,欣喜若狂地往前冲,饥饿总能勾起人最原始的愿望,但仅是一瞬,拥挤的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哀嚎,不停有人捂着脚倒下,然而身后仍有人不停地往前冲,大多人直接踩着前人倒下的身体跑过去,有人甚至被踩得脑浆四溅,而他们仍浑不在意他人的生死,只想要往前跑,此时对于他们来说只有跑进城才有活下来的希望。
但人群里却突然哀嚎四起,入城的难民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仅是一会儿,城门口便倒了一地的人。
站在城墙之上的单洛见此场景,轻啧了两声,语气没有一丝怜悯,“贪婪的人类啊。”
原来,单洛叫人在城门口洒下了无数近一尺长的铁钉,跑在最前的人必定会被铁钉扎得鲜血淋漓,而那些看见铁钉想要止步之人,却因着后面近乎失了理智的难民推搡攘挤,直直摔在了铁钉之上,顷刻丧命。
如此一来,官府便可说布钉是为防止流民入城,无伤人之意,乃是他们太过疯狂,且众人也是看到了的,那些钉子如此明显的摆在地上,是他们自己踩上去,没有人逼迫他们。
这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城门口的尸体便堆积如山,白色似脑浆般的液体混合着鲜血缓缓淌了一地。
李莽也是上过战场的人,看到此景亦是倒吸了一口气,而一旁的单洛却轻摇羽扇笑得云淡风轻,仿佛是在欣赏一场赏心悦目的盛世美景。
单洛在欣赏完这场美景之后,走至城墙边,忽的脚尖一点,便一跃而起,运起轻功自城墙上跳了下去。
他于城墙之上缓缓降落,一身白色裘于风中拂动,恍如从天而降的白衣神祗。
他缓缓站立在一片尸横遍野中,用白色的羽扇轻轻掩住鼻尖,按理说冬日是用不上扇子的,但这羽扇不同于其他的扇子,是以雪狐皮毛与白鹤之羽所制,在达官显贵中颇为流行,乃是奢侈之物。
这一来,他一身白衣毛裘,羽扇持身,加之俊美姿容,更似不染纤尘的神明。
他微微皱着眉,眼中却盛满了笑意,眼神幽幽地看着一处。
人群的最后站着一名衣着破烂的身材娇小的少女,脏乱的头发似一丛烧焦的枯草,额前的刘海凝成了一股一股的脏发,耷拉在脸上挡住了她的面容,显然是许久没有洗过头。
她沾满了黑色泥土的脸庞也已是分不清原来的肤色,只是那一双半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与她那黝黑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时正闪烁着如野兽遇险时发出的警惕目光,紧紧地盯着单洛。
单洛笑着冲她走过去,少女见他却警惕地缓缓后退,单洛蹲下来握住少女的肩头,少女大惊欲要挣脱,他却语气轻柔似哄孩子般笑道“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
少女愣了愣,终是不再后退,抬起头来看向他,一双眼睛清亮而带有警惕的攻击性,单洛就这样与她对视了良久,发出一声满意的轻笑。
他垂下头靠近少女,轻笑着问她,“你可愿与我回家?”
少女紧紧的看着他,“你会给我吃的吗?”
声音是这个年龄不应有的沉稳。
单洛轻轻一笑,毫不嫌弃的用干净白皙的手抚了抚少女的头,“这是自然。”
少女低头沉思片刻,半晌,似下定决心抬头看着单洛,目光坚毅,“好,我跟你回家。”
单洛笑笑,“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少女冷冷道,“我没有名字。”
“哦?”单洛轻轻一挑眉,抬眼看了看四周一片荒凉景色,清晨被霜染白的颜色还未褪去,空气里是寒冷冰凉的气息,单洛看她穿得单薄,取下肩头的毛裘轻轻将她拢住。
没有了毛裘抵御寒冷单洛忽觉肩头一凉,低头看着少女,漆黑深邃的双眸,似无星的暗夜,他忽的笑起来,那双暗夜般的眼睛也似骤升起了绚烂烟火,他笑着开口,“此后,你的名字就叫霜凉。”
“我,单洛的人。”
------今日小段子三则-----
凤七七近日失眠,遂开始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还是睡不着
她又数,一只星星,两只星星,三只星星……
依然睡不着
于是她又数,一只帝君,一只帝君,一只帝君……
一旁的帝君不解,“怎么不继续数了?”
凤七七睁开眼冲他笑笑,“因为只有一个帝君呀。”
凤七七和帝君去逛街
一妹子走过来直楞楞看着帝君:好帅~
“嘭”撞墙了
一帅小伙儿走过来直楞楞看着帝君:好帅~
“嘭”撞车了
一大妈走过来直楞楞看着帝君:好帅~
“嘭”撞电线杆了
凤七七:帝君,你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引起交通事故
凤七七分析目前社会的现状,感叹道,“现在这个社会啊养个儿子太难了,得给他买房,得给他买车,还得给他娶媳妇。”
凤七七拍了拍常焱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龙爷爷年纪已经大了,他西去之后,你这个败家子还不几下把家给败光,我真为你以后娶不娶得上媳妇担心啊?”
常焱,“娶不了媳妇又怎样?”
“嗯?”
常焱一挑眉,“我可以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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