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凌朵为自己冒出这种念头感到羞愧。
她给黎川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哪还有脸想象他能带她私奔?
但她真没想到,黎川会来找她。
他现在不是应该正在接受采访吗?总之会有很多事等着他,怎么可能留意到她这个不起眼的小助理?
就算他只想找她做个宵夜,波哥也会想方设法拦住他的。
那么,黎川为什么给她打电话?
急促的手机铃声,让她方寸大乱,心底深处的呼唤,却让她放下了种种顾虑。
她想听到黎川的声音。
凌朵颤抖的手指按下接听键,深吸几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她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到黎川在电话那头叫她的名字。
“凌朵,你在哪儿?”
电话里的背景异常嘈杂,像是有好多人在说话,又像有车来车往的声响。
凌朵想象不到黎川身在何处,她下意识地回答。
“我在机场。”
“你等我,我马上就到。”黎川撂下这句话就挂机了。
凌朵愣在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她没听错吧,黎川要来机场找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知不知道,她其实是他的粉丝?
凌朵脑子里一团糟,拿着登机牌在安检口附近徘徊。
她似乎没有回到黎川身边的理由。
但黎川说的话,她又不能不听。
即使她劣迹斑斑,不容饶恕,但黎川从没骗过她。
凌朵的视线开始模糊,闪烁的泪光中,折射出一幅幅难以忘却的画面。
忘不了黎川对她的好,忘不了黎川给她的快乐。
她不奢求什么,她只想当面跟他说声“抱歉”。
凌朵再也没有犹豫,她转身就奔出机场大厅,在密密麻麻的人潮中逆流而行。
谁也无法阻止她去见黎川。
夜色已深,雾都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冷风裹着雨水扑在脸上,凌朵浑然不觉,她胡乱地擦了把脸,炙热的目光始终盯着停车场的方向。
她知道黎川不可能这么快赶来,但每当有车子停下,车门打开,她还是会多看两眼,唯恐错过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头到脚都被淋湿了。
她的上下眼皮不停在跳动,看人都是重影。
凌朵环抱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冻到发紫的嘴唇哆哆嗦嗦,反复地念着他的名字。
她想不起找地方去避雨,她只怕不能立刻看到黎川。
数不清的汽车驶来驶去。
她终于看到了魂牵梦萦的身影。
黎川还是颁奖礼上的造型,脸上也带着妆,他披了件雾都街头随处可见的卡其色风衣,稍微遮掩了他的明星光芒。
看到他的瞬间,凌朵心里涌动着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以为他会讨厌她。
但在这个伤心的夜晚,他披星戴月,不畏风雨,来到了她身边。
在这一刻,凌朵无比确定。
这辈子除了黎川,她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她现在什么也不顾了,只想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他。
就算这是诀别,也要让他知道,她的爱意。
凌朵飞快穿过人群,泪流满面地奔向黎川。
就在她的双手即将抱住他的瞬间,忽然听到黎川在她头顶说了句。
“先付车费。”
这句话比电击还管用,凌朵立马冷静了下来。
她的大脑就像突然黑屏,饱满的情绪像被导演喊咔,戛然而止。
凌朵拿出钱包付了车费,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黎川看她浑身淋湿的可怜模样,无奈地摇头。
流浪猫到了雾都,还是在流浪。
没有他,她真的照顾不好自己。
黎川脱下身上的风衣,张开双臂将凌朵揽入怀中。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凌朵无所适从,慌乱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帅脸。
四目相对,爱意流淌。
他在她头顶撑起的风衣,像是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凌朵被中断的情绪,迅速重回巅峰。
她激动地望着黎川,满腔的思念即将脱口而出。
“你是不是傻?不会找地方避雨吗?”
“……”
“我说过请你吃大餐,你这么着急要去哪儿?”
“……”凌朵脑子里乱得一塌糊涂,只能说了声,“恭喜你。”
“你就是这么为我庆祝的?让我陪你一起淋雨?”
凌朵这才反应过来:“去大厅避雨吧。”
“我们现在这么狼狈,说不定会被当成难民。”
“那、那该怎么办?”
黎川来回张望,突然握住凌朵冰冷的手,奔向停车场另一端的巴士站。
“还有钱吗?”
“有……”凌朵手忙脚乱地掏出两三张零钞。
黎川买过车票,又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上大巴车,坐到最后排的位置。
车里乘客不多,车厢又很昏暗,没人注意到他们有多狼狈。
坐在黎川身边,凌朵心里很踏实,座位上方吹来的暖风,让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黎川把淋湿的风衣挂在前排的空位上。
“把你的毛衣脱下来。”
凌朵慌忙点头,脱掉身上湿透的开衫,挂在另一边的空位上。
她现在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雪纺衬衫,但依偎在黎川身边,一点都不冷。
四周很暗,机场附近的灯光,零星地照进车厢。
凌朵却觉得很有安全感,好像再也没人能找到他们。
她没有问黎川,这辆巴士将开往何处,她愿意跟着他去到任何地方。
现在,她只想不被打扰的看着他。
在视频里没来得及看清楚的黎川,现在就坐在她眼前,她能看到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造型师太厉害了,他把黎川的外貌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看一万遍都看不厌。
但当着黎川的面,她不好意思掏出手机猛拍,只能通过她的眼睛,把他帅气的模样记在心里。
巴士缓缓开动,凌朵痴迷的视线,还胶着在黎川脸上。
她看到他迷人的嘴唇,一开一合。
“别用你那张被雨水泡肿的脸看着我。”
凌朵一愣,匆忙低下头,愧疚地捂住自己的脸。
她是不是丑爆了?对了,车上有没有镜子,她好想照一下。
黎川衣兜里的铃声响个不停,他拿出手机看了眼,直接关机。
他看着巴士驶出机场,稍微松了口气。
黎川靠在舒适的座椅上,垂眼看向不敢抬头的凌朵。
淡漠的眼神,逐渐充满暖意。
今晚,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奖,他很激动,却没有意想中的开心。
他拿着奖杯走下颁奖台,看向内场预留给凌朵的那个位置,只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黎川想过,波哥可能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位置送给凌朵。
但他没想到,波哥竟然把她送去了机场。
从工作人员闪烁的言语中,他不难推断出这一切。
但当他找波哥质问,却听到了更加意外的答案。
凌朵是他的粉丝,后援会前会长,被诬陷成私生饭的网络暴力受害者,偷拍同居照片意图炒作的心机女……
他一时无法消化这些信息,慌乱间又被波哥带走接受采访。
面对记者们的追问,他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又一个问题,眼前却总是出现凌朵的身影。
原来,她了解他的口味,并不是巧合。
她是追了他多年的狂热粉,她熟练掌握他的食谱,把他喜欢吃的菜,都反复做过无数遍。
但她怎么是后援会前会长?
他听说过拼盘演唱会的黄牛事件,难道因为那次失误,她被迫退出了后援会?
可是,她又怎会被误认成私生饭呢?
虽说凌朵是个演员,但她跟普通人一样,没有多少曝光度,也没经历过网络暴力。
那些不堪入目的谣言与谩骂,她怎么可能承受得了?
昨天在餐厅见到她,她的脸肿成发糕。
现在想来,那其实不是过敏,而是哭肿的吧。
在刺眼的闪光灯前,黎川满脑子想的都是凌朵。
就算她是他的粉丝,那又怎样?!
他只想知道,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他想见她,立刻就要见到她。
采访暂时告一段落。
黎川随手抓起座椅上的一件风衣,迅速冲了出去。
采访室内顿时大乱,波哥为了安抚那些不明状况的记者,才没能追上他。
黎川身上除了手机,一无所有。
他冲上大街给凌朵打电话,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但他不能在机场逗留。
如果波哥猜到他在这里,不惜一切代价都会把他带走。
而凌朵面临的,恐怕是更糟糕的境遇。
他从来没有这样不顾后果,但他必须这么做。
匆促之间,他跳上了这辆巴士,终于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从三岁起学钢琴,人生的每一步,都严谨地按照规划进行。
但他不想像爸妈那样,做演奏家或指挥家,他只想做流行音乐。
从他发表第一支单曲,受到流行音乐圈的关注,他觉得自己迈出了自由的第一步。
他拒绝了知名公司的优厚合约,选择跟自己的好友合作,只是不想受到束缚,做他自己想做的音乐。
这么多年,他在音乐方面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自由。
但他发现,自己陷入了另一个被约束的怪圈。
艺人没有私人空间,如果这是成名的代价,他可以接受。
但他接的代言,做的采访,私下里见什么人,交什么朋友,却由不得他。
就连他养馒头,都被波哥说成浪费时间。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波哥”的称呼再也没有变过。
以前,这只是一句戏称,调侃这位老朋友开公司做了老板。
但到现在,这个称呼却再也改不过来了。
他们之间的友情,也许早就不存在了,极其脆弱的交情,不过是依靠利益来维系。
虽然他说不清,他对凌朵的感情到了哪种程度。
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凌朵被波哥抛弃。
凌朵是他捡回来的,谁也无权干涉她的去留。
这是他最后的自由。
黎川修长的手指,敲了下凌朵颤抖的肩膀。
“你为什么一声不响急着回国?”
凌朵紧张地坐起来,波哥还没告诉黎川真相吗?那她该从何说起,这些伤心事,她真的不想再提了。
“我、我听说国内有个剧组在试镜,那个角色我很喜欢……”
黎川微笑着看她表演。
难怪在他面前,她总显得这么笨拙,敢情这就是她说谎的样子。
凌朵觉得自己编得挺像样的,至少黎川好像相信了,但她心里也有疑惑。
“你刚获得大奖,应该有好多媒体排着队采访你,你怎么有空跑出来?”
黎川笑而不语,跑出来确实很困难,但他是用逃的。
“我打算颁奖礼结束休息几天,但波哥那个吸血鬼,临时接下好多活动。我吃不消,就罢工了。”
“罢工?”凌朵忍不住笑出声,“真的假的?我看波哥很怕你呀,你真不想做,他也不敢勉强。”
黎川摇头:“他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在他眼里,就是个赚钱的工具。”
凌朵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她一直以为,黎川自由自在地做音乐,不受束缚,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但听他这么说,好像事实并不是这样。
她试着开解他:“你想多了吧,波哥是你的朋友,他怎么会把你当成工具?”
黎川纳闷:“波哥对你很好吗,你还帮他说好话?”
凌朵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他没干涉过你做音乐。不过,你要是觉得他对你不好了,那也不用理他,大不了炒了他。”
“嗯,这是个好主意。”
黎川朗声大笑,引来前排的乘客回过头看他们。
凌朵想不通,黎川和波哥之间有什么矛盾。
她只想让黎川开心,说些让他高兴的话。
凌朵说起她在电视机前为他应援,外国友人跟她一起高喊“黎川加油”的场景。
黎川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
凌朵问他颁奖典礼上的女星装扮,但他完全没有印象,气得凌朵捏起小拳头,捶打他的胸口。
但她舍不得用力,最多掸掉他衣服上的灰尘。
聊着聊着,凌朵有些困了。
黎川看出她的眼睛就快睁不开了,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肩膀,示意她可以靠过来。
凌朵却很警惕,趴在他肩头来回寻找。
“没有……我没掉头发……”
黎川被她逗笑了:“我是让你靠过来,休息一下。”
哦?他没有嫌弃她脱发?
他是真的想要给她依靠。
凌朵心里美滋滋,羞涩地抿着唇,缓缓歪过头,靠在他肩膀上。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她发现了世界上最舒服的地方。
凌朵很快就睡着了。
黎川听到她轻微的鼾声,眼角流露出宠溺的笑容。
如果凌朵看到这一幕,她能激动的叫上一年。
她睡得香甜,黎川也有些乏了,下巴挨着她的额头,一起进入了梦乡。
梦没有终点。
巴士靠了站,却不会继续前行。
络腮胡司机走过来叫醒黎川,催促他们尽快下车。
黎川收起被暖风吹干的风衣和毛衫,拍了拍凌朵的背,叫她起来。
凌朵匆忙套上衣服,跟在黎川身后下了车。
乡间小镇的十字路口,难辨东西。
清冷的夜风让她彻底清醒:“黎川,我们这是在哪儿?糟了,我的行李被托运了,但我没上飞机,还有我那把锅……”
凌朵像是空降在异次元,慌得一匹。
黎川的温暖的手掌搭上她的肩膀:“放心,你的行李丢不了,我们走吧。”
“往哪儿走,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直走下去,就知道了。”
黎川迷人的微笑,让凌朵看呆了。
对呀,跟他一起流浪,去哪儿都可以。
夜色笼罩的小镇,看不清周围的景色,他们沿着豆腐块似的方格小径,不停地往前走。
窄巷里的石墙、木门和砖瓦屋,让人能感受到雾都乡村的浪漫。
但在黑蒙蒙的雨夜里,这些百年历史的古老建筑,却弥漫着阴森恐怖的气息。
空荡荡的街道,只有她和黎川两个人,身边总感觉到风在拉扯,好像碰到了不成形的柔软物体。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敢低头去看,闭着眼睛蜷缩在黎川怀里。
这时,黎川在她耳边说。
“这里就是著名的鬼城布丁堡,你感受到诡异的氛围了吗?”
“啊?!”凌朵惊恐的叫声,划破了寂静小镇的夜空。
黎川跟着打了个寒颤:“我没被鬼吓到,却被你吓个半死,怕了你了。”
这种旅游小镇,每隔一条小巷,就能找到家庭旅馆。
黎川一路走过来,已经看到了好几家旅馆,他只是想找个位置偏僻点的,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他加快脚步,把凌朵带进巷子转角的一家旅馆。
推开木门,他们看到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一位戴眼镜的老妇人。
她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书,听到推门的铃声,笑眯眯地坐起来,朝他们打招呼。
凌朵看着笑容和蔼的老妇人,心里的恐慌渐渐消散。
在这暧昧的环境里,她又开始浮想联翩。
孤男寡女入住旅店,在小说和电视剧的情节里,老太太接下来应该会说,“抱歉,这里只剩一间房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怎么办呢?
她和黎川住进一间房,恐怕不太方便吧。
虽是这么想,凌朵的嘴角却在疯狂上扬,她好想光明正大地偷看黎川的睡颜。
就在这时,黎川转述了老太太的话。
“她说没人住宿,这里的房间随便挑。”
凌朵嘴角一抽,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这就是现实与梦想的差距吗?
算了,她不该过度幻想,黎川凭什么跟她住一间?
“你还有多少钱,她只收现金。”
凌朵打开干瘪的钱包,就剩几张可怜的钞票了。
黎川付过钱,老太太递给他一把钥匙,指了指楼上,羡慕地看了眼凌朵。
凌朵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糟了,她对黎川的幻想,该不会被这位老太太看穿了吧?
哎呀,好丢人,丢人丢到国外去了。
凌朵红着脸低下头,踩着吱吱作响的木楼梯,跟黎川来到楼上的房间。
黎川打开房门,看到室内布置得很温馨,靠窗的那张白色大床,睡下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凌朵拘谨地站在门外,问他:“我住哪一间?”
黎川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我就要了这一间房。”
“什么?”凌朵又慌了,刚才老太太不是说,房间随便挑吗?
难道,整座旅馆只有这一个房间?
黎川把她拉进来,关上房门:“你快没钱了,住一间房,省钱。”
这个理由,倒是很充分。
不过,她跟黎川住一间房,她怕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兽性。
还有,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就算她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给黎川留下愉快的回忆。
不行,不行,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她必须要准备的很充分,才有信心征服黎川的身体。
“你不用担心钱啦,我卡里还有不少呢,明天找家银行取些现金……”
凌朵不知所措地来回比划,但她发现黎川的表情越来越冷,明显不高兴了。
“我、我只是怕睡觉打呼噜,影响你休息。”
“我不介意,刚才在车上听着你打呼噜,我也睡着了。”
啊,还有这种事?
“我睡品不好,要是夜里翻身压到你,那多不好意思……”
“这张床足够大,你翻筋斗也不会碰到我。”
咦?黎川什么意思,他为什么非要跟她住一间房?
还是说,他想要的庆祝方式,就是跟她做一些羞羞的事?
虽然她没意见,不过,真的可以这样做嘛?
“我怕鬼,你陪着我才能睡着。”黎川无奈说出事实。
凌朵惊呆了:“你怕鬼,还要半夜来鬼城旅游?”
“越是害怕,越要克服,这就是我成功的秘诀。”
黎川双手环胸,眉头微拧,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了。
好吧,他是成功人士,他说什么都对。
凌朵咬了咬牙,打量周遭,拎起沙发上一米多长的圆柱抱枕,放在大床中间。
“你睡那边,我睡这边,谁也不许越线。”
黎川缓缓脱下身上的外套,眼带魅惑地瞥了她一眼。
“我没问题,就怕有人控制不住自己半夜越线,我该怎么惩罚她呢?”
“惩、惩罚?”凌朵看着他脱下外套,修身黑色T恤包裹着他健硕的胸肌。
她顿觉口干舌燥,浑身血液沸腾。
黎川,你不要小瞧我,我怎么可能怕你的惩罚?
尽管冲我来呀,我会认输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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