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莉迪亚的手指停留在了空气中, 她嘴角绽开一缕讥笑, 盯着胖青蛙说：“你发誓？”

    “是的, 我发誓……呱呱呱……”卡斯迪奥鼓起腮帮子, “我发誓！绝对不说！”

    莉迪亚缓缓地收回了手指，轻轻地放在了唇边, 微微眯眼，她看着竭力用人的方式站立起来的卡斯迪奥, 良久, 她说：“好！”

    卡斯迪奥顿时四肢无力地趴到了地板上，喘了一口气后，问：“呱呱，你能不能……呱呱……让我恢复……”

    莉迪亚蹲下、身来，抱着膝盖看着可怜兮兮的卡斯迪奥, 弯起嘴角说：“嘿, 你想知道那几个小天使现在在哪里吗？”

    卡斯迪奥闻言慢慢地直起身蹲在地上, 抬头瞪着莉迪亚，忧郁地说：“你杀了他们？”

    “并不是全部。”莉迪亚含笑看着他, “你应该庆幸, 我没有把你变成别的什么，当然, 你最应该庆幸的是，你被我丢去了冥界。”

    卡斯迪奥沉默了一会，发愁地说道：“我明白了。”他看着变成女人的洛基，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他暂时是不能恢复了，但是迪恩还是需要继续寻找的，这件事恐怕只能麻烦凯伦了！

    “嘿，你们这是在谈心吗？”凯伦推开房门，看到蹲在地上看着卡斯迪奥的莉迪亚，打趣地说道：“你们俩这样的姿势很奇怪呢，莉迪亚，你不累？”她边问边走到他们面前，也蹲了下来，看了看莉迪亚，有低头看了看胖青蛙卡斯迪奥。

    莉迪亚转头看向凯伦，笑了笑，说：“没错，的确是在谈心。”

    卡斯迪奥垂头丧气地呱呱了几声。

    凯伦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伸手轻轻地戳了戳胖青蛙干燥的背，说：“嘿，卡斯迪奥，我需不需要给你准备个水盆？”

    卡斯迪奥鼓了鼓颊边的泡泡，不答。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直接把他丢浴缸比较好！”莉迪亚面带微笑地看着卡斯迪奥说道。

    卡斯迪奥生气地呱呱叫起来。

    “卡斯迪奥，说人话！”凯伦憋着笑，“好心”地提醒道。

    “我不去呱呱浴缸！”卡斯迪奥抗议道。

    凯伦看着卡斯迪奥那张没有表情的青蛙脸上，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她问他：“不过，卡斯呱呱迪奥，你总得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你搞成一只青蛙的吧？”

    卡斯迪奥瞪了凯伦一眼，然后慢慢地艰难地挪动着他的脚步，把自己整个身子转过去，背对凯伦蹲坐好后，再也不搭理她。

    凯伦嘿嘿一笑，手指再次戳戳卡斯迪奥的背，说：“好啦好啦，别生气，你不愿意说就算啦！”她想了想，说：“我还是去给你弄个盆吧！”

    “不用那么麻烦！”莉迪亚说道，伸手捏住卡斯迪奥的一条后腿，把他一下拎了起来，然后慢吞吞地站起身，全然不顾挣扎得很辛苦的卡斯迪奥，对着凯伦说：“我带他去浴缸里。”

    凯伦点点头，看着被倒拎在那里，呱呱乱叫的卡斯迪奥，说：“那个啥……你这样抓，他会不会脑充血？”

    莉迪亚举起了卡斯迪奥，笑眯眯地对着他问道：“嘿，你觉得呢？”

    “放我下来！呱呱！我自己走！”卡斯迪奥无力地晃荡了一下，说道，“我可以……呱呱，自己走！”

    莉迪亚嘴角一勾，摇头道：“你这么胖，自己走得走很久，况且你又不知道卫生间在哪里！所以，我带你去。”

    卡斯迪奥绝望地看了一眼满脸赞同的凯伦，彻底哑口无言了。

    莉迪亚捏着卡斯迪奥走出了房间。

    凯伦看着莉迪亚出去后，拉过椅子坐了下来，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想起冥界昨晚那一团糟的情况，按了按太阳穴，话说，塔纳维斯昨天下午来她这里看帐以后，到底去哪了？

    “嘿，凯……伦。”门外传来弱弱地声音，“早上好。”

    凯伦闻声扭头看去，只见薇薇安站在门外望着她，她眉头微微一动，说：“早上好，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薇薇安点点头，朝着凯伦的房门靠近了几步，伸手扶着门框，说：“我听到……你这里有说话声，我想，你应该是起床了。”她顿了顿，对上凯伦的双眼，局促不安地扯出一抹笑容，说：“我只是想来问问，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的。”

    凯伦看着薇薇安没有说话，老实说，自从知道这姑娘是听从米伽勒的安排来这里以后，她心里不自觉地就对她有了很深的警惕心，这姑娘心里的小九九太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坑了。

    “我只是想帮点忙，没别的意思。”薇薇安冲凯伦再次笑了笑，试探性地说：“我或许，可以帮助你和莉迪亚……卖甜点。”

    凯伦摇摇头，带着抱歉的神色看着莉迪亚说道：“不，谢谢你了，薇薇安，在这里……”她看着薇薇安，慢慢地说道：“来避难或者寻求帮助的人，不需要干活，明白吗？你不需要这样做。”

    “对不起！”薇薇安垂眼，脸色有些灰暗地轻声说道：“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我所有爱的人都在米伽勒的手里，我不得不……对不起。”

    凯伦注视着薇薇安良久，说：“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还有，我能够理解你想救你家人的心情，不过，能不能请你也理解我的心情？”

    薇薇安抬眼，回视凯伦，咬唇，低低地说：“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对不起。”

    凯伦皱眉，有些烦躁起来，她看着薇薇安说：“你能不能不要对着我说对不起了？”

    薇薇安点点头，说：“好！我不，不会再说……”

    “冥王大人答应你的事，或许没那么快解决，你安心住在这里，只要你什么都不做。”凯伦盯着薇薇安脸上的表情，“只要你什么都不做，你的家人应该不会有事。”

    薇薇安默默地看着凯伦，片刻后，她眼中露出一抹悲伤的神色，低声说：“好，我知道了！”她转身，迎面就对上了把卡斯迪奥丢进浴缸回来的莉迪亚，她低着头快速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莉迪亚经过薇薇安的房间外，淡淡地看了一眼，朝着凯伦的房间走去。

    凯伦一进房间，看到用双手捂着脸坐在椅子上的凯伦，她微微诧异地挑眉，说：“你怎么了？刚才……”她没有说下去，只是默默地看着凯伦。

    凯伦蓦地放下双手，抬头看向了莉迪亚，脸色不是很好看地耸肩，故作没事状地说道：“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是吗？这个女人的脸上写满了懊丧与……如果她没看错，那是悲伤的情绪，莉迪亚走到她面前，挑了挑眉头，说：“嘿，我可没瞎！凯伦！”

    凯伦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下，冲她摊手，苦笑着说：“好吧，你说对了，是有些事……不过，那无关紧要。”她靠向了椅背，揉了揉有些酸涩的双眼，片刻后，轻轻地说：“我想我大概……是有点羡慕……”

    “羡慕？”莉迪亚问，“你羡慕什么？”

    凯伦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她没有回答莉迪亚这个问题。

    莉迪亚抱手，用研判的眼神看着凯伦，用评论的口气说道：“在我看来，或许很多人会羡慕你。”

    “羡慕我？羡慕我什么？我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人，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地方吗？”凯伦笑容越发苦涩起来，她摇摇头，说：“不，莉迪亚，你说错了，没有人会羡慕我的。”

    “是吗？”莉迪亚走到凯伦面前，微微停顿了一下，她的视线落在了凯伦微微颤抖的双手上，然后，她朝着窗口走了几步，说：“或许会有人羡慕你……是因为你有很多朋友。”

    朋友？凯伦抬起头，看着莉迪亚的侧影，说：“人人都有朋友，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朋友的人，其实是很少很少的，最起码，在我认识的人中，没有这样的人。所以，拥有很多的朋友，并不是被羡慕的原因，不是吗？”她停顿了一下，“关于羡慕……只有你没有的，你才会去羡慕，有时候，老实说，有时候我会羡慕很多人。当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很羡慕邻居，因为他有一辆漂亮的滑板车，后来，当我在我大街上流浪，我羡慕……那些坐在餐厅里吃着美味佳肴的人们，而现在……”

    莉迪亚望着窗外，静静地听着凯伦的话语，思绪因为她的话漂浮不定，是的，羡慕，一切的羡慕都基于不曾拥有，她转头，看向没有说下去的凯伦，问：“那么，现在，你羡慕那个狼人？”

    凯伦点点头，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露出无奈的笑容说：“嘿嘿，你真聪明。”

    “我不觉得那个狼人有什么让你羡慕的地方！”莉迪亚不屑地挑眉，“难道你羡慕她是狼人？”

    “呃，当然不是！”凯伦皱了皱鼻子，一脸“我才不要做狼人”的表情，“要说羡慕什么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你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跑到我们这里来’求助‘，我只是想到她还能为自己的家人做点什么，不管她做的事在我看来是对是错，最起码，她还有家人！”

    “你没有？”莉迪亚微微讶异地看着凯伦，“所以，你羡慕她有家人！”

    凯伦沉默地点点头，隔了一会，对着莉迪亚笑了笑，问：“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的确很奇怪！”莉迪亚注视着凯伦，“你知道吗？如果你有一个永远不会爱你的父亲时，你恐怕不会羡慕……那个狼人……有家人。”

    “永远不爱你的父亲？”凯伦挑眉，失笑，“那啥，天底下还有这么惨的人吗？父母怎么可能会永远不爱自己的孩子呢？我觉得一时半会不爱是有可能的，但是，永远不爱是不是太夸张了？真的有吗？嘿，这其实是你为了安慰我，故意编造出来的吧？假的吧？”

    莉迪亚注视着她，并不言语，在她漂亮的小脸蛋上阴云密布。

    凯伦回视莉迪亚，突然感觉到了她那近乎于低气压的情绪，她意识到这个永远不爱自己孩子的父亲……说的可能……不，应该就是莉迪亚她自己的父亲！我去！我刚才说了什么？她不由地扯了扯嘴角，露出尴尬的笑容，说：“不，不会吧？莉迪亚，对不起……我……”

    莉迪亚转头，对着窗慢慢地说道：“遇到这样的父亲或许很不幸，但是，我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凯伦很想安慰一下莉迪亚，但是一时半会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莉迪亚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过去，张开双臂从后面拥抱住了莉迪亚，喃喃：“抱歉！莉迪亚，我不知道……”

    莉迪亚背脊微微一僵，然后，她听到凯伦在那儿说道：“我以为……我失去了我的父母已经是很惨了，没想到你比我更惨，好吧，不得不说我现在心里好受了点了，怪不得人家说，如果你要安慰别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惨，你要把自己的事情说得非常非常惨，然后，对方就会被你安慰到！”

    比惨谁和你比惨呢！莉迪亚闻言脸色顿时黑了一半，那被拥抱的别扭与不适立马被凯伦的这番话给打碎了，她蓦地抓住凯伦的手臂，坚决地把她推开去，用极其生硬口气地说：“喂，听着，我可没有要安慰你，你搞错了！”

    凯伦看着莉迪亚，脸上露出“我明白”的神色，嘿嘿地笑了起来，说：“嗯，没错，是我搞错了！”说完，还冲她挤挤眼。

    莉迪亚无语地别开眼，非常不自在地说：“你最好把刚才我说的话全部忘掉！”

    凯伦乖乖地点头，说：“好，我已经忘掉了！”说完，她想了想，“不过，我有件事很好奇，那个，我能问问吗？”

    莉迪亚闻言看了凯伦一眼，硬邦邦地说：“如果你好奇我的家人，我劝你最好别问！”

    “为什么？”凯伦问道。

    莉迪亚注视着她那“我很想问啊，你就让我问”的表情，慢慢地说道：“因为，我不想告诉你！”

    凯伦呆呆地看了她一会，点点头，说：“哦，好吧！”不过，仔细想想，莉迪亚已经有一个永远都不会爱她的父亲了，想必他的其他家人也不怎么样吧？这样漂亮的姑娘，还得出来打工，当初她说得那么可怜，给人感觉好像已经走投无路。如果其他的家人对她很好的话，就算有一个不爱她的父亲，她也不用出来打工吧？

    这么一想，凯伦不由自主地脑补了大概几万字的“莉迪亚故事”，一个漂亮的姑娘，原本应该被当做小公主一样，被自己的父母捧在手里，但是，因为父母不爱她，兄弟姐妹因此也不喜欢她，在家里待不下去的莉迪亚，只能离家出走，离开那个让她伤心的家园，到处寻找工作养活自己，然后，她来到甜心……

    莉迪亚眉头微微一动，她看到凯伦脸上忽喜忽悲的表情，不由地皱起眉头，问：“凯伦！”

    凯伦回神，露出同情的神色看着莉迪亚，突然抓住她的双手，柔声地说道：“嘿，莉迪亚，如果有一天你不打算在我这里干活了，你也可以继续住下去，不用到处去租房子住。”

    莉迪亚看着凯伦，当凯伦握住她的手时，她用自己的法力窥探了一下凯伦的思维，不由地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个女人不去当中庭的电影编剧真是可惜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真的，我是认真的！”凯伦一脸诚恳地看着莉迪亚，轻轻地说道：“真的要认真地说起来，没有家人或者有一个不爱自己的家人，并没有哪个更惨一点，所以，我和你其实是一样的。”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你不要误会我是在同情你，才会这么说，我只是觉得……”

    莉迪亚默默地看着凯伦突然认真起来的脸，看到她眼底那一抹转瞬即逝的忧郁，微微抿唇。

    凯伦对着莉迪亚笑了笑，说：“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对你好一点，这样你大概会愿意成为我的朋友。”

    “朋友？”莉迪亚轻轻地重复这个词语，“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