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辩驳 (5)
上,长长的眼睫在脸颊投下一个小小剪影,有如一幅无声墨画。
“你可知徐应龙是何人?”
叶箐箐一愣,怎么无端端说起他来了?遂摇摇头道:“不知道。”
“此人乃烟花之地的熟客,自有一群酒肉朋友,红粉知己。”裴闰之一声轻笑,没有半分笑意。“我在酒席间听闻,有个妓子在宝莲街买了他的宅子,即将开启一座温柔乡。”
啥?叶箐箐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指着自己道:“说的不会是我吧?”
“需要我帮你解决么?”他问。
放任流言必成祸害,叶箐箐点点头……不对,“你去了烟花之地?”
“去了呢。”裴闰之弯了弯唇畔,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竟然……叶箐箐上上下下扫视他两眼,低声问道:“谁占谁便宜?”
“小箐箐觉得呢?”清澈的婉转嗓音在月色里格外勾人,裴闰之伸手撩起她胸前一缕长长发丝,牵出窗外来。
叶箐箐毫不留情的拍掉他的爪子,“当然是……相互各占便宜。”
“不知如何各占便宜?”裴闰之唇畔笑意渐渐加深,两眼却眨着无辜的模样。
“我怎么知道。”叶箐箐两手摸上窗户,开始赶人了:“就寝时间,闲人勿扰,这位公子还是请回吧。”
裴闰之一手撑住窗棂,制止她关窗的动作,“就这样赶我走?”
“不然呢?”她才不好奇青楼里面是怎样的,也不想知道石安城的香饽饽少东家进入青楼会是何等场景!
心里头正不耐烦呢,叶箐箐一个抬眼,忽然撞入一汪深邃专注的眼眸里。
逆着光,那双漂亮的狭长眼睛里,漆黑一片,只她一人。
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呢?无人之时叶箐箐时常扪心自问,那是一个连当事人都无法确认的答案。
裴闰之与她无声对视,良久,他薄唇轻启:“箐箐……”
“……嗯?”
“虽然不想打扰你就寝时间,但——有人在看着我们。”裴闰之笑着眨眨眼,扭头朝右边看去。
叶箐箐回过神,随即脸色微红,妈蛋刚才魔怔了,突然都不说话作甚!
微微探出窗子朝他说的方向看去,一个小小的身影揉着眼睛,面无表情道:“你们好吵。”
叶无非……叶箐箐一手扶额,我去裴闰之这家伙做事能不能靠谱点,大晚上悄然来访不走正门,很容易招人误会的!居然还被发现了,说好的身手不错呢?她不得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那么,在下就此告辞。”裴闰之整整衣襟,谦谦有礼,仿佛刚才撑住人家窗户的是别人。
他施施然离去,只余下叶箐箐和无非大眼看小眼。
“叶无非,今晚的事情不准说出去,我跟他没有特殊关系。”对着这个表情淡定的小豆丁,叶箐箐不得不出言警告。
“哦。”无非依旧淡定,啥也不问,仿佛只是出来梦游一场。
个死小孩能不能有点反应?叶箐箐微微无语,觉得特别手痒,就想揪揪他的脸蛋。
家里的扩建到底没能赶上秋收的步伐,秋老虎秋老虎,猛烈的阳光炙烤大地,田野里一片金色海浪。
苏氏不得不暂停下砌墙的活,趁着日头好赶紧把地里的稻子收回来。家里人手就这么多个,总是挪用来挪用去的,十几亩地至少要花个七八天才能收完。
村里的打谷场地方有限,村里人晒谷子还得排队来,就怕一场秋雨,把粮食都闷发芽了。
今年村里许多人在稻田里放养了稻花鱼,一边把稻杆割了一边在泥巴里捕鱼,鱼尾巴摆摆甩一脸泥水,引来一片笑语。
叶箐箐家里没有投鱼苗,虽然因为做坛子鱼的关系,一年到头不愁没有新鲜活鱼吃,但是这稻花鱼的滋味却是不同的。
金兰家提了几条过来,王婶子家也送了几条,还有其他邻居给一条两条的,馈赠的是鱼儿,收获的是人情。
如今院子里乱糟糟的,苏氏也不让叶箐箐回来,住不下啊!这么多稻花鱼家里这些人也吃不完,索性就给全部做成糯米稻花鱼。
把蒸熟的糯米饭摊开,散热降温之后加入适量酒曲酵母,拌匀后自然发酵。同时那些活泼乱跳的鱼儿也给宰杀干净,蒸熟了一尾尾挂在阴凉通风处,自然风干。
往发酵后的糯米里加入辣椒等香料,搅拌揉捏后裹成一坨塞进风干的鱼肚子里,用草绳捆绑仔细,即大功告成。
因为糯米里头已经发酵了,不担心气候炎热变质,方便存放并且口味独特。可以蒸熟或油炸了吃,香喷喷的仿佛带着辣辣酒香,鱼干肉结实入味,并且很好的存留了鱼肉本身的鲜香。
苏氏想着孩子们在城中都吃不到家里的饭菜,酒楼饭馆再多大厨也比不上家常菜好啊,于是让叶志风给带了五六条糯米稻香鱼,给她们改善伙食。
叶箐箐大多时候就跟无非两个人吃饭,有时候和刘品玉葛小珊几人一块,总得来说,肯定没有家里吃的开心。
家里正在收割稻子,田野里数不尽的好吃玩意儿,叶箐箐在城里蠢蠢欲动,有些待不住了。
她自己骑马往返于城乡不是问题,家里没地方住,大不了天黑前再进城呗。这样想着,叶箐箐干脆牵了马儿出门,丢下学堂里的无非,自个跑回家去了。
策马扬鞭,沿路上随处可见两旁的田地,农户们带着斗笠挥舞镰刀的画面。
叶箐箐突然回来,把苏氏吓了一跳,你说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回来又没处落脚,这不是捣乱嘛!
“现在家里头外男多,你一个大姑娘别到处瞎跑。”苏氏忙着呢,还忍不住回头嘱咐她。
叶箐箐确实看到好几个生面孔,估计是请来帮忙盖屋子的,一个个好奇的望着她。“我想去地里逮田鼠。”
田鼠别看名字跟老鼠很像,跟那人人喊打的东西可不一样。首先它们自然生长于田地,吃着露水谷子长大,不仅肉质鲜甜滋味极美,且营养价值很高。
人们常说‘吃一鼠、当三鸡’,使得它们还有‘天鹿’这种称呼。
秋冬时节正是田鼠肥美之际,剥皮洗净后用谷壳或米糖熏烤,待烤成酱黄色,那香味能把人的舌头都勾走!
126 胡柳明
“不准去。”
苏氏一句话毫不留情的扑灭叶箐箐肚里的馋虫。她摇摇头道:“箐箐,你已经长大了,再不是那种可以撒丫子到处跑的小姑娘,给我乖乖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啥?叶箐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们乡下人都这样的。”
“胡说!”苏氏把空篓子一个个摞起来,头也不抬道:“金兰家的比你小两个月,都在家待嫁了,平日里甚少露面。你倒好,整天城里来回逛还不够,要去跟那些野孩子一起逮田鼠?”
“……”
“哥哥在哪里?”叶箐箐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苏氏把摞整齐的空篓子搬上板车让刘平路拉走,回头道:“他在下地帮忙去了。”一边想着这样放任箐箐也不行,明年就把你嫁出去……
叶箐箐不想听她唠叨,借故躲了出去,跑到外头自家田埂上找叶志风。
此时那里正热闹着,忙碌的大人、玩耍的孩童,好一副秋收景象。
叶志风在帮忙捆扎稻穗,这时候没有脱粒机,想要把一串串的谷粒弄下来,须得去打谷场才行。
“箐姑娘来啦!”
有人眼尖的瞧见了她,纷纷打起招呼来。叶箐箐笑着一一回应,眼角一转,居然看到了欢欢的身影。
“你怎么过来了?”叶志风拿下头上的斗笠扇着风,道:“大热天还是躲家里的好。”
叶箐箐点点头表示知道,“我听王婶子说今年秋天还这么热,冬天怕是要有大雪,怎么样,很忙么?”说着朝欢欢投去询问的眼神。
叶志风微微侧目看了下垂着脑袋的沉闷小姑娘,无奈耸耸肩。
艳阳高照的,汤宛容在家带孩子,叶志风身边自然就少了端茶倒水递帕子的人。这时张寡婦的女儿欢欢凑上来示好,虽然他直言拒绝了,但这小女孩一副要哭的样子,能怎么办?只好随她便了。
欢欢因为先前的事情,村里大人们都挺同情她的,但是小孩子们却非常嫌弃与她一道,说她小小年纪就被人‘玩了’。
虽然孩子们未必知道‘玩了’是什么意思,但大家都觉得不好,集体嘲笑她。不仅如此,某几个浑点的大叔见着她也会言语不干净的调笑几句,仿佛她已经‘开荤’过跟寻常小女孩不一样了。
欢欢平日里越来越沉默寡言,因为张寡婦在苏氏家小院帮忙做事,她时常也会来帮忙,今天便提着水壶跟上了叶志风。
叶志风没能赶走她,只当做她不存在,自己忙活自己的。“过两天阿罗哥会过来帮忙给谷子脱粒,妹妹帮忙看下孩子成吗?”
邓阿罗过来自然是拖家带口的,以杨柳那个性子,到了这里绝不可能乖乖待在院里看小孩。虽然汤宛容也在家带着多多,但差不多两周岁的小娃娃,正是调皮的时候,她一个人怕是看不住。
叶箐箐摸摸下巴:“我可以绑住他吗?”
杨柳的娃娃名叫邓兴砦,继承了父母的大块头,从小就比同龄人壮实许多。小胖子顽皮起来谁都拦不住,偏偏还耐摔耐打不学乖,把杨柳弄得焦头烂额。
“如果你不怕他哭的话。”叶志风把斗笠盖在她头上,朝旁边努努嘴道:“秀姑一直在偷看你。”
秀姑?叶箐箐扭头望去,猪肉胡家的田地距离他们不远,碰见彼此是常有的事。经过山匪进村一事,被放过血的秀姑胖乎乎的身体轻减稍许,虽然性子还是那样得理不饶人,但却有所收敛。
被人发现自己偷看,她立马转过身,弯腰继续忙活起来,过了一会儿又回头看叶箐箐,一边低声跟胡杨明说了什么。
胡杨明早就发现了叶箐箐的到来,不过他们本就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彼此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叶芙蓉搬走之后,胡杨明也不在村里到处串了,曾经跟在他后头的熊孩子们均已长大成人,大家都要帮着家里做事。如今他也就跟刘二丫走得比较近了。
也不知秀姑跟他说了什么,胡杨明看她的眼神非常奇怪,叶箐箐觉得莫名其妙,扭头不理他们。
没能等到吃晚饭,叶箐箐就被苏氏赶着回城里去了,一来天黑后不好骑马,二来没道理扔下无非一个小孩,自己在家吃饱了事。
叶箐箐只能进城给自己和无非张罗晚饭,虽然没能吃上家里的饭食,也没有田鼠肉,但好歹有糯米稻香鱼解解馋。
两日后,家里的稻子收割完毕,该脱粒晾晒了。叶箐箐依言回到田心村,替杨柳看小孩,他们夫妇二人则去打谷场帮忙。
也就这时候,她才明白秀姑奇怪的打量从何而来。
“她想替她儿子问亲??”
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吃惊的事情了,本来他们两家就没有多熟,秀姑还一度非常嫌弃他们。
苏氏的表情也有点微妙,嘀咕道:“秀姑还是第一次对我笑得那样那样可亲,怪渗人的……”
跟他们家买鱼这么多年,多是跟猪肉胡和红姐打交道,秀姑被勒令不许插手,她也怕自己一时嘴贱,弄得生意做不成。所以两人一直是不冷不热,井水不犯河水。
“她替哪个儿子问的?不会是胡杨明吧?”那个小胖子……叶箐箐满脸无语,感觉咋那么别扭呢=_=。
“不是他,是哥哥胡柳明。”苏氏摇摇头。
叶箐箐更惊讶了,据她所知胡柳明在附近是挺炙手可热的存在。精神挺拔的一个小伙子,还有真本事在身,再怎么样也不会问到她这来吧?
“我也不清楚,总之……你看着办吧!”
“……”有你这样当妈的么,什么叫她看着办?叶箐箐揉揉眉心道:“我暂时不想定亲,不管是谁,都替我推了。”
苏氏闻言笑了起来,悄悄凑过去问道:“还是高峰这孩子比较好吧,赵氏性子柔善,以后婆媳间才好相处。”
“……先说好,娘亲可不要擅自替我答应任何事情。”叶箐箐不得不再次提醒道。
苏氏无奈叹气,“谁家姑娘的婚事不是父母做主,哪有你这样的……”说是如此,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她还真不愿勉强箐箐,这才事事说与她听。
令人啼笑皆非的问亲就这么被推了,谁都没料到,事情的后续竟是……胡柳明离家出走了!
他包袱款款的独自进城找了叶箐箐,先是替自己娘亲的擅作主张道歉,而后是道别。
“此事莫要让高峰知道,全是我娘亲一人胡乱作为,若他知晓该说我不厚道了。”
关高峰什么事?叶箐箐抿抿嘴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胡柳明笑了笑,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我暂时无心成家,可别耽误了人家好姑娘,先去外头看看。”
世界那么大要去闯荡看看么?叶箐箐理解的点点头:“男儿志在四方,祝你一路顺风。”
“替我跟高峰道别吧,我还没有告诉他。”
叶箐箐这才发现他仅背着一个布包,轻装简便、独身一人,不由眉头微皱:“你家人没来送你?”话说她很怀疑秀姑舍得让儿子独自出远门?
胡柳明摇摇头,坦言道:“我是留书出走。”
叶箐箐闻言睁圆了眼睛:“……难道你叛逆期到了?”
“嗯?”
“额……我是说你家人一定会担心的,并且高峰那小气鬼还很爱记仇,居然不告而别……”
胡柳明不由失笑,高峰这人确实……他站起身道:“也许很快就回来了呢……告辞。”
他就这样转身走了,叶箐箐作为交情一般的朋友,也不好多说什么。
干脆利落,说走就走,何尝不是一种令人艳羡的自由。她万万没想到,胡柳明的离去,还有后续……
秀姑得知之后又惊又气,百般不愿相信这个结果,冲动之下跑来跟苏氏大吵大闹,哭着囔囔说是叶箐箐把她儿子给吓跑了,悔不当初为何要做那种决定。
这话把苏氏给气得不轻,她自己巴巴的跑来问,如今事情不成还倒打一耙!本来未出阁的女子问亲不宜声张,她倒好,这么一叫嚣,全村人都知道了!
何止是田心村,上河村的高峰得到消息就杀了过来,这件事在他看来就是【好朋友撬墙角不成、离家出走了】!
“你和胡柳明怎么回事?”高峰早就知道叶箐箐暂时住进城了,没有家长在身边,倒更方便他堵人问话。
“什么怎么回事?”叶箐箐双手环胸,问道:“谁告诉你我住在这的?”
当然是……叶志风了。
高峰怒气冲冲的瞪着她:“若是没有点什么,秀姑怎会想要你做儿媳妇?”
叶箐箐板着脸瞪回去,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话说得好像她有多不堪似的!“难道你该介意的不是他为什么不告而别么?”
“我当然介意,我……”高峰冷哼一声,眼角忽的瞥见刚刚进门来的无非,突然憋住后半句。
挎着葛小珊给缝制的小书包,无非站在小院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高峰扭头与他无声对望,好几秒,一把拽过叶箐箐手腕:“你跟我来。”
“喂……”
127 火药味
出了小院的街角,高峰满脸凶巴巴的放开她手腕,道:“你这个三心二意的女人,最好别企图瞒着我。”
“我可不接受无端的指责,”叶箐箐抬手制止他胡言乱语,耸耸肩道:“分明是你得罪人了,他才不告诉你去了哪里,就说做人不能这么小气……”
“胡说八道!”高峰气得连哼几声,“我现在跟你说的是你们的关系。”
“什么关系?”叶箐箐无辜眨眼。
高峰语气一噎:“我怎么知道!”所以才问你啊,这是要气死他么!
“你这人真是太别扭了……”叶箐箐摇摇头,以教训的口吻道:“问别人事情要心平气和才对,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胡乱猜测。”老往她头上扣帽子有意思么?
“哦?你对我意见这么多?”高峰唇角挑起一抹专用冷笑:“干脆一次性说完整给我听听。”
叶箐箐瞄瞄他那死样子,蠢货才会真的数落出来呢,把这小气鬼给气炸了那就罪过咯~两人站在街角僵持着,谁都没发现有人悄无声息的踱步过来。
“二位在此作甚?”清澈温润的嗓音,月白色衣衫的年轻公子恰时出现。
叶箐箐和高峰双双扭头看去,是裴闰之。
此时他唇畔带着一抹甜腻腻的弧度,连声音都比往常低柔了几分:“在下还以为有小两口于此处拌嘴呢,需要劝解几句么~”
高峰随即哼声道:“若真是小两口拌嘴,少东家就不该出现才对,不知道非礼勿听吗!”
“那真是失礼了,”裴闰之嘴上说着抱歉,神色却理所当然,“在下偶尔就爱多管闲事。”
高峰板着脸点点头:“多管闲事有时候真的很失礼。”
裴闰之笑眯眯道:“是个坏毛病,不过当事人很乐意我这么做呢~”
“少东家别是会错意了吧?”高峰向上抬了抬下巴。
“阁下怎知自己没有会错意?”裴闰之浅笑反问。
哦哦,貌似……有点火药味哦~叶箐箐斜靠在墙上,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打转。
倏地,这两个家伙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来,前者目露凶光,后者意味深长,叶箐箐:“咋了?”( ̄△ ̄)
高峰:“你说。”(▼ヘ▼#)
裴闰之微点头:“小箐箐说吧~”(q^?^p)
突然之间说啥子哟,叶箐箐挠挠头:“我要回去了,你们请自便。”
“站住。”谁知两人异口同声的叫住她,相互对望几眼,又都不吭声了。
叶箐箐趁机逃之夭夭,抛下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类,跑回自己的小小院落。
里头无非正坐在石凳上看书,聚精会神专心致志,愣是没多瞧她一眼。
胡柳明出走一事在村里议论了好些时日,连带着叶箐箐也经常出现在大伙的话头里,好在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这个话题也被渐渐放下。
如同一些有经验人士预测的那般,今年的冬天比以往来得晚些,却冷得多。
大片大片雪花簌簌降落、洒满人间,持续不断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天明还不见有停止的意思。
天实在是冷,让苏氏不得不庆幸家里的扩建赶在寒冬之前完成了。只是因着秋收和盖旁屋的关系,今年的坛子肉尚未囤足货量,并且这种天气,池塘水面都结冰了,今年最后一次打捞不知道能不能完成。
叶志风也在愁这个,看着天光大亮,忙披上挡风雪的羊羔裘就要出门。家里在附近几个村都有合作买卖的池塘,约定好在不同季节投入鱼苗,以便能在不同时候收获。
冬天该是上河村毛蛋家的该起池塘了,前两年都是十一月中旬左右,家里会做出今年最后一批坛子鱼,这东西耐放且气候寒冷,卖到明年开春正好。
“先别出去了,”在小厨房里头的苏氏听着声音探出头,道:“雪太大了不好走路,先缓两天吧。”
叶志风摇摇头道:“上河村并不远,雪地步行正好消消食。”
连续在家里被困了两日,可把他闷坏了,这些年他时常在外头跑动,真心受不住家里无所事事的坐着。没事玩玩儿子吧,还把人给弄哭了。
苏氏见他执意要出门,只能嘱咐穿好皮靴。好在家里跟北方商队的大胡子买了不少皮毛,给孩子们都缝制一双皮靴,更加保暖不说还能防止雪水浸湿。
叶志风点点头应了,围着脸撑着伞全副武装就走了。他要去问问毛蛋家的池塘冰层有多厚,若是不敲打掉一些,水面冰冻这么久该把鱼儿闷坏了。
叶箐箐也没闲着,吃过饭就去看王婶子家的蔬菜大棚,这东西虽然是她给起的头,但却是王婶子发扬光大的。
她家里常年种菜,时不时进城卖菜,早就认识了不少菜贩子,闲聊时候可不就说起冬天蔬果防冻。王婶子这人大方,自己有好方法也不藏着掖着。虽然她想着自家青菜存活多,没人抢生意最好,但是大伙种菜都不容易,每年冬天劳心劳力,收获无几,真让人不忍落。
而田心村的农户们,早就有样学样,自己在田地里搞了个小菜棚,冬天好歹能多些青菜吃。
不过今年这样的大雪,大棚也拯救不了那些可怜的绿色幼苗们。厚厚的积雪太重了,早就把那些竹子撑起来的架子,连同油纸全部压塌,掩埋得严严实实,挖都挖不出来。
“里头的菜苗肯定没法存活咯!”王婶子看着儿子在茫茫白雪里扒了一个角,挖出及膝深的坑,才堪堪见着底下的油纸。
周大娘家的小儿呱娃子穿的跟个圆球似得,也溜达过来凑热闹,他兴冲冲道:“别说菜苗了,小动物都冻死啦!我见着跛脚大叔在地里见到一只野兔,冻得跟冰棍一样。”
王婶子闻言大笑:“有这种事,那兔子多半是傻的,大冷天还跑出来。”
“也许它出来寻找食物呢?”呱娃子挠挠头道。
寸草不生,大雪倾覆,苦的何止是人。叶箐箐缩着脖子道:“好在今年秋天大伙收成好,萝卜白菜土豆耐放,一个冬天不吃青菜也没什么。”
“是啊,忍忍就过去了。”王婶子点点头。
然而,这个冬天,有些人却没能挨过去。
夜里下起了雨夹雪,气温再次下降,稀稀疏疏的雨水把那些积雪彻底融在一起,结成了冰坨子。
这边的冬天很少这么冷的,许多人家里备的炭火不足,连续烧了这么多天,因积雪无法进城,也没能及时添上。这样刺骨冰寒的夜晚,一些人被冻得发抖,明日感冒发烧是没跑了,个别年老体弱的,直接就没能醒来。
第二日,临近午饭时间,消息才传出来,田心村一夜间竟冻死了三个老人。
其中两户人家,儿子媳妇与老人分居,每日给送饭,早晨送过去没吃也没发现,中午了才察觉不对劲,一看竟是冻死了。
这两户人自然受到了不少谴责和白眼,大伙乡里乡亲的,平日里各家如何对待长辈,心里都有个数。这样的寒冬若非炭火烧足了,年轻人都受不住,更遑论老人了。
而另一个则是可怜的孤寡阿婆,膝下无儿孙,自己种点小青菜,以往都是靠村里救济粮食。也是听说有老人冻死,她隔壁家的想起这一位,才匆匆忙破开了门。
人死不能复生,说再多也没用,各家有各家的造化,外人又能管得了多少,总而言之,再冷的天也要入土为安。
带雨雪停止,余大桂敲了响锣,召集一队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打谷场的雪给铲了,再临时搭建一个挡雪的棚子。此处要办丧事了。
叶志风当然也要去帮忙,推着自家板车出去运走积雪,家里铲雪的任务则落在一群女子身上。
这种天气苏氏当然不会让长工过来,住在这个院里的四个丫头,此时刘品玉在底下扶着梯子,葛小珊爬到屋顶去敲积雪,把人看得心惊胆战。
“你们快点下来,等志风回来再弄吧!”汤宛容把孩子放在屋里睡觉,自己也扛起了铲子,她非常不认同她们逞强的行为。
刘品玉是姑娘家,到底力气有限,这梯子若是没扶稳,屋檐那么滑,人还不得掉下来。
叶箐箐也在底下仰头看着她们,叹道:“院子里的还没铲完呢,你们就管到上面去了,等下摔屁股就有的哭了。”
“箐姑娘你们就放心吧,这活我干过。”葛小珊头也不回道,“我以前在家的时候,家里没有兄弟,老爹腿脚受过伤,一到冷天就骨头疼,这清理屋顶积雪的事可不就落在我身上了。”
刘品玉听着她话里的得意劲儿,立马憋不住了,笑骂道:“知道你厉害,这事儿你已经显摆过好几回了,专心干你的活吧!”
“好几回怎么了,箐姑娘和小嫂子没听过呀~”葛小珊拿着竹棍在屋顶敲得啪啪作响。
底下几人听见这话都笑了起来。苏氏由着她们几个在院里折腾,她思索着自家当时一次性备了一柴房的炭火,是不是先借些出去给村里人应急?
毕竟这往城里的道路积雪堵塞,不知还得多少天,可别再有人给冻死了才好。不过这个话头得由村长来提出,否则她瞎做好心人,人家还以为他们炭多的没处烧呢!
128 大凤庄
村里人冒着寒风办了个简易丧礼,老老小小凑在一起‘牵麻绳’。即一根长长的不间断的麻绳,每人拿冥纸包裹住,捏住一小节,一直排队往河滩边去。
‘牵麻绳’也是一种丧葬习俗,举全村之力替辈分高的老人送别,也有祈求护佑的意思在里头。
神棍会穿着袍子,一手抓着活公鸡,一手拿着小镰刀,把每人中间的麻绳割断,各自捏着自己那几张冥纸和一小节麻绳,在河滩边焚化。
听着耳边的哭丧声,叶箐箐不由裹紧了身上的裘衣,人这一辈子,似乎很漫长,回头看看又那么短暂。
把三位老人安葬之后,村长带着人在打谷场开会了。
谁家有多的炭火,相互接济一下,买卖也好租借也罢,反正先挨过这几日。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遇到什么事,自然是邻里间更能及时提供援手。村子是一个群体,村民们世世辈辈如此,被冰雪阻隔的山村,更需要相互扶持。
好在大雪天也就持续了四五日,天气终于放晴,太阳公公出来了。人人喜笑颜开,沐浴在暖暖的阳光底下,开始呼哧呼哧的铲雪,清通道路。
进城路途遥远,一路上全靠沿途的各村庄民众自觉铲雪,否则堵了路,谁都不方便。
虽然不下雪了,但气候还是冷得刺骨,村里人已经见识过今年冬天的严峻性,纷纷趁着道路通顺进城购物。
都是农户,吃的喝的倒不缺,唯独这炭火,平日里并非人人自己上山砍柴,每到冬天柴火都会涨价,今年更是如此。
柴米油盐酱醋茶,柴可不就是排第一位嘛,这时候只有这一种燃料,挨着村庄的小山包都给砍秃了。
村里没有板车的人家,成群结队步行进城,相互作伴说说笑笑,途中也不至于乏味。
趁着天气放晴备置燃料的可不止田心村,几乎人人这样想,于是——石安城兴起了柴枝炭火的哄抢。
柴夫们被人群团团围住,甚至有些在进城途中就被人半路拦截了。城外农户还好,再怎么说也会抽空砍砍柴,家里不见得多么紧缺。城内百姓就没辙了,他们上山一趟不容易,基本很少自己跑去砍柴的。
哄抢往往会激发人的紧迫心理,明明事态没有那么严重,却因为周遭人的态度,从而感受到压力。所有人都疯了一样买柴买炭,甚至为此吵架斗殴,场面频频失控。
这相互推挤的场面把叶箐箐看得眉头直皱,所以说天灾人祸,天灾必然引起人祸,这还只是持续大雪呢,就让城里乱成这样。若是再严重些,不知又会是何种场景。
今天她跟在叶志风马车后边骑马进城,与裴闰之偷偷相约茶馆二楼,底下正是闹市,喧哗吵杂。
趁着道路通畅,又有一批玫瑰花露可以出手了,叶箐箐不得不顶风作案,在叶志风眼皮底下溜走。幸好有七秀坊打掩护,他只以为妹妹要去那边,并不往别处多想。
叶箐箐拉下自制的口罩,道:“能告诉我现在负债几何么?”
“你确定要知道?”裴闰之浅笑着伸手接过她递上的一盒美人瓶,入手温凉。
这木盒子是叶箐箐定做的,里头铺了柔软的绒布防止磕碰,刚好可以放下十二支瓷瓶,否则带着它们不方便走路。
虽然叶箐箐是临近茶馆才把它们从空间拿出来的,此举不过是为了防止裴闰之起疑。
然而……尽管设想周全,她却忘了这样的天气,若是背着木盒子骑马,此时盒子入手该是怎样的温度?
裴闰之全然不问,只笑道:“趁着时辰尚早,小箐箐与我城外踏雪去么?”
叶箐箐想着自己确实许久没有去看过温泉别院,再怎么躲也没用,反正这笔债务是背定了。于是点点头道:“可以,不过我拒绝与你同骑。”
“我没有邀请小箐箐与我同骑啊……”裴闰之轻扬眉梢,忍笑道:“不过若是你有此想法,但说无妨~”
“我才没有,谢谢!”叶箐箐暗自磨牙,赶在他前头出了茶楼。
两匹马一前一后的往城外奔去,寒风呼啸,不宜骑行太快。饶是叶箐箐包裹严实,还是感觉有些冻得睁不开眼,今年的冬天真是特别呐。
再次来到这块腹中宝地,青山不再,绿水依旧。环绕的山顶上覆盖着未消融的白雪,仿佛织女们怕青山着凉,给盖的小棉被。
总得来说,景色还是美的,冬天有冬天自己的韵味。
叶箐箐就着马背上的姿势,微眯着眼环视一圈,不由叹道:“这样的地方,真怕自己入住后就颓废了。”多么适合风花雪月,颐养天年~颓废?裴闰之闻言一笑:“小箐箐有何鸿鹄大志,不妨说说?”
叶箐箐扭头看他半晌,故意面无表情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说着翻身下马,自己牵着坐骑向前几步,把它栓到树底下。
“真是绝情呢,亏我还替你准备了惊喜。”裴闰之故作失落之态,唇角都微微撇下来了。
“惊喜?”叶箐箐眼皮微跳,别是惊吓吧……
抱着这种心理准备,她跟在裴闰之身后,准备进门看看。手腕突然被人拉住了,扭头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他却指了指上面。
叶箐箐一个抬头,这才发现原先空荡荡的地方,此时竟然已经挂上了牌匾,她差点就没发现。
上面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大凤庄】,字体隽秀犹如行云流水,美观大气却又不是精巧。
“这是……你给弄的?”叶箐箐转头呐呐问道。
裴闰之点点头,轻笑道:“算惊喜么?”
“很漂亮,但是……”叶箐箐看着那个繁体的‘鳯’字微微皱眉,指着它问道:“这个字不犯忌讳么?”
裴闰之不解:“有何忌讳?”
“就是只有皇家天子才能使用龙凤啥的……”
裴闰之闻言不由失笑,摇摇头:“哪来的规矩,小箐箐从何处听来的?”
你管我……叶箐箐放下心来,重新仰头看着它,“大凤庄。”
“这么专注的看着它,很喜欢么?”裴闰之突然凑到耳边问道。
叶箐箐斜眼睨他:“怎么,想邀功呀?”
裴闰之笑眯眯的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此匾额乃在下亲手书写,亲自参与制作,再亲身上阵悬挂,一字千金哦~看在熟人的份上,算你半价。”
“!!”叶箐箐一惊,“还要算钱!”
一字千金?她只看到债台高筑!这该死的奸商,亲手制作什么的根本没有半分感动,只有切身的心肝肉疼!
“小箐箐要赖账嘛?”裴闰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拿走拿走,”叶箐箐挥挥袖子,朝他一拱手道:“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这块匾额也许更适合下一位买家。”
裴闰之笑着按下她的爪子,“货物已出,概不退还。”
叶箐箐瞪圆了双眼:“你这是强买强卖!”妈哒这到底是谁的宅子啊,从头到尾她一直被动接受,简直是冤大头好嘛。
“就要强买强卖,你又当如何?”
裴闰之浅笑依旧,那云淡风轻的模样落在叶箐箐眼里,就是无比嚣张。
看吧看吧,狡猾的狐狸终于露出奸商本性了,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圈套,叶箐箐气哼哼的鼓着脸:“你把欠条还给我!”
“不还~”裴闰之轻飘飘丢下这句话,上前推开门率先进去了。
叶箐箐连忙抬脚跟上,一边思索着如何将赖账进行到底,反正除了那一千两她没有再签任何东西,并且地契在自己手里。
直到进了后院,见着那些桌椅摆设,陈列木柜一个不少,东西齐全得可以拎包入住。叶箐箐更加坚定了赖账的决心,天上不会掉馅饼,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要去看看温泉么?”裴闰之出声问道。
“干嘛!”叶箐箐对他满脸戒备,说不定看一眼又要收费呢!
裴闰之看着她鼓鼓囊囊的粉嫩脸颊,不觉好笑,道:“在下怕小箐箐不喜欢这里了呀~希望那口温泉可以挽留住你呢。”
不存在的,下一个,死心吧,这么多银子,她得多少年才能还清?不过叶箐箐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而是犹豫了会儿,才道:“我去看看。”
后山的温泉池子,边上的石头还保留原样,池子底下略作修整,总体来说修饰得当不失天然之美。
水面上白色蒸汽缥缈蒸腾,冬日气温低,山间更显冰凉,而热腾腾的温泉水遇着冷空气,自然蒸发快速水汽更多。
叶箐箐蹲在石头边上,挽起衣袖探了探水温,好温暖好想滚下去……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裴闰之适时提出:“若是小箐箐想试用下此温泉,在下可以回避,只要小箐箐答应我不许赖账。”
他怎么知道她想赖账的?叶箐箐轻咳一声:“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回避。”
荒郊野岭四下无人,她脱光光泡温泉,需要多大的勇气?
“小箐箐这话就让人伤心了,”裴闰之眨眨眼,一脸无辜:“在下自诩正人君子,哪会做那种偷偷摸摸之事?”
好像有点道理?叶箐箐想着以他的条件,不知多少如花少女投怀送抱,这么多年却佁然不动洁身自好,要不是他不行,那肯定是基佬了!
129 冰肌玉骨
叶箐箐动摇了起来,主要是天然温泉诱惑过大,若此处注定不能属于她,过过瘾也无不可……反正她已经决定赖账了。思及此,她站起身朝着鹅卵石小道一摊手:“请。”
裴闰之意会她的意思,笑了笑,乖乖转身朝着小道下山去了。
这口温泉出于半山腰,较之别院地势略高许多,叶箐箐站在石头上能清楚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因为之前已经有在温泉外围弄了栏栅,叶箐箐扭头打量了几下,开始宽衣解带。
没下水之前,温暖的皮肤乍一接触到冷空气,立马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叶箐箐忍不住嘶嘶两声:“好冷~”
据说雪天泡温泉是最好的享受,叶箐箐上辈子也泡过,但却没有雪天这个条件。下雪的地方未必有温泉,更别说那些现代化的场所。
此时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她穿着自制的内衣下水,等到腿部回暖了,才完全脱下。因为是冬天,她不敢把衣服弄湿,否则就没法穿了,所以——只能光溜溜了。
温热的泉水浸透肌理,非常舒服,叶箐箐朝着池子中间小心翼翼的探了探深浅,脚底下的软泥非常细腻,感觉很不可思议。
忍不住下手捞起一坨温泉底泥,干净的深灰色,细软粘手并且没有其他任何杂质。这是一口纯天然无添加的温泉耶……她忍不住犹豫起来了,自己努力个几年,未必不能买下它吧……
建宅子的钱、家具钱、还有那块死贵的匾额,种种加起来叶箐箐纠结了。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此等美景,在下一饱眼福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叶箐箐吓了一大跳,猛然回头望去,那独特的清澈嗓音,不是去而复返的裴闰之是谁。
这可恶的家伙正堂而皇之地坐在石头上,浅笑嫣然,并且一副准备品头论足的架势!
“你怎么回来了!”
叶箐箐下意识的双手护胸,这是人自卫的第一反应。开玩笑她马上就十五岁了,该发育的都发育了,哪能随便给人看!
不晓得是不是空间水喝多了的缘故,她对比上辈子的这个年纪,白馒头大了许多……不对,重点不在有没有发育,而是洗澡时突然冒出个人,谁都受不了!
“我回来看你啊。”
万万没想到裴闰之这家伙居然如此理直气壮!
叶箐箐顿时涨红了脸,把自己藏在水下,气得不行:“你个凑不要脸的,说好不许偷看的!”
裴闰之盘腿而坐,一手撑着下颚笑了起来:“在下并未食言,光明正大的看。”
“你你你!”叶箐箐又惊又怒,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真的是裴闰之嘛!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呢,小箐箐?”裴闰之半垂下眼睑,长长的眼睫覆盖其上,眸子里闪烁着不明的光。
“欠了我这么多银子,还被我看光光了,好像除了以身抵债,别无他法了呢~”
啥?以身抵债?这种狗血老梗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叶箐箐眉头一皱脸色一沉:“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裴闰之,我真是看错你了。”
“哪有~”某人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朝她无辜的眨眨眼:“我也是为了你的名节着想。”
不就是你在坏我名节?叶箐箐撇撇嘴,随即表情微妙的盯着他:“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设下这么一个圈套,一步步取得她的信任,为的就是套牢她?
“喜欢……?你觉得呢?”裴闰之思索片刻莞尔一笑,随即故意把目光往她水下打量。
明晃晃的视线扫过她裸露在水面的雪白肌肤,低声道:“不过小箐箐这一身皮肉嘛,倒是极为难得,真是……”
后面压低的话语几不可闻,叶箐箐忍不住低头审视自己,她的身体常年得到泉水滋润调理,一直保持在最健康的状态,白嫩可口似乎是做肉包子的上上之选。
“看一下就要嫁给你?什么逻辑。”被人这样围观泡澡,好在叶箐箐脸皮比寻常女子厚一点,除了开始的惊慌,现已慢慢淡定下来。
反正又不会掉一块肉,这回就给他眼睛吃吃豆腐好了,再有下次她就是猪!(←_←猪)
现在叶箐箐才明白,先前裴闰之所提醒的‘无设防姿态’是怎么回事,多半是这人设计她的时候、见她如此单纯善良可亲……&*良心隐隐做痛了吧?
“小箐箐这种反应,是笃定我不会做什么吗?”裴闰之似笑非笑的眸光掠过她脸上表情。
“不然你还想怎样?”叶箐箐反笑了起来,索性迈开步伐朝着岸边走过去,并且缓缓放开遮掩于胸前的双手。
她的衣物就放置在裴闰之隔壁那块石头上,此时的方向也是正面对着他,这样落落大方任君观赏的姿态,成功地让裴闰之的笑容僵在嘴角边。
氤氲的水气朦朦胧胧、欲遮还休,石岸边的水位低,少女玲珑体态尽显,叶箐箐抬了抬下巴:“看够了么?”
真是胆大妄为呢,裴闰之沉默下来,双眼微眯的凝视着她,仿佛无声的较量。
“阿嚏!”突然一个喷嚏打出来,叶箐箐无奈的揉揉鼻子,开玩笑这种气候,离开了温泉水分分钟冻死她。
裴闰之迅速反应过来,抓起她的裘衣裹住人直接抱离水面,放在石头上站稳。向来微微翘起的薄唇此刻抿成一条直线:“穿好你的衣服。”
叶箐箐一手揪着衣服,眨眨眼看他松开手背过身的模样,不由暗自偷笑起来。
所以说,对待淡定的人你要比他更淡定,逗弄你的人嘛,就反逗弄回去咯~自我感觉扳回一局的叶箐箐慢里斯条的整理好衣物,才刚穿上鞋袜,就被回过身的裴闰之拦腰抱起。
他怎么知道她已经穿好衣服的?不得不怀疑有在偷看哦……叶箐箐一手扶住他肩膀,问道:“去哪?”
裴闰之顺着羊肠小道下山,抱个人如履平地,“回去喝姜茶。”
她怎么觉得他似乎不大……高兴?但是她莫名的高兴啊,所以才不管他高不高兴!
“这就回去了?”有人免费提供脚力,叶箐箐安然接受这个温暖的怀抱。
“怎么,小箐箐还不尽兴?想去哪里?”裴闰之垂下眼帘与她对视,“逗我很好玩么,你可知这个别院如今床褥齐全……”
“啊……我的头好疼,定是刚才吹了风,染了风寒晚上怕是瞒不过娘亲的……”叶箐箐把手背搭在额头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柔弱模样。
那嚣张狡猾的小样,激得裴闰之低头在她嘴上咬了一口,“暂且放你一马。”
叶箐箐只觉唇瓣一疼,连嘶了两声,心想下回她才不会单独跟他外出呢!吃一堑长一智,谁还敢来,这大凤庄要不起,也不再来了。
被坑银子倒是其次,就怕搭上她这个人,赔了夫人又折兵哟……额,其实也不是很亏吧,毕竟裴大美人的条件摆在这,她应该算赚了才对。
叶箐箐一边心里盘算着,忍不住舔了舔被咬的嘴角,完全没有留意到某人脸上若有所思的神色。
被送回田心村之后,叶箐箐抽着鼻子灌下一碗姜汤,好在她身体抵抗力强,当晚并没有发热的征兆。
年关越来越近,天气越来越冷,石安城的百姓们兴起了一阵囤货风气。一开始还是柴枝木炭,后面连粮油米面、蔬果肉脯全都不放过。
这是要蜗居在家冬眠的架势,很多人看得叹为观止,随后也前仆后继加入囤货行列。叶志风抽着空在三个店里巡视一圈,好家伙把他们店面都给搬空了!
因着坛子肉坛子鱼和水果罐头本就耐放,百姓们吃这些也都习惯了,出手从不手软,一下子就清空了他们本就不多的存货量。
为此苏氏想要加紧赶制一些,距离过年还有小半月,总不能就此闭店放假吧?只是今年冬天柴火涨价许多,他们大锅灶台本就费柴,加上之前借用给村民一部分,想要再做一批坛子就得掂量掂量了。
正发愁呢,及时雨就来了。
邓阿罗带着杨柳和孩子,拉着一大卡板的干柴过来了,他们马车里还带着不少年货,说是过几天怕有大雪,道路不好走早点先把年货送来。
“阿罗哥,你们哪来的这么多柴,自家够用吗?”叶志风给他们的马儿喂了些草料,随后就去看那些柴枝。
邓阿罗一边解绳子,一边点点头笑道:“放心吧,家里够用,我认识一个樵夫,他今年砍了许多干柴,这是特意卖给我的。”
苏氏抱着邓兴砦逗弄了一会儿,小胖子重的很,马上就累了,道:“今年天冷,你们自己多留着点,我们这边够用了,给阿婆屋里多备个火盆最好。”
“这……”杨柳无奈的朝苏氏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阿婆前些时日过世了。”
把邓阿罗拉扯大的瞎眼阿婆本就年事已高,虽然他们夫妻二人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她,但终究人寿有限。
苏氏听了这话不由一阵叹息,前段时间大雪,村里冻死了好些老人,若是再来一次,不晓得又会有什么不幸之事发生。毕竟门窗紧闭的情况下不宜燃炭盆,多放几个还呛人呢,该冷还是冷。
130 元宵节
这一年的新年果然非常寒冷,大片雪花纷纷扬扬扑向人间,冰封了整个天地。
这种天气大家伙自然是闭门不出,别说拜年了,每隔几个时辰就要冒雪出去清理屋顶,谨防积雪过多压塌了。门口也得时不时铲除干净,否则堵着门开不了,啥也不用干了。
如此种种,不得不说年前的囤货还是挺有先见之明,村里人才能安然的呆在家喝茶嗑瓜子,没有存粮之忧。
一个没有年味的新年就这么过去了,宅了许久的村民们骨头都睡酥了,纷纷冒出来说元宵节要好好闹一闹。
上元节又称元夕、元宵节,所谓吃元宵、闹元宵,重点便在吃和闹。各色各样的元宵,白胖胖圆滚滚,软糯可口,馅料不一,好吃的让人赞不绝口。
更有手巧的做了七色元宵,把南瓜、胡萝卜、黑芝麻、红糖、菠菜、紫甘蓝等有色食材,捣出汁液或是研磨成粉末,揉进面团里,便能做出各色元宵。
七色元宵不仅外形鲜艳漂亮,口味更是极好,且颜色都来源于新鲜蔬果,对人体健康好处多多。
前些年泰然商行旗下的商铺就推出了草莓馅饼和草莓汤圆,许多人爱极了这酸酸甜甜的滋味,早早就备了不少草莓酱,用来做馅料正好。
不过毕竟是糯米做的食物,吃多了积食,对胃不好。元宵大多是香甜馅,这时候弄上一盘油焖春笋、几串辣串,换个口味解腻再合适不过。
闹元宵,总少不了花灯助阵,猜灯谜起源于打闹逗趣,故意隐着话头骂你,后面慢慢发展成文雅模式。
“花市灯如昼”。各种形状的彩灯簇拥在一起,争妍斗艳,为元宵夜里带来万丈光芒,深受人们喜爱。也点缀了大街小巷,农户屋檐。
余大桂领着两个人带头挨家挨户收了份子钱,为村里请来一个舞龙舞狮团队,还有踩高跷的!老老小小也用不着去城里凑热闹了,就在打谷场上,锣鼓喧天自娱自乐。
小村庄不比城里,并非每年节日都会请人来表演,大多数人想看热闹就要在节日那天进城。只是并非每户人家都有板车,步行进城路途遥远,难以实现。
如今田心村请了一个班的人,自家门口就能赏花灯,村民们自然呼朋引伴,邀请其他村的亲友前来观看。
苏氏让叶志风驾着马车把汤家哥嫂连带老母亲一块请过来,汤家老太瘫痪多年,只能搬着躺椅把人抱上去再抱下来。
叶志风事事亲力亲为,搬椅子,驾马车,玉螺村的邻里见着都夸这是个好女婿。
汤家老太挺不好意思的,自己行动不便,哪好意思上门做客,多麻烦啊……不过叶志风和汤宛容坚持带她出来热闹热闹,总不好一直把老人丢在家里吧。
汤嫂子有点瞧不上他们夫妇二人的殷勤劲儿,平日里老太的饭食洗衣擦身,都是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在做,也没见哪个邻居夸她呀!
这两人倒是会做戏,偶尔来一趟,殷勤得不得了,寻常时候不见多给点银子,尽做给外人看吧?
汤冬宝带着母亲妻子下了马车,过年那会儿行路不便,他们都没过来,这才发现小院的房屋又多了几间。
“亲家母生意不错啊,又盖房了。”
他就说这回怎么邀请他们三人留宿一晚,又不是没见过花灯,他们玉螺村挨着城门口,每年赏灯不费劲,哪像田心村啊,这旮旯角落进城一趟不容易呢!
“家里人多,住不开呢。”苏氏笑着一句带过,一边嘱咐汤宛容照顾好老太,毕竟常年吃药的身子骨弱,开春气候寒凉,可别大意了。
汤宛容自然知晓,抱着小多多给自家母亲看,几个月过去,小多多胖乎乎的脸蛋又肥了一圈,瞧着白嫩可爱,非常讨人喜欢。
汤家老太已经很多年没有出来见过天日了,更别说是别人家里,此时开怀的不行,看着外孙高兴得合不拢嘴,午饭都多吃了半碗。
吃过饭,大伙就往打谷场去了,叶志风把躺椅搬到边上,汤冬宝背着老娘紧随其后。老人行动不便,不能凑太近,怕被人撞到,所以只能远远的看着。
好在村里的打谷场挺大的,先是表演了舞狮舞龙,一片叫好声之中,踩着高跷的人上场了。他们带着搞笑的脸谱,游走在村民之间,蹬着长长的木棍如履平地。
叶箐箐也觉得很有意思,有个人一直在她身边打转,便出声叫住他问道:“能给我试试吗?”
那人愣了愣,爽快的从高跷上下来了,“那你试试,摔了可别怪我。”
听着声音还是个少年郎,叶箐箐对他的脸谱笑了笑,小心翼翼的扶着葛小珊的肩膀踩上去。
头两回站都站不住,慢慢的叶箐箐摸索到了一点诀窍,那就是不能停,需要一直踏步保持平衡。
“好像很好玩的样子~”葛小珊看她慢慢放开手,居然要迈开步子走路了,“你当心点。”
一旁的江嫂子见她们这样玩,笑着打趣道:“箐姑娘上手这么快,是个好苗子!”
叶箐箐正想回头得意几句,突然一个外力冲了过来,她顿时摇晃两下,在葛小珊的叫声中倒了下来。
“箐姑娘!”葛小珊连忙上前几步扶起她,“你没事吧?”
那位脸谱少年帮她脱下高跷,朝着冲出来的人皱皱眉道:“这也太不小心了。”
“真是抱歉哦~”撞倒叶箐箐的正是上河村的曾秋梅,两个村子相邻着,她会出现在此也正常。
叶箐箐因为是屁股先着地的,她只觉得火辣辣的疼,似乎摔成了三瓣,她咬着牙强忍下来:“我没事。”
好在屁股肉多,伤不到骨头,一边朝着曾秋梅瞥过去一个眼色,咱们走着瞧。
“这位姑娘很面生啊!”葛小珊瞪着曾秋梅,她来村里这么久,虽然甚少外出但基本混个了脸熟。
眼前这个一看就不是田心村的人,撞倒了人道歉没有半分诚意,真是过分。
“我不是你们田心村的人,怎么,想要欺负外乡人啊?”曾秋梅不客气的抬眼瞪回去。
葛小珊瞬间怒从心起,这么嚣张,不得不怀疑她是故意撞人哦!
“行了,”叶箐箐拉过葛小珊,面无表情道:“别理会她了。”
她又没有摔成多大伤,这事就算揪着曾秋梅不放也闹不出多大的浪花,叶箐箐可没耐心玩这些,要教训人就来个大的,希望对方不要给她这个机会才好。
“真的没事吗?”葛小珊觉得自家姑娘就是脾气太好了,总是息事宁人。
“多大点事。”把高跷还给那位少年,叶箐箐好声谢过他,带着葛小珊一块往汤家老太那边走去。
她们就这样走了,曾秋梅拍了拍手得意的不行,总算是报仇了!
元宵过后春回大地,春天正式来临,万物萌生之际,家里的果林也开花了。
苏氏每天都要去小山包溜达一圈,种了这么多年的果树苗,总算要开始结果了。
去年他们请周炳旺嫁接过了果树,他们家的果子长得好,枝长叶茂,花开繁盛。
树底下的老母鸡们成群结队咯咯哒,自从小人参精被收了之后,再没有发生过偷鸡事件。为此叶志风嘀咕好些时日,他一直摸不准是不是村里人作案,怎么突然收手了呢?
叶箐箐对此假装不知道,那人参娃娃在她空间里扎了根,过得如鱼得水,说再也不出来了。
只是她空间里只要橘子橙子树,还有玫瑰花丛,除此之外就他一个生物,可把小人参精闷坏了。
“箐箐~我又不是和尚,这样与世隔绝太无聊了。”胖娃娃一见她进来就扑上前抱住腿,圆嫩嫩的小脸上写满了委屈。
叶箐箐低头看着那小豆丁,嘴角微抽:“是你自己要进来的,你现在也可以选择出去。”
讲道理,她又没有囚禁他,爱上哪去随便好么。
小人参精含着自己大拇指想了想,他实在舍不得这里,灵气充沛多好的地方呀~“我能不能把本体留在这里,然后自己去外面?”
啥本体?叶箐箐睁大眼睛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人参娃娃看她不明白,干脆现出原形,大白萝卜似的扎根泥土里,然后从植株上分出一缕灵识,幻化成人。
他指着自己的植株道:“这就是我的本体啊。”
事实上他早就想这么做,然后让叶箐箐带他出去玩,只是那时候他不敢。
因为他灵识离开的情况下,本体是很脆弱危险的,随便一个人一只动物都能吃掉他,任谁敢这样冒险。
“影分身之术?”叶箐箐歪了歪脑袋,忍不住伸手戳戳他的脸蛋。
是实体的耶,可以触摸到。
“你确定这里面没有任何动物,对吧?”小人参精眨巴着眼睛看她。
经过大半年相处,他对叶箐箐还是很信任的,只是害怕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突然冒出个东西吃掉本体。
叶箐箐点头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接着脸上扬起一抹狡黠笑意:“要我带你出去玩可以,不过要收费的,两根头发~”
人参娃娃一愣,随即后退两步,胖乎乎的小手捂着脑袋上的冲天辫,“我不要做秃子。”
131 蒹葭
“愚蠢,就两根头发,怎么会秃呢!”叶箐箐伸手抱过他,毫不客气的直接揪下两根,干脆利落。
脱离的发丝慢慢发生了变化,成了两条细细的参须。惨遭拔毛的人参精都快哭了,多么熟悉的手法多么惨痛的经历!
他瘪瘪嘴道:“那我要去找那个小哥哥玩,还要带我吃鸡。”
哟呵,居然还有要求?叶箐箐审视了下手上的参须,点头答应了:“没问题。”
于是,带小孩这种事就这样落在叶无非头上了。
叶箐箐骑马进城,先去小院把人参娃娃放出来,给叶无非一个小钱袋,让他带着胖娃娃去街上玩玩,尽尽地主之谊啥的。
被塞了钱袋的无非面无表情的瞅瞅小人参精,道:“我要练字。”
叶箐箐只当没听见,笑眯眯的挥挥手:“我要去七秀坊了,你们好好玩耍哦~”
她忙着呢,还要去买个上等木盒把参须保存起,小人参精年份高,再细的参须药效也不低。她又不可能老拔人家毛发,这两根自然要好好保存备用。
叶箐箐来到七秀坊时正好迎上一出闹剧,青天白日的,那徐应龙就喝得醉醺醺找上门来。
叫嚣着要见叶箐箐,嘴巴里尽说些不干不净的浑话,甚至妄图硬闯七秀坊。
“叫……叫箐箐出来啊嗝~”徐应龙靠在大门上,打了个酒嗝。
两个守门的人堵着路不让他前行半步,好声好气道:“这位老爷,咱们这是做买卖的地方,你还是回家去吧。”
“什么买卖?嘿嘿……你以为我不知道呢?”徐应龙咧嘴一笑,拍着肚皮道:“老爷我就是来做买卖的!”
林青山脸上依然带笑,指着大门旁边显眼的木牌子道:“真是不好意思,男子不得入内,我们这里的规矩如此。”
徐应龙不在意的挥挥手:“去去去,知道我是谁吗?这座宅子可是我卖给你们东家的,赶紧叫箐箐出来。”
“箐箐是你叫的吗?”大门忽的被打开了,刘品玉跨出门来,“这位老爷有何贵干?”
总算出来了个女的,徐应龙觑着眼打量她好半晌,摇摇头道:“姿色平平,难怪是个看门的,我要进去!”
扑面而来的酒臭让刘品玉眉头直皱,叫林青山挡住他道:“不好意思,谁都不能硬闯这里。”
七秀坊营业了好几个月,现在外头基本知道里面卖什么了,好些女子因好奇而来,高兴着离去,虽然不能说大受欢迎,但至少在石安城站稳了脚跟。
林青山负责守门,他也没有进去过,时不时就要拦住好些人,其中更有街头地痞偶尔来闹事,全被他给打发了。
徐应龙身为青楼常客,最近那些姑娘们内里的变化他再清楚不过了,一想到有这么个地方,里头全是女子,更衣解带,袒胸露乳,他就忍不住心头躁动。
刘品玉一看他那想入非非的表情便知其心里多么龌龊,转身准备闭门谢客,却被他给拉住了。
徐应龙嘿嘿笑道:“别急着拒绝我啊,老爷我给钱,照顾你们生意还不乐意?”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刘品玉使个眼色,让林青山把人给推出去。
徐应龙身后的狗腿子立马上前挡住两个守门人,作为暴发户王老爷的侄子,他也是个暴发户,就爱带着狗腿子显摆排场,有事的时候还能助威。
刘品玉脸色一沉,看他们这架势是要硬闯了?
这时,同在宝莲街的裴夙之正巧路过,撞见了这一幕,当即喝止了他。
虽然当初他因为自家娘亲的原因,没有把宅子租出去,但好歹也算相识,哪能看着大男人平白无故欺负女子。
“徐应龙,整天带着狗腿子为非作歹,有意思嘛?”
被点名的徐应龙醒了醒神,笑着一拱手:“原来是裴三少爷,还真是巧啊……”
石安城就这么大,整日流连烟花柳巷的徐应龙还挺有名气的,这家伙酒肉朋友一大堆,也不全然是乌合之众。
裴夙之想起过年时候妹妹好像跟娘亲提起过七秀坊,虽然他不大了解,但出于各方面考虑,出声道:“箐姑娘与我们家有些许渊源,劝你还是别没事找茬,别处玩去。”
徐应龙对裴闰之犯怵,对他这个弟弟却是不怕的,当即哼笑了起来:“这位箐姑娘倒是好本事,跟这么多人有渊源呢?竟劳烦三少爷替她说话,不知是哪家小姐。”不是卖的他都不信。
“是哪家还要与你报备不成?”林青山朝着外面一摊手:“这位老爷请回吧。”
徐应龙满是不甘的看了看门里的风景,又侧目望向裴夙之,行,来日方长。“那我就给三少爷一个面子,这就告辞。”
骑着马的叶箐箐到门口时便看到裴夙之和徐应龙,不由挑挑眉道:“今日这般热闹?”
“箐姑娘!”刘品玉如遇救星,忙快步奔过去,替她牵住马儿,一边小声的把大概经过说了下。
叶箐箐颇为意外的瞄一眼裴夙之,没想到他会帮忙说话。又朝着徐应龙笑了笑:“大老爷们是不识字吗,看不懂牌子上写的什么意思?或者……你们是女人?”
这直白的问话把裴夙之给逗笑了,刘品玉更是明目张胆的朝他们皱皱鼻子。
“你说话可要注意点!”狗腿子跟在徐应龙身边多年,深知他们最烦有关学识的问题。
叶箐箐伸手重重的敲了敲牌板,“这个地方如今是我的,自然要遵守我设立的规矩,你们这般行事,未免也太没有风度了。”
街上早有人听着喧哗声在围观的,一个老太太笑呵呵的咧开嘴:“跟他们说风度那不是对牛弹琴嘛~”
虽然她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那人面色涨红,难掩醉态,大白天酗酒的准不是什么好人!
徐应龙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叶箐箐,却碍于人前不好发作,他尚且拎不清她和裴家有何渊源,只能带着狗腿子灰溜溜走人。
叶箐箐再三谢过裴夙之,他会帮忙多半是看在长喜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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