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第三天，高考结束。

    激动的学生把积压已久的压力全部释放出来，书本被撕成一页一页从天台撒下，雪白的纸片在太阳里映照得分外刺眼，如同一场声势浩荡的大雪。

    整个学校里都回荡着他们嘶声裂肺的呐喊声。

    乔夏坐在台阶上安静地看着他们，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光，这样的冲动，只是时间隔得太久，现在回想起来有股深深的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太阳下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他放眼望着楼下，俊美如神祇的人也同样抬头望着自己。

    隔着雪片，那抹微笑恍惚地刻在脑子里。

    “干杯！为了我们摆脱操蛋的高中生涯！”

    今晚，大兵格外兴奋，一扎一扎白的啤的灌下肚，不顾周围人异常的眼光，搂着猴子亲个不停，猴子一直羞恼地推搡。

    “你疯了！放开老子！”

    “别害羞嘛，来再亲一个！”捧着猴子的脸，大兵大声地“啵”了一下。

    “滚蛋！放开老子，自己玩蛋去！”

    “猴砸，你咋就不懂老子的心呢？”大兵闷了一口酒，把炸毛的猴子继续勾进怀里。

    不知道喝了多少，大兵的眼睛已经开始朦胧，他突然把手贴在他的脸上，眼睛，鼻子，嘴唇，一遍遍地描摹。

    “猴子……”

    “你今天太不对劲了！”猴子再没心没肺也看出了大兵的异常，而大兵却只是看着他一个劲儿地笑。

    “啪！”一瓶啤酒被他摔到地上，大家都停下来看着他，大兵站到椅子上，环顾一圈，痞痞地勾唇一笑。

    “今天使劲儿喝！所有人的单，我买！”

    “哟！”所有人跟着欢呼。

    乔夏轻叹口气，只同情地看着他们。

    江口组的势力都在国外，这次大兵只是为了继承权才会出现在国内，现在毕业了他自然要回去，而这些猴子还一无所知。

    大兵抱着猴子深吻，久久都不曾放开。

    彰宸宇看着他们也只能表示无奈。

    程烈也是一杯一杯地灌酒下肚，说实话他最受不得这种离别的场景了，但大兵又不肯他们对猴子说漏嘴，所以只能郁闷地喝酒。

    “小烈你喝慢点，别等会儿就醉了，接下来还有活动呢。”

    “可是我闷地荒，好歹兄弟了这么长时间，以后却连见都见不到了。”

    “你小声点，别让猴子听见。”乔夏看着仍纠缠在一起猴子和大兵，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不是见不到，只是见面的机会少了而已，而且你的体育学校也不在本市。”彰宸宇一语道破，程烈呆了一会儿，接着喝得更猛。

    乔夏瞪了他一眼，彰宸宇状似无辜地看着他。

    大兵喝得迷迷糊糊，后面的活动也取消了，猴子和程烈扶着他在前面走，乔夏慢慢地跟在后面。

    夜风吹在他们身后，澄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边交错的树枝把影子割得支离破碎。

    彰宸宇伸出手掌牵住他微凉的指尖。

    “别担心，大兵舍不得猴子，很快他就会回来的。”

    乔夏点点头。

    他抬起头，黑色的瞳孔非常认真地望着他：“如果我们要分开了，你会瞒着我么？”

    “你想我瞒着你吗？”

    “不想，我怕找不到你。”

    “那我会告诉你，你也不用找我，因为我会回来找你，死也会回来。”

    “好。”

    衣袖里他悄悄握紧彰宸宇的手。

    商场里隐隐地传来音乐，低沉的，悲伤的，扣紧心弦的。

    那么多是非怎么都不对 夜深了我却忘了睡

    你侧脸相对我快要忘了 你的美

    走过了年少风雨后相偎 虽然也有些不完美

    我画的蓝图又做到了多少 你无谓

    爱情不过是清晨醒来的眼神

    爱情不过是你帮我系上纽扣

    爱情不过是电话那头你轻轻的问候

    我想起你了

    爱情不过是雨中白发两个人

    爱情不过是我要推着你出门

    爱情不过是最后总要剩下一个人

    我想起你了 我想你了

    没你的日子怎么都不对 一个人坐着不敢睡

    我画的蓝图做到了全部 好无谓（注：薛之谦《我想起你了》）

    第二天早上。

    猴子迷茫地从梦里醒过来，眼前的天花板雪白地刺眼，他刚想动身，身后的部位仿佛被车碾过一般，无法言说地痛。

    “大兵我操你大爷！”

    昨天晚上大兵疯了一样折腾自己，后来自己直接没力气晕了过去。

    种马！

    他在床上呆了一会儿，肚子饿地咕咕叫，他忍着痛苦摸着下床，结果哪里都没看见人。

    “大混蛋？疯子？大兵？亲爱的？”

    没有人回应，他一下子慌了，这货不会拔吊无情了吧？

    这时候他看见桌上有一张字条，一分钟后怒吼一声，夺门而出。

    平时不长的路此时在他看来却像阻隔世纪般漫长，他急得两只眼睛通红，出租车司机看他这副模样也不再说什么，只当他是错过了约会，便加足了马力开去。

    等他赶到机场，正好在门口撞见了乔夏，彰宸宇和程烈。

    “大兵呢？”

    “……半个小时前已经上了飞机。”

    猴子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眼前一片白，几秒钟后他突然抬腿往里闯。

    乔夏拉住他，却被带着往里面走，彰宸宇及时拉住乔夏的手臂，才勉强拖住猴子。

    “飞机已经起飞了，你进去也没用。”

    猴子无力地蹲下来，头埋在手臂里，肩膀微微耸动。

    “混蛋……”

    “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混蛋……”

    乔夏也跟着蹲下来，抱住他的肩膀：“大兵只是回家处理些事情，没多久他就会回来的。”

    “他真的会回来？”猴子抬头，清秀的脸上满是泪痕。

    “当然，他舍不得扔下你。”

    乔夏坚定的话语让猴子难过的窒息感得到一点缓解。

    “下次，等大兵回来，我们一起帮你打他出气！”程烈两只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是笑着。

    猴子看着他，重新展露笑颜，但是眼泪却越流越多。

    身后，彰宸宇沉默地站着，想起方才那个男人也是如孩童般赤红的双眼。

    “大兵，留了一句话给你，他说，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注《上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