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发光

    金泰涥怀疑宋泽辰想把自己的手直接给剁了。

    所以他匆匆藏起来桌上烤肉用的剪刀。

    金硕真硬是挤出几滴眼泪的干嚎停止,愣愣地盯着某处。

    宋泽辰似乎还在当机,金泰涥作为全场唯一清醒的聪明人怀着快要紧张到爆炸的心情把宋泽辰手上清理干净。

    终于宋泽辰脑袋内的程序开始极速运转,他接过金楠俊酒醒之后冲到店主面前要来的消毒水往自己手上喷了好几下，站起来往卫生间走。

    闵允其斜斜扫上一眼：“哥,醒了吗？”

    金硕真吞了好几下口水：“我没醒呢，我喝了可多酒了。”

    所有人冷笑。

    宋泽辰安静地回到自己的座位,金硕真还在用尽毕生演技扮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疑似醉酒实则自闭的儿童，他光是想想宋泽辰要怎么对他他就真的自闭了。

    “回去吧。”宋泽辰穿上外套，恢复平常模样。

    田正国之前受到太多的惊吓,一直一个劲拿酒平复心情，现在晃晃悠悠按着桌子想借助力量站起来。他费了半天的劲才把屁股和凳子分开半厘米的距离，很快又跌回去,醉眼朦胧地无可奈何回头告诉众人：“唉，我爬回去好了。”

    操作可行，过程凄凉。

    宋泽辰决定把经纪人叫来，经纪人到了之后嫌弃地把他们上下打量无数次,最后无奈把他们扛回家。

    金硕真挣扎地太剧烈，让人怀疑他早就醒了，连朴知旻懵懵的脑子都在指着他的蹩脚演技嘲笑。

    宋泽辰就那么冷静地看着，收回视线把金硕真当空气，和金泰涥勉强收拾残局。

    金碳摇摇晃晃跑过来轮流拱他们的脚背，宋泽辰俯身揉了揉他：“把碳尼放在大哥的枕边可以吗？”

    明天早上睡醒会不会有月亮焦糖味的蛋糕不知道，但很有可能会有一坨新鲜的狗屎。

    “你要报仇凭什么拿我家碳尼做筏子？”金泰涥挺身护狗。

    宋泽辰想想两个人之间的恩怨牵扯一狗确实不好：“那算了。”

    这么算了金泰涥可不答应，他兴致勃勃地询问：“那你要怎么做？”

    “《IDOL》的舞蹈不是编出来了吗？让我来一把手教会大哥吧。”

    宋泽辰平静地交代了金硕真接下来的命运,在“一把手”那里暧昧地停顿一下。

    金泰涥回忆看录像时所有人对舞蹈激烈程度的抱怨，冲一无所知还在甜甜梦乡等待蛋糕的金硕真所在的房间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能把宋泽辰逼成这样，珍有您的，您也珍重。

    宋泽辰说到做到，为了避免金硕真早起见他的尴尬，他特意早早跑到舞蹈练习室守株待兔。

    很明显见到他的那一刻金硕真颤颤巍巍的微笑更加摇摇欲坠，宋泽辰特别有礼貌地和他点头。

    很快孙承德老师出门，整个练习室都是金硕真痛不欲生的哀嚎并逐渐微弱。

    ***

    《Love Yourself》系列即将收尾，起承转结，公司陆陆续续在拍摄一些从前的故事，小时候的影像，回忆的片段，希望发出之后阿米能将他们串连，虽然很大一部分阿米已经懒得理他们了。

    郑浩锡在里面扮演的角色一直和他的母亲有很大的联系，宋泽辰绕到片场遇见正在旁观饰演自己小时候的小演员演戏的郑浩锡，不动声色地站在他的身边。

    这出戏大致在描述母亲把小孩留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前，用一根士力架哄骗他只是去去就回，实际上却是一去不复返。

    小演员哭得很认真，用手背拼命摸着眼泪。

    宋泽辰忽然出了神，回忆与当下重合，他等待到冷漠的脸色和小演员哭泣的样子重叠，他兀自笑了笑，抽回神思不再沉浸：“哥，公司那群人设计这个场景的时候一定想不到真的有人这么经历过，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

    郑浩锡心神一震，缓缓地扭头，微微张嘴，发不出声音。

    宋泽辰反而安慰地朝他微笑：“我可聪明了，也没有哭。我记得回家的路，自己走回去了。”

    先走到自己家里，然后再走到爷爷奶奶家，彻底住下，再也不用走了。

    人这一生多公平，有不爱你的，也有爱你的。

    可是郑浩锡不一样，他着急地剁了下脚，觉得宋泽辰一定藏着深深的难过不肯说，他故意用夸张的肢体语言做鬼脸希望来逗笑身边人。

    宋泽辰果真笑了，牵着他的手腕往外走，不影响片场的拍摄，边走他一边同身后仿佛感同身受而情绪低落的人聊天：“哥，我真的一点都不难过。抛去那层血缘，我父母对我而言就是陌生人，我们互相冷淡甚至有些厌恶彼此，所以我根本没有关系。”

    某种意义上会被人批评冷血，但是他的爱从来吝啬，对于不喜欢他的人他连眼神都不会给。

    这大概是他每次翻论坛从来不因为恶毒的言论难过，只会因为诋毁生气的原因吧。

    但是感到身后人依旧低落的情绪，宋泽辰心软了。

    郑浩锡和他完全不同，他天生就喜欢分享爱，不怕受伤地去给予，颇有几分“神爱世人”的意味。背着那副希望的壳，他的灵魂在哭还是在笑，好多人不清楚。

    “真希望哥能和我一样冷酷，那就能自在很多了。”宋泽辰故作轻松地提议。

    郑浩锡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胡说什么呢？”

    本来打算去练习室的，毕竟一进去就能听见金硕真的哀嚎，但是郑浩锡握住他的肩膀：“和我去外面走走吧。”

    宋泽辰明白郑浩锡今天打定主意不放心自己的心理状况了。

    说着去外面走走，郑浩锡径直拦了辆出租车，显然心中有了目的地。

    报出地址才知道，是去之前三天两夜旅行的加平别墅。

    宋泽辰也没有问什么，俩人分别外头看窗外的风景。

    沉默是他们频繁的交流方式，并不奇怪。

    司机大约以为他们不熟悉或者吵架了，大气不敢出，一个劲地轰油门赶往目的地。

    郑浩锡因为没有说话的欲望，在宋泽辰的余光里，嘴巴便自然地形成向下的弧线。

    在熟悉的山脚停下，噩梦再度袭来：“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之前不是一起种了那棵树嘛，来看望它偷偷照顾它一下，我们的一定能长得特别好。”

    在加平别墅的最后一天，金泰涥提议一起种树，树有分工，每棵树有不一样的主人，宋泽辰是和郑浩锡一起的。

    翻山越岭爬到小山坡上的别墅，宋泽辰又感到自己全身蒙了一层灰，再次在心中暗暗谴责把位子定在这里的金泰涥。

    他们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地经过恐怖鹅圈，到达目的地。

    别墅的小院没有门锁他们很轻松地就进去了，内部似乎空空无人，大概房主人也明白很难再碰到肯听信她“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鬼话的小傻子了吧。

    凭借记忆找到他们种的那棵小树苗，宋泽辰很满意，果然他的就是最好的。

    长势喜人，稳扎稳打，比其他人的有前途多了，莫名其妙的骄傲充斥了他的胸腔。

    郑浩锡蹲下抚摸树干，有些惊喜地拍照：“很好啊，要好好地长大啊。”

    “哇，这是允其哥的树吧。”宋泽辰的感叹吸引了郑浩锡的注意，他跑到宋泽辰的身边。

    这棵树长得和闵允其一样很冷静，没有太多放肆的旁枝，可能被种的时候被闵允其凶过。

    但是树底下许是不久前有风来过，带来了生命的种子，一朵小花在风中摇曳。

    下一秒，恶毒男巫宋泽辰毫不留情地拔下：“这片土地只能有一朵花出现，对不起你了。”

    郑浩锡听懂于是笑了。

    郑浩锡很喜欢花，喜欢问别人自己是不是花，所以宋泽辰会在他的mixtape发行、生日会、或者特别或者不特别的日子，送给他一束花店寄来的花，上面夹着各种各样的卡片，但开头一定是千篇一律的称呼：“小郑先生”。

    小郑先生，祝今天你的心情比花灿烂。

    小郑先生，今天只有八朵花但是加上你就有九朵了。

    小郑先生，生日快乐，舞台的你比花美丽。

    非常俗气至极的话了，大概因为土里土气每次都能戳中郑浩锡的笑点，梨涡浅浅地溢出来一层阳光。

    “唉，明明想带你来放松心情的，怎么又变成你逗我了呢？”郑浩锡点着宋泽辰的鼻尖很无奈。

    “我的心情可好了，好吃好喝好睡，甚至心宽体胖重了好几斤。倒是你就不一样了。”

    宋泽辰刚才不小心指甲里都沾上了一些泥土，他边聊天边嫌弃地挠挠指尖，打算回去用洗手液拼命洗掉。

    郑浩锡觉得他抿嘴的样子难得的孩子气可爱，跟着展颜，从胸腔里发出快活的震动。

    笑完他揉揉自己的脸：“笑得太久脸有点僵了，在你面前我就先不笑了。”

    马上就收敛了面容，虽然眼睛有笑意，但面部表情一秒变盐。

    宋泽辰静静观察挑眉不说话。

    “你别担心我了，我挺好的，完美适应了希望的角色，得心应手，别人开心我也开心。不过我答应你，在你们面前我一定不会勉强自己的。”

    郑浩锡清澈的眼睛倒映着青天白日里的光粒，不知道是光照亮了他，还是他照亮了光。

    宋泽辰突然就释然了。

    长久以来他替郑浩锡忿忿不平的一点就是，不了解的人总爱用这样那样的固定程式去强行安放在他的身上。他们了解得他并不深入却热爱指手画脚，顺理成章 地伤害这个爱和世界牵手的人。

    可是郑浩锡坦荡地去拥抱一切，随时在指尖绽放花朵等待送出驱赶黑暗。

    亲爱的小郑先生，其实不管笑不笑，你会发光的秘密怎么能藏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