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色靡丽, 秦建国与许愿正相拥着躺在床上。

    两人都未睡着, 也无心做别的事情。只是静静的卧着，想着各自的心思。只是巧的很，两人想的心思竟是同一件事。

    半晌，秦建国突的开口：“这件事, 你准备怎么办？”

    许愿这一晚上，就在想这件事。若只是报复, 或是杀, 或是毁了那个凶手，也就解气了。毕竟陆介只是受伤，未死。哪怕差一点妖丹尽毁，可到底活着。气一时，过了也就淡了。

    但解了气事情却没法了结，人或杀人，或伤人，那是犯法的。而妖杀人或是伤人，却容易引起两个种族的冲突。不管那人再如何坏，可只要他还有亲朋故旧，借此闹上一闹, 说些风言风语, 那所有妖，都将被拖下水。

    所以，私下报复，虽然解气, 却实实在在是最下层的做法。

    报复了这一遭，以后不过日子了？

    “我想着，能不能给妖弄个妖籍，明堂正道的入世。”许愿犹豫道，“妖虽然数量不多，但能修成人形，也都是有手段有本事的。只是顾忌着自己出身，很多都是悄没声息的，不敢做什么。说起来，他们若是真的肯出力，与国家定会有大贡献。”

    只是当权者乃是人，他们定然会怕。怕妖若是爱权重利，以那绵长的寿命，再有个聪明的脑袋，人类又哪会是对手？所以，很难，非常难。

    秦建国道：“你跟我想到一处了。”

    “只怕不易。”许愿轻道。

    秦建国道：“以前不易，如今到是不难。”又道：“只是如果真想要过明路，以后对他们的束缚肯定要更多。妖自在惯了，未必会愿意。且，必须得有一个厉害的出来，能压服这些妖。这个厉害的，又必须得上层认同。一是确保他们不会做出为害人民国家的事，二是为了压服这些妖……”

    这也是，妖生于山水天地，修成人形方有了些人性。但到底不是真的人，很多妖在人间走上一遭，最终却还是回了山里。隔个几十上百年的出来一趟，玩闹一圈再回去。留下来的，大多都是有了人类伴侣……真正爱混迹人间的妖，其实并不多。而他提出的那个，特别的存在，也并不好找。

    “这事儿你一个人怕是做不了主。”秦建国将她搂的紧些。

    她确实做不了主。“我跟族里问问，看他们怎么想。”

    “不急。”秦建国道。“至于那个邪修，我跟方清澜说一声。那人既走了邪路，做过的恶事应该不少，正好让他们去应付。”

    方清澜是特殊部门的老大，上次秦建国和许愿出手帮他们杀了狼妖之后，跟他们这边走动就频繁起来。偶尔遇到问题，也过来请秦建国帮忙。秦建国虽不是有求必应，也出手帮了几次。

    因此，到是能说得上话。

    “也好。”如果方清澜那里不作为，那她再想法子。何况，陆家也不是没人的。

    说定了这些，两人终于能安心入睡。

    第二天，许愿一大早就给竹青电话。竹青虽然不是能拿主意的人，但她在妖族十分有人缘。且，跟族里的长老说这些，太过突然，她也想从竹青这里听一些妖族其他人的想法。所以从头到尾，陆介受伤，至今未醒。她又是如何想的，可能会有的束缚规矩，更有其中难处，全都一一跟她细说。

    竹青听了之后，久久不语。好一会儿才道：“这是好事。”谁都不想当那阴沟里的老鼠，能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遇上事了，不是只有逃跑躲藏这一条路，谁不想呢。“但诚如你说，难。更何况，人不信我们，我们又何偿会信人？”

    许愿道：“所以需要那么一个，让人绝不敢伤，不敢怀疑的强者出来。我是小辈，对于很多族里的老前辈知道不多，但若能找出这么一个出来，这事儿就可以解决了。”

    她其实想，如果有龙，那么这件事便可顺利达成。龙虽然也是妖，却是神兽。华夏子孙一直自称龙的传人，有这份信仰在，这龙只要过得去，便足以取信于人类。人类会敬着他，会供着他。而妖也必然会给神龙面子……妖族自有神通，若再愿以为人类服务，保护华夏，那就再没有半点问题了。

    只是户籍上多开一个旁支罢了。

    只是，神龙何其难得。她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神龙。

    “正好我要回去，我跟长老商量商量。”竹青那里又是许久才有了回声。

    也只能这般，关乎全族的大事，许愿一个人不能做主，竹青也不能代表所有人。

    打完电话，她就去看陆介，情况好转有限，但这会儿，没有恶化就是最好的情况。

    到了晚上，陆一帆领了两个人过来。确切的说，是一妖一人。男人是妖，女人是人。两人看起来都是三十来岁的样子，陆一帆却要叫他们爷爷奶奶。

    见到许愿，陆业笑了：“原来是你这丫头。”陆业百来年前去的人类世界，那里原身虽然是狐狸，却也生活在妖山，自然是认识的。

    “陆叔。”许愿笑着打招呼，“没想到这是你的后辈。”

    陆业笑脸就没了：“咱们不争不抢，到是让人觉得可欺了。”

    “人善被人欺，历来如此。”许愿道。“陆叔准备如何？”

    陆业好歹在人类世界待了上百年，那些他们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得到：“咱们自己不能动手，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也是个法子，邪修不只是一个，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请了别的邪修去害那邪修，为必不能让他吃苦头。只是他们这些妖却是不能出面的。但陆业还有个人类儿子，以及孙子……他们在人类世界可累积了不少财富，不过是换条路子罢了。

    于是又将秦建国做的事跟他们说一声，他们私下报复，哪怕同样让人类出手，万一被查了也是买凶伤人。秦建国这却是光明正道，站在理义上，再无后顾之忧。陆业如何不感激：“若有需要我们出力的地方，千万不必客气。”

    “知道是陆叔你，我以后再不会客气。”

    话虽然这么说，但亲儿子被人差点打死，陆业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却也被提醒，最好是不要将另一个儿子拖下，只得另想办法。

    这边秦建国回来，看到陆业也是吃了一惊。陆业在几十年前的华夏，还是挺出名的。秦家老爷子幼时还被被业救过一回，如今陆老爷子整天拐棍不离手，结果陆业还三十来岁的样子，如何不惊？但一联想到自己的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业本是鹿妖，天性和善温驯。与人为善，结交过不少人。也因此，他才能在京里置下这么大的家业，留给后人。

    这些先不说，秦建国那里将事情丢给方清澜。也是巧了，方清澜最近正查一个案子，正好有这个邪修的份。得了秦建国送上门的线索，立时便开始行动。

    只是他们行事不密，居然被对方查觉，心知敌不过他们人多势众，跑了。

    这一跑不打紧，竟让他碰到了邪妖。不知是不是剧情作怪，这个邪妖正是原剧情里，伤了狼妖的那个。一人一妖，也算臭味相投，一拍即合，联合起来作恶，不知惹了多大的麻烦。

    当然，这是后事。眼下，这邪修一跑，他们怎么能甘心，自然又是一通忙乱。

    这一日，许愿突接到竹青的电话，说是让她回村。

    许愿心知，必是之前提的事情村子里知道了。而且还惊动了那些长老们，要她回去问话。许愿自然不能说不成，但要回去，旁的还罢，只秦建国是个麻烦。

    村子特殊，只妖和半妖能去，哪怕是和妖结了契的，也是不能去的。也就是说，秦建国不能去，可她这一来一回，不知要多少天。就秦建国那个粘乎劲，她还真要费一番口舌。

    果然，等到两人私下说这事时，秦建国眉头就皱了起来：“我不能跟着一起去么？”

    “族里的规矩，但凡不是妖族的，都不能进。”顿了一下，又道：“据说老早的时候，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可后来那进了村子里的妖的伴侣，将村子所在偷偷告诉了至亲。那至亲又将这消息卖给了皇帝，那家人到是飞黄腾达了，可村子却被皇帝一窝端了……至那时起，便再不许人去了。”

    “人心难测。”秦建国自信自己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他若坚持，也不过是让她为难。到底是心疼她，反而没有像许愿想的那般不依不饶。只是道：“我陪你回那里，就在附近城里等你。”不去那个村子就是。

    “何必要累这一趟。”许愿到是真的舍不得他跑。别看他整天待在面前，可其实他很忙。或者说是非常忙，保护她安全这事儿就不说了，她弄出来的东西，他掌握的比其他人都要好。还要勾通上下，替她争取各种待遇，自由……有的时候，还要紧急出个任务什么的……

    “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你离开这里我却不跟着，那就是失职。”秦建国道：“而且，跟着愿愿你，才是最轻松的。”

    许愿一想也是，“那我们可以在那边多待几天。”

    秦建国自然随她。

    商定好了，两人准备出发。陆介还放在她的别墅里，陆业夫妻如今直接住在这里。他们离开，完全不用担心陆介。

    一路辗转，到了妖村。

    秦建国留在当初她跟竹青走了好远路到达的那个镇子，她自己则趁着半夜，用灵力加持，一路飞似的回了村子。

    村子口，竹青已经等在那里。两人好久不见，自有一番话语。

    竹青道：“长老们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如今小妖化形越来越难，开智的小妖也越来越少。长老们怕终有一日，将再无能开智的万物。妖势渐弱，只靠咱们自己，终有一日成为人家的炉中药。到不如过了明路，在人间得了身份……一来野生的小妖多个后路。二来，他们想借国运功德修行，说不定比现在这样散着着更有出息。”

    国运功德许愿知道，她这两年做出来的这些东西，但凡上交一些，便有大量的能量反馈。至从开始做慈善，功德也自然而来。这些不好得，可却比天地灵气纯粹。

    只是得了这些，却绝不能再做恶。得了这些好处，也就等于接受了监管，一旦犯错，惩罚就是加倍的。

    “至于你说的那个要镇得住妖也镇得住人的存在……还真有。”竹青笑道：“据长老们说，这世上还是有神龙的。只是这位神龙行踪隐秘，想要找到他，怕是不易。”

    许愿道：“只要有这么个存在，找到不过早晚的事情。”

    “就是这么个理。”

    到了村子里，才发现村子里妖竟有不少。

    “在外面的被叫回来不少。”竹青道：“毕竟是大事，也不是一两个长老就能定下来的。”就算定下来，也要他们都知道，心中有数。

    “这样也好。”

    “走，先去见长老。”

    长老早在村长李爷爷那里等着，许愿一到就让她叫到身前，一看她的脸，就咦了一声：“你这几年，可是有了奇遇？”

    许愿讶然摇头：“不曾。”

    长老又看了看她，半晌才摇头：“许是我看错了。”然后又道：“你传回来的消息竹青丫头已经跟我说了，在我看来，到是个好出路。但也需小心谋划。人心难测啊，万一弄不好，怕是全族的妖命全都得填进去……你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许愿点头，“是，我知道了。”

    “小狼崽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事儿只能算是天注定，你莫要放在心上。”

    许愿做出一副伤感的样子：“我在他身死之前曾见过他，他竟半点也不认得我了。”

    “可见是心智全失，再无法回转。”长老叹了一声：“也是他心智不坚，竟走了歪路。”

    “若我当初不化形，不急着离开，兴许他就不会有些一劫。”

    “这便是命。天命如此，谁也无法阻挡。谁又能想到，他竟会是这般作态？山上那些小妖，也只他一个如此作为，可见问题还在他自己身上……怨不得旁人。”

    许愿又是悠悠一叹，终是做出怅然又释怀的样子来：“到底从小一起长大……”

    “罢了，你赶了一天的路，先去休息。待明日其他人到了，一起商量。”

    许愿趁机出来，自去休息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