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失魂者
蒋明涛不见了。
灯灭之前他正在台上讲话, 但现在灯全都亮了起来, 他人却不知所踪。
陆望知他们离小舞台没几步, 正好看见脸色苍白的蒋思潮焦急地吩咐手下:“快去找啊!多派些人仔细找, 会场人这么多,黑了才多久?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
他已经尽量压低声音说话, 但语气里还是溢满了慌乱:“不要声张, 别再跟人说我哥不见了,就说刚才一时太黑怕出事,找了人上台带他去休息室。”
蒋明涛是星河路商协会的主席,国际购物节是他们星环集团牵头的,在场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啊, 人忽然不见了是个什么事?是想等会上社会新闻吗?
蒋思潮忧心忡忡,听见有人喊他, 迟钝了几秒才转过头。
一见来人他就面露喜色:“陆先生庄先生?”
陆望知也不绕圈子, 招呼过后直接问他:“刚才是怎么回事?蒋总他呢?”
蒋思潮见识过他施法捉水鬼,对他有几分信任,垂头丧气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去检查线路和开关的人都说没发现什么问题,我哥他也不知去了哪里, 明明前一秒还在台上, 一下子就不见了。”
庄随加入进来:“刚才灯灭之后你有听见水声吗?”
“水声?”蒋思潮皱眉想了想, “记不太清楚, 好像是听见些奇怪的声音, 但当时现场这么混乱, 我其实没怎么注意。”
陆望知开门见山道:“刚才舞台的方向传来滴水的声音,虽然西北角的水鬼已除,但星环的阴邪之气并未散去,我们怀疑这里还混着别的邪祟,说不定和蒋总的失踪有关。”
蒋思潮脸色大变:“你说……我哥可能、可能……”
“如果真的是水鬼所为,就必须尽快找到蒋总下落,否则恐怕会有不测。”陆望知正式道,“请蒋先生允许我们在会场内搜查。”
蒋思潮面上神色几变,出乎意料的没有立即答应,他好像顾忌着什么,回头看了看会场里还有些骚动的宾客,犹豫了好一会才说:“我哥不在,我还得继续主持晚宴,这次活动对我们家来说很重要,几乎就是今年的重头戏,两位暗中调查是可以,就是尽量别声张。”
陆望知和庄随对视了一眼,他们本来就没有大张旗鼓的打算,当即答应下来。
蒋思潮松了一口气:“那我跟下面的人说一下,两位可以在会场随意走动,动静别太大就行了。”
晚宴的场地并不算小,庄随通知了周淮和叶天双,众人兵分四路在各处走动调查。
陆望知先是站在舞台旁边观察了一阵,没发现异常,接着便走到了后面。这个舞台是临时搭建的,背后是一块很大的背景板,遮挡住音响灯光设备。
这些设备放得井然有序,看过去一览无遗,并没什么奇怪之处,陆望知刚想走人,脚跟抬起后却一顿,又放了下来。
他加了点力度多踩了两脚,发现脚下是湿的。
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地毯的颜色干湿不分明,湿的位置并不连续,一小块一小块的,如果不是他刚好站在这里,恐怕一时难以发现。
水迹断断续续通到一个大型灯架背后,陆望知顺着痕迹一路过去,离着两三米就听到滴水的声音。
是这里了。
他抽出匕首,一声不响地绕过去,灯架后空空如也,倒是角落的位置有一滩水。
那水看着并不脏,也没什么异味,陆望知一时半会看不出什么异样,只得往周围仔细查看,结果这一看便在旁边墙上膝盖高的位置发现了一个手掌印,似是有人曾经竭力掰着墙壁挣扎,以至于还能看见指甲刮出的痕迹。
但人呢?
手掌印止于墙壁交界处,陆望知甚至上前敲了敲墙壁,确认是实心无误。
他皱眉思索,突然想起关晴,关晴离奇消失在通道口,结果转天她的老板就说她晕倒被送去了医院……
一道模糊的光在脑海中闪现,陆望知猛地抬起头。他飞快地摸出手机给庄随打了个电话:“你现在离蒋思潮近吗?近的话去问问他关晴住院的事。”
“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个。”那头的庄随压着声音道,“我刚刚无意中听见蒋思潮接了个电话。”
陆望知一愣:“什么电话?”
“不知道是谁打给他的,但他听完电话后明显冷静了不少。”庄随说,“我听见他问‘人有没有事’。”
“人有没有事?”陆望知单手拿着匕首拨弄角落那滩积水。
“对。”庄随沉声道,“然后他说了句‘照顾好我哥。’”
陆望知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光:“也就是说……”
“他一定知道他哥在哪里。”庄随说着抬头看了看舞台的方向,蒋思潮正在台上,他一改刚才的慌张失神,说了些逗趣的话,台下宾客阵阵发笑,现场气氛居然又热络了起来,“他现在在台上发言呢,等他下来我就去问他。”
“行。”陆望知收起匕首,“我在后台放设备的位置,这边也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之后汇合我再……跟……你……”
异变就在这时突如其来降临——
扬声器中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庄随猛地将手机拿开了一些,没听清陆望知后半句话:“喂?你刚才说什么?”
但电流声过后,传来的却不是正常的人声,而是一阵哗哗的水流声。
“喂?喂?!”
水声里夹杂着阵阵异响,一下急促的闷哼声过后,手机里传来通话切断的忙音。
庄随尝试着重新拨打陆望知的手机,都只听见对方关机的提示声,他心下微沉,旋即调头往后台跑去。
**
夜有些深了。
陆望知惊醒过来时已经不在晚宴会场,他呛着吐出一口水,挣扎着翻身坐起,等纷乱的思绪归位后才开始打量所处的这个地方。
眼前是一个昏暗的房间,周围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在陆望知左手边的位置垂挂着一幅分辨不出颜色的布帘,他伸手拉开,布帘之后赫然是一张病床。
这就有些诡异了,毕竟恐怖片里就挺喜欢三更半夜医院出事的。
不过陆望知身经百战,对这种恐怖片的标配场景习以为常。他见床铺被单挺干净的,干脆随手拿起来擦头发,边擦边回想刚才的事。
当时他正和庄随通电话,不知是他匕首碰到了哪里还是怎么回事,角落里忽然涌出大量的水。那水仿佛有生命一样,没有往四周散开,而是形成一根足有三人合抱粗的水柱,将陆望知整个人包围在内。
别说施法了,他甚至来不及憋一口气,就感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陆望知放下被单坐到床上,拿起手机想看眼时间,结果发现进水了打不开,只得揣回兜里。想了几秒后他掏出匕首划破指尖挤出几滴血,血珠慢慢凝成一只豆大的小飞蛾,从他指尖飞离。
“去吧,帮我看看这是哪里。”
飞蛾扑扇着翅膀正欲往门缝外飞去——
哐哐哐三声震响却同时从房门和背后窗户的方向传来,飞蛾被门缝吹来的一阵强风刮得倒撞向墙壁,噗的一小声化作雪白墙壁上的一点蚊子血。
“……”
陆望知来不及惋惜浪费的这点血,警觉地反握匕首走到窗边,他挑起百叶窗的一角往外看,隐约看见外面半人高的草丛和不远处的小山头。山头后面好像有建筑的灯光,但这个角度正好挡住了。
玻璃窗此时又轻轻震动了几下,陆望知想了想,伸手打开一条缝,随即一阵猛风迎面吹来,呼的一声吹起了床边的布帘。
这是台风天气时经常会有的强烈阵风,陆望知由此确定自己还在海城附近。
他没有浪费时间,伸手扯了下头绳,让小部分的发丝散出来,这种程度释放的魂气并不会太多,但足够吸引小范围内的灵体了。
果然半分钟不到,房间内温度骤降,一个穿着病号服的鬼魂穿过墙壁进来,他的病号服破了个大洞,能清晰看见腹腔处缺少应有的器官,红褐色的血迹从他指尖滴落,滴答滴答在地上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迹。
这下真的是恐怖片标配了。连病号鬼自己都觉得面前的陆望知是一道势在必得的大餐。
他脸上还是死亡时的灰败表情,什么都没有的腹腔却慢慢长出一张脸来,那东西张开血盆大嘴,摩擦着尖细的利齿向陆望知靠近。
但陆望知却趁对方过来的功夫随手抄起用过的被单,等那病号鬼尖啸着凑近他脖子的时候,抬手隔着被单一兜。
“!”
病号鬼头上那脑袋不顶用的,实际看东西用的是腹腔上那张脸,突然被蒙住,呆滞了一秒正想咬破被单,哪知嘴还没咬合上,便觉上颚和下颚同时一痛,有什么东西竖着顶在他口腔中!
陆望知隔着被单把匕首塞进对方口内便往后退开一步。
“好好说话。”他道,“不然就送你去地府。”
随着他说话,卡在病号鬼嘴里的匕首警告似的震动一下,爆发出来的白光烫得对方不敢妄动。
眼见陆望知并不是善茬,病号鬼蒙在被单后的眼珠转了转,假意点了点头。他不声不响地催动力量,十指背在身后,一点点长出坚硬尖利的指甲,只等陆望知拿开匕首的一瞬间便要发作——
然而被单被掀开一角后,他终于看清楚眼前这人的脸,刚才他被魂气吸引,压根没注意这人长什么样,现在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指甲都缩了回去。
于是匕首拿开的瞬间他没有发作,而是选择噗通跪下。
“陆……陆望知?”
陆望知挑眉:“你认得我?”
病号鬼真是彻底跪了:“……认得,听说你专门用魂气吸引鬼怪,引来之后就送去地府审判……”他越说声音越小,“我发誓我没杀过人,我刚刚都是鬼迷心窍,您高抬贵手,别送我下去……”
陆望知:“……”
没想到自己这张脸居然已经到了众鬼皆知的地步,陆望知本以为还得用些手段才能震慑住这恶鬼,现在什么都不用做了。
他心情有些微妙,不知是因为确认了自己在鬼界的离奇名声,还是因为这种兵不刃血的感觉。
“行吧,你给我说说这是哪里。”
“这里?这里是凤凰山康心医院啊。”病号鬼抬头,“这病房在比较角落的位置,平时很少用的,中间那些vip病房用得比较多,好像都是有钱人来住的吧。”
陆望知一怔,他知道这医院,是个私人医疗机构,专门为富豪们提供服务的,虽然也在北湾区,但离中轴那边差不多有十三、四公里远,印象中这里的老板似乎是……
“这里老板是不是姓蒋?”
病号鬼忽然想起什么,拍了拍腹腔上长出来的那个脑袋:“对!就是姓蒋,我刚刚还见到他哥哥呢!”
陆望知猛地抬眼:“你刚刚见过他哥?”
病号鬼被他犀利的目光一扫,怂怂地遮住了腹腔突兀的脑袋:“……嗯,看着浑身湿透,晕过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不到半小时前吧。”病号鬼说,“vip区域那边值班的人都出动了,好像还喊回来几个医生……哎,陆、陆先生你去哪?”
陆望知已经走到了房门口,伸手打开了门示意:“你来带路,去vip区域。”
病号鬼哪敢不从,连忙飘了过去。
门外是一条走廊,陆望知等了一会确定没有人,这才旋身出了房间。
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在经过第三条走廊后,面前廓然出现了一片视野开阔的区域,右边护栏之外是个小花园,花园不远处就是刚才在房间中看见的那个小山头,而山头之外很远的地方则闪烁着城市璀璨的夜灯。
此时阵风已经有些大,吹得花园里的草木簌簌作响,天上星星晦暗不明,乌云正在慢慢聚拢。
就在花园的另一边,有几个房间灯火通明,医护人员进进出出,确实比他刚才待的那个病房要热闹。
陆望知没有符箓在身,一把将虚虚飘在那里的病号鬼抓了过来。
“!”病号鬼看着他拿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顿时哆嗦起来,“陆、陆先生?”虽然说好了不送进地府,但不会是准备直接让他永不超生吧??
陆望知凑近那道伤口猛吸了一口鬼气,再扯下自己一根头发烧了系在病号鬼手指上:“借你鬼气一用。”他说完便轻声快速念咒,猎猎风声中微光隐现,陆望知身形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几秒之后,那点模糊的影像都消失不见了,树丛之后一人一鬼都不见踪影。
病号鬼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断断想不到陆望知会借他鬼气隐身。寻常人未开天眼,不是特殊情况一般看不到鬼,有些天师便利用鬼气隐身,此时人的阳气受鬼气遮掩,蕴含自身精气的头发又和鬼魂绑在一起,便成了半个临时鬼魂。此法时效有限,并且相当危险,一个不慎便可能被鬼魂借机吞噬,要不是没有隐身符,一般天师极少使用。
不过给病号鬼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对陆望知动手的。
他最近隐约听到地府那边传来消息,说可以对这位陆姓先生通融一二,本来这人就降妖捉鬼毫不手软了,实力摆在那里,如今居然还托了关系打通地府的枝节,他哪还敢轻举妄动啊。
也不知到底是陆望知在地府有人,还是有人帮他说动了地府这层关系。总之肯定不好惹!
陆望知不知病号鬼对他颇多猜测,感觉了一下没发现附近有其他灵体的气息,便收起匕首走到那几间vip病房前。
走近了才发现房间还是有差别的,有几间应该是设备间,相对要小一些,有一间房关着门,窗户也关着,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内里灯光昏暗,不知就里。
只有边上的房间最大,陆望知跟在一个护士身后进去,看到了躺在豪华病床上的蒋明涛。
护士一边整理床边的设备,一边打量床上人的脸色。
“蒋先生这样子……跟隔壁那些人真像。”她瞥见放在一旁的记录,又嘀咕了一句,“都多少天了,旁边的人都没醒的迹象,蒋先生不会也……是那个怪物……”
一个医生打扮的中年男人回头瞪了她一眼:“别乱说。”
护士立马噤若寒蝉,不再说话了。
等两人离开后,陆望知走到病床前去看蒋明涛,只看一眼便皱起眉头。
病号鬼凑热闹跟了过来,悬在半空低头观察,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咦,这位蒋老板,怎么也丢了魂魄?”
陆望知奇道:“也?”
病号鬼点了点头:“隔壁房间还躺了三个呢。”
陆望知表情一凝,又低头检查了一遍蒋明涛身上的情况,此人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只有右手五指指甲缝里有墙灰,证明晚宴后台墙角那个手印是他留下的,他也是从那里被传送到这个地方来。除此之外,确实如病号鬼说的魂魄丢失,现在躺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就是这边这个房间。”病号鬼穿墙进了左边的病房,只顶着腹腔的大脑袋留在这边和陆望知说话,“这边!”
“……”陆望知人虽然隐形了,但还是有实体的,他不能学病号鬼一样穿墙,只得趁外面没人的功夫遛到隔壁病房。
只见这间病房明显没有蒋明涛那间豪华,房内只留着一盏昏暗的灯。四张床并排放着,有三张躺着人。
陆望知逐一看过去,头两个不认识,到第三个人床前他才停了下来。
“关晴。”
那个救了小狗后消失在通道口的姑娘正躺在面前这张床上,只由仪器维持着生命,躯壳里魂魄虚空,要不是仪器屏幕上有数字的变动,这看着就与死人无异。
——蒋先生当时好心请人送她去医院的呢。
昨天服装店负责人说的话在脑海中闪过,关晴是蒋思潮送医院的,没送去三甲,而是大老远送来了自家开的私人医院,关键是她现在和蒋明涛一样丢失了魂魄。
另外两个人的情况和关晴他们一样,陆望知翻看了挂在墙上的记录,一条条看下来发现,这几个人都是这周内入住病房的,最初始的记录都有关于溺水症状的描述。
此时外面的风似乎更大了一些,吹得房间的窗户震响,陆望知翻动纸页的手指忽然停住,他猛地将记录挂回墙壁上,一个闪身滚到关晴床下。
病号鬼不明所以,飘到他旁边:“不是都隐身了吗,为什么还要躲?”
“嘘!”
陆望知伸出食指示意他安静,病号鬼茫然了好几秒后忽然浑身一个激灵,他一个长得这么吓人的鬼,居然也被不远处往这房间靠近的东西吓住,跟着陆望知一起压抑住自身气息,静静地伏在床底。
窗户明明还在哐哐作响,但整个医院却陷进一种奇怪的氛围当中,仿佛空气凝固了,所有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
有东西带着一身水汽穿过窗户进来,浓郁的灵力瞬间充满病房,陆望知在床下只能看见它的下半身,那东西拥有蛇一般的长尾,尾部是一截四五十公分长的钩子,随着摆动滑过地面,留下尖利的拖痕。
它慢慢滑行到最后一张空着的床前,往地上扔下一物,陆望知定睛去看,发现那是一个人。长尾一层层卷在那人身上,只见那人脸色迅速变白,有三团光分别自双肩和额心冒出,被那长尾收走了,空气里的灵力像被热气烫了一下,随即又饱胀几分。
病号鬼一手疯狂指着,一手捂着自己的嘴,急欲说什么,但又不敢出声。
那东西吞噬完毕后不再理会地上那人,桀桀怪笑了几声,转身穿墙离去。
那种隔着厚棉布听东西的不清晰感瞬间消失,陆望知等了几秒才从床下出来走到地上那人旁边。
“就、就是刚刚那怪物,其他几个人都是它带到这里来的!原、原来是它吃了这些人的魂魄!”病号鬼结巴着说。
陆望知有些疑惑地问:“不是蒋思潮送过来的?”
“蒋思潮?”病号鬼茫然了一秒,“哦你说这医院的老板啊,不是他送来的,都是刚才那东西。”
“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病号鬼双手比划着形容了一下:“要说是个什么玩意嘛,就长得像蛇,体型挺大的,身上有倒刺,尾巴有长钩,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怪物。”
陆望知皱起眉头,听了病号鬼的描述,从记忆里翻出以往的知识,隐约有了些猜想。
“今永昌郡有钩蛇,长数丈,尾岐,在水中钩取岸上人牛马啖之——听起来像是书里记载的钩蛇。”他摸着下巴想,难道是这东西?
但地上这人身上并无被啃食的痕迹,反倒魂魄被刚才那东西取走了,“钩蛇最早记载于山海经,作为古代神兽灵力非凡,但有几百年未见其踪迹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望知觉得那怪物应该是钩蛇,但想不出来这东西的来历,只得将注意力放回现在发现的线索上。
按病号鬼所说,算上蒋明涛在内的四个人,以及地上新来的这个都是刚才那怪物带来的,几个人情况都很相似,身上无伤,但失去了魂魄。另外两个人不知道,陆望知误打误撞被传送了过来,没搞错的话,关晴应该也是这么从星环广场消失的。
但那怪物为什么要取人魂魄?取了之后又为什么把人丢在这个属于蒋思潮的医院?这怎么想都相当古怪。
不过关于医院的猜想很快便有了答案,就在陆望知思考的时候,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有人在门边往里看了一会,这才将门完全推开,招呼身后的同伴:“那怪物走了。”
陆望知保持着隐身状态退到墙角,只见好几个医护人员鱼贯进来,熟练地将地上那人搬到剩下的那张床上,三两下插好各式仪器。
医生取下墙上的记录往上边写字边说:“……又来一个,那怪物到底什么时候才肯罢手?这么下去还得多开几个病房放人。”
旁边另一个医生插嘴道:“蒋先生说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这些人生死不明的,按我说就该报警,蒋先生却宁可瞒着,光照顾这些人,我们其他活还干不干了?”
“走吧。”陆望知小声招呼病号鬼。
两人从病房里出去,陆望知左右观察了一下周边环境,迈开步子往病房后面绕去。
病号鬼见他停在刚才那个房间的窗户外面,划破手指用血幻化成一只小飞蛾,奇道:“咱们现在要干啥?”
“捉蛇。”陆望知将飞蛾放了出去,这小东西在视线齐平的高度晃悠了两下,挥动着翅膀往后山飞去。
病号鬼顿时冷汗就下来了,他看着陆望知往前走的背影,悄悄地回转身试图离开,可系在他手指上的头发却相当结实,也不怎么费力,就把他生生拽回到陆望知身边。
病号鬼想轮回的心都有了,垂头丧气地跟着对方一路飘上山。
“陆先生,这山上路我也不熟,那怪物要真是钩蛇我也打不过,您看,要不我就不去了?”
“嗯。”陆望知心不在焉地应声,注意力都放在飞蛾上,只见飞蛾扑进密林里头,连忙冲了过去。
“那、那这头发,您能不能帮我解掉?”
“嗯?”
“就是头发能不……”
病号鬼郁闷的声音被周围骤然变大的风声打断。
一截钩刺横扫而来,带着逼人的灵力,吓得他连飘带滚地往旁边飞。
一个巨大的蛇头从密林里探出来,三眼红瞳,身上满布钩刺,一看就不好对付。
这样子的确是古代神兽钩蛇,但陆望知却没有退却的意思,他将灵力灌注进匕首催动它变长,长钩再次卷来的时候他抢上前往钩和蛇皮之间的缝隙刺去,钩蛇吃痛避开,吐出长长的蛇信。病号鬼因为身上系着陆望知的头发,不能离远,顿时被蛇信舔了个正着。
只听他哀嚎一声,摸着没了一截的手臂,话都说不清了:“我、我我被它吃掉一部分了……”
陆望知这才注意到他,脸上微赧:“抱歉,我这就给你解开绑定。”
他伸手扯掉病号鬼指间头发,反手抽出长刀往偷袭的钩蛇头上疾刺,钩蛇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中间那只眼被长刀刺瞎,它扭动着身躯嘶嘶叫着往一边缩。
“没事,你这缺的胳膊过两天等灵力恢复就能重新长出来了。”陆望知边说边对钩蛇紧追不舍,将长刀往对方蛇尾一掷,阻了钩蛇的退路。
病号鬼想想也是,顿时不再为消失的手臂痛哭,抬头去看场上战况。这一看便咦了一声。
“这钩蛇……怎么看着不太厉害的样子?”
陆望知一脚狠狠踢开钩蛇的头,动作相当游刃有余:“何止不太厉害,它就是变的!”
威风凛凛的钩蛇被他这一踢居然翻了个底朝天,长尾勾来,被陆望知抬手一削,四五十公分长的尾钩居然应声断落,咕噜噜地滚到地上。
病号鬼:“……”
病号鬼还来不及惊叹,就见长刀势头未歇,一个回旋从钩蛇脑袋后面刺入,直戳得那中间的眼珠往前飞了出来。
“……”
更震惊的是,长刀穿透钩蛇后发出一阵耀眼白光,陆望知低声念咒,紧接着语气中多了几分森然,喝道:“还不现出原形?”
钩蛇周身强烈的灵力应声溃散,巨大的蛇身急速缩小,最后缩成一条二十厘米长的黄褐色小蛇,在刀锋之下不住扭动。
这哪是什么古代神兽啊?病号鬼惊觉被骗,飘过去绕着小蛇团团转,没好气道:“我的手臂!”
“这小破蛇怎么变得那副吓人样子,体型是假的,灵力也是假的!”
陆望知半蹲下身仔细看那蛇:“他真身不在这里,这不过是化身。”他说着正要循着小蛇身上的残余气息找到真身,却见小蛇忽然全身抽搐起来,然后从它身上飘出一缕虚弱的残魂,跌跌撞撞地往医院的方向飞去,却是刚才被钩蛇夺走的一部分魂魄。再看那钩蛇,眨眼功夫便僵直不动,却是死了。
虽说是化身,但也拥有真身的部分灵力和精魂,对方察觉到有危险,宁愿断掉这尾部,也要切断两者之间的联系。陆望知猛地抬头,一道惊雷就在这时爆响,像是配合好了一样,电光乍现穿透逐渐聚拢的云层,细碎的雨落下来,打散了空气中仅余的一点气息,此时再想去找到钩蛇的真身,却是不能了。
他看着电闪雷鸣的夜空,皱起眉头。
一声鸟鸣随着阵风吹至,病号鬼没来得及回神,就被一个突然扑来的黑影掀翻在地。
陆望知急忙低头看去,黑漆漆的看不太清,好一会才发现那扇动着翅膀的是什么。
“蛋散?”
蛋散抬头冲他叫了一声,随即低头继续啄病号鬼。
病号鬼被尖利的鸟喙啄得惨叫连连,不过几秒功夫,脖子上那个不顶用的原脑袋就被啄得没了半边。
陆望知暗道糟糕,忙冲上去将病号鬼救下来。
蛋散的零嘴就这么没了,不满地鸣叫一声。
陆望知:“这鬼不能吃!”
蛋散顿时羽毛往下耷拉。
病号鬼惊魂未定,只觉得变成鬼之后从未像今晚这么刺激过。他伸出仅剩的的一条手臂,摸了摸缺了一半的头部,带着哭腔说:“这得花几天才能恢复啊。”他今天晚上就不该到医院这边游荡的,看来这位陆先生就算不送你进地府,也会要掉你半条鬼命啊!
陆望知在旁边干笑一声,他觉得蛋散是将病号鬼当作是坏人了,这也不能怪蛋散,病号鬼也相当无辜,无奈之下为了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名声,只得拔了根头发烧了给病号鬼,聊当是一个安慰。
病号鬼拿过头发吸了几口,闷闷不乐地在原地发呆。
陆望知于是看向蛋散,面露疑惑。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星环广场离这里十几公里,蛋散就算一开始就找对了方向,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来。
蛋散扑腾着飞起来,咕咕咕地乱叫,陆望知一个字都听不懂,被头发上的魂气稍稍安慰了的病号鬼抬头看了它一眼,幽幽道:“它说它主人让它过来的。”
陆望知微怔:“庄随?”
“找了几个鬼魂帮忙找你。”
陆望知一下子就想到了大卫,大卫说不定有些相熟的鬼界朋友,发动小伙伴一起找,确实能缩短寻找他的时间。
“它还说已经把你的位置通知给主人了,主人马上就到。”
陆望知点了点头:“庄随过来的话估计就会麻烦一……”
然而话音未落,树丛中便传来一阵异响,陆望知警觉回头,便见一人身上带着水汽和凉意从林中步出。
“……些。”陆望知满脸惊讶地说完最后一个字,“你这么快?”
庄随嗯了一声,抬手拨弄了一下微湿的刘海,他脸上神色有些冷峻,但眼中明显有几分担忧,瞥见一旁拿着根头发狂嗅的病号鬼,眼神一厉,掏出一张符扔过去。
病号鬼还陶醉在魂气之中呢,措不及防地被火烧了满脸,连滚带爬地躲开,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头发没了。
陆望知就慢了那么半拍,匕首扔出改变符纸去向时火已经喷出了一些,他看着病号鬼焦黑的半张脸,相当心虚。
“这鬼魂不害人。”他回头冲庄随解释,“今晚他帮了我不少忙。”
庄随沉声道:“有没有受伤?”
陆望知摇头:“没有,我能受什么伤?”他张开双臂示意庄随看,后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确认他没事后,纠结的眉心才终于舒展开来。
庄随回头盯着病号鬼看了几眼,眼眸中隐约有暗光流动,病号鬼本来还想抱怨几句再趁机问陆望知要条新头发的,被盯得浑身发毛,只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擒获,只得识趣地向陆望知摆手:“我、我我走了,不打搅两位。”
说完他便带着自己那具七零八落的身体,飞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过了今晚,陆望知的名声注定要加上精彩的几笔。
庄随察觉到周围有灵力的残留,草地一片狼藉,便道:“你跟什么东西动了手?”
“一条小蛇而已,不过我倒是在这里发现了一些东西。”陆望知说着走到庄随旁边,尽量简明扼要地将今晚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蒋思潮的问题很大,还有那个夺人魂魄的钩蛇,真身在哪里?它拿走这些人的魂魄到底要干什么?”
庄随低头沉思了片刻,道:“你确定医院里那几个人都没死?”
“没死。”
“那它们的魂魄应该还没消失,有人拿走了这些魂魄,只要不到魂飞魄散的地步,那几个人就不会真正死去。”
但只要魂魄彻底消散,医院里躺着的那几个人就算有仪器维持生命,也很快会死亡。
“不过我看过病房里的记录,第一个送到医院的人是五天前,时间有些长了,再拖下去,魂魄离体太久,就算回魂也会变成痴呆。”
陆望知一边说一边去看庄随,离得近了他突然发现庄随身上散发着一股凉气,像是刚在风里吹了半天的那种感觉,头发都是凌乱的。察觉到这点异样后,他又马上注意到庄随的衣服,现在虽然下起了雨,但并不算很大,庄随身上却湿透,手背上都是雨水的痕迹。
“得尽快找到丢失的魂魄救人……”
“你过来的路上雨很大吗?”
两人同时说话,庄随愣了半秒,转头去看陆望知。
“没有。”他意识到自己看着确实有些狼狈,解释道,“一阵一阵吧,忘记带避水符了。”
蛋散闻言咕嘎咕嘎地叫了起来,庄随瞥了它一眼,它就原地看着自己的爪子,装起傻来。
假如病号鬼还在的话,就会明白蛋散说的是“撒谎”,可惜病号鬼走了,陆望知听不懂。
“我让大卫找些鬼界的朋友帮忙盯着蒋思潮。”庄随说,“你灵力有消耗,天命索没带在身上,先回去吧。”
陆望知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无意中碰到了庄随有些发凉的手背,想要收回时碰触的位置忽然生出一点微弱的白光。
“咦?”他抬起手,惊奇地发现手指上出现一根半透明的线,“天命索不是在家里吗?你带了出来?”
庄随也一脸莫名地抬手:“没有,不是你放家里的吗?”
“是我放的没错……”陆望知一头雾水,晃了晃手,细线居然也跟着晃了起来,“那这是什么玩意?”
他往后退了几步想看看这是怎么回事,退到两米之外那线居然自己消失了。他又往前跨出一步,那根线又重新出现。
两人面面相觑,庄随问:“好像有点热热的感觉。”
“嗯。”陆望知点了点头,“怎么回事,我感觉我消耗的灵力开始恢复了,就是有点慢。”
庄随思索了一下,走到陆望知面前,抬起手掌放在陆望知手上,当它们贴合在一起时,陆望知感到手心一阵发烫,浑身暖融融的,对付钩蛇时失去的灵力立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
“!”这什么新式酷炫操作?是天命索成精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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