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消息传到景颐轩时, 楚凝正准备吃饭, 一口还没来得及吃上, 听到此事,她立马放下了筷子, 问来传话的下人:“柔姐姐醒了吗?”
下人摇头,如实道:“尚未醒来,大夫说可能要再过两个时辰。”
楚凝抿唇,神色凝重。柔姐姐有多喜欢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她不是不知道,等柔姐姐醒来若是知道孩子没了,指不定会有多伤心呢。
“知道是怎么落水的吗?”
下人道:“听说是钱姑娘走在岸边时不小心滑了脚,落下了水。”
“她身边那个绿衣裳的丫鬟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落水都不救吗?”楚凝追问。
下人回答道:“据小翠说, 钱姑娘是靠着水边走的,突然滑倒,等她反应过来, 钱姑娘已经掉下去了。”
“我知道了。”事发突然, 楚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先回去吧。”
下人道了声是, 转身离开。
“郡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秋容有点着急。
原本钱柔落水,她不用那么担心, 说白了,就是钱柔自己不小心,明明知道自己有孕, 却偏偏挑河边走,可现在的问题是,钱柔是从景颐轩出去的,若被人用此点来做文章,就算郡主不知情,也不可能完全与郡主无关。
郡主生在齐王府,齐王又只有王妃一个女人,这样的事情在齐王府自然不会发生。但作为郡主的贴身婢女,秋容和秋颜没少听琴嬷嬷说起宫里的事,听说如今的皇上,他的母妃当年就是被豫王的生母柔妃害死的。在来逸都之前,王妃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们保护好郡主,不要被王府里的其他人钻了空子,害了郡主,但这一切,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楚凝思考了片刻,站起来道:“去望月居。”
“不行啊郡主。”秋颜急忙拦住楚凝,“世子交代,他不在的这些日子,让您尽量少出门,尤其是望月居,若非必要,千万不能去,您把世子的话给忘了吗?”
“我当然没忘,可是柔姐姐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总不可能连看都不去看她吧。”楚凝内疚道,柔姐姐是为了来看她才出的事,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望月居走一趟。
“可是郡主,若是镇南王怪罪下来……”秋颜急道。
楚凝看了秋颜一眼,默默地收回视线。钱柔这个时候出事,绝对不是什么意外,既然不是意外,那么必然是有预谋的。她不想去怀疑柔姐姐,柔姐姐是不可能故意将自己的孩子害死的,那么只有可能是跟她一起回去的那个丫鬟。但若是那个丫鬟将柔姐姐推下湖的,柔姐姐为何一声都不吭呢?若她呼救,府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下人,怎么可能听不到?
疑点太多,楚凝来不及思考,还是决定去望月居走一趟。
秋容和秋颜拦不住她,只能跟着她一起去,魏辉犹豫了一下,也跟上了楚凝。
望月居,钱柔还没醒,身上裹了好几层被子,床边烧了几个暖炉,一走进屋内,热浪扑面而来。大夫守在她的床边,额角都是汗,许氏坐在靠屏风的那一侧,握着帕子低头哭泣。
“世子夫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屋里的人都纷纷朝珠帘外望去。
许氏素来身子孱弱,如今失了孙子,伤心过度,更显病态。她只往楚凝的方向看了一眼,连人都没见着,倒是哭得更大声了。
魏辉守在院子里,没有人敢拦楚凝,楚凝进了屋,径直走到床边,问大夫:“柔姐姐如何了?”
这位大夫正是昨日给楚凝诊治的,见到楚凝,先行礼,后道:“回夫人,索性救得及时,钱姑娘已经没有危险了,只是肚子里的孩子……”
看着钱柔苍白的脸色,楚凝于心不忍:“辛苦大夫了,请您务必治好柔姐姐。”
“是,夫人放心,草民一定……”
大夫的“会”字还没说出口,同守在一旁的小翠小声嘀咕了一句:“要不是你我们姑娘也不会出事,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她说的不轻,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楚凝脸色一僵,秋颜听不下去,气道:“大胆,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奴婢,居然敢和我们郡主这么说话!”
小翠也来了气,顶撞道:“郡主怎么了?这里是镇南王府,又不是齐王府,难道她是郡主,就可以害死我们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了吗?”
熬好药过来的小竹听了她的话,生怕楚凝怪罪她,连忙将药放下,拉着她的袖子道:“小翠,你冷静点,是姑娘自己不小心落的水,跟郡主没有关系依。”
“就是!明明是她自己落的水,干我们郡主何事!”秋颜真是被气到了,她在楚凝身边伺候十几年了,连王爷都不舍得这样骂郡主,这个小翠不过是镇南王府的一个丫鬟,谁给她的胆子跟郡主兴师问罪的。
小翠小心翼翼地看了许氏一眼,见她低声地哭,甩开小竹的手,大声道:“若非你们郡主请我们姑娘去景颐轩,我们姑娘怎会出这望月居?回来的时候又怎会落了水?”
“我什么时候要柔姐姐来景颐轩了?”一直没说话的楚凝终于开口,声音冷冷的。
“难道不是吗?”小翠完全不顾身旁小竹的劝阻,指着秋容,气愤道,“你让她来给我们姑娘送礼,你是郡主,又是世子的夫人,我们姑娘无名无分,受了你的礼,自然要去道谢。我们姑娘虽出生贫苦,却向来最重礼数,若非你让人送来东西,我们姑娘又怎会出事?”
确实,在一些规矩多的官宦人家,妾室收到了主母送的东西,是要亲自去给主母道谢的。
见楚凝不说话,小翠咬咬牙,继续道:“你明知道前几日下了大雪,这几日雪化了,可路上却积了冰,不好走。我们姑娘怀孕有三个月了,你早不送礼晚不送礼,偏偏在你查出有孕后就送,你不就是怕我们姑娘比你先为王爷生个长孙,你……”
“够了!”小翠的话没说完,突然被一道尖利的女声打断。
楚凝闻声回头,是一直在抽泣的许氏发出来的,她双眼通红,站起来还需要人扶着,她还没有看楚凝,而是直接走到小翠身边,只听“啪”地一声,小翠的脸上便多了一道红印。
“你可知王府规矩,下人顶撞主子,该当何罪?”
小翠被扇得跌坐在地上,抱住许氏的腿道:“奴婢知错,可姑娘肚子里的是二公子的孩子,也是您的亲孙子啊,您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小公子被人害死吗?许姨娘您心善,可奴婢是实在看不下去啊……”
许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身:“夫人,请您先回去吧,望月居的事,我自会处理。”
楚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在此时,门外又匆匆响起了脚步声,一个墨色的身影跑进了屋内,看了看站着的几人,又望向床上躺着的人。
“娘,我听说柔儿她……是不是真的?”许是因为跑得急,谢玉珏有些微喘,语气里满是担心。
许是偏过头去,似是不忍心告诉他。
她的反应证实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谢玉珏缓步走到床边,手伸进被子里握住钱柔的手,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缩回手,重新站起来,目光冷冷地望向跪在地上的小翠:“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翠哪敢隐瞒,哭着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谢玉珏,还特地强调了好几遍是楚凝害的。
“二公子,你别听她胡说,我们郡主才不是这样的人!”秋颜一听她说是楚凝故意要让秋容送礼,让钱柔来道谢,继而害死谢玉珏的孩子就生气。
谢玉珏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昨日听闻大嫂怀了身孕,一直没来得及恭喜大嫂。”
楚凝看着他不说话,这个谢玉珏,她实在是摸不透。之前对她也好,对萱儿也罢,他的那些表现不是假的,在来逸都的路上,他对钱柔也是冷冷淡淡的,怎么钱柔一怀了孩子,他又对她好了呢?难道他真的是因为有了孩子,所以转了性了?
但楚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王爷。”外面又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屋子里又多了一个人。
看到谢昌佑,楚凝突然就明白了,谢玉珏是和谢昌佑一起去办的事,他都知道了钱柔出事的消息,谢昌佑又怎会不知道?
众人齐齐向镇南王行礼,楚凝也低了低头,喊了一声“父王”。
刚才小翠说的话,谢昌佑在外面全都听到了,他不似谢玉珏那般着急,甚至在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谢昌佑只望向楚凝,沉声道:“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没有质疑,没有追究,只简简单单地一句“如何处理”。楚凝是谢玉珩的妻子,是将来镇安王府的女主人,今日被一个丫鬟如此顶撞,先不论事情究竟如何,谢昌佑只想看她如何处理。
对谢昌佑来说,钱柔肚子里的孩子虽然是他的孙子,但钱柔无名无分,就算给谢玉珏生了孩子,传出去也并非是件好事。现在孩子还没出生,没了便没了,本身庶子的儿子,他也不会怎么放在心上。然而此事涉及到了他嫡子的妻子,处理得不好,也难免让人落了口舌,因此他才会直接让楚凝决定,也顺便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将王府的后院打理好。
说白了,这种后院里的事情,根本无须他插手,他若插手,岂不是让外人笑话镇南王府无人了?
楚凝淡淡地扫了小翠一眼,而后视线又在许氏和谢玉珏身上一一划过,才道:“父王,此事与凝儿无关,据下人说,是柔姐姐与这名叫小翠的丫鬟走在河边,失足落的水,只是凝儿有几桩事不解。”楚凝顿了顿,继续道,“人人都知道河边危险,而且柔姐姐离开景颐轩时,凝儿特地嘱咐过她,要小心走路。从景颐轩到望月居,不止一条路可走,她明知自己怀有身孕,怎会挑河边的路走?此乃第一不解之处。第二,就算是柔姐姐自己挑的这条路,那么作为主子和下人,走在河边,难道不是应该下人靠近河边走吗?为何听小翠说,却是柔姐姐靠着河边走的?还有,小翠明知柔姐姐怀有身孕,落水后居然不下水去救她,而是等别人来救,白白浪费了救人的时机而不自知,如今还在这里一味地指责我,镇南王府的下人,竟这半点规矩都没有吗?”
楚凝没有说王府,而是说的“镇南王府”,这便是要拿她齐王郡主的身份来办事了。众人回过神来,皆面露惊讶,楚凝在镇南王府也住了快三个月了,这与众人了解的长乐郡主相去甚远,就连秋容和秋颜听完她的话后,也不由惊诧。
她这么说,摆明就是要拿自己杀鸡儆猴了,小翠明白后,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她下意识地望向谢玉珏:“二公子……”谢玉珏却连半个眼神都没给她。
小翠不甘心,又望向谢昌佑和许氏:“王爷、许姨娘,我……”
楚凝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喊来魏辉:“将这个目中无人不懂规矩的丫鬟给我带下去,她若是不肯说实话,就按王府的规矩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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